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生與成長
——中國工會的紅色足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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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毛潤之改造勞工會 黃正品喋血長沙城

花開五朵，各表一枝。

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成立之后，湖南分部主任毛澤東回到家鄉(xiāng)領(lǐng)導工人運動，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對待黃愛、龐人銓領(lǐng)導的、帶有無政府主義色彩的湖南勞工會。

早在1920年，長沙出現(xiàn)了一個“湖南勞工會”。創(chuàng)辦人黃愛和龐人詮，都是湖南甲種工業(yè)學校的畢業(yè)生。

黃愛，字正品，號建中，湖南常德人，1897年生。1913年考入湖南甲種工業(yè)學校機械科，1917年畢業(yè)后，在湖南電燈公司工作。1919年考入天津直隸高等工業(yè)學校。五四運動中在天津?qū)W聯(lián)執(zhí)行部，與周恩來一同戰(zhàn)斗。1919年9月，被周恩來邀請為覺悟社第一批社員。

黃愛骨子里有種湖南人“霸蠻”的血性，是個不怕死的主。五四期間，曾代表天津?qū)W聯(lián)去北京新華門請愿。請愿失敗后，他曾打算組織“犧牲十人團”，帶著“最激烈否認北京政府”的傳單到北京總統(tǒng)府門口散發(fā)，準備讓政府抓起來槍斃，借此“掀起最激昂的群眾運動，來解決中國的一切問題”，后來被勸阻，沒有實行。1919年10月，因為山東軍閥馬良鎮(zhèn)壓濟南學生，他又代表天津?qū)W聯(lián)去北京參加第三次請愿，因而被捕一月余?；氐介L沙，又因抗議第一紗廠壓迫工人而被捕入獄。出獄時，對歡迎他的數(shù)千學生講演說：“現(xiàn)在的青年，宜多過監(jiān)獄的生活。監(jiān)獄多過一次，其革命的心就加緊一次。”

1920年1月，黃愛經(jīng)李大釗介紹去上海 《新青年》雜志社工作，得以閱讀大量革命文章，并得到陳獨秀的贊許。1920年6月回到家鄉(xiāng)，決心從事工人運動，與老戰(zhàn)友龐人銓等發(fā)起組織湖南勞工會，并先后在長沙建立基層勞工會20多個，會員達7000多人。當年，勞工會在湖南首次紀念“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發(fā)動了上萬工人，打出了“勞工神圣”“不做工者不得食”的口號，產(chǎn)生了很大的社會反響。

龐人詮和黃愛同年畢業(yè)于湖南甲種工業(yè)學校，曾在湖南地方軍隊中當過副官，參加過“驅(qū)張運動”，1920年驅(qū)張成功后退出軍隊，與黃愛共同組織勞工會。

勞工會成立之初，成分相當復雜，除了工人之外，還有學校的學生、封建把頭、監(jiān)工之類人物。他們對待資本家和反對政府的態(tài)度固然是毫不妥協(xié)的，但由于受了無政府主義的影響，部分會員對馬克思主義有一定成見，他們說馬克思主義者是“長尾巴的”——就是說，馬克思主義者是主張要政府的，既然要政府，就和軍閥差不多。

鑒于勞工會在群眾中有一定的基礎(chǔ)，因此，毛澤東決定努力爭取、改造他們。毛澤東分析了勞工會的情況后，一方面和工人群眾接近，耐心說服他們，使他們認識到馬克思主義的正確性；一方面對黃愛、龐人詮進行教育，鼓勵他們從事工人運動，同時也批評他們的錯誤方針——沒有嚴密組織，沒有政治目標，只作經(jīng)濟斗爭。

在勞工會成立周年時，毛澤東在 《勞工周刊》上發(fā)表了一篇 《所希望于勞工會的》文章：“勞工會現(xiàn)在已周年了，我同情于勞工會也一周年了。為什么獨同情于勞工會？勞工神圣，一切東西都是勞工做出來的，勞工會是勞工的團結(jié)體，誰也應(yīng)該同情的。勞工會這一年來的艱難締造，在湖南勞動運動史上已寫完了頭一頁，現(xiàn)在要開始寫第二頁了。我愿這第二頁上寫的要大不同于第一頁：材料更豐富，意義更新鮮，章法組織更完備?！辈诠岢隽恕梆B(yǎng)成階級的自覺，以全階級的大同團結(jié)，謀全階級的根本利益。組織上宜由代表會議產(chǎn)生相當名額之委員，付與全權(quán)組織委員會執(zhí)行會務(wù)。工人應(yīng)該自己養(yǎng)活工會，凡入會的工人每人必出至低限度的月捐”等三點希望。

