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概念語法隱喻能力
——基于中外博士論文的研究

上海交通大學 李 文 四川外國語大學 郭建輝

提 要： 概念語法隱喻是學術語篇的重要特征，也是語言學習者的學術讀寫能力之一。本文通過對比國內(nèi)外博士論文中的13類概念語法隱喻，發(fā)現(xiàn)國內(nèi)高級英語學習者總體具備較強概念語法隱喻能力，但還存在名詞化使用過多、部分類型使用不足、語法隱喻詞匯多樣性較低以及隱喻轉化錯誤或不完整問題。概念語法隱喻能力是隱喻能力的重要部分，在教學中需突出非名詞化語法隱喻的作用并提升概念語法隱喻詞匯的多樣性及隱喻轉化的正確性和完整性。

1. 引言

概念語法隱喻是學術語篇的重要文體特征，也是成人語言、高級語言能力的重要體現(xiàn)。很多研究表明，語法隱喻理論(1)語法隱喻包含概念語法隱喻、人際語法隱喻與語篇語法隱喻(參見Halliday， 1985， 1994； Halliday & Matthiessen，2004， 2014； Yang， 2018， 2019)。但在某些文獻中(如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語法隱喻”實指“概念語法隱喻”。本文的“語法隱喻”若無特別說明均指“概念語法隱喻”。在科學寫作、科學語篇史、語言發(fā)展、學術寫作教學方面都有作用(Taverniers， 2006： 332)，它“似乎關乎任何語言中高級性現(xiàn)象的核心問題，因此也包括二語的高級性”(Byrnes， 2006： 17)。

目前二語(含外語)學習中的概念語法隱喻研究按照內(nèi)容可概括分為三類。第一，語法隱喻與教學，主要關注語法隱喻知識和學生讀寫能力的關系(如董宏樂，2002；董宏樂、楊曉英，2003等)。第二，語法隱喻與二語習得，涉及母語遷移對外語語法隱喻能力的影響(如熊學亮、劉東虹，2005)、語法隱喻使用與學習者年級、語言環(huán)境以及語言學習起始年齡的關系(如Magnusson，2013)、語法隱喻對語言能力發(fā)展的制約(如李瑞芳、孟令新，2004)等。第三，語法隱喻的學習者語言特征。此類研究一般基于學習者文本描述其語法隱喻使用特征，例如寫作質(zhì)量與語法隱喻的關系(如Colombi， 2006； Byrnes， 2009； Ryshina-Pankova，2010，2015；Ryshina-Pankova & Byrnes， 2013；張會平、劉永兵，2013等)，學生會議論文中的動詞化及名詞化語法隱喻頻率差異(鐘蘭鳳、陳?；埽?015)以及學習者碩士論文摘要部分的概念語法隱喻(周惠、劉永兵，2017)等。值得一提的是，Liardét(2013， 2015， 2016a， 2016b)提出了語法隱喻分析的詳細框架，對語法隱喻中介語特征進行了詳細的定性分析。

這些研究為語法隱喻的教學、習得以及學習者語言特征描述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它們大多局限于概念語法隱喻的某一些類別，尤其是動詞和形容詞的名詞化(參見徐玉臣，2009)，而對于學習者如何使用語法隱喻13個類別(參見Halliday， 1998a /2004： 41-42；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 248-249)的整體性研究還不多見。只有對它們進行全面研究，才能掌握語言學習者的語法隱喻能力的全貌。其次，Liardét(2015： 39-40)認為，過程change(動詞)，可隱喻為實體change(名詞)，也可以隱喻為意義更加豐富的近義詞： modification、amendment、transformation、variation、fluctuation以及mutation，是語法隱喻能力之一。這種泛化隱喻式的做法有待商榷(參見張德祿、趙靜，2008)。最后，現(xiàn)有研究大多以學習者的作文以及(碩士)論文為語料，而基于博士學位論文的語法隱喻研究還不多見。由于語法隱喻能力具有個體發(fā)生維度(Halliday， 1998b /2004： 89-92)，學習者在博士階段進行了大量學術閱讀、寫作，其語法隱喻能力也應當有所提升?；诓┦空撐牡难芯靠梢园l(fā)現(xiàn)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的語法隱喻使用特征。

