摘要:流浪動物實質上是無法明確到原飼養(yǎng)人或管理人,但依附于人類社區(qū)生存的動物。我國侵權責任法對飼養(yǎng)動物侵權責任的特別規(guī)范,目的在于控制動物危險、保障社會安全,本質是以危險歸責分配動物致害的侵權責任。在發(fā)生流浪動物致害的侵權訴求中,應當從法規(guī)范的目的出發(fā),運用體系解釋以及成本收益分析的方法,通過危險責任歸責理論,以便更充分論證界定責任主體的正當性與合法性。
關鍵詞:流浪動物;危險責任;責任主體
一、 問題的引出
流浪動物是處于完全脫離飼養(yǎng)關系的非野生動物,主要是流浪貓和流浪犬,也包括其他可能對人類安全造成威脅的動物。而侵權責任法第82條定義的“遺棄、逃逸動物”,是指使動物所有人或者管理人失去了對動物的占有。[1]在我國目前尚未建立完善的動物飼養(yǎng)登記管理制度的現(xiàn)狀下,動物具有強大的繁殖能力和不可控的流動性,導致幾乎無法查明流浪動物的“原飼養(yǎng)人或管理人”,然而,寵物社會下,人與動物的共存必然帶來社會矛盾,進而影響人類社區(qū)的生活,[2]必須正視流浪動物潛在的風險性。因此,流浪動物致害的被侵權人無法直接以侵權法第82條的規(guī)范為請求權基礎以獲得救濟。然而,寵物社會下,人與動物的共存必然帶來社會矛盾,進而影響人類社區(qū)的生活,[3]司法實踐基于侵權責任法分配社會風險、救濟損害的價值目標,在確定流浪動物侵權責任主體時,大多以侵權責任法第37條、第79條作為確定責任主體的規(guī)范基礎。但法律適用的效果卻不甚理想,社會公眾對判決爭議主要集中在誰該為流浪動物侵權擔責,適用某規(guī)范歸責的法律邏輯和標準是什么。這直接影響了法律的權威性和法律規(guī)范的可預測性。
二、 流浪動物侵權責任主體的理論
動物侵權責任,是古典的侵權責任類型,早在古羅馬時期,即已基于對動物特殊危險的認識,以法律規(guī)范了對動物危險責任的承擔,[4] 所謂危險責任,就是以特定危險為歸責理由。危險責任的特點首先表現(xiàn)為不以不法行為歸責,它的調整對象是客觀存在的危險活動或危險物等“特殊危險”,實質上是一種風險范圍歸責。其次,危險責任的歸責依據是客觀存在的危險,即“責任人的責任僅僅取決于,在造成損害的事件中由責任人掌控的危險是否變成了現(xiàn)實?!盵5]責任承擔主體對該事故的發(fā)生是否具有主觀上的故意或過失,在所不問。
我國立法將動物致害責任作為危險責任的一種,將動物致害確定為一種特殊的侵權行為。在條文起草者看來,《侵權責任法》第78條規(guī)定的目的“就是要促使動物飼養(yǎng)人或者管理人能夠認真、負責地擔負起全面的注意、防范義務, 以保護公眾的安全”。在這個寵物時代,有必要嚴格的規(guī)范人與動物的依賴關系,使動物的飼養(yǎng)人或者管理人承擔明確必要的責任,以維護社會秩序、保護他人安全。
(一)以第78條為中心的規(guī)范分析
我國侵權責任法第78條規(guī)定動物責任的主體為動物飼養(yǎng)人或管理,以無過錯原則歸責。但書條款是對被害人與有過失的特別規(guī)定。解釋上應當認為該項但書的規(guī)定同樣適用于第79條至第83條的動物責任。
從對危險的管理控制力來看,“飼養(yǎng)的動物”是已經被控制的、且有明確的控制主體的動物,相比而言,流浪動物是指那些能夠被控制的、但尚沒有明確的控制主體的動物。筆者認為,從危險責任考慮,流浪動物具有一定的社會危險、這種危險能夠被有效控制、基于最靠近危險源以及最處于有利地位要素的考量,能夠發(fā)現(xiàn)確定的控制主體,故而,應當推定流浪動物為飼養(yǎng)的動物,被害人得依據78條為請求權基礎,據此向流浪動物的“飼養(yǎng)人或者管理人”請求承擔侵權損害賠償。
(二)飼養(yǎng)人或管理人的認定標準
對于動物侵權責任主體一般的界定標準:首要考慮的界定標準是所有權權屬關系,當物權上的權屬關系明確時,作為危險源的開啟者,最應當控制危險,故當動物侵權行為和損害都發(fā)生時,所有權人的動物侵權責任即成立;當權屬關系存在爭議時,則進一步考慮實際管理控制關系,誰能直接地、實際地控制危險源,就有管理風險的能力和法律義務,就應當對危險的實現(xiàn)承擔侵權責任。
