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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語人稱包括性問題的類型學研究

    2020-06-15 21:58:27盛益民
    辭書研究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歷史演變吳語

    摘 要 文章基于111個吳語方言點,考察了吳語的人稱包括性問題。首先就吳語方言人稱包括性問題進行了共時層面的考察;然后從人稱代詞并列結(jié)構(gòu)詞匯化為包括式和啟用新語素構(gòu)成包括式這兩個角度,考察了包括式的來源。

    關(guān)鍵詞 吳語 人稱包括性 包括式 共時類型 歷史演變

    一、 引言

    類型學界用“人稱包括性”(clusivity)作為人稱代詞包括式(inclusive)和排除式(exclusive)的上位概念。(參見Filimonova2005)其中包括式指的是包括聽話人[如北京話的“咱(們)”],而排除式不包括聽話人(如北京話的“我們”)。

    Cysouw(2005)認為,相對于排除式而言,包括式是一種更有標記的形式。盛益民(2017)通過分析75種中國境內(nèi)具有包括式和排除式對立的少數(shù)民族語言和42個存在包括式和排除式對立的漢語方言,發(fā)現(xiàn)排除式與整個人稱代詞系統(tǒng)的構(gòu)造方式高度一致,而包括式則總有特殊的構(gòu)造方式,這與中國境內(nèi)語言的包括式多是后起的有密切關(guān)系。因此,討論吳語的人稱包括性問題,主要需要討論的就是包括式的問題。

    對于吳語的人稱代詞包括式,游汝杰(1995)較早進行討論,文章認為吳語包括式的構(gòu)造可分成三類: (1) 自+詞尾;(2) 第一人稱單數(shù)+第二人稱單數(shù);(3) 第一人稱單數(shù)+并列連詞+第二人稱單數(shù)。李旭平、申屠婷婷(2016)在此基礎上,做了進一步的研究,認為吳語包括式可分為“分析型(analytic)”和“屈折型[1](inflectional)”兩類,其中前者包括“第一人稱+(連詞)+第二人稱單數(shù)”和“第一人稱+(連詞)+第二人稱復數(shù)”,是一種短語形式,后者主要指“反身代詞+復數(shù)標記”的構(gòu)詞形式。

    以上研究為吳語人稱包括性問題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我們認為還有幾個方面需要進一步提升:

    第一,需要進行總體性的全面討論。游汝杰(1995)只是舉例性的簡單討論,李旭平、申屠(2016)也沒有對吳語的整體面貌做出論述。

    第二,類型區(qū)分仍有進一步討論的余地。李旭平、申屠(2016)的“分析型”和“屈折型”基于共時詞形結(jié)構(gòu)分析得到,而“第一人稱+(連詞)+第二人稱單數(shù)”等是歷史語源的探討,兩者可能存在沖突,似乎不能直接對應。而不少上麗片方言的包括式(見下文第三部分第二節(jié))并不能從李旭平、申屠(2016)的類型分類中找到應有的位置。

    第三,具體方言點的類型歸屬以及演變也仍有進一步討論的空間。比如并列結(jié)構(gòu)來源的情況比李旭平、申屠(2016)的歸納更為復雜,見下文第三部分的詳細討論;再如李旭平、申屠(2016)認為無錫方言的包括式na-i中的na是并列連詞,可是無錫方言并無na作為并列連詞的用法,也需要進一步討論。

    本文基于一定數(shù)量的吳語方言點樣本材料,從包括式來源類型的角度,對吳語的人稱包括性做進一步的分析。

    在討論之前,首先需要對本文討論范圍做一說明。學界普遍認同徽語具有吳語的底層,但與吳語的分合存在爭議。尤其是浙江境內(nèi)的嚴州片方言爭議更大,曹志耘 (2006)、Coblin(2008)都認為嚴州片有與吳、徽語皆不相同的獨特性,不過由于其在詞匯方面與吳語關(guān)系更為密切(曹志耘2006),所以本文將其歸入?yún)钦Z中一并討論。而宣州片吳語的詞匯、語法受臨近江淮官話影響較大(曹志耘,秋谷裕幸2016),本文并不包括。所以本文的討論范圍是除去宣州片的吳語加上具有爭議的嚴州片方言。本文對吳語的分區(qū),北部吳語依照《中國語言地圖集》第一版[香港(朗文)有限公司,1987],南部吳語依照《中國語言地圖集》第二版(商務印書館,2012)。本文討論的范圍共111個方言點,具體的材料來源請參盛益民(2020)。

