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德自我缺失背后的創(chuàng)傷解讀

摘? 要：從《最藍的眼睛》到《孩子的憤怒》，創(chuàng)傷一直是當代非裔美國作家托妮·莫里森作品的重要主題之一，她塑造的人物在創(chuàng)傷中“努力理解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各個方面：善良、邪惡、愛情、友情、美麗、丑陋、生存以及死亡”[1]?！逗⒆拥膽嵟吠ㄟ^多重敘事視角以及魔幻敘事手法，講述了奴隸制廢除之后依舊籠罩于美國當代黑人的創(chuàng)傷陰霾?；谀w色主義的種族創(chuàng)傷以及不幸童年的家庭創(chuàng)傷是造成女主人公布萊德自我缺失根本因素。

關鍵詞：《孩子的憤怒》;托妮·莫里森;創(chuàng)傷;自我

作者簡介：郭曉睿（1999.9-），女，漢族，山東肥城人，聊城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yè)2017級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外語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4-0-02

前言：

從最初的《最藍的眼睛》到如今的《孩子的憤怒》，基于膚色主義的種族歧視一直是托妮·莫里森的寫作主題。她尤其關注出生于美國的黑人女性的命運，注重刻畫黑人女性基于種族、歷史與性別的創(chuàng)傷歷程，表達對種族歷史的深切思考。莫里森曾在創(chuàng)作《最藍的眼睛》時提到“我一直在書寫美麗、奇跡及自我形象，書寫人們彼此傷害的方式，書寫一個人是否美麗”[2]，而《孩子的憤怒》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對“美麗”故事的再現(xiàn)于改寫。小說采用“復調敘事”的結構，以多重敘述視角講述了女主人公布萊德基于膚色主義的種族創(chuàng)傷以及不幸童年的家庭創(chuàng)傷。

一、家庭創(chuàng)傷

因為生下來便“黑得要命，像午夜，像蘇丹人”①。布萊德自出生起便遭受其父母的嫌棄?！八w快地變深了。她在我眼皮底下變成黑得發(fā)藍的顏色時，我想我要瘋了”（5）?？梢哉f，布萊德從出生那刻起，就因為其天生的黑皮膚而背負了永遠擺脫不掉的十字架。母親難以接受并厭惡深膚色女兒的一切，布萊德的出生直接導致了父母婚姻的破裂，父親一口咬定布萊德的母親“跟其他任何男人鬼混”，母親駁斥道“她那么黑，一定是他家那邊的問題，跟我家這邊沒關系”（6）。

在撫養(yǎng)教育孩子上，甜心顯然缺乏對布萊德的情感投入和情感交流，割裂了與她的親密關系，而“依戀是兒童早期生活中最重要的社會關系，也是個體社會性發(fā)展的開端和組成部分。研究表明，早期安全的依戀關系不僅有利于兒童身心的健康發(fā)展以及社會化的順利進行，而且直接影響個體成長過程中的人格完善”[3]。母親的逃避回應進一步加劇了布萊德的不安全感，赫曼認為“與照顧者的聯(lián)系所產生的安全感，是個體人格發(fā)展的基礎。當這種聯(lián)系粉碎時，受害者就會喪失基本的自我感”[4]。基于這樣的家庭教育環(huán)境又缺乏與母親的依戀關系，布萊德內心孤獨、恐懼、才有故意犯錯讓母親扇自己耳光的怪癖。“母親原本盡一切可能避免與她有任何身體接觸，卻觸碰了她，伸手推她，由此帶來的滿足感緩和了她受到的驚嚇”（88）。母愛極度缺失引起的價值觀的扭曲和受虐傾向，嚴重傷害了兒童正常的自我構建，導致兒童人格的不完善性。

從處女作《最藍的眼睛》到絕筆之作《孩子的憤怒》，莫里森的作品在自我的探尋上具有連續(xù)性，其作品探尋自卑心理導致自我意識的嚴重受創(chuàng)，即自我的缺失。因為奴隸制的歷史過去，黑人始終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丑陋不堪。在白人文化霸權中，美國黑人的“童年的創(chuàng)傷更加嚴重些，因為他們產生在心智發(fā)育不完整的時期，更容易導致創(chuàng)傷”[5]。

