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貿易中預借提單的成因及預防

賀建軍

摘 要：預借提單屬于提單種類中的一種，是屬于法律生效的提單，從法律的角度來看在一定程度上有存在的理由，但簽發(fā)預借提單的行為是違法的侵權行為。盡管預借提單的簽發(fā)是違法行為，但在貿易實踐中預借提單被使用并給收貨人造成的損失的案例時有發(fā)生。針對預借提單產生的原因，買賣雙方和承運人只要采取適當?shù)拇胧┚涂梢灶A防預借提單的使用，避免由此招致的損失。

關鍵詞：預借提單;承運人;托運人;信用證

預借提單（Advanced B/L），是指信用證項下，賣方（托運人）已將部分貨物或全部貨物交給了承運人，但由于某些原因貨物只有部分裝船或全部未裝船，這時承運人應托運人的請求為滿足其信用證項下結匯的要求提前簽發(fā)已裝船提單（On Board B/L）。這樣出口商可憑符合信用證要求的提單在信用證下提示結匯，而進口商則面臨延遲收貨的結果。

預借提單從出具程序上來看是違法的，承運人從賣方手中把貨物接管之后，還沒有把貨物裝上已租訂的船只，或在裝貨過程中，仍有部分貨物還未裝上船，或者還有部分貨物未完成接收，這時如果承運人簽發(fā)清潔的已裝船提單，那貨物實際裝船日期就明顯與提單上的日期不同，晚于提單的裝船日期，即提單簽發(fā)日期會早于實際裝船日期。在實踐中，這種和正常貨物裝船日期不相符的預借提單通常會是賣方和船方合議之下簽發(fā)的，其目的主要是為了使提單的簽發(fā)日期符合信用證規(guī)定的日期，如最晚裝船日、單據(jù)最晚提示日或信用證有效期。簽發(fā)預借提單是在法律上屬于侵權行為，賣方（托運人）和承運人是要為此承擔法律責任的。但是預借提單本身又是法律生效的提單，在實踐中預簽提單的使用仍然存在，由此而引發(fā)的案例有上升的趨勢。

一、 從實踐中看預借提單產生的原因

（一）承運人的失誤

通常情況下，賣方（托運人）都會提前足夠的時間租船訂艙，將要裝船的貨物提前準備好交給承運人。但由于承運人的船舶延誤了時間，不能按時到達指定港口，導致賣方的貨物比規(guī)定的裝船日期晚裝船，或者因為貨物太多而一時無法按時裝完。在這種情況下，承運人為了避免承擔責任（如不能按時交貨就會付有一定的責任），往往會給賣方（托運人）按時簽發(fā)已裝船清潔提單，實際上就是預借提單。

例如2019年2月，德國A公司與中國B公司簽訂了一份購買2000公噸貨物的CIF合同，結算方式為信用證。信用證規(guī)定最晚發(fā)貨期為 5月 15日。B公司按時向承運人C公司下達訂艙單，并于5月10日將貨物運到港口碼頭交給承運人。并于14日取得已裝船清潔提單。但實際情況是由于承運人的船期延誤，賣方所定的船舶于6月1日才到達指定的港口，貨物于6月2日裝船完畢，3日出運。C公司其實在簽發(fā)已裝船提單給B公司時已經(jīng)知道船無法按時到達發(fā)貨港的情況，可是為了避免承擔責任即簽發(fā)了已裝船提單。B公司在拿到已裝船清潔提單后順利向銀行交單結匯。貨物到達目的港后，A公司感覺貨物到達時間比通常情況下晚了半個月，于是通過船公司查看該船的航海日志，發(fā)現(xiàn)該船實際離港的時間是6月3日，比信用證規(guī)定的時間5月15日晚了18天。據(jù)此A公司向法院控告B公司欺詐，并請求法院扣押船舶。B公司又將將承運人C公司告以非法出具預簽提單的罪名將其告上法庭。最后已C公司按B公司要求賠償A公司損失后A公司付款提貨結案。

在遠洋運輸?shù)那闆r下，如果晚發(fā)貨在3-5天內，船公司出具預借提單的行為不會被買方察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給買方造成損失。因為在遠洋海運過程中，由于海況的變化，運輸?shù)礁蹠r間不可確定，經(jīng)常有3-5天的誤差出現(xiàn)。所以船公司（承運人）會利用這個時間差來掩蓋其晚發(fā)貨的失職行為。上述案例中承運人晚發(fā)貨的時間長達18天，難免給買方造成損失，如果是季節(jié)性的貨物則造成的損失更大。