本文收集中外英語博士論文作為語料，采用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相結合的方法，對比研究語法隱喻的13個類別，挖掘我國高級英語學習者的語法隱喻使用特征。主要研究問題為： 1) 概念語法隱喻各類別在中外博士論文中是否存在差異？2) 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的概念語法隱喻具體使用特征是什么？

2. 概念語法隱喻及其類別

概念語法隱喻(參見Halliday， 1985， 1994； 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 2014)的主要發(fā)生機制在于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發(fā)生錯位，形成詞匯語法的某些非一致式、隱喻式或標記性用法。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人類對經(jīng)驗的建構單位分為成分(element)、配列(figure)以及序列(sequence)，而它們相應的一致式詞匯語法實現(xiàn)形式分別為詞組或短語(group /phrase)，小句(clause)以及小句連結(clause nexus)。但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之間也有非一致式實現(xiàn)關系，例如(參見Halliday & Matthiessen， 2014： 721-726)：

(1) a. Many of these lessons may have gone wrongbecauseteachers were nervousbecausethe school was being inspected. [一致式]

b. Many of these lessons may have gone wrongbecauseofnervousnessduetoinspection. [非一致式]

(2) a. It isimportanttomanageimpression. [一致式]

b. Theimportanceof impressionmanagement... [非一致式]

(3) a. I originallyintended... [一致式]

b. My originalintention... [非一致式]

(1)中，原本該由復句實現(xiàn)的序列在b句中由小句實現(xiàn)；(2)中，原本應由小句實現(xiàn)的配列在b中由名詞詞組實現(xiàn)，并成為新的小句或復句的一部分；(3)中，原本的事件參與者、環(huán)境以及過程這些語義成分應由名詞詞組(I)、副詞詞組(originally)以及動詞詞組(intended)實現(xiàn)，但在隱喻表達中卻被名詞詞組內(nèi)部的指示語(Deictic)、后指示語(Post-Deictic)以及事物(Thing)所實現(xiàn)。

上述的名詞化是語法隱喻最為強大的手段(Halliday & Matthiessen， 2014： 729)，但也因此在研究及教學中被過多關注。事實上，語法隱喻不僅僅是名詞化。Halliday(1998a /2004： 41-42)以及Halliday & Matthiessen(1999： 246-248)基于語義成分(semantic element)將概念語法隱喻劃分成13個類別，我們結合所收集的語料舉例如下：

[1] quality → entityadjective → nounEpithet → Thingrelevant → relevance

[2] process → entityverb → nounEvent → Thinganalyze → analysisAuxiliary → Thingbe able to → abilityCatenative → Thingintend to → intention

[3] circumstance → entitypreposition (al phrase) → nounMinor Process → Thingfrom → sourceLocation, extent → Classifier[The vocabulary is] from second language → second language [vocabulary]

[4] relator → entityconjunction → nounConjunctive → Thingif → condition; because → reason

[5] process → qualityverb → adjectiveEvent → Epithet/ClassifierThe word is conventionalized → conventionalized wordAuxiliary → Epithet/Classifierwas/used to → past/previous; could → possibleCatenative → Epithet/Classifierintend → intended

[6] circumstance → qualitypreposition (al phrase) → adjectiveMinor Process → Epithet/Classifierbefore → previousLocation, Extent → Epithet/Classifier[The processes are] in morphology → morphological [proces-ses]

[7] relator → qualityconjunction → adjectiveConjunctive → Epithetbecause → attributable

[8] circumstance → processpreposition (al phrase) → verbMinor Process → Processunder → underlie; with →accompanyLocation, Extent → Process(discuss) in the end →close with (discussion)

[9] relator → processconjunction → verbConjunctive → Eventbecause → account for; if ... then → presuppose

[10] relator → circumstanceconjunction → preposition (al phrase)Conjunctive → Minor Processthough → despite; because → given Conjunctive → Location, Extentbut →by contrast; if → in the condition of