二、種族創(chuàng)傷

創(chuàng)傷不是自然而然存在的，而是一種被社會建構的事物。在《最藍的眼睛》中，莫里森已經(jīng)談及膚色主義，而在《孩子的憤怒》中將此主題再次深化。布萊德出生于九十年代，當時的社會背景下，黑人奴隸制度早已被廢除，但膚色越淺越高貴的思想根深蒂固，白人統(tǒng)治者構建了文化創(chuàng)傷，繼續(xù)在精神上奴役獲得自由之身的黑人后代，白人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中扭曲黑人的身份認同，使他們將自己定義為社會邊緣人物，他們必須屈服于白人社會的制度和文化，才能換取相對平等自由的生活。黑人女傭“就是不能和他們碰同一本《圣經(jīng)》”，“在俱樂部、教堂、聯(lián)誼會甚至黑人專屬學校里按照膚色來分類”（4），侮辱謾罵更是家常便飯。對黑人的歧視行為不僅來源于白人，還有裝成白種人、與自己深膚色的孩子斷絕關系的淺色混血兒，“哪怕渴得要死，他們也絕不會去‘有色人種專用的飲水處”（5）。布萊德的父母同樣也是淺色人種，所以有幸能在百貨商店試帽子而不被攔下，他們深知布萊德柏油一般的皮膚會將她困在哪一社會階層，因此認為布萊德出生便是一個錯誤，她的膚色是她背上永遠也擺脫不掉的十字架。

三、自我的缺失

創(chuàng)傷對受害者產生的心理影響解釋了布萊德的創(chuàng)傷癥狀，黑人成年女性會因為白人文化的影響而形成異化的審美觀、家庭觀等，兒童在白人強勢文化中會產生強烈的自卑感、自我厭惡感、嫉妒感以及仇恨等消極因素。布萊德從小就清楚自己的深膚色意味著什么，在社會和家庭灌輸?shù)哪w色認知下，她不得不學會順從、聽話和懦弱，兒童時期的布萊德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越來越強的創(chuàng)傷癥狀。

兒童無法健康成長，因為歷史遺留的和父母傳遞的創(chuàng)傷使他們缺乏安全感，心理產生自卑感和嫉妒感?！傲己玫挠H子關系不僅有助于引導孩子的成長，而且會修補孩子與生俱來的不足，相反，不良的家庭關系則無疑會加重孩子的心理負擔”[6]。父愛缺失、母愛畸形的原生家庭導致了布萊德恐懼、孤獨、無助、自卑的產生，懦弱和討好型人格的形成?！拔易屗拔摇鹦?，而不是‘母親或是‘媽媽。這聽起來比較保險”（7）?！疤鹦摹睆膩聿幌矚g觸碰布萊德，從不親自喂奶，不得不給她洗澡時滿臉帶著厭惡嫌棄的神情，母親面對布萊德的一系列反應正是當時社會背景下種族歧視深入黑人骨髓的表現(xiàn)，也是“甜心”將膚色認知深深嵌入布萊德腦海的過程?！疤鹦摹苯逃既R德最重要的一課是懦弱，她必須服從、討好白人主導的世界而獲得尊重和認可，比如“在大街上見到白人男孩要躲避”。幼年的布萊德將學著逃避，逃避作為一種消極的創(chuàng)傷復原方式，雖然可以使黑人暫時掙脫精神桎梏、尋求心理平靜，但是這種壓抑、逃避似的生活讓布萊德嚴重影響了其自我的正常構建。