    二、 吳語的人稱包括性問題

    (一) 人稱包括性的語義內(nèi)涵

    在人稱包括性的具體語義內(nèi)涵上,世界語言顯示出了紛繁復雜的類型。Comrie和Smith(1977)的調(diào)查問卷中區(qū)分了第一人稱非單數(shù)形式的七種可能類型: (1) 包括式排除式;(2) 僅有包括式;(3) 僅有排除式;(4) 包括式排除式普通式[2];(5) 包括式普通式;(6) 排除式普通式;(7) 僅有普通式。[3]

    漢語學界往往把包括式以外的另外一個復數(shù)稱為“排除式”,但其實也可能是既可以表示包括聽話人又可以表示排除聽話人的“普通式”。趙元任(Chao1968)很早就已經(jīng)指出,北京話和普通話在這個問題上的差異: 北京話“我們”只用于排除式,“咱(們)”只用于包括式;而普通話的“我們”既可以表非排除式又可以表包括式。漢語方言中的類似情況可參張盛開(2013)的進一步討論。

    吳語在人稱包括性的類型方面,有三種不同的情況:

    第一,僅有普通式。本文的111個方言點中,有58個點在人稱包括性上不做區(qū)分[4],比如紹興話的“伢”[a4],例如:

    (1) 伢今朝先去,諾屋里唻帶,明朝伢再一堆生去。我們今天先去,你在家,明天咱們再一起去。

    第二,“包括式排除式”型。如無錫方言(陳祺生1988)、吳江方言(劉丹青1999)、湯溪方言(曹志耘1987)、溫州方言等,包括式與排除式有嚴格的區(qū)分。比如吳江包括式用“吾它”、排除式用“吾堆”,有嚴格的分工(劉丹青1999):

    (2) 吾堆走特,早點歇吧。我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3) 吾它走吧,勿要脫夷多拌特。咱們走吧,別跟他多啰唆了。

    再比如溫州方言排除式用“我俫”,包括式用“卬你”,也有嚴格的區(qū)分:

    (4) 居日我俫宿教室底,你走圖書館;明朝卬你再一起走圖書館。今天我們在教室,你去圖書館;明天咱們再一起去圖書館。

    第三,“包括式普通式”型。比如金山張堰方言,“我肯=”只能用于包括聽話人的場合,是包括式;而“我拉”及其合音“□[na6]”則既可以包括聽話人,也可以不包括聽話人,是普通式,例如:

    (5) 我拉/*我肯=先吃,甚=等脫歇。我們先吃,你等一會兒。

    (6) 明朝我拉/我肯=一淘去。明天咱們一起去。

    浦江虞宅話的情況也是如此,例如(盛益民,毛浩2018)[5]:

    (7) 我得/*我爾得去,爾弗去。我們?nèi)?,你不去?/p>

    (8) 弗去算啊,我得/我爾得一記生去。他不去算了,咱們一起去。

    不過由于多數(shù)研究者未對包括式對應形式的語義內(nèi)涵做出說明,本文姑且用“排除式”來涵蓋排除式和普通式這兩種情況。

    (二) 吳語包括式的分布范圍

    在本文的討論范圍內(nèi),一共得到52個點具有包括式[6],詳見表1:

    有幾個問題需要進一步討論:

    第一,地理分布狀況。包括式在地理分布上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 一方面,南北分布不均衡,北部吳語分布比較少,63個北部吳語方言點中,只有10個點有包括式;而南部吳語44個點中,有39個點有包括式。另一方面,分布具有區(qū)域性,比如北部吳語中,常州、江陰、宜興[7]、無錫為連續(xù)分布,吳江、金山、嘉善、平湖也是連續(xù)分布;整個臺州片內(nèi)的情況也比較一致;等等。