[11] +entity+noun+Thingthe nature/issue/phenomenon of

[12] +process+verb+Event (happening)establish; exist; find +Event (casual)exert; have+Event (phasal)start [to investigate] →start [investigation]

[13]①a. entity → expansion noun →variousb. circumstance → quality adverb → adjectivec. circumstance → qualityprepositional phrase →adjective d. circumstance → adverb → various e. circumstance →preposition phrase → variousa. Thing → Qualifier compute definiteness → computation of definitenessa. Thing → Possessive Deicticparticipants perform → participants performance a. Thing → Classifierchoose article → article choice b. Manner → Epithet frequently use →frequent use c. Location, Extent → Epithetexpand through metonymy → metonymic expansiond. Location, Extent → Possessive[announced] yesterday → yesterdays [announcement]②e. Location, Extent → Qualifierrespond to recast → response to recast①②此類不獨立存在,伴隨類型1和類型2產(chǎn)生(參見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 250)。因該類并未在語料中出現(xiàn),此例摘自Halliday & Matthiessen(1999: 248)。

這13個類別在語義層面形成了relator → circumstance → process → quality → entity的語義轉移，在詞匯語法層形成了小句連結→小句→名詞詞組的級轉移。這兩種轉移共同構成了概念語法隱喻過程(Halliday， 1998b /2004： 76)，前者讓文本語義趨于靜態(tài)、后者讓表達變得濃縮。

3. 語料及標注

3.1 語料

語法隱喻的判斷需依賴語境(Derewianka， 2003： 190)，因此本文將語料限定在我們熟悉的應用語言學領域，分別以“二語習得”和“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為關鍵詞、時間限定為最近10年，在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的中國知網(wǎng)博士論文數(shù)據(jù)庫和Proquest Dissertation & Thesis數(shù)據(jù)庫中按照摘要檢索博士論文。為保證語料代表性，論文選取采用了以下標準： (1) 論文來自于不同導師、學校以及地區(qū)，以避免語言風格受上述因素影響；(2) 國 外論文采用作者母語為英語的論文，其判斷標準依據(jù)作者姓名、簡歷、官方信息等。按照上述標準，國內(nèi)外各收集20篇，并在此基礎上，再各自隨機采用5篇，共計10篇博士學位論文。我們?nèi)コ朔钦牟糠?如標題頁、題獻、致謝、目錄、摘要、參考文獻、附錄、簡歷等)及正文中的圖片、表格、注釋、公式、例子(包括實驗材料)、頁眉頁腳、頁碼等，保存為純文本文件，并將國內(nèi)博士論文分別命名為N- (1-5)，國外分別命名為W-(1-5)，建成《中外博士學位論文語料庫》(見表1)。

表1. 中外博士學位論文語料庫信息

3.2 標注

本研究采用UAM Corpus Tool 3.3m軟件，對語料中的13種語法隱喻類型(見圖1、圖2)進行手工標注，標注框架如圖2。

圖2. UAM中概念語法隱喻標注方案

由于概念語法隱喻的判斷需依賴語境，其更適合手工標注。軟件自動檢索依賴形態(tài)學，但有某種曲折變化的未必是語法隱喻，語法隱喻也未必有曲折變化，二者并不為充分必要條件?；谡Z料庫軟件自動檢索概念語法隱喻，目前只能局限于部分類別，且需大容量語料支撐，并不適用于本研究。

為了保證手工標注信度，本文采用雙人標注并對每階段的標注結果進行商討，直到達成一致意見。同時，明確了標注的具體內(nèi)容及標準。在標注內(nèi)容方面，不含帶有引號的直接引用，因為這并非博士論文作者本人的語言產(chǎn)出。同時也不包括標題、括號內(nèi)的解釋內(nèi)容、首字母大寫的專名，因為它們在絕大數(shù)情況下必須使用概念語法隱喻，并不能夠體現(xiàn)某種語言潛勢的選擇能力。在判斷標準方面，我們采取了以下原則： 1) 語義成分及級轉移原則。關于英語語法隱喻的識別標準，大多數(shù)研究過于依賴形態(tài)變化且傾向于名詞化(如Derewianka， 2003；Byrnes， 2009；周惠、劉永兵 2017)，其局限上文已述。語義成分及級轉移原則認為，語法隱喻必須要有相應的一致式，并具有語義成分和級轉移(Halliday， 1998b /2004： 75)。2) 多重標注。對于涉及多種類型的表達，采取多重標注。如例(4)：

