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春共飲一壺茶

朵朵

正月初八，二月的第一天，因為新冠肺炎病毒的疫情，我們大多數(shù)的人，都還宅在家里。此時，盡管世間紛亂，但萬物的生長依然隨著季節(jié)的更替在展現(xiàn)出不同的情趣，春花，春草，各種春意萌動……還有幾天就立春了。春和景明，對茶的渴望，會變得更加強烈。越是在這樣困難的特殊時期，我們越要努力保持生活的儀式感。于是，拎上簡樸易行的茶籃，做好安全防護措施，我們說走就走，駕車出門喝“春茶”。

世間紛亂，/唯茶以清心/

春色，陽光，令人振奮。但科學理性地防疫抗疫仍顯得尤其重要。不信謠，不傳謠，既不要給政府添亂，又要正向而燦爛地過好當下，那么，此時此刻，唯有借茶清心矣。避開人群聚集處，我們的車出了福州市區(qū)，徑往人煙稀少的山村開去。此行其實并無具體方案和計劃，只是隨興所至。一是觀察外間疫情的防護情況，二是伺機在午后的陽光里喝一壺茶。防疫期間，福州市郊很多大的通路都封閉通行了。所幸，之前越野行山給到的經(jīng)驗，我們得以在嶺頭的一處僻靜之地，覓得一方花田。

眼前的景象，讓人心生歡喜。在這乍暖還寒的早春里，無論世界如何動蕩，這一叢叢的油菜花就這樣旁若無人在眼前熱鬧地開著，一茬又一茬，在山野間，在河岸邊。漫天的金黃色染盡山野，陽光灑在花田上，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ǘ鋴汕?，葉片油綠，一群群蜜蜂嗡嗡嗡地采著花蜜……身在花田間，空氣中都能嗅到春意，充滿了希望和生機?；ㄏ潞炔?，與春共飲，要不是這惱人的“新冠疫情”，該是多么美好的一個春天。

爛漫的春花，象征著覺醒和希望。記得梵高曾創(chuàng)作過一幅畫，叫《盛開的杏花》，那是在1890年的時候，梵高的小侄誕生，家里人為它取名為文森特-威廉姆。欣喜之余的梵高就此為這個小小的新生命創(chuàng)作了一幅《盛開的杏花》，白色的杏花盛放在天藍的背景之上，這是梵高對親人最深的祝福。

在我們的生命中，這樣大段大段空白的時候不會多。“中國南方的春天，最初是金色的，這是陽光的色彩，是油菜花盛開的顏色。這是播種的季節(jié)，采摘的季節(jié)，是醞釀希望的季節(jié)。當金色逐漸退出，綠色的帷幕拉開，茶，成為春天舞臺的主角?！蓖瑯拥淖８?，在這個春天里，深以為然。

與春共飲，/花間一壺茶/

微風輕拂而過，空氣里滿滿都是花的甜香，以及春天的芬芳。這樣的日子，還能出門泡一壺茶，顯得特別的珍貴。我們起火燒水，布席泡茶，心情安寧。隨行的茶具器物，不過是適合聞香的德化白瓷蓋碗、日式錘紋玻璃公道杯，和兩枚好友黃圣手做的醬色釉品茗杯，簡單卻也實用。拿了茶剪，剪了一枝油菜花插著，和這個隨性擺的茶席倒也很搭。再艱難的時候，總會有小美好。茶席雖然簡陋，但足以安其心，表其情，這就是正向的力量。

提籃的蓋子，蘿卜菜的葉子、幾枝油菜花，也能布出一方茶席。日子，是給熱愛生活的人過的。徹底閑下來的春節(jié)假期，正是靜心喝茶的好機會。以前沒那么在意的一泡茶，一直沒有時間細品，不管出自何處，也格外珍貴起來。今年想要翻的茶山，打算要走的寨子，想喝的老茶，以及要專注去做的事情，都趁此機會，好好厘清。

為了讓茶湯的滋味更直接，為了記錄更有情趣，我需要不停地變換角度，以及調(diào)整火候。忙碌著的生動，于野趣的茶席不僅美了，也有了風骨。擺弄著相機，花叢里的小蜜蜂探頭探腦，水滾了冒著白色的蒸汽，純凈的茶香對于這個略顯陰霾色的春天來說，是歡樂的。

在花田里，和朋友對坐，啜茶，對談，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戶外爐燒水的沸點，讓肉桂的品種香氣更銳且揚;而慧苑山場的水仙，帶來的感受是明顯湯感綿綢，香氣既沉又穩(wěn)且幽長，并帶著清澈的骨感。即使是只有兩個人的小小茶會，我們也是認真的?；ハ嘟粨Q著對巖茶的理解和認知。偶爾也不說話，翻翻書，發(fā)發(fā)呆，接著曬太陽。就這樣，聽了一個午后的溪水、蟲叫、蜂鳴……天清氣朗，四周寂寂無人，只有我們倆人，喝茶看花。遠山在畫中，蘿卜花、芥藍菜花、油菜花的香氣撲得到處都是，蜜蜂忙著飛來飛去……

茶即日常，/自然又沉靜/

油菜花的香氣，以及各種野花野草的香氣隨著微風在鼻尖拂過，沁入心脾。這些大自然饋贈的最純凈最自然的香氣和茶香融合在一起，仿佛彈奏出一串香氣的音符，它們組合在一起，就是—段天真野趣的自然之曲。茶席雖簡，但已經(jīng)融入一派春光里，我們只要好好享受大自然的饋贈即可。

一個人若是真的愛茶，那么這份愛就理應是清澈且純粹的，我們愛的是實實在在的一杯茶，而不是茶本身以外的任何添加物。就算田間地頭，粗茶淡飯，我們—樣要過出好味生活。當然，有些時候，我也會用超過半天的時間來準備一席茶。從茶品到器具，插花布席，還有水，以及喝茶的心情。但在茶面前，我從來不懷有任何偏見，有茶喝已經(jīng)非常幸福，有時候沒得挑選或者沒有條件，就覺得樸素的美，簡單地喝著，也是非常好的。

茶生活，生活茶。茶的日常之美，是陽光雨露，春夏秋冬交織在一起的自然又沉靜的美感。和茶有關(guān)的瞬間之間，都是美好的記憶。這些美足以成為讓我們用來抵抗荒誕世界的武器，是手無寸鐵的我們唯一可以披上的鎧甲。因為手里的一杯茶，樂于與他人共同分享的意愿會自然生起。因為對他人的體恤，也會對身邊的世界多一份溫柔。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覺得真正和茶在一起。

在陽光的映照下，慢慢地，眼前的顏色艷了，花香味濃了，一簇簇開好的花，在春光里漾著金色的光芒，燦爛著滿滿的生機。它們像金子般，在茶席上閃爍著細碎的光影。春天里的油菜花，開進了心里，格外讓人歡喜。據(jù)說豐臣秀吉賜死干利休時，最后的茶席上布的就是油菜花。有時候，人是那么的渺小，然而可以無所畏懼，亦充滿欣喜，因為我們和茶在一起。人在草木間，茶在天地間。因了有茶，我們慢慢老，慢慢活，并不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