    第二,代詞詞形。多數(shù)點只有一種包括式的詞形,不過臨海大田、黃巖、溫嶺、永嘉、武義等地區(qū)則存在兩種詞形。部分方言不同包括式形式還有句法上的差異,比如上饒?zhí)锒辗窖灾?,賓語位置傾向于使用雙音節(jié)形式“□俫[A51le0]”,卻基本不用單音節(jié)的“□[A51]”,比如: (胡松柏,吳艷芬2020)

    (9) 渠俫要打□俫[A51le0]/*□[A51]。他們要打咱們。

    第三,從來源上看,吳語包括式主要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基于人稱代詞并列結(jié)構(gòu);另一種就是啟用全新的語素,甌江片、金衢片主要是使用反身/強調(diào)代詞“自”,而上麗片的則是通過內(nèi)部語音交替構(gòu)成。此外,縉云方言的包括式“自忒爾z214thei5i3”同時使用以上兩種方式,在樣本中只有一個方言點,本文放入后一種類型中討論。本文第三部分、第四部分會專門討論這兩種不同的包括式構(gòu)成方式。

    (三) 吳語包括式的興廢

    從構(gòu)成方式上看,吳語的包括式都是后起的創(chuàng)新形式。我們認為原始吳語并無人稱包括性上的區(qū)分,只有復數(shù)普通式。在包括式產(chǎn)生之后,原來的普通式或者仍保持原樣,或者轉(zhuǎn)變成了排除式。

    在有人稱包括性區(qū)分的語言或者方言也會瓦解這種區(qū)別: 或者是包括式的消失,或者包括式發(fā)展為普通式。盛益民(2017)已經(jīng)指出,如沈陽等部分東北話的“咱”就從包括式發(fā)展成了普通式。在吳語中也有類似的情況,比如盧笑予(2013)指出,臨海城區(qū)方言的“我□[8]e53na22”在老派中是包括式,與排除式“我搭人/班人”對立;不過在新派中,人稱包括性基本上已經(jīng)消失,“我□e53na22”成了人稱代詞的普通式。

    三、 人稱代詞并列結(jié)構(gòu)詞匯化為包括式

    LaPolla(2005)指出,在所考察的69種有包括式、排除式對立的藏緬族語言中,很大一部分語言的包括式由第一人稱和第二人稱代詞形式通過復合的方式構(gòu)成。阿爾泰語系的部分語言也是用這種方式構(gòu)成包括式,如蘭司鐵(1981)指出蒙古語、通古斯語的包括式來源于第一人稱與第二人稱形式的組合;松本克己(2003)[9]通過構(gòu)擬認為,通古斯語和蒙語的包括式,滿語的muse(文言形式)、索倫語的miti、烏德蓋語的minti或者蒙古語的bida(文言形式)、東部裕固語的budas等形式,都是第一人稱代名詞*m/b-和第二人稱代名詞*t/s-結(jié)合而產(chǎn)生的形式。類似的構(gòu)造方式在漢語方言中也很常見,而且情況要更加復雜,具體請參張盛開(2013)的討論。

    李旭平、申屠(2016)討論吳語時,就指出吳語有兩大類: (1) 第一人稱單數(shù)+and+第二人稱單數(shù),包括“我(和)你”“我和”“和你”三小類;(2) 第一人稱單數(shù)+and+第二人稱復數(shù)。其實相關(guān)情況可能更為復雜。本文認為應該分為完整式和熔合式兩類,完整式就是“第一人稱單數(shù)+連詞+第二人稱+(復數(shù)標記)”,而熔合式是在完整式基礎上發(fā)生了合音、省縮等語音銷蝕手段。方便起見,下文用1sg表示第一人稱代詞單數(shù),1pl表示第一人稱復數(shù)排除式,2sg表示第二人稱單數(shù),AND表示并列連詞,PM表示復數(shù)標記,用[ ]表示合音。

    (一) 完整式及其合音形式

    有15種吳語方言屬于這種情況。

    其中,完整式暫時只見“1sg+AND+2sg”一種情況,其合音式包括“[1sg+AND]+2sg”和“1sg+[AND+2sg+(PM)]”兩種。又可以分為四個小類,詳見表2:

    臺州地區(qū)多個點同時存在兩類形式,是觀察完整式合音的絕佳材料,具體請參黃曉東(2004)的討論。

    多數(shù)點的合音情況比較明確。比如吳江方言的形式,劉丹青(1999)已經(jīng)指出,其中的th為連詞“脫=”與第二人稱單數(shù)“”的合音。關(guān)于溫州的“卬你”,游汝杰、楊乾明(1998)和鄭張尚芳(2008)均指出,其來自“我伉和你”[4khu5i4]的合音。曹志耘(1999)指出遂安話的ka33ti24-33的后字是“搭義=你”的合音。

    另有幾個點的情況需要專門討論。先來看嘉善的情況。嘉善話的人稱代詞情況如表3所示:

    嘉善話的包括式為“我卡=11kha53”,我們認為“卡=”是由并列連詞“客=k5”與第二人稱復數(shù)“□拉n11la13”合音的結(jié)果。再來看武義。傅國通(2010)認為包括式a33xuen53的后字為并列連詞“伙=xuo53”和第二人稱“儂”的合音,不過由于武義方言的第二人稱“儂”本身就來源于“爾儂”的合音,“爾”[*n]是武義第二人稱更早的形式,似乎“伙=爾”合音更能解釋現(xiàn)在的語音情況。

    (二) 省縮式及其合音形式

    省縮式主要是基于完整式“1sg/1pl+AND+2sg+PM”,包括后省式、前省式、中省式三種情況。

    各類在吳語中的情況如表4所示,同時列上本方言的并列連詞作為比較。

    此外,建德方言用“爾夏n213ho55”,前項是第二人稱單數(shù)“爾”。對于以上情況,有幾個方面需要討論:

    第一,從代詞詞形上來看,多來自前項為第一人稱單數(shù),后項為第二人稱單數(shù)的并列結(jié)構(gòu)。不過新昌和建德前項是第一人稱排除式,建德方言前項是第二人稱單數(shù)“爾”,比較特殊。而后項則是第二人稱單數(shù)、復數(shù)都有,在臺州地區(qū)更是以后項復數(shù)為主。

    第二,各地都能看出與并列連詞的關(guān)系,武義等地并列連詞在包括式中有聲調(diào)的差異,為變調(diào)的結(jié)果。只有常州、宜興和無錫三地的情況并不一致。根據(jù)趙元任(1956),當時的常州、宜興話都還用“哈=”表示并列連詞[10],可見常州的“瞎=”和宜興的“哈”早期也有并列連詞的功能,這個并列連詞在周邊的江陰等地至今仍用,只是之后并列連詞為“高=”“同”等替換了而已。無錫的情況大致也是如此,早期應該也用“瞎=”并列連詞,“□你na13i13”前字讀n-,則可能是“瞎=”類并列連詞受“你”逆同化所致。常州一帶的這類情況,需要專文討論。

    第三,進一步的合音只見于中省式。曹志耘(1987)已經(jīng)指出湯溪的ɑ/ɑo113為“我ɑ113”和“爾113”的合音。而東陽的情況需要進一步討論。李旭平、申屠(2016)記錄東陽馬宅話的詞形為an423-na,但東陽馬宅話的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單數(shù)分別為“我u423”和“爾n423”,所以文章認為東陽話早期的第一人稱為*a,an來源于*a和n的合音。不過文章在注中提到,王健教授認為,因為東陽馬宅話沒有un這個音節(jié),an也可能是u和n 的合音之后的音系調(diào)整。而如果對照東陽其他地區(qū)的uan11nɑ324,似乎后一種說法更加符合實際情況。

    第四,在中省式中,除了湯溪話直接發(fā)生“我爾”的合音外,其他幾點均有復數(shù)標記。關(guān)于東陽、磐安類的情況,是合音之后加復數(shù)標記(黃曉東2016),還是復數(shù)標記為第二人稱代詞復數(shù)的一部分(李旭平,申屠2016),學界有不同的觀點。從浦江方言的情況來看,似乎后一種分析更具有解釋力。