（二） 賣方（托運人）的失誤

在信用證項下，賣方已提前向承運人租船訂艙，但當貨船已經(jīng)到達裝運港時，賣方（托運人）沒有在合同的期限內準備好所有貨物，或者因為沒有及時辦理好貨物出口所必需的各種手續(xù)單證等（比如出口許可證或必要的官方文件及出口報驗報關等手續(xù)），使得貨物不能按時裝船或者在規(guī)定時間內無法將貨物全部裝到船上。在此情形下，賣方為了滿足信用證單證一致的規(guī)定，就會請求承運人（船公司）將提單上的裝船日提前到信用證規(guī)定的最后提示日或最后裝船日或信用證有效期之前的日期，如此就不會違反信用證的規(guī)定，可以憑包括提單在內的全套單據(jù)收取貨款。承運人為了維護客戶（托運人）的利益，也為了避免自己的經(jīng)濟損失（比如船舶滯期費、空倉費等經(jīng)濟損失），會應客戶（托運人）的要求簽發(fā)無需托運人擔保的短期預借提單（一般3-5天）或需要托運人擔保的長期預借提單（5天以上）。在實踐中簽發(fā)早于實際裝船日5天以上的預簽提單風險更大。

例如2019年3月，中國威能化工有限公司（簡稱W公司）與澳大利亞漢特公司（簡稱H公司）簽訂進口稀土拋光粉烘干設備的CFR合同，付款方式為信用證。信用證的到期日為 5月20日。4月23日，H公司開始在澳大利亞悉尼港裝運設備，中間因為部分配件未如期到達，導致全套設備到5月20日前無法全部交給承運人裝船。為了趕在信用證失效前取得提單，并及時交單議付，H公司用提供保函的條件請求承運人簽發(fā)了裝船日期為5月20日前的已裝船清潔提單（預簽提單）。承運人同意并簽發(fā)了裝船日為5月18日的提單。H公司因而順利向開證行中國銀行結匯。貨物于6月18日到達天津港。W公司提貨時查了一下該船的航行記錄，發(fā)現(xiàn)實際裝船日為5月30日，已超過信用證有效期，屬于提單欺詐行為，于是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止付信用證并扣押船舶。法院準予了W公司的申請。隨后買賣雙方達成和解，賣方H公司同意給買方W公司賠償，W公司撤訴。

在這個案例中，H公司為了掩蓋其遲延交貨的失職行為，給承運人出具保函，要求承運人在設備未完全裝船的情況下出具了清潔已裝船提單，也就是預借提單。結果被買方發(fā)現(xiàn)而付出賠償?shù)拇鷥r。

（三）信用證“單證一致”的嚴格要求

在采用信用證方式結算時，由于信用證具有銀行信譽、象征性交貨（也即單據(jù)業(yè)務）和獨立于合同之外的特點，只要賣方給銀行提供信用證項下要求的全套單據(jù)，且單證相符，買方需要無條件付款，這就使得賣方在進行交易時不用擔心買方拒付的問題，買方也不用擔心付了款而收不到貨的問題。正是由于信用證的出現(xiàn)才使得國際貿易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信用證也被譽為“國際貿易的血液”。但信用證對“單證相符”的要求很嚴格，包括對提單日，單據(jù)提示時日及信用證的有效期均有嚴格規(guī)定，如果違反了相關規(guī)定，賣方（托運人）就可能面臨買方拒付或外加賠償損失的結果。信用證“單證一致”的嚴格規(guī)定在貿易實踐中保障買賣雙方利益的優(yōu)越性，但也顯現(xiàn)出缺乏靈活性的一面，信用證單證一致的原則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預借提單產生的一個原因。

二、從法律角度看預借提單存在的依據(jù)

從國際公約的角度看，《海牙規(guī)則》、《漢堡規(guī)則》等公約有關提單相關法規(guī)中，對于船方?jīng)]有按照合同規(guī)定的裝運日簽發(fā)提單有無法律效力未有明確的規(guī)定。其他相關行為如何處理也并未解釋。所以憑借國際公約不能斷定預借提單沒有法律效力。從國內法的角度看， 船方和買方基于提單所產生的關系都是由法律規(guī)定的，我國《海商法》對提單規(guī)定了其各項內容，如收貨人、發(fā)貨人等以及提單的簽發(fā)日期、地點和份數(shù)。同時闡明，如果缺少了提單內容中所規(guī)定的一項或幾項，提單不會隨之改變自身的性質。所以從國內法的角度看，提單的日期被改，并不能導致提單無效。

從實踐中看，如果預借提單法律無效，那么提單所賦予的發(fā)貨人和承運人之間的契約關系則無法律基礎，也即發(fā)貨人和承運人之間不存在合同關系，那么收貨人在付款贖單后就不能憑借該提單去承運人那里提取貨物。這與實際情況不符，實際情況是憑預簽提單可以提貨，只不過晚提貨而已。因此從實踐來看，認為預借提單提單無效是不現(xiàn)實的。從銀行的角度看，銀行處理單據(jù)是按照UCP600以及ISBP 的規(guī)定，認單不認貨，遵循單證一致的原則。銀行只負責審核單據(jù)表面上與信用證規(guī)定一致，且單單一致，而不負責確認單據(jù)的真?zhèn)?。也就是說賣方所提供的單據(jù)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單據(jù)的內容是否屬實，不屬于銀行需要負責的范圍。其實不管賣方給銀行提供的是預借提單還是其他提單，表面上看都是已裝船清潔提單，符合信用證要求。故預借提單并不影響銀行審單付款，應該具有法律效應。

