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濤
(上海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上海 201900)
《秦本紀》有一段話:“其玄孫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之伐紂,并殺惡來。是時蜚廉為紂石北方,還,無所報,為壇霍太山而報。得石棺,銘曰:‘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爾石棺以華氏?!?,遂葬于霍太山?!盵1]225
這一語段的疑誤較多,第一處是“蜚廉為紂石北方”。裴骃的《集解》里引述徐廣的話說“皇甫謐云作石槨于北方”,顯然將“石”理解作動詞;司馬貞的《索隱》曰“‘石’下無字,則不成文,意亦無所見,必是史記本脫。皇甫謐尚得其說。徐雖引之,而竟不云是脫何字,專質(zhì)之甚也”;張守節(jié)《正義》又云:“‘為,于偽反?!瘎⒉f云:‘霍太山,紂都之北也。霍太山在晉州霍邑縣?!矗涸谛l(wèi)州朝歌之西方也。”綜合三家注的意見,雖然司馬貞提出了一些異議,但實際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
到了清代,梁玉繩在《史記質(zhì)疑》里考述說:“余考《水經(jīng)注》六述此事,言‘飛廉先為紂使北方’;《御覽》五百五十一卷引《史記》,亦曰‘時飛廉為紂使北方’。‘使’字甚確,當因傳寫偽‘使’為‘石’,非字有脫?;矢φf不足據(jù),因下有‘石棺’而妄言之。徐廣引之以著異同,元非以補《史》缺,而亦不知其誤也。至《御覽》四十卷引‘史’又言‘蜚廉先為紂作石槨’,必兼采徐注以臆增改耳。”[2]120
依照梁玉繩的觀點,“石”應(yīng)當作“使”,而后的洪頤煊、沈濤、張文虎以及近代的顧頡剛都同意這種看法,最近如辛德勇亦主張該說法[3]310。
其二是“賜爾石棺以華氏”。顧頡剛根據(jù)《水經(jīng)·汾水注》“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爾石棺以葬”一語,斷定原本中的“華”乃是“葬”之誤,而“氏”又是后人所衍增上去的,且論說:“因知當時《史記》流傳,有善本,有誤字較多之本?;矢χk、裴骃所得之本,‘使’已誤作‘石’,不得其解,則遂以下文‘石棺’解之。司馬貞之本,‘葬’已誤作‘華’,又衍一‘氏’字,不得其解。遂望文生義,以‘光華其祖’解之?!毙恋掠乱嘁詾槿唬J為將“以華氏”改訂為“以葬”,則文意豁然開朗[3]311。
綜上各家的論述,該文段主要有2處疑問,“蜚廉為紂石北方”一句中“石”的釋義和“賜爾石棺以華氏”一句“華氏”的解釋,“三家注”的注解確乎存在很大的問題。筆者認同梁玉繩和顧頡剛的看法,“石”當是“使”的訛誤,“華氏”一詞中“華”應(yīng)寫作“葬”,“氏”為衍誤,理由如下:
首先看“蜚廉為紂石北方”一句,按照裴骃引徐廣的解釋“皇甫謐云作石槨于北方”,將“石”理解作動詞“作石槨”。筆者對整部《史記》的“石”字進行窮盡性的搜索和考察,石”字在《史記》中一共出現(xiàn)了353次,其中用作度量衡單位“石”的有147次,而用作人名和地名專有詞的有90次,用作普通名詞“石頭”義的有114次,比較特殊的是有2次“石”放在領(lǐng)格活用為形容詞的:
1.“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蘇秦列傳》)
2.“且帝寧能為石人邪?”(《魏其侯武安列傳》)
除此以外筆者沒有發(fā)現(xiàn)一例“石”活用作動詞的例子,因此如《集解》那樣把“石”理解為“作石槨”是不準確的。再看梁氏所認為的“使”字,從形體上看“吏”與“石”確實有些相近,有發(fā)生形訛的可能。從考察典籍的結(jié)果上來看,雖然語料里沒有直接“使+NP方位詞”的句式,但是“使”后面帶一個地理名詞或國名的用法是很常見的,如:
3.“詔丞相陳平等舉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陸賈,先帝時習(xí)使南越。”(《南越列傳》)
4.“而樓蘭、姑師小國耳,當空道,攻劫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時時遮擊使西國者?!?《大宛列傳》)
5.“至?xí)x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擊漢,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劉敬叔孫通列傳》)