(4) Oneexplanationis that the L2 participants in Horiba’s study may not have been proficient enough to complete the task.(W-4)

該例中，explanation被同時標注為類型1(verb → noun)和類型4(conjunction → noun)。重復標注也被Halliday(1999 /2004： 112)所采用。3) 不區(qū)分活隱喻與死隱喻。Halliday(1998b /2004： 87-88)區(qū)分了示例語法隱喻(instantial grammatical metaphor)和系統(tǒng)語法隱喻(systemic grammatical metaphor)，并認為后者已是語言系統(tǒng)一部分，為死隱喻。我們認為，這二者的界限在實際判斷中過于模糊，因此在本研究中不做區(qū)分。4) 就名詞化而言，內(nèi)嵌小句、動名詞詞組、不定式這些非典型的句法名化不計入統(tǒng)計(參見王立非、劉英杰，2011)。

4. 結果

我們最終統(tǒng)計了概念語法隱喻各類型頻數(shù)和排名、頻數(shù)差異顯著性以及各類型的類符 /形符比(TTR)，描述如下：

表2. 概念語法隱喻類型頻數(shù)、排名及類符 /形符比

卡方檢驗表明，國內(nèi)博士論文中的語法隱喻整體而言多于國外且具顯著性差異(p.<0.00)。其中類型3(preposition → noun)、類型5(verb → adjective)以及類型7(conjunction → adjective)不具顯著性差異(p>0.05)。就各自語法隱喻類型頻數(shù)排名來看，中外前4名以及第11、13名一致，分別為： 類型2(verb → noun)、類型13(else)、類型1(adjective → noun)、類型5(verb → adjective)、類型11(+ noun)以及類型7(conjunction → adjective)。動詞、形容詞的名詞化以及由此伴隨產(chǎn)生的類型13在國內(nèi)和國外博士論文中頻數(shù)都比其它類型明顯高出很多，證實了名詞化是語法隱喻最為強大的手段(Halliday & Matthiessen， 2014： 729)。具體而言，中外博士論文中的動詞名詞化遙遙領先于其他類型，因此可進一步認為，動詞的名詞化是最強大的語法隱喻手段。值得注意的是，除去類型13，動詞的形容詞化在中外博士論文中也都僅次于動詞和形容詞的名物化。

同時，我們計算了各類型檢索結果中的TTR，發(fā)現(xiàn)除了類型4(conjunction → noun)外，國外作者的TTR值均高于國內(nèi)學習者。由于部分類型的子類頻數(shù)較少或甚至沒有(如13類中的Location， Extent → Possessive)，本研究不區(qū)分子類。

5. 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概念語法隱喻使用特征

上文表明，國內(nèi)博士論文語法隱喻使用整體多于母語者，且具顯著性差異。這說明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整體上具有較強的語法隱喻能力。但深入分析發(fā)現(xiàn)，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在概念隱喻使用方面還存在以下問題： 名詞化使用過多、部分類型使用不足、概念語法隱喻的詞匯多樣性過低、隱喻轉化錯誤或不完整。

5.1名詞化使用過多

名詞化為語法隱喻的最為重要類型，包含形容詞名詞化、動詞名詞化、介詞名詞化以及連詞名詞化。我們發(fā)現(xiàn)國內(nèi)名詞化占據(jù)全部類型的55%，而國外為50%，且二者具有差異顯著性(p<0.00)，整體上存在名詞化使用過多。名詞化的產(chǎn)出是信息壓縮或打包過程，該過程使意義抽象化。而名詞化的理解是一種逆向解包過程。意義抽象化讓解壓過程非常困難，結果多樣，甚至失敗?？茖W語篇的語法及知識構建往往通過這種方法體現(xiàn)出其話語權力并區(qū)別于日常語言(Halliday， 1998a /2004： 48)。很多研究表明，過多名詞化會導致負面效果。例如，Pinkham(2000： 170)認為，中式英語存在名詞泛濫問題，使得行文復雜、冗余且晦澀，其所舉之例大多為名詞化現(xiàn)象。過多使用抽象名詞甚至會導致災難(連淑能，1993： 134)。例如：