四、假性自我身體空間構建

根據(jù)角色扮演理論的觀點，“自我的發(fā)展經(jīng)過游戲階段和競賽階段這兩個階段……在游戲階段，兒童挨個扮演以各種方式進入他生活的人或動物……而在競賽中，他扮演參與共同活動的任何一個他人的角色”[7]。布萊德童年時期一直處于角色扮演階段，“黑人孩子”布萊德遭受著來自家庭和社會的雙重創(chuàng)傷，片面地將母親壓抑式的保護解讀為對自己的傷害，經(jīng)過時間積累就形成了怨恨。同樣出于對白人強勢社會的不理解，加以內心對尊重的渴望，布萊德在雙重復雜情感的交織下選擇誣告白人教師索菲亞。通過對別人的攻擊，兒童內心的失落和痛苦才能得以宣泄。她的誣告是對白人社會的報復，也是對母親的討好和對白人社會認可的渴望：在審判結束之后，負責疏導他們的社工和心理專家“誰也沒有擁抱我，但他們朝我微笑了”，“我做得很棒，我知道，因為在審判結束后，甜心對待我的方式像個媽媽一樣”（34-35）而這看似成功的角色扮演，實則是布萊德缺失自我的假性構建，她始終還是那個企圖獲取自己母親憐愛的不幸兒。

大眾“黑即是美”審美觀念的突然轉變、新歷史語境讓布萊德似乎獲得了能夠容納她的空間，黑皮膚成了布萊德事業(yè)的一大賣點?！罢嫖遗ⅰ钡南盗谢瘖y品被布萊德定義為“真正的自己”。這一“適用于一切膚色”產品似乎是布萊德基于大眾對“身體美”理解的再創(chuàng)造，這一隱喻象征“真我”和“女孩”的結合，她以白人的評價衡量自我價值，“真我女孩”系列產品并非是布萊德積極進行自我構建的創(chuàng)造物，而仍是消極接受白人主流世界審美和價值觀而生的衍生品。外貌作為布萊德身體的一個標識，是衡量身體重要魅力的一項特殊標尺，布萊德黑得發(fā)亮的眼睛為她贏得無數(shù)傾慕。服飾不單單是作為包裹身體的工具，它還被賦予特殊的象征意義，裝點著布萊德的身體，使她借由身體的姿態(tài)，塑造了一個“真我女孩”形象，構建了一個虛擬的自我身體空間。

結語：

莫里森創(chuàng)作的人物都囿于基于膚色主義的文化和心理創(chuàng)傷，人物創(chuàng)傷的治愈緊緊圍繞自我角色的追尋和救贖展開。從兒童時期“黑人女孩”的角色扮演階段到“真我女孩”自我的角色塑造，從“白即是美”到“黑即是美”膚色認知的轉變，布萊德經(jīng)歷一系列波折，最終擺脫來自家庭、社會的雙重創(chuàng)傷，追尋真正的自我。莫里森運用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揭開現(xiàn)代種族歧視下黑人女性的文化、心理創(chuàng)傷，她認為“黑即是美”這一口號是對黑人的精神奴役，質疑了黑人種族之美被公眾認可的原因，描寫了“像妖魔化的種族一樣的荒誕的東西如何在社會最脆弱的個體——小女孩——心中扎根，如何在社會最容易受傷的個體——女性——心中存在”[8]。

注釋：

①[美]托妮·莫里森：《孩子的憤怒》，劉昱含譯，南海出版公司2017版，P.3.以下只在文中注明頁碼，不再一一做注。

參考文獻：

[1]王麗麗：《走出創(chuàng)傷的陰霾：托妮·莫里森小說的黑人女性創(chuàng)傷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2014年博士學位論文，p.8.

[2]Taylor-Guthrie（ed.）. 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 University of Mississippi， 1994， p.40.

[3]宋海榮，陳國鵬：《關于兒童依戀影響因素的研究述評》，載《心理科學》2003年第1期，p.172.

[4][美]朱蒂斯·赫曼：《創(chuàng)傷與復原》，揚大和譯，時報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版，p.52.

[5]傅嬋妮：《文化創(chuàng)傷的言說與愈合——解讀蓋爾·瓊斯的小說<科里基多拉>》，載《安徽文學》2009年第3期，p.158-159.

[6]丁玫：《艾·辛·巴格小說中的創(chuàng)傷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p.95.

[7][美]米德：《心靈、自我與社會》，趙月瑟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p.3.

[8]Morrison， Toni. The Bluest Eye [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93. xi.