此外,典籍里“為介詞+NP+使+(NP)”的格式也是存在的,如:
6.“陳軫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奈何?’”(《史記·楚世家》)
7.“高祖之初與徒屬欲攻沛也,嬰時以縣令史為高祖使(《正義》:為,于偽反)”“是時子貢為魯使于齊?!?《仲尼弟子列傳》)
8.“孰能為我使淮南,令之發(fā)兵倍楚,留項王于齊數(shù)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黥布列傳》)
9.“卒事始皇帝,為秦使于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zhì)于秦?!?《范雎蔡澤列傳》)
10.“魏其侯大媿,為資使賓客請,莫能解(《集解》:如淳曰:‘為出資費,使人為夫言?!?”(《魏其武安侯列傳》)
11.“我為江使于河,而幕網(wǎng)當吾路。”(《龜策列傳》)
據(jù)此,梁氏以“為紂使北方”的說法在典籍中是找得到依據(jù)的,可以信從。
再看“賜爾石棺以華氏”,《索隱》對其的解釋是“言處父至忠,國滅君死而不忘臣節(jié),故天賜石棺,以光華其族。事蓋非實,譙周深所不信”,顯然司馬貞將“以”看成一個連詞,“華氏”看做一個動賓結(jié)構(gòu)“光華其族”。筆者就整個《史記》文本對“華”進行全方位考察,發(fā)現(xiàn)“華”一共運用了97例,其中用作地點或人名及普通名詞的有87例,用作形容詞的有9例,而用作動詞義的見一例,即“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秦始皇本紀》)。再通過檢索其他漢代典籍發(fā)現(xiàn),“華”用作動詞義的都是指“草木華發(fā)”之義,如:
12.“五年冬十月,雷;桃李華,棗實。”(《漢書·惠帝紀》)
13.“秋,桃李華?!?《高后紀》)
14.“六年冬十月,桃、李華?!?《文帝紀》)
15.“風(fēng)氣盛,至秋冬木復(fù)華?!?《五行志》)
這里的動詞“華”是從名詞“草木”義引申而來的,《王力古漢語字典》解釋“華”下設(shè)三個讀音,第一個讀音乃“胡瓜切,音花”,意思為“花。說文:‘華,榮也?!癄栄裴尣荩骸局^之華,草謂之榮?!娭苣咸邑玻骸抑藏玻谱破淙A。’又用作動詞。揚花,開花。詩小雅出車:‘昔我往矣,黍稷方華’”[4]178。而當“華”解釋為“光彩,光華”義時,字典里并沒有列出其動詞用法,筆者在《史記》文本里也沒有找到相關(guān)的例證,且在典籍里發(fā)現(xiàn),在《史記》時代如果要表達“光耀、彰示”等含義時,則往往用“顯”字,如:
16.“以禹理水功成,故錫玄圭,以表顯之?!?《史記·夏本紀》)
17.“是時獨有鄒衍,明于五德之傳,而散消息之分,以顯諸侯?!?《歷書》)
18.“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平準書》)
19.“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孫子吳起列傳》)
20.“昔文王一動而功顯于千世,列為三代?!?《淮南衡山列傳》)
21.“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太史公自序》)
因此筆者認為將“華氏”理解為“光華其族”是不合理的。再來看顧頡剛先生提出的“賜爾石棺以葬”的觀點,通過檢索發(fā)現(xiàn)“以葬”用在連動結(jié)構(gòu)“VP+NP+以+VP”里多見,如:
22.“顏回死,顏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23.“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李斯列傳》)
24.“從至雍棫陽宮,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漢書·李廣蘇建傳》)
25.“冢高與元帝山齊,懷帝太后、皇太太后璽綬以葬。”(《外戚傳》)
26.“期大功之喪,服其所除之服以葬。既葬而除之,其虞也?!?《孔叢子·抗志》)
