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翰林李榕

朱丹

1888年，清朝四川督撫劉仲連及蜀中紳士馬長卿等所建成都望江樓崇麗閣落成時，聘請李榕為崇麗閣題寫了一幅一百三十字的長聯(lián)。這幅膾炙人口的長聯(lián)，文辭高雅。現(xiàn)附錄于下：

開閣集群英，問琴臺絕調(diào)，卜肆高蹤，采石狂歌，射洪感遇，古賢哲幾許風流。忽攬起儋耳逐臣，哀牢戎客，鄉(xiāng)邦直道尚依然！哀運待人扶，莫侈談國富民殷，漫和當年俚曲。

憑欄飛逸興，看玉壘浮云，劍門細雨，峨眉新月，峽口素秋，好江山盡歸圖畫。更乙及草堂詩社，花市春城，壯歲舊游猶在否？老懷還自遣，竊原與幽思麗藻，同分此地吟箋。

長聯(lián)的作者李榕以簡練冷峻的文筆，使蜀中從漢至明的歷代風流人物和蜀中名山勝景躍然紙上。懷古論今，針砭時世，抒發(fā)了他官場失意、懷才不遇、傷時自遣的心情。這幅長聯(lián)一經(jīng)問世，幾與王勃《滕王閣序》媲美，為望江樓崇麗閣增添了光彩，頗受當時文人學士的贊譽。為了表彰長聯(lián)，四川省曾下令減少作者家鄉(xiāng)劍州征銀二百兩（事見《劍州志大事記》）。

李榕字申夫，名甲先，世居劍州東南大涼山下

（今劍閣樵店鄉(xiāng)），曾祖父李葦始遷于劍州東北下寺場河馬溝，李榕生于嘉慶丁卯（1818年）農(nóng)歷八月十八日。

李榕自幼聰明好學，他蒙師在其入學時，即指著門外牛拉石碾出了上聯(lián)“黃牛青石碾”，李榕應聲對道“白馬紫金鞍”，滿私塾都為之震驚，譽為神童。由此可見李榕兒時才思敏捷。

1846年，李榕中舉人，1852年中進士，時年34歲，授翰林院庶吉士，次年改禮部主事。步入仕途不久，便在曾國藩的保薦下，開始了8年的戎馬生涯，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的戰(zhàn)爭中充當了清王朝的幫兇，這是李榕一生中最不光彩的歷史，由此升官至湖北按察使、湖南布政使（相當于省長）。

鑒于時代和階級局限，李榕時刻不忘記“忠君報國”，另一面他看到清朝吏治腐敗。《清稗類鈔》記載，李榕在湖南發(fā)現(xiàn)捐輸局名為“勤捐濟餉”，實則敲詐勒索老百姓。李榕為此申奏朝廷，斷然將省內(nèi)捐輸局全部撤去，明令“豁免下戶，著重上戶，使不得巧避”。李榕這些措施，確實打擊了豪門大族，有利小民百姓，激起了豪門巨族的猛烈反對，他們羅織各種罪名，向朝廷誣告李榕“貪贓枉法”，昏庸的清廷下令，命李鴻章查辦此案。

李鴻章與李榕同出曾國藩門下，而李榕文才遠遠高于李鴻章，看不起李鴻章，看不起李鴻章的人品。有一次，李鴻章請李榕赴宴，李榕遲到，并穿了一雙爛鞋，李鴻章取笑說：“老兄的鞋幫子爛了，該換一雙新的啊！”李榕當即答道：“我這鞋幫兒雖爛，但底兒還正?！边@話，罵李鴻章功名底子不正，是監(jiān)生出身，當時李鴻章面紅耳赤，從此懷恨在心，加之受命查辦此事，便乘機報復，勿容李榕申辯，于同治己巳（1869年）五月宣布罷了李榕的官職。一身傲骨兩袖清風的李榕從此就退出了官場中的角逐。

李榕回到劍門家鄉(xiāng)，應地方官邀請，撰寫了《劍州志》十卷，凡六萬余言，在撰寫地方志的同時，又開始了教學生涯，主講兼山書院和江油的匡山書院、登龍書院，弟子遍布川北一帶。他在執(zhí)教中，目睹政治腐敗、民不聊生，思想開始轉(zhuǎn)變，他在一封信中寫道：“榕閱歷四十余年，深感近日世情淺薄，從善如登天之難為惡如流水之易......”他曾對人說：“天下衙門如此，為何恨洪秀全哉。”對一個從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的封建官吏轉(zhuǎn)變到承認官逼民反的現(xiàn)實，這不能不說是多么大的進步啊！

李榕精通詩文、工書法，晚年治學更為謹嚴，他在指導學生作文方面經(jīng)驗豐富，極有見地，教學授業(yè)有方，頗得地方人敬重。光緒庚寅年（1890年）四月，這位李老夫子在家鄉(xiāng)病故，享年72歲。他去世的當年，龍安知府蔣少穆將其著作整理為文稿一卷、詩集二卷、書札四卷、批牘二卷，刻印成書，以其齋之名題名為《十三峰書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