摘? 要：從《最藍的眼睛》到《孩子的憤怒》，創(chuàng)傷一直是當代非裔美國作家托妮·莫里森作品的重要主題之一，她塑造的人物在創(chuàng)傷中“努力理解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各個方面：善良、邪惡、愛情、友情、美麗、丑陋、生存以及死亡”[1]?！逗⒆拥膽嵟吠ㄟ^多重敘事視角以及魔幻敘事手法，講述了奴隸制廢除之后依舊籠罩于美國當代黑人的創(chuàng)傷陰霾?；谀w色主義的種族創(chuàng)傷以及不幸童年的家庭創(chuàng)傷是造成女主人公布萊德自我缺失根本因素。

關鍵詞：《孩子的憤怒》;托妮·莫里森;創(chuàng)傷;自我

作者簡介：郭曉睿（1999.9-），女，漢族，山東肥城人，聊城大學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yè)2017級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外語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24-0-02

前言：

從最初的《最藍的眼睛》到如今的《孩子的憤怒》，基于膚色主義的種族歧視一直是托妮·莫里森的寫作主題。她尤其關注出生于美國的黑人女性的命運，注重刻畫黑人女性基于種族、歷史與性別的創(chuàng)傷歷程，表達對種族歷史的深切思考。莫里森曾在創(chuàng)作《最藍的眼睛》時提到“我一直在書寫美麗、奇跡及自我形象，書寫人們彼此傷害的方式，書寫一個人是否美麗”[2]，而《孩子的憤怒》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對“美麗”故事的再現(xiàn)于改寫。小說采用“復調敘事”的結構，以多重敘述視角講述了女主人公布萊德基于膚色主義的種族創(chuàng)傷以及不幸童年的家庭創(chuàng)傷。

一、家庭創(chuàng)傷

因為生下來便“黑得要命，像午夜，像蘇丹人”①。布萊德自出生起便遭受其父母的嫌棄?！八w快地變深了。她在我眼皮底下變成黑得發(fā)藍的顏色時，我想我要瘋了”（5）?？梢哉f，布萊德從出生那刻起，就因為其天生的黑皮膚而背負了永遠擺脫不掉的十字架。母親難以接受并厭惡深膚色女兒的一切，布萊德的出生直接導致了父母婚姻的破裂，父親一口咬定布萊德的母親“跟其他任何男人鬼混”，母親駁斥道“她那么黑，一定是他家那邊的問題，跟我家這邊沒關系”（6）。

在撫養(yǎng)教育孩子上，甜心顯然缺乏對布萊德的情感投入和情感交流，割裂了與她的親密關系，而“依戀是兒童早期生活中最重要的社會關系，也是個體社會性發(fā)展的開端和組成部分。研究表明，早期安全的依戀關系不僅有利于兒童身心的健康發(fā)展以及社會化的順利進行，而且直接影響個體成長過程中的人格完善”[3]。母親的逃避回應進一步加劇了布萊德的不安全感，赫曼認為“與照顧者的聯(lián)系所產生的安全感，是個體人格發(fā)展的基礎。當這種聯(lián)系粉碎時，受害者就會喪失基本的自我感”[4]?；谶@樣的家庭教育環(huán)境又缺乏與母親的依戀關系，布萊德內心孤獨、恐懼、才有故意犯錯讓母親扇自己耳光的怪癖?！澳赣H原本盡一切可能避免與她有任何身體接觸，卻觸碰了她，伸手推她，由此帶來的滿足感緩和了她受到的驚嚇”（88）。母愛極度缺失引起的價值觀的扭曲和受虐傾向，嚴重傷害了兒童正常的自我構建，導致兒童人格的不完善性。

從處女作《最藍的眼睛》到絕筆之作《孩子的憤怒》，莫里森的作品在自我的探尋上具有連續(xù)性，其作品探尋自卑心理導致自我意識的嚴重受創(chuàng)，即自我的缺失。因為奴隸制的歷史過去，黑人始終認為自己低人一等、丑陋不堪。在白人文化霸權中，美國黑人的“童年的創(chuàng)傷更加嚴重些，因為他們產生在心智發(fā)育不完整的時期，更容易導致創(chuàng)傷”[5]。