況且“以葬”在秦漢典籍里即是常見的結(jié)構(gòu),而“華氏”一語在典籍中出現(xiàn)的時候都是指“華姓一族”,讀如“化”,如“楚平王太子建來饹,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史記·宋微子世家》);“夷生防叔,畏華氏之逼而奔魯,故孔氏為魯人也”(《孔子世家》);“伍胥既至宋,宋有華氏之亂,乃與太子建俱奔于鄭”(《伍子胥列傳》)。因此筆者采納顧氏的看法。何樂士先生《〈左傳〉虛詞研究》在討論“以”連詞義的用法時,就提到“前后兩項都是動詞或動詞結(jié)構(gòu)時,B(‘以’后面的成分)表示前面的動作行為(A)的目的,這類表示前面動作行為的目的的句子大都含有施動者的主觀意愿”[5]192,顯然“賜爾石棺以葬”的“葬”多少也帶有一些主觀意愿。
第三值得一提的是語段里的“遂葬于霍太山”一句。中華書局《史記》新點校本依據(jù)《水經(jīng)注·汾水》里記載“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汝石棺以葬。死,遂以葬焉”一句,認為《史記》原本里“遂”下面應(yīng)有“以”字[1]278。筆者認為這里的“以”還是不要增補為好。通過考察典籍發(fā)現(xiàn),“遂+VP+于+NP”的格式頻繁使用在文獻里,如:
27.“厲王胡,以惡習(xí)聞遇。亂出奔,遂死于彘。”(《史記·三代世表》)
28.“公卿懼誅而禍作,厲王遂奔于彘。”(《十二諸侯世表》)
29.“原大國遂肆志于秦,不谷將以楚殉韓?!?《韓世家》)
30.“蘇代許諾,遂致使于秦。”(《樗里子甘茂列傳》)
31.“能明其畫,因時推秦,遂得意于海內(nèi),斯為謀首?!?《太史公自序》)
32.“舉兵圍季氏,為季氏所敗,出奔于齊,遂死于外野。”(《漢書·五行志中》)
33.“二十七年,公孫于邾,遂死于越?!?同上)
34.“于是勝、漢遂歸老于鄉(xiāng)里?!?《王公貢兩龔鮑傳》)
35.“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而歸,軍遂沒于匈奴?!?《匈奴傳》)
36.“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陰脽上,如寬舒等議?!?《郊祀志》)
37.“控弦貫石,威動北鄰,躬戰(zhàn)七十,遂死于軍?!?《敘傳下》)
38.“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遂下于理?!?《司馬遷傳》)
相反,新點校本所主張的“遂以+VP+于+NP”的格式在典籍里則很罕見,筆者在《史記》《淮南子》《孔叢子》《鹽鐵論》《禮記》《新書》《漢書》《論衡》等典籍里,凡見兩例:“手足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于外,葬于會稽。”(《史記·李斯列傳》)“玄冠玄端奠摯于君,遂以摯見于鄉(xiāng)大夫鄉(xiāng)先生,以成人見也?!?《禮記·冠義篇》)從文意上來說,“遂葬于霍太山”和“遂以葬于霍太山”并沒有明顯的區(qū)別,但是結(jié)合當時語言的使用習(xí)慣,筆者還是認為“以”不要添上為好。
進一步分析“遂以葬于霍太山”,這里的“以”是有兩解的,一種自然是后面省略了賓語的介詞,“以”后面省略前文的“蜚廉”,即“遂以(蜚廉)葬于霍太山”,解為“于是將蜚廉埋葬在霍太山”。何樂士先生在《〈左傳〉中介詞“以”賓語的省略》一文里指出“以”后省略賓語的一種格式即是“[(主語)·副·以·動(賓)]”,且指出其中的副詞所見的有“將、必、遂、其、亦、豈、無、不、盡、皆”等[5]178。何先生所論述的格式與筆者的“遂以葬于霍太山”是一致的,筆者在典籍里也看到“以”后接賓語的情況,如:
39.“后聞闔廬弒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于舒?!?《史記·伍子胥列傳》)
40.“遂以魯公號葬項羽穀城?!?《高祖本紀》)
41.“二十八年,燕國殷富,士卒樂軼輕戰(zhàn),于是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燕召公世家》)
42.“上然之,遂以宣為御史大夫?!?《漢書·薛宣朱博傳》)
43.“后秦遂以兵內(nèi)兼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天文志》)
44.“后將軍趙充國薨,天子遂以惠為右將軍,典屬國如故?!?《傅常鄭甘陳段傳》)
其實“以”還可以作另外的解釋,即與“遂”屬上讀,“遂以”看作一個整體,整個構(gòu)成復(fù)合虛詞,在語句中充當表承接關(guān)系的連詞,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的“于是”。筆者在典籍里也同樣找到大量的例句:
45.“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史記·封禪書》)