    此外,建德方言“和”的白讀為[u334]、文讀為[ho211],而口語中的并列連詞則說“□[te55]”,該方言包括式“爾夏=n213ho55”的來源,曹志耘(1999)指出是否為第二人稱“爾”加上文讀的“和”尚存疑問。[11]宣平方言“伙=人xo55nin0”的前字為并列連詞,但是第二人稱是用“爾223”;慶元方言的“我□o221~55”的后字,曹志耘等(2000)已經(jīng)指出有可能是第二人稱單數(shù)“爾ie221”的兒化。這三個點是否屬于這一類尚需進一步研究。

    (三) 詞匯化程度問題

    完整式是通過并列的方式構(gòu)成,由短語形式詞匯化而成,但是否真的已經(jīng)成詞,學界一般不討論,這也是今后進行單點描寫時需要著重討論的問題。

    而合音式、省縮式則基本上都已經(jīng)是詞匯化的包括式了,當然其中還有些復雜的問題需要討論。

    Cysouw(2009)區(qū)分了兩類不同的包括式: 統(tǒng)一包括式(1+2+3,除了包括聽話人,也可以包括聽說雙方外的第三方)和最小包括式(1+2,只包括說話人和聽話人)。

    由于人稱并列結(jié)構(gòu)多來源于“1sg+AND+2sg”,因此我們認為其最初是最小包括式,只能包括聽話人和說話人兩者。比如黃曉東(2004)已經(jīng)指出,臺州方言第一人稱包括式一般只包括說話者和聽話者兩人,超過兩人的場合則須用“我等=三個、我等=四個、我等=大家”等說法。戴昭銘(2003)指出,天臺方言用“我等”作為包括式,而另一個代詞形式“我拉”除了用作排除式,還能包括聽話人在內(nèi)的群體,例如:

    (10) 票買好了,我拉三個天亮隨隊走。咱們?nèi)齻€明天一起走。

    這也許與“我等”是最小包括式有關(guān),多于兩者的時候只好由“我拉”來表達。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認為,臺州片的包括式還尚未徹底的詞匯化。

    而大多數(shù)的方言雖然包括式來源于“1sg+AND+2sg”,但是已經(jīng)可以表達統(tǒng)一包括式了。比如溫州話的“卬你”雖然也來源于并列結(jié)構(gòu),但是其所指可以不限于聽說雙方,是統(tǒng)一包括式,例如:

    (11) 卬你三個統(tǒng)是浙江人。咱們仨都是浙江人。

    如果已經(jīng)發(fā)展到統(tǒng)一包括式,則說明已經(jīng)徹底的詞匯化了。

    四、 啟用新語素構(gòu)成包括式

    (一) 反身代詞發(fā)展為包括式

    由反身代詞發(fā)展為包括式,是啟用新語素作為包括式的重要手段。

    在本文的樣本中,共有9個吳語方言點屬于這種情況,主要分布于甌江片與金衢片。其分布情況詳見表5:

    鄭張尚芳(2008)指出,溫州話除了“卬你”,也用“自俫”“自俫人”“自班人”作為包括式;李旭平、申屠(2016)指出,東陽馬宅話包括式除了用an423-na,還可以用“自拉i354-la”表示包括式;根據(jù)林曉曉(2011),臺州路橋方言也可以用“自□s22-25e22-55”作為包括式,e22也是本方言的人稱代詞復數(shù)標記??梢娺@種類型分布的范圍可能更廣。

    從反身語素上來看,8個點使用“自”;而文成用“大=”,是因為當?shù)赜谩按?自da31z53”[12]作為反身代詞。

    從包括式的共時構(gòu)成方式上來看,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別:

    第一,反身語素+復數(shù)標記。瑞安、平陽、蒼南、文成、金華、景寧都用這種方式。樣本之外的東陽馬宅、路橋也是這種情況。金華方言的情況比較特別,不僅可以合音,而且口語中以合音式的使用更為常見;另一方面,還可以在“自兩”或合音式之前加上“我”。