毛澤東的遠見卓識和人格魅力打動了黃、龐，黃愛對毛澤東十分欽佩，他說：“潤之大智若愚，我則鋒芒太露。潤之是將才，我不過是個過河卒子而已?！备鶕?jù)毛澤東建議，勞工會進行了改組，成立書記、組織、宣傳 （教育）三部，并請毛澤東助理會務(wù)。

在毛澤東的幫助與教育下，黃愛和龐人詮的政治覺悟明顯提高，開始走出狹隘的經(jīng)濟斗爭的小圈子，積極從事反帝國主義的政治斗爭。1921年底，黃愛、龐人銓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

1922年1月，陰歷年關(guān)到了。湖南第一紗廠工人找到廠方，要求按照慣例給工人發(fā)“夾薪”——類似于現(xiàn)在的第13個月工資。他們提出，“本廠開工以來，所獲盈余已達數(shù)十萬元，這都是我們工人的血汗換得來的。本廠一切辦法，既是仿照滬、漢各廠，則年終夾薪，亦應(yīng)援例?！?/p>

公司根本不把這幫窮小子放在眼里，直接回絕了他們的要求。黃愛、龐人銓代表工人去和經(jīng)營紗廠的華實公司談判時，公司先是作出偽善面孔，對他們施以利誘，該公司董事陳友梧向黃、龐提出申請，要加入勞工會為會員。黃愛說：“閣下不是工人，恕難接收。”陳又說：“你們不是經(jīng)費很困難嗎？我們愿捐助500塊錢，作一個名譽會員，不好嗎？”黃愛說：“500元巨金不敢受，勞工會也不敢借重大名；況且我們是無名譽會員的規(guī)定的。你真要借工會裝幌子，請加入其他冒牌的工會罷！”華實公司碰了釘子，又欲出以月薪300元，禮聘他倆為高等顧問，遭到嚴詞拒絕。

雙方?jīng)]有談攏，工人開始罷工。資本家收買黃、龐不成，遂決計以5萬元巨款賄賂軍閥趙恒惕，要他鎮(zhèn)壓罷工。趙恒惕看到眼前的黃白之物，不由得見錢眼開，即允照辦。

定下毒計之后，華實公司總經(jīng)理黃藻奇，董事彭祖植、戴云階假意與工人談判。黃愛失去了警惕，坐等華實公司代表上門。誰知當晚等來的，是一隊如狼似虎的武裝士兵，不容分說把黃、龐二人抓走。

趙恒惕的軍法處長隨即提審二人。

“誰是黃愛？”

黃愛回答：“是我?！?/p>

“誰人龐人銓？”

龐人銓答：“我是?！?/p>

軍法處長喝道：“綁起來！”

龐人銓大聲質(zhì)問：“我們犯了什么罪？！”

處長回答：“什么罪不罪，總司令要殺你們兩人！”

龐人銓說：“要殺，也應(yīng)該把罪狀給我們看！”

軍法處長說：“殺了以后，你們就知道的。”

1922年1月16日深夜，陰風怒吼，雨雪交加，萬象凄涼，士兵將二人綁起，押赴瀏陽門外。臨刑前，黃愛高呼“大犧牲，大成功！”龐人銓被一刀斷頭，黃愛被連砍三刀，兩小時后，雙目尚能轉(zhuǎn)動。

黃、龐被殺后一星期，長沙戒備稍解，深宵白晝，常有男女工人學生，跪在二人棺前號泣痛哭，也有秘密偷祭者，哭聲遍野，淚滴黃泉，苦雨悲風，慘不忍聞。

黃愛、龐人銓是中國工人運動中最早犧牲的工人領(lǐng)袖，他們被殺害的消息傳出后，全國各地唁電飛馳，群情激憤。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致電孫中山，要求嚴懲兇手。北京、天津、上海、廣東紛紛舉行悼念活動和集會游行，各地的軍閥都感到慌張。趙恒惕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他哀嘆道：“想不到黃愛在全國竟有如此聲望！”他要手下切不可“火上澆油”，同時也要華實公司向工人讓步，勿再起事端。

毛澤東在長沙船山學社為他們舉辦追悼會，長沙工人送來一幅挽聯(lián)：

拋卻頭顱一二，染紅雪地冰天，一滴血一個化身，生命實無處不在。

誓將憤慨萬千，擺滿字里行間，萬條心萬把匕首，冤仇終有日還清。

黃愛、龐人銓取義成仁，成為工人運動的先驅(qū)先烈。在他們的身后，數(shù)百萬的工人階級正在聚集起來，工人運動的赤潮，將在中華大地洶涌奔騰。

1922年5月1日，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作出決議，把每年的1月17日定為黃愛、龐人銓殉難紀念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