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君子遠庖廚?!?/p>
我非君子,卻也遠庖廚久矣。偶爾下廚,露一手,卻發(fā)現(xiàn)菜刀燉得不行,連胡蘿卜切片都得費勁地拉來鋸去,好端端的一柄名刀,落到我手里生生變成一把鋸子。買來磨刀棒,上下摩擦,費勁巴拉,再切菜,依然故我。
“磨剪子嘞戧菜刀!”樓下適時傳來叫賣聲,這是老小區(qū)的天然優(yōu)勢,雖吵得人頭皮發(fā)麻,但不得不說,生活很方便。
磨刀師骨骼清癯,精神飽滿,但畢竟年事已高,身板和手腳僵硬,這個年紀還出來務(wù)工,讓人心生憐憫。不過,他提刀上手,按下打磨,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仿佛水袖長長的昆曲老生,一招一式,萬種風情融入其中。
他先用粗砂石嘎嘎嘎地開口,左右開弓,正反全磨,聲噪、屑多;再用中砂石吱吱吱地精細打磨,聲音柔和了點,但仍刺耳,屑沒有了,化成了灰塵;最后,師傅將電機取下,放一塊細嫩的磨刀石,邊潑水邊嘩嘩嘩地收口,屑和塵不見了,只有烏泥水,順磨刀石下流,流到小板凳上,垂掛而下,滴到地上。整套程序下來,聲音由大變小,塵灰漸磨漸稀少,最后融水成泥,師傅動作嫻熟,行云流水一般,看得我都驚呆了。
把刀遞回給我的時候,因了滿足感,安徽師傅的眼角紋蕩起微笑的漣漪,像迎春花一樣在臉上盛放,讓我艷羨不已!是啊,我有多久沒有這么滿足過,這般開心過了呢?
顯然,這不是掙十五塊錢,就能換來人生得意。
哲學家蘇格拉底說:“快樂就是這樣,它往往在你為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忙得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突然來訪?!?/p>
始信,每一長技登頂之際,都透著藝之風骨,有銷魂的魅力。我眼前這位不起眼的老者,與老師上講臺,博士搞科研,跟醫(yī)生看病,畫家作畫……并無二致。長技在手,諸事不愁,這個師傅讓我看到技藝的光輝,專注的力量,并從中悟到快樂的源泉從何而來。
善于做什么,專注于此,快樂自然來。
作者簡介:
陳志宏,江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南昌市散文學會副會長,《讀者》《意林》等雜志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