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洋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 211106)
《哭泣的駱駝》記錄了一戶游牧家庭,在烏蘭巴托郊外草原上的日常生活情況。影片通過對一家人純樸、簡單生活的拍攝,展現(xiàn)了蒙古游牧民族的生活情況。其中最引人關(guān)注的是樂師通過演奏馬頭琴,安撫焦躁不安的母駱駝接受了自己的孩子并流下了駱駝的眼淚。本文試圖從這一細節(jié)來論證“樂有哀樂”。
禮記中提到:“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于中,故形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中國古代便將音韻視作表達喜怒哀樂甚至是治國理政的工具,而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卻提出了一種全新音樂美學觀點,他認為聲音不能表達人們的喜怒哀樂。
學者們對“聲”的定義提出了不同的觀點。蔡仲德認為《聲無哀樂論》中的“聲”是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具體情況需要做具體分析;李業(yè)道對“聲無哀樂”提出了疑問,他認為《聲無哀樂論》中有兩個矛盾的觀點,即同時存在“聲無哀樂”與“聲有哀樂”;李法幀也認為嵇康的觀點存在著自我矛盾的現(xiàn)象,會造成不可預估的理論危機;宋克賓則反駁了李法幀的觀點,他認為嵇康的《聲無哀樂論》并沒有說明音樂生活中沒有哀樂,而是“以‘樂之為體以心為主'”。[1]
學術(shù)界對于嵇康的《聲無哀樂論》爭論不斷,關(guān)鍵點在于大家對嵇康所提出的“聲”概念的界定不明確。筆者認為在諸多學者的討論中,修海林所提出的“音無哀樂,樂有哀樂”是符合《聲無哀樂論》本意的,是“以嵇康證明嵇康”。
在這里我們應該將“聲”、“音”、“樂”分開來看?!奥暋敝傅氖亲匀唤缰锌陀^存在的,并非人為操作的音響效果;“聲成文,謂之音”,將“聲”進行調(diào)制變成“音”;而“樂”則是“音”的集合,是現(xiàn)在廣義上所指的“音樂”。
修海林從音樂的兩個角度分析了嵇康的“聲無哀樂”理論,提出了一個新觀點,即“音無哀樂,樂有哀樂”。這一觀點開拓了人們的視野,使學術(shù)界對《聲無哀樂論》有了新的認知。他認為音樂的存在可以分為“音本體”和“樂本體”,嵇康所指的“聲”是在“音本體”的層面提出的,而對于“樂本體”中的哀樂性,嵇康的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
筆者認為在實際生活中,理應對“音”和“樂”區(qū)分來看,即“音聲”不等于是“樂”。打擊樂即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所發(fā)出的聲音實質(zhì)上是噪音,聽眾很難通過打擊樂簡單的幾個音來明確分辨出音樂的情緒,即使通過作曲家對打擊樂的節(jié)奏進行有效編配,也只是能讓聽眾感受到打擊樂對于音樂情緒推動力的大小,而不能感受到音樂的情緒是高興還是悲傷。而修海林所指的“樂本體”的實質(zhì),其實是“樂音”,是具有調(diào)式調(diào)性、有序組織、強弱起伏的旋律以及和聲的音樂語言,是與“聲”和“音”不同的。觀眾在聽到動聽婉轉(zhuǎn)的音樂時,接收到作曲家的情感輸出,這種情感是作曲家根據(jù)音程的特性,有組織、有規(guī)律地創(chuàng)作出來的,是利用“樂”中實際存在的哀樂性所展現(xiàn)了自己的音樂情感,而非作曲家賦予了音樂的情感。所以,嵇康所指的“聲無哀樂”其實是站在“音本體”上提出的。
實際上,“樂”與人的情緒是有密切聯(lián)系的,音樂本身是具有情感??鬃拥目吹搅艘魳穼θ说囊龑ё饔?,認為通過學習音樂能夠改善一個人的行為及性格,起到教化作用。同時,當下流行的胎教音樂也說明了音樂對人情感輸出的作用。
音樂作為情緒表達的載體,受眾群體必然會將其與自身經(jīng)歷聯(lián)系在一起,產(chǎn)生共鳴。那么這是否說明音樂的“哀樂”屬性其實是人們的復雜經(jīng)歷以及主觀情緒誘導所致?紀錄片《哭泣的駱駝》中的母駱駝始終對自己產(chǎn)下的小駱駝不管不顧,甚至小駱駝一靠近母駱駝就變得焦躁憤怒,在主人請來樂師演奏馬頭琴對母駱駝進行安撫后,母駱駝最終接受了小駱駝并落下了眼淚。這正說明了人類感受到音樂的“哀樂”不是因為自身的音樂經(jīng)歷,而是音樂本身具有“哀樂性”,使得相對于人類而言較為低等的動物也能接收到音樂的情感輸出。這一點為“樂有哀樂”提供了有力的論證。
感知音樂的能力并不是人類所特有的,許多動物甚至是植物都可以“聽懂”音樂。2001年美國德克薩斯醫(yī)科大學的研究者發(fā)現(xiàn)獼猴可以輕松地將簡單的兒歌進行轉(zhuǎn)調(diào);山東曾被報道多個養(yǎng)鴨專業(yè)村都使用音樂來控制鴨子的情緒;劍橋大學研究者發(fā)現(xiàn)鯉魚經(jīng)過訓練,可以通過嘴巴來選擇聽到的音樂的類別。我國研究者對犢牛生長性能進行了試驗:將牛犢分為收聽音樂和不收聽音樂兩組,在同等條件下飼養(yǎng)。結(jié)果顯示,音樂環(huán)境提高了牛犢的生長性能,降低了牛犢的應激激素,提高了免疫水平。[2]
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音樂對動物心理和生理上的影響是明顯的。安靜的音樂可以安撫動物煩躁的情緒,對動物具有鎮(zhèn)靜劑的作用。同時,這也證明了“樂有哀樂”并不是人類更為復雜的個人經(jīng)歷以及主觀情緒造成的,而是客觀存在的;《哭泣的駱駝》中的母駱駝也同樣是感知到了“樂”中的“哀”與“樂”因此留下了駱駝的眼淚,最終接受了自己的孩子。
嵇康的《聲無哀樂論》促進了中國音樂美學領(lǐng)域的繁榮發(fā)展,學術(shù)界眾說紛紜,各持己見,對《聲無哀樂論》的研究始終沒有定論。修海林提出的“音無哀樂,樂有哀樂”的新觀點為嵇康的《聲論》提供了新的解釋,也為后人研究音樂美學起到了借鑒意義。另一方面,轟動一時的紀錄片《哭泣的駱駝》中樂師為駱駝演奏馬頭琴的片段恰好證明了“樂有哀樂”,音樂的喜怒哀樂并不是人類依靠主觀賦予的,而是產(chǎn)生于“樂”本身,同時“哀樂”的范圍也不僅僅局限于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