(5) Furthercomparisonswere carried out to explore the spatialdistributionofdifferencesbetweenconditions.(N-4)

該例中的名詞化有動詞名詞化(comparison、distribution)，形容詞名詞化(difference)以及連詞名物化(condition)。就此句而言，這4處名詞化堆積會造成一定的理解困難： 過程compare的動作者(Actor)、目標(Goal)以及可能的環(huán)境(Circumstance)在壓縮過程中被省略、過程distribute的動作者模糊、事物difference可能是distribute的動作者，也可能是其環(huán)境、對事物condition而言，這種壓縮程度就更大了，我們對條件的內(nèi)容無從而知。理解這些抽象名詞需要讀者細讀文本，追溯前文，進行大量解壓工作。

Halliday(1989 /2004： 178-179)在論述科學英語的語法問題時強調(diào)，在使用語法隱喻時要恰當也要適當，錯誤或過多使用語法隱喻會導致大量歧義，語言晦澀難懂。事實上，有些學科領域的學術寫作規(guī)范早已意識到該問題并提倡少用名詞化，例如國際生物醫(yī)學界(參見范曉輝，2005)。在使用名詞化時，外語學習者要考慮文體效果，避免使用空泛意義的謂語動詞名詞化以及多個名詞化連用(劉國輝、余渭深，2007： 24)。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整體上國內(nèi)學習者過多使用名詞化，但其中連詞名化(類型4)卻低于國外母語者，且具差異顯著性。因此，可進一步得出國內(nèi)學習者過多使用動詞、形容詞以及介詞名詞化的結論。

5.2 部分類型使用不足

國內(nèi)學習者不僅存在過多使用名詞化問題，在部分類型方面卻使用不足，如類型4(conjunction → noun)、類型6(preposition → adjective)，分別舉例如下：

(6) Of those four possible predictors， age 50% was the bestpredictorof all performance(W-3)

(7) ... and the midpoint of the vowel in the initial stressed syllable of thepost-focalword in questions. (W-5)

綜合上述名詞化使用過多以及部分使用類型使用不足的發(fā)現(xiàn)，我們認為國內(nèi)的高級英語學習者雖然整體使用具備了概念語法隱喻能力，但其實對于各類型掌握并不均衡，這或許與課堂教學、語篇研究、母語遷移有關，有待進一步研究。

5.3 概念語法隱喻的詞匯多樣性低

概念語法隱喻本質(zhì)上是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之間一種非一致式映射，體現(xiàn)為語義和級轉移；而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認為，詞匯是最精密的語法(Halliday & Matthiessen， 2014： 67)，因此除了掌握概念語法隱喻各個類型，詞匯選擇也是概念語法隱喻能力的重要部分。過多或錯誤地使用某些詞匯，會導致概念語法隱喻的文體效果欠佳。例如，周惠、劉永兵(2017： 491-492)發(fā)現(xiàn)我國英語學習者在使用語法隱喻時存在語義韻與搭配誤用。

TTR可用于描述寫作的詞匯量豐富度或復雜度(如汪順玉、趙晴，2017)。雖然國內(nèi)高級英語學習者總體具有較強的語法隱喻能力，但其TTR(見表1)總體低于國外母語者，說明學習者在使用語法隱喻時缺少詞匯多樣性。以類型7(conjunction → adjective)為例，國內(nèi)學習者一般多用consistent， contradictory， follow-up， opposing， resulting等，而國外學者除此之外，還會使用additive， adversative， binary， contingent upon， dichotomous， reflective， reliant， responsible for， sequential等。例如：

(8) While there is a slightly greater amount of time at 50% for the early learners， it seems highly unlikely that this alone could beresponsibleforthe difference in performance.(W-1)