據此,動物飼養(yǎng)人可以解釋為既包括與該動物具有物權法上所有權歸屬關系的飼養(yǎng)人,又包括在動物流浪期間建立了事實飼養(yǎng)關系的人;動物管理人可以解釋為與該動物所有權人建立法律關系的主體,還可能包括對某一空間范圍具有控制地位的管理者,如政府部門、物業(yè)公司、企業(yè)廠房、經營場所等。
三、我國流浪動物侵權責任的主體認定
(一)流浪動物投喂人或庇護者的侵權責任
流浪動物是處于特殊狀態(tài)的無主物,不以定義權屬關系為目的,可以將事實上投喂流浪動物或為流浪動物提供庇護者統(tǒng)稱為事實上的現(xiàn)時占有人,流浪動物侵權在我國司法實踐中產生的困擾,除了無法依靠動物管理登記制度確定流浪動物法律上的所有權人外,主要集中在,流浪動物的現(xiàn)時占有人承擔動物致害責任的合理性。
流浪動物多是依附于人類社區(qū)而生存的。投喂人的投喂實質上是在客觀上于某一地點、某一時間增加了危險發(fā)生的可能性,主觀上也自愿承擔了流浪動物生存所需的費用,于此情形下投喂人主客觀上均符合實際管理控制動物的界定要素,理應采取安全措施,控制流浪動物的危險性。流浪動物的危險性是不言自明的,投食喂養(yǎng)行為直接地將原本分散的危險聚集起來,相對擴大了對社區(qū)的危險性,投食喂養(yǎng)者應當預見到其投食喂養(yǎng)行為會危害他人安全,有義務以積極的方式管理并控制危險源,降低危險實現(xiàn)的可能性。
(二)流浪動物侵權責任的特殊主體
在我國的流浪動物侵權案件中,流浪動物侵權責任的責任主體并不局限于自然人,在解釋適用78條中的“管理人”時,可擴大解釋為鄉(xiāng)級人民政府、公司法人、個體工商戶等。
于司法實務中,在無法確定流浪動物的原飼養(yǎng)人或管理人,又無法確定投喂人范圍時,法院一般都將特殊主體確認為流浪動物的管理人。由司法實踐推知,第37條所規(guī)范的特殊主體并不完全涵攝到流浪動物的管理人。大到政府機關的管轄領域,小到個體工商戶的經營場所,其共性在于,特殊主體基于其法律上的優(yōu)勢地位,控制和支配著一定的空間范圍。所以,不論是公共場所還是某一相對封閉場所,作為該場所的管理者,都有義務保障第三人的安全和合理信賴。具體到流浪動物致害這一危險,相較于流浪動物侵權的受害人而言,管理控制某空間范圍的特殊主體更靠近危險源,更加有能力控制危險發(fā)生的可能性,當其沒能有效減少危險發(fā)生的可能性時,基于風險社會下發(fā)展的危險歸責論,從損益相當?shù)幕菊x觀出發(fā),特殊主體理應承擔危害潛在受害人的危險責任,補償受害人的侵權損害。
參考文獻:
[1]楊立新:《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精解》[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305.
[2]王勝明: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條文解釋與立法背景》[M],人民法院出版社,2010:300.
[3]王勝明: 《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條文解釋與立法背景》[M],人民法院出版社,2010:300.
[4]王澤鑒:《侵權行為》[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547.
[5]〔德〕馬克西米利安·??怂梗骸肚謾嘈袨榉ā罚ǖ?版)[M],齊曉昆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256.
作者簡介:
王亞蘭(1990-),女,漢族,河南信陽人,上海海事大學法律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