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張建輝(1993.11-),女,漢族,河北省張家口市人,河北外國語學院助教,碩士,研究方向:日語筆譯。
日本漫畫家井上雄彥在1990年開始了漫畫《灌籃高手》的連載,得益于漫畫影響力的擴大,籃球成為席卷亞洲的一項熱門運動,《灌籃高手》也成了80、90后一代人的集體回憶。猶記得黃昏時分,一群斜挎著書包的少年蹬著車拼命往家趕,與電視中的神奈川湘北籃球隊同歡笑、共流淚,追逐心中的籃球夢。1996年,《灌籃高手》在讀者的依依惜別中駛達了終點。故事的主人公櫻木花道在全國大賽上投入了關鍵性的二分球,打敗了上兩屆的全國冠軍山王工業(yè)隊,實現(xiàn)了驚天逆轉。不過讓讀者猝不及防的是,井上用一筆帶過的方式,交代了湘北在接下來的比賽中慘敗給了愛和學院而被淘汰出局。這一戲劇性的戛然而止立即引發(fā)了讀者群中的軒然大波,甚至還有讀者發(fā)起了上千人的請愿書來請求井上繼續(xù)連載,復活湘北隊。但作者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對我來說,沒有其他結局比這個結局更棒”。他若有所思地說:“或許,青春本來就是不完滿的吧!”
每個人的青春都會經(jīng)歷些許大大小小的“不完滿”吧!還沒來得及留下聯(lián)系方式就搬走的鄰家女孩兒、來不及擁有就不再流行的外套、來不及通關就匆匆長大的游戲機……這些帶著淡淡果味的青春遺憾被你不經(jīng)意地裝進舊時光里,被別人提起時會一臉茫然的傻笑:“真的嗎?我當時有那么傻嗎?!”曾記得我小時候特別渴望一雙輪滑鞋,但媽媽總擔心我摔傷膝蓋而拒絕買給我玩。我只好眼巴巴地看著有輪滑鞋的小伙伴像燕子一樣地穿梭來去,每天給他們提書包、寫作業(yè),就希望他們能給我玩一小會兒,哪怕只是一小下也好呀。當時我是多盼著能趕快長大啊,第一份工資就買一雙最快最閃的輪滑鞋,小小的我攥緊小拳頭暗暗發(fā)誓。上了大學,同學邀請我參加輪滑社,來自兒時的輪滑聲又依稀響了起來。我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又嬉笑著說:“算了吧,我怕摔傷了哦?!蹦且豢?,一種無端的哀愁突然裹緊了我,我?guī)е妇嗡频南肫鹆四悄甑奈?,想起了眼神里滿滿的渴望。不過,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要了——縱然我能買到更高級的輪滑鞋,可又該去哪尋覓那份丟失的摯愛呢?有些遺憾是注定無法彌補的,縱是想補,只怕已經(jīng)索然無味了吧!
長大了再買童年的花裙子還有什么意義呢?老了再補蜜月旅行又有什么意義呢?時過境遷,特有年紀下的心境早已不再,誰說快樂是沒有“賞味期”的呢?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這也許就是張愛玲所說的:“出名要趁早”吧?!許多專屬于青春韶華時的快樂,日薄西山后恐怕都無福享受了。時光的殘酷就在于剜刻下冰河一般深深的遺憾,人類必將攜著“不完滿”的傷痛負重獨行。
日本文化中格外推崇自然界的傷逝之美。日本的櫻花有“花開七日”的傳說,往往開到極盛便也迎來了凋零。日本人喜歡約上至親好友,帶上自制的食物,鋪好餐布,共看一樹落櫻如大雪翩然。日語中有個專門的詞叫做“花見”,而洋洋灑灑的花瓣被稱為“櫻吹雪”。想必促膝坐在櫻花樹下,抬頭看著漫天的櫻花雨,人們會油然生發(fā)出珍惜花顏易逝的喟嘆和珍惜眼前人的感悟吧!
生活處處都有“不完滿”,比如,一個悠長假期讓不少人窺見了生活的另一面——原來在外打拼的時間是那么久,回老家陪家人的時間又是這么少,上一次能和父母坐下來聊聊家常一起做頓飯又是什么時候了呢?總以為父母能像不老的青松給我們永遠的庇護,可不曾想父母鬢角的頭發(fā)也會被歲月染滌成銀色。當游子開始卷起背囊奔走他鄉(xiāng),余下的蹉跎光陰還能和家人并肩欣賞幾番“櫻吹雪”呢?但生活的殘酷有時就在于被裹挾其中的人很難有力氣扭頭審視自己的經(jīng)歷,等到結局已定時已經(jīng)無法重來。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家人,這種遺憾恰是生活的本質,真實而又力不從心。畢竟房租、貸款、父母的住院賬單都像一根根細細的小鞭子,在每一個成年人的脊背上不停地抽、抽、抽,明明知道該多抽出時間陪陪家人,可想想老板手里的業(yè)績表、孩子的生活費,只好把臨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在喉嚨里嘟囔一句:“假期結束了,我走了啊……”這就是現(xiàn)實生活冷冽嚴峻的一面,它并不會因為個人意志而改變主意,更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而網(wǎng)開一面,求而不得的生活、未竟的心愿都是生命中無法回身的仄谷,每個人都背負著“不完滿”的遺憾在奮力行走。
再回到《灌籃高手》,井上雄彥這樣苦心孤詣的安排在幾十年后逐漸得到了人們的認可。因為當時曾經(jīng)看著《灌籃高手》長大的一代人也都揮別了青春年少,打一場夕陽下的籃球都成了囚鎖在寫字樓里的奢望。在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的不完滿之后,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們也都理解了井上雄彥的深意。抱憾的面龐才是青春最純粹的模樣,當我們一無所有只剩夢想,有多遺憾就有多年少輕狂。
《灌籃高手》就像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共同見證。大水退去,我們涉水泅渡過名為青春的河,將回憶的碎片留在了對岸。用力揮一揮手,奔赴下一站的旅程。但是,正如村上春樹所說:“并不是一切都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里,那時,我們堅定地相信某種東西,擁有能堅定地相信某種東西的自我。這樣的信念絕不會毫無意義地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