    第二,反身語素+AND+2sg??N云方言的“自忒爾”[13]屬于這種情況。另外,義烏佛堂方言的“自儂”我們認為也是來源于“反身語素+AND+2sg”,“儂”為義烏佛堂的第二人稱代詞,并列結(jié)構(gòu)省略連詞就形成了“自儂”。[14]在本文的樣本之外,孫宜志(2015)指出,金華部分地區(qū)的包括式“自儂”來源于省略連詞,“我自哄=”的“哄”來源于x-聲母連詞與“儂”的合音;而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縉云五云方言說“□[xai44]自”,[xai44]是該方言的并列連詞,這個包括式可能是由“1st+AND+反身語素”省縮而成的。

    第三,反身語素+其他成分。樂清的“娘=”本字和來源不明。

    呂叔湘(1985)認為北方官話的包括式“咱”來源于“自家”的合音,又指出“咱”和其前身“自家”都有三個義項: (1) 與“別人”相對,表示“自己”,常常放在“你、我”之后做同位語;(2) 表示“我自己”的意思;(3) 泛指的用法,表示“你或我或任何人”或“你我”的意思。并認為“‘咱們等于上面的復數(shù)‘咱,包括‘你和‘我,構(gòu)成所謂包括式第一身復數(shù)”。而李旭平、申屠(2016)則根據(jù)吳語的材料,認為包括式是由反身代詞發(fā)展而來的,同時認為復數(shù)標記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我們也同意包括式來源于反身代詞的觀點,文成方言用非“自”的反身代詞來構(gòu)成包括式,是這方面的重要支持。至于演變的機制,我們認為主要與說話人的立場(stance)有密切關(guān)系: 當說話人把聽話人當成自己人,那么“自+復數(shù)標記”就可以從“自己人、自己這些人”重新分析為包括式了。這種轉(zhuǎn)變在家庭內(nèi)尤其容易發(fā)生,家人肯定都是自己人,比如瑞安話中,“拉”是專門用于指家庭的連類標記,(吳越2019)“自+拉”則既可以表示“自己家”,也可以表示“咱們家”,可以為我們的推斷提供佐證。

    (二) 內(nèi)部語音交替產(chǎn)生包括式

    吳語上麗片上山小片開化、常山、江山、上饒、廣豐、玉山和麗水小片的龍泉、遂昌各方言點的情況則比較特殊,學界之前并無專門討論。

    這些點的包括式似乎不是由并列結(jié)構(gòu)融合而來,表6列出各地第一人稱、第二人稱以及第一人稱復數(shù)的形式作為比較:

    這些方言點的包括式都是基于某個詞根語素再加上復數(shù)標記而成。其中的詞根語素從語音上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影母蟹開二佳韻上聲,與“矮”同音,包括: 開化、廣豐、玉山。

    第二,影母山開二山刪韻,在同音字表中沒有找到同音字,包括: 常山、遂昌、江山。其中常山、江山是陰上,遂昌是陰平。

    第三,疑母蟹開二佳韻上聲,也無同音字,包括: 上饒、龍泉。

    秋谷裕幸(2003)比較了常山、江山、廣豐、玉山四地的情況,將“咱們”一詞的詞根形式構(gòu)擬為*~3,并認為玉山、廣豐發(fā)生了例外性音變,導致鼻音脫落,才混入蟹開二佳韻。[15]秋谷的觀點非常具有啟發(fā)性。當然,如果考慮常山等地的情況,似乎早期形式構(gòu)擬為*a~/*~可能具有更加廣泛的解釋力。

    根據(jù)秋谷裕幸(2003),這個區(qū)域“我”的早期形式可以構(gòu)擬為*ɑ4。我們認為包括式讀*a~/*~可能是一種通過內(nèi)部語音交替產(chǎn)生的創(chuàng)新形式。

    五、 總結(jié)與討論

    本文對吳語的人稱包括性進行了研究,得到以下結(jié)論:

    第一,在本文的111個樣本方言點中,有52個點具有人稱包括性的區(qū)分,其中南部吳語的占到80%以上。

    第二,吳語中,與包括式對應的可能是排除式,也可能是普通式,情況較為復雜。人稱包括性可以產(chǎn)生發(fā)展,也會消失瓦解。

    第三,吳語包括式的構(gòu)成方式主要是兩種: 一種是基于人稱代詞并列結(jié)構(gòu);另一種就是啟用全新的語素,甌江片、婺州片主要使用反身/強調(diào)代詞“自”,上麗片則是通過內(nèi)部語音交替構(gòu)成。當然,像泰順話的“□你人na22i35n0”和龍游話的“阿儂5n0”,其具體歸屬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在討論吳語人稱包括性的基礎上,可以進一步討論漢語人稱包括性對立的來源問題。

    自張清常(1982)、梅祖麟(1988)等以來,有不少研究者認為漢語包括式的產(chǎn)生受到了其他語言的影響。比如梅祖麟(1988)指出,從歷史文獻看,直到唐代還沒有包括式和排除式的區(qū)分,漢語自身并無產(chǎn)生這種對立的可能,北方方言的包括式來源于阿爾泰語影響,而閩語的包括式則是東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底層現(xiàn)象。對此,張盛開(2013)、吳建明(2013)等均提出了質(zhì)疑。

    我們認為,漢語中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北方官話包括式的產(chǎn)生可能有接觸的因素在其中起作用[16],而南方方言的情況則未必都與接觸有關(guān)。從吳語的情況來看,包括式應該都是自發(fā)產(chǎn)生的。

    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贊同劉丹青(2008)較為中立的態(tài)度:“除非有其他的確鑿證據(jù),否則這種推論未必合理,因為包括式和排除式之分在南北方言和世界語言中分布得相當廣泛……僅僅語義上的同類區(qū)分不能作為借用的證據(jù)?!?/p>

    附 注

    [1]原文作“曲折型”,為手民之誤。

    [2]本文按照劉丹青(2008),把不區(qū)分包括式、排除式的或者說同時可表包括式、排除式的形式叫作“普通式”,相當于吳建明(2013)一文中的“統(tǒng)一復數(shù)式”。

    [3]對于該問題更詳盡的討論,可參看Cysouw(2009)提出的人稱聚合理論及吳建明(2013)的評介。

    [4]根據(jù)本文所依據(jù)的材料,金壇方言并無包括式。不過孟濟元(1993)指出,金壇話的“俺=您=”為包括式,“我啊”為排除式。相關(guān)問題有待核實。

    [5]在浦江話中,包括聽話人的場合,用“我爾得”比“我得”更有拉近距離的語用色彩。

    [6]曹志耘(2008)“咱們他們不去,~去吧”地圖中的情況與本文的樣本略有差異,地圖中上海青浦也有包括式,而新昌、寧海、瑞安等具有包括式的點地圖未標。

    [7]根據(jù)黃河(2017),宜興西部并不存在包括式與排除式的對立。

    [8]原文寫作“我儂”。不過從與臺州片其他方言的比較可知,na可能是“搭爾”合音之后,聲母發(fā)生了t>n的特殊音變。

    [9]轉(zhuǎn)引自張盛開(2013)。

    [10]黃河(私人交流)告知,宜興的洋溪、沙塘老中層都用“替”,“同”“哈”也都有人使用。

    [11]不過,吳語中并無其他來源于“2sg+AND+1sg”的方言點。

    [12]“大=自”可能來自“獨自”的意思。鄭張尚芳(2008)指出,溫州話用“自”或“獨自”表示“自己”的意思。

    [13]而根據(jù)筆者調(diào)查,縉云五云方言用“□[hai53]自”作為包括式,“□[hai53]”就是該方言的并列連詞。

    [14]盛益民(2019)同意施俊(2013)的看法,認為義烏的“自儂”中“儂”保留了復數(shù)標記的用法?,F(xiàn)在看來,這種說法并不可靠。

    [15]秋谷裕幸(2003)還認為,其可能與贛語建寧方言的包括式“□an1多”、閩語邵武方言的“□ien1多”有語源關(guān)系。不過兩類聲調(diào)有異,是否同源尚需進一步研究。

    [16]北方官話包括式的語素“自家(們)”是漢語自身的,可見具體的機制是接觸引發(fā)的語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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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旦大學中文系,復旦大學現(xiàn)代語言學研究院 上海 200433)

    (責任編輯 劉 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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