二、種族創(chuàng)傷

創(chuàng)傷不是自然而然存在的，而是一種被社會建構的事物。在《最藍的眼睛》中，莫里森已經(jīng)談及膚色主義，而在《孩子的憤怒》中將此主題再次深化。布萊德出生于九十年代，當時的社會背景下，黑人奴隸制度早已被廢除，但膚色越淺越高貴的思想根深蒂固，白人統(tǒng)治者構建了文化創(chuàng)傷，繼續(xù)在精神上奴役獲得自由之身的黑人后代，白人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中扭曲黑人的身份認同，使他們將自己定義為社會邊緣人物，他們必須屈服于白人社會的制度和文化，才能換取相對平等自由的生活。黑人女傭“就是不能和他們碰同一本《圣經(jīng)》”，“在俱樂部、教堂、聯(lián)誼會甚至黑人專屬學校里按照膚色來分類”（4），侮辱謾罵更是家常便飯。對黑人的歧視行為不僅來源于白人，還有裝成白種人、與自己深膚色的孩子斷絕關系的淺色混血兒，“哪怕渴得要死，他們也絕不會去‘有色人種專用的飲水處”（5）。布萊德的父母同樣也是淺色人種，所以有幸能在百貨商店試帽子而不被攔下，他們深知布萊德柏油一般的皮膚會將她困在哪一社會階層，因此認為布萊德出生便是一個錯誤，她的膚色是她背上永遠也擺脫不掉的十字架。

三、自我的缺失

創(chuàng)傷對受害者產生的心理影響解釋了布萊德的創(chuàng)傷癥狀，黑人成年女性會因為白人文化的影響而形成異化的審美觀、家庭觀等，兒童在白人強勢文化中會產生強烈的自卑感、自我厭惡感、嫉妒感以及仇恨等消極因素。布萊德從小就清楚自己的深膚色意味著什么，在社會和家庭灌輸?shù)哪w色認知下，她不得不學會順從、聽話和懦弱，兒童時期的布萊德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越來越強的創(chuàng)傷癥狀。

兒童無法健康成長，因為歷史遺留的和父母傳遞的創(chuàng)傷使他們缺乏安全感，心理產生自卑感和嫉妒感?！傲己玫挠H子關系不僅有助于引導孩子的成長，而且會修補孩子與生俱來的不足，相反，不良的家庭關系則無疑會加重孩子的心理負擔”[6]。父愛缺失、母愛畸形的原生家庭導致了布萊德恐懼、孤獨、無助、自卑的產生，懦弱和討好型人格的形成?！拔易屗拔摇鹦?，而不是‘母親或是‘媽媽。這聽起來比較保險”（7）。“甜心”從來不喜歡觸碰布萊德，從不親自喂奶，不得不給她洗澡時滿臉帶著厭惡嫌棄的神情，母親面對布萊德的一系列反應正是當時社會背景下種族歧視深入黑人骨髓的表現(xiàn)，也是“甜心”將膚色認知深深嵌入布萊德腦海的過程?！疤鹦摹苯逃既R德最重要的一課是懦弱，她必須服從、討好白人主導的世界而獲得尊重和認可，比如“在大街上見到白人男孩要躲避”。幼年的布萊德將學著逃避，逃避作為一種消極的創(chuàng)傷復原方式，雖然可以使黑人暫時掙脫精神桎梏、尋求心理平靜，但是這種壓抑、逃避似的生活讓布萊德嚴重影響了其自我的正常構建。