46.“功已成矣,而遂以車裂?!?《范雎蔡澤列傳》)
47.“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shù)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刺客列傳》
48.“養(yǎng)有疾者不喪服,遂以主其喪。”(《禮記·喪服小記》)
49.“其后浸盛,五將世權(quán),遂以亡道?!?《漢書·五行志上》)
50.“二世委任趙高,專權(quán)自恣,壅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禍,秦遂以亡。”(《楚元王傳》)
51.“然天不授命,淫亂其心,遂以自亡。”(《賈鄒枚路傳》)
52.“無道之君,偶生于當亂之時,世擾俗亂,災(zāi)害不絕,遂以破國亡身滅嗣,世皆謂之為惡所致?!?《論衡·治期篇》)
53.“今人之將死,身體清涼,涼益清甚,遂以死亡?!?《佚文篇》)
54.“下而顏淵發(fā)白齒落,遂以病死?!?《書虛篇》)
在以上的例句里,“以”都不能理解作介詞義,而是虛化成一個構(gòu)詞成分,與前面的“遂”黏合共同表示前后文承接關(guān)系的語法意義。與上文的例子相比,這里的“遂以”很明顯在組合上缺少一個介詞賓語,“以”由此失去成詞依據(jù),因而淪為構(gòu)詞成分,失去語法意義,“遂以”在語義上和“遂”等同。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古漢語研究室編著的《古漢語虛詞詞典》解釋“遂”字的副詞義,在第5個義項言:“用在后一語段,表示前后事在時間或事理上的順承關(guān)系。可譯為‘于是’‘就’等?!盵6]顯然,筆者上面所列舉的“遂以”從語義上看就是等于“遂”,“以”失去了其原有的“介詞”義而降格成一個詞綴。從它的生成角度來看,是跨層結(jié)構(gòu)層面上的詞匯化,董秀芳老師指出:“跨層結(jié)構(gòu)是指不在同一個句法層次上而只是在表層形式的線性語序上相鄰近的兩個成分的組合。有一些跨層結(jié)構(gòu)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變成了詞,由這一渠道產(chǎn)生的詞多是虛詞,其內(nèi)部形式非常模糊??鐚咏Y(jié)構(gòu)的詞匯化是一種比較特殊的變化,即從非語言單位變?yōu)檎Z言單位的變化?!盵7]562“遂”原本是連詞,而“以”則是介詞,兩者原本分屬于不同的句法層面,由于在語序上緊鄰,當“以”的介詞義磨損后,與“遂”逐漸合并,自然就發(fā)生句法跨層的詞匯化。如果從發(fā)生機制上看,則是重新分析,原因就在于“以”后面的賓語經(jīng)常省略,造成人們在心理認知上以為“以”和“遂”是同一個層次下的詞,即認知心理學(xué)上的組塊過程,不再對其內(nèi)部作分析。馮勝利先生指出,漢語詞匯化的方向是雙音節(jié)化,其直接表示是雙音步的實現(xiàn),隨后組成雙音節(jié)單位,即韻律詞,如果這兩個詞高頻使用,最后就導(dǎo)致兩字成語的固化[8]39?!八煲浴钡男纬梢彩侵匦路治龊蟮慕Y(jié)果。筆者所討論的“遂以葬于霍太山”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其原本的結(jié)構(gòu)乃是“遂[以(之)]葬于霍太山”,但是“以”由于后面賓語的省略,導(dǎo)致人們對其進行組塊處理,即“(遂以)葬于霍太山”,在文獻中“遂以”高頻使用后,就逐漸以雙音節(jié)虛詞的方式固定下來。董先生的書中并沒有收錄“遂以”一詞,筆者檢閱現(xiàn)在主流的漢語詞典,如《漢語大詞典》、中國社科院研究所編纂的《古漢語虛詞字典》都沒有收錄該詞,“遂以”亦是跨層結(jié)構(gòu)詞匯化的一個典型案例,而且出現(xiàn)的時間很早,在漢代就開始普遍使用了,因此建議在“遂”字目下應(yīng)該再補充一條復(fù)合虛詞“遂以”。
綜合上述所言,“石”不當活用為動詞,應(yīng)寫作“使”,文獻中“石”基本上都用作名詞義,裴骃認為的動詞義是站不住的;同樣,司馬貞認為“華”理解為動詞“光華”也是不正確的,這里“華”應(yīng)當寫作“葬”,文獻中“以葬”的用法常見而沒有“以華氏”的說法;“遂以”最先是一個復(fù)合結(jié)構(gòu),而在漢代已經(jīng)發(fā)生詞匯化,“以”失去介詞性淪為構(gòu)詞成分,是跨層次詞匯化的典型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