綜上所述，簽發(fā)預借提單的行為是違法的侵權行為，但這不影響預借提單本身仍然具有的法律效力。需要相關各方不能只看預借提單本身法律有效的一面而忽視簽發(fā)預借提單是違法的侵權行為，要認清使用預借提單的風險并采取適當?shù)拇胧﹣肀苊忸A借提單的使用。

三、相關各方應謹防預借提單的使用

簽發(fā)預借提單的行為雖然是違法的，但是預借提單本身又是法律生效的。我們知道在實踐中使用預簽提單是有風險的，很有可能會對相關貿易各方造成損失（如上述案例所示）。所以在實踐中，買賣雙方和承運人應各自盡到職責，謹防并避免預借提單的出現(xiàn)和使用。

（一）從賣方的角度

1.及時交貨，監(jiān)督運輸。賣方在與買方談判簽約時，就應根據(jù)所交易的貨物的特性和市場的情況以及運輸?shù)臓顩r，規(guī)定合適的裝船日期，要及早租船訂艙，并準備好貨物。及時辦理相關手續(xù)，以便及時出運貨物。賣方應該避免到了裝船日期卻不能按時將貨交給承運人的情況發(fā)生。

此外要了解承運人的情況。在運輸實踐中船期不準、甩貨等情況時有發(fā)生，對貨物的運輸造成延誤。賣方在租船訂艙后，要時刻掌握所訂船只的動向，當船舶在運輸過程中遇到麻煩可能會影響下一次的船期時，要及時與船公司溝通聯(lián)系，看能否妥善解決。若不能妥善解決，則要決定是否更換船只，以便順利裝船交貨。尤其是在買方負責租船訂艙的情況下，賣方更應該與買方保持緊密聯(lián)系，保證船、貨銜接得當，在規(guī)定時間內裝船。如果發(fā)現(xiàn)承運人有甩貨行為（這種行為更多的發(fā)生在轉船運輸過程中），也要及時要求承運人立即采取補運措施，盡量避免給買方造成損失。

2.仔細審核信用證，注意其中關于提示單據(jù)、最遲裝運期及信用證到期日。這三個日期應該有合理的時間間隔，提示日期一定要在最晚裝運期之后，且要有足夠的交單期;信用證到期日最好要晚于提示日期或與提示日期為同一天。注意信用證的到期日不可以和最遲裝運期為同一天或這兩個日期離的太近，否則賣方就得在信用證規(guī)定的最遲裝運期把全部貨物裝完，否則就會違反信用證規(guī)定，即使裝貨完畢，也難以做到在完成裝貨的當日提示單據(jù)。所以簽訂合同時，要將發(fā)貨期和單據(jù)提示日期及信用證的有效期合理分開，留出充足的時間來備貨、裝船、制單結匯，以避免簽發(fā)預借提單狀況的出現(xiàn)。

3.買賣雙方要及時溝通。如果賣方因一些難以預料或難以避免的情況，未能及時將貨物裝船，賣方首先要聯(lián)系買方，協(xié)商能否用修改信用證的方式推遲裝船期。在一般情況下，買方通常會給予通融。

（二）從承運人的角度

簽發(fā)預借提單是屬于非法的侵權行為，很可能會給相關各方帶來風險。作為提單的簽發(fā)人，承運人應該做到遵守誠信原則，如實地記載貨物的裝船日期。在貿易中，如果是由于承運人的失誤導致貨物未及時裝船而信用證又要馬上到期，則可以請求賣方（托運人）看能否修改信用證延期裝船，而不是考慮簽發(fā)預借提單。

對于承運人而言，即使托運人提供保函，也不要簽發(fā)預借提單。雖然保函在貿易實踐中被大量使用，比如提貨保函等，但用于換取預借提單的保函在法律上是無效的，對托運人無法律約束力，萬一出現(xiàn)風險，托運人如果推脫責任，承運人需付全責。

（三）從買方的角度

在簽訂合同之前多了解賣方的信譽，最好與信譽良好的客戶做交易，如果遇到信譽不太好或無法確認其信譽的賣方，買方應在簽約時除了采用安全的結算方式外，同時也要選擇適合的貿易術語，比如FOB、FCA等由買方負責租船訂艙的術語，這樣會降低或避免托運人或承運人使用預借提單的可能性。

同時也要注意選擇可信賴的承運人。針對預借提單的簽發(fā)，承運人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所以在租船訂艙時，盡量選擇有過多次良好合作的或是信譽好的承運人。

雖然預借提單本身在法律上是有效的，但其簽發(fā)程序畢竟是違法的。需要貿易相關各方謹防預借提單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