四、假性自我身體空間構建

根據(jù)角色扮演理論的觀點，“自我的發(fā)展經(jīng)過游戲階段和競賽階段這兩個階段……在游戲階段，兒童挨個扮演以各種方式進入他生活的人或動物……而在競賽中，他扮演參與共同活動的任何一個他人的角色”[7]。布萊德童年時期一直處于角色扮演階段，“黑人孩子”布萊德遭受著來自家庭和社會的雙重創(chuàng)傷，片面地將母親壓抑式的保護解讀為對自己的傷害，經(jīng)過時間積累就形成了怨恨。同樣出于對白人強勢社會的不理解，加以內心對尊重的渴望，布萊德在雙重復雜情感的交織下選擇誣告白人教師索菲亞。通過對別人的攻擊，兒童內心的失落和痛苦才能得以宣泄。她的誣告是對白人社會的報復，也是對母親的討好和對白人社會認可的渴望：在審判結束之后，負責疏導他們的社工和心理專家“誰也沒有擁抱我，但他們朝我微笑了”，“我做得很棒，我知道，因為在審判結束后，甜心對待我的方式像個媽媽一樣”（34-35）而這看似成功的角色扮演，實則是布萊德缺失自我的假性構建，她始終還是那個企圖獲取自己母親憐愛的不幸兒。

大眾“黑即是美”審美觀念的突然轉變、新歷史語境讓布萊德似乎獲得了能夠容納她的空間，黑皮膚成了布萊德事業(yè)的一大賣點?！罢嫖遗ⅰ钡南盗谢瘖y品被布萊德定義為“真正的自己”。這一“適用于一切膚色”產品似乎是布萊德基于大眾對“身體美”理解的再創(chuàng)造，這一隱喻象征“真我”和“女孩”的結合，她以白人的評價衡量自我價值，“真我女孩”系列產品并非是布萊德積極進行自我構建的創(chuàng)造物，而仍是消極接受白人主流世界審美和價值觀而生的衍生品。外貌作為布萊德身體的一個標識，是衡量身體重要魅力的一項特殊標尺，布萊德黑得發(fā)亮的眼睛為她贏得無數(shù)傾慕。服飾不單單是作為包裹身體的工具，它還被賦予特殊的象征意義，裝點著布萊德的身體，使她借由身體的姿態(tài)，塑造了一個“真我女孩”形象，構建了一個虛擬的自我身體空間。

結語：

莫里森創(chuàng)作的人物都囿于基于膚色主義的文化和心理創(chuàng)傷，人物創(chuàng)傷的治愈緊緊圍繞自我角色的追尋和救贖展開。從兒童時期“黑人女孩”的角色扮演階段到“真我女孩”自我的角色塑造，從“白即是美”到“黑即是美”膚色認知的轉變，布萊德經(jīng)歷一系列波折，最終擺脫來自家庭、社會的雙重創(chuàng)傷，追尋真正的自我。莫里森運用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揭開現(xiàn)代種族歧視下黑人女性的文化、心理創(chuàng)傷，她認為“黑即是美”這一口號是對黑人的精神奴役，質疑了黑人種族之美被公眾認可的原因，描寫了“像妖魔化的種族一樣的荒誕的東西如何在社會最脆弱的個體——小女孩——心中扎根，如何在社會最容易受傷的個體——女性——心中存在”[8]。

注釋：

①[美]托妮·莫里森：《孩子的憤怒》，劉昱含譯，南海出版公司2017版，P.3.以下只在文中注明頁碼，不再一一做注。

參考文獻：

[1]王麗麗：《走出創(chuàng)傷的陰霾：托妮·莫里森小說的黑人女性創(chuàng)傷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2014年博士學位論文，p.8.

[2]Taylor-Guthrie（ed.）. Conversations with Toni Morrison. University of Mississippi， 1994， p.40.

[3]宋海榮，陳國鵬：《關于兒童依戀影響因素的研究述評》，載《心理科學》2003年第1期，p.172.

[4][美]朱蒂斯·赫曼：《創(chuàng)傷與復原》，揚大和譯，時報文化出版公司1995年版，p.52.

[5]傅嬋妮：《文化創(chuàng)傷的言說與愈合——解讀蓋爾·瓊斯的小說<科里基多拉>》，載《安徽文學》2009年第3期，p.158-159.

[6]丁玫：《艾·辛·巴格小說中的創(chuàng)傷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p.95.

[7][美]米德：《心靈、自我與社會》，趙月瑟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p.3.

[8]Morrison， Toni. The Bluest Eye [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93. 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