再如，類型12(+verb)中，國內(nèi)學習者慣用have， make， conduct， perform， establish， find， provide， occur， present等，而母語者還用到attained， detected， elicit， emerge， pose， recruit等，例如：

(9) In both cases， these effectsattainedsignificance. (W-3)

(10) ... recent studies havedetectedan influence of various IDs on such learning， and several explanations can be invoked for these findings. (W-3)

(11) Study 2 demonstrated the areas within the English nominal thatposedifficulty with grammaticality judgments for learners of different ages ... (W-1)

5.4 隱喻轉化錯誤或不完整

概念語法隱喻同時具有語義和級轉移，而英語具有曲折變化，因此英語的語法隱喻轉換往往涉及形態(tài)曲折變化。另一方面，類型1和類型2會引發(fā)原來小句或復句中的詞組轉化成新的名詞詞組內(nèi)部成分，即類型13中的各子類。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學習者存在語法隱喻轉化錯誤或不完整問題，包括非隱喻用法時的曲折變化(如例12)、隱喻用法但未發(fā)生曲折變化(如例13)、在使用類型1或2后，未相應使用類型13將詞組轉換成詞(如例14、15、16)。

(12) ... they might resort to their knowledge of the parent noun toinferencethe meaning of the denominal verbs.(N-2)

(13) With respect tounbalancebilinguals， switch from a strong LI to a weak L2 typically activated a part of anterior cingulated gyrus. (N-4)

(14) BJ， CS， and AE speakeruseof duration was comparable in stress contrasts... (N-5)

(15) ... suggesting that they use different strategies inperceptiondifferent cues. (N-5)

(16) Nonce words were used in the perception experiment in anattemptprevent， or lessen， any interference from real words the listeners might have memorized. (N-5)

(12)本不需使用語法隱喻，但過程(infer)卻被名物化了(inference)；在(13)中，學習者使用類型5的語法隱喻，但并未在形態(tài)上轉化完整(unbalance → unbalanced)；(14)、(15)以及(16)中，學習者使用了類型2語法隱喻，卻未能同時將原來小句的名詞詞組通過類型13轉換成所有格指示詞(speaker’s)或后置修飾語(of different cues； to prevent)。

6. 結語

二語學習中的隱喻能力(metaphorical competence)內(nèi)涵已不僅僅指詞匯隱喻或概念隱喻能力，也包含語法層面的語法隱喻能力(Littlemore & Low， 2006；李杰，2016)。語法隱喻是學術語篇的重要特征，對于外語或二語習得者而言，掌握語法隱喻是提升學術讀寫能力并最終融入目標語學術社區(qū)的重要基礎；另一方面，外語學習者在語法隱喻習得上會比較困難，這在相關實證研究中已被證實(如Liardét，2013)。因此，研究二語學習者的語法隱喻能力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通過對比中外博士學位論文中的13類語法隱喻，發(fā)現(xiàn)： 1) 國內(nèi)外博士論文使用最多的概念語法隱喻類型為： 動詞名詞化、由動詞及形容詞名詞化產(chǎn)生的類型13、形容詞名詞化、動詞形容詞化；2) 中國高級英語學習者整體上具有較強的語法隱喻能力，但同時也存在名詞化使用過多、部分類型使用不足、語法隱喻的詞匯多樣性較低、以及隱喻轉化錯誤或不完整問題。

“Halliday多次強調(diào)語言學理論對語言教學的指導作用，并認為語言教師必須懂得語言學理論”(黃國文，2006： 2)。本研究對于學術寫作教學有一定啟示?；谝陨习l(fā)現(xiàn)，我們認為學術寫作教學需平衡各概念語法隱喻類型，尤其是非動詞、形容詞名詞化類型、提升學生詞匯多樣性、強化學生語法隱喻轉化中關于形態(tài)學變化以及類型13的知識。本文僅探究了概念語法隱喻13類別在學習者語言中的整體使用特征，各子類別以及某些非名物化類別有待基于更大語料庫深入研究；此外，基于大型語料庫的各語法隱喻類型詞表研究會為語法隱喻教學提供強大支撐，這也是未來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