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相互寶的起源與發(fā)展

葉葉強 北京工商大學

一、相互寶概述

相互保（后改名為“相互寶”）于2018年10月16日在支付寶上線，自上線之日起，便自帶流量，對相互保的討論和爭議在社會廣泛存在。那么相互保到底是什么？

從備案條款和實際銷售形式看，相互保是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經營的通過互聯網銷售的團體重大疾病保險。但從相互保的內核角度分析會得出不同的結論：1.相互保的參與條件為支付寶的螞蟻會員。2.僅收取10%的管理費用，不以盈利為目的（我國保險公司綜合成本率遠高于10%，即使從世界范圍看，10%的成本率也是相當低的水平，信美退出后變?yōu)?%，螞蟻金服高管表示未來會通過技術降低整體成本，進一步降低管理費比例）。3.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剛性兌付。4.分攤費用采取事后繳納保費方式（相互保險社常用方式）。由此可以認為，相互保是一款基于互聯網銷售的有保險公司兜底的相互保險。信美退出后，相互保更名為“相互寶”，更名后的相互寶屬性清晰，即基于芝麻信用的后付費制的網絡互助。需要注意到的是，網絡互助、網絡籌款、眾籌三者之間是不同的（宋占軍、武岳，2019）。

截至2019年8月24日，相互寶參與人數達8447萬人，現象級產品折射出市場潛在的巨大保障需求，相互寶依托阿里技術和螞蟻金服信用數據，在互聯網流量巨頭支持下快速崛起，其本身的創(chuàng)新是引爆市場需求的核心點。但也要認識到，相互寶的成功不具有可復制性。2019年4月，泰康在線聯合騰訊微保推出的“藥神保”試圖復制相互寶的繁榮，目前銷量并不能令人滿意。通過梳理相互寶發(fā)展過程中的大事件，以及各期分攤情況，對相互寶未來發(fā)展做出預估及評述。

二、相互寶發(fā)展之大事件

2018年10月16日，相互保在支付寶上線，當日近20萬人加入。相比于微信的內斂，怕干擾用戶體驗的低頻次推廣而言，支付寶則毫不手軟，首頁欄醒目提示，螞蟻保險中單列一欄，以及“0元加入、30萬元保障”的宣傳語，相互保人數迅速增長。上線8天，用戶人數突破1000萬。

2018年11月27日，“相互?！备墳椤跋嗷殹?，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退出。螞蟻金服做出了一些承諾和補償：2019年人均最高分攤額不超188元（超過部分由螞蟻金服承擔）；未來人數低于330萬也不會立即解散，繼續(xù)為用戶提供一年的大病保障；2019年1月31日前，相互寶發(fā)生的分攤費用由螞蟻金服承擔；管理費用從10%下降到8%。由于升級操作便利，保障看起來更優(yōu)惠，以及互聯網引導式思維下培養(yǎng)的操作慣性影響，大多數“相互?！庇脩羯墳椤跋嗷殹?。僅有少部分用戶未升級，該部分用戶保障自2019年10月16日陸續(xù)到期。信美的退出直接導致相互保性質的轉變，即由重疾險變?yōu)榫W絡互助。

2019年2月15日，相互寶發(fā)布《結余規(guī)則公告》，擬為分攤結余使用細則征求成員意見。分攤結余來自于扣費機制，每期人均分攤金額在計算時精確到多位小數，但人民幣最小的單位是“分”，不足1分的按1分計算，因此便產生了結余。共有26.48萬用戶參與投票，97.414%用戶表示支持分攤結余用作下一期分攤使用。

2019年3月12日，相互寶開放了用戶本人59周歲以下的父母加入。其父母、配偶、子女均可通過本人的支付寶參與相互寶，也可單獨加入。

2019年3月20日，相互寶發(fā)布《產品升級公告》，決定自22日起升級優(yōu)化“加入條件”。優(yōu)化后，芝麻分650分及以上的加入要求取消了，改為通過以芝麻分為基礎的綜合準入評估。優(yōu)化目標是為了讓更多健康用戶加入相互寶，并使加入人群信用風險更小。

2019年3月26日，“賠審團”首例案件引發(fā)了巨大的社會關注。申請人唐某因意外跌落導致深度昏迷，家屬發(fā)起互助金申請。調查員核查中發(fā)現，唐某加入相互寶前需遵醫(yī)囑長期服用激素藥物，不符合健康告知要求，家屬方則認為激素藥物的服用與意外事故無關。賠審團審議的時間一般為24小時，但因申請人家屬要求，撤銷申請互助金，審議在5個小時后被叫停。僅5個小時，超25萬賠審員進行投票，近58%的賠審員支持調查員。對于案件的分歧和輿論，是申請人家屬撤銷互助金申請的重要原因，據悉，由于透明的運作機制，后臺沒有對評論做篩選，“騙?！薄皫Р⊥侗！钡茸盅垲l頻出現，患者家屬情緒逐漸崩潰，要求立刻停止審核，并撤銷全部討論。在6月份第二個“賠審”案中，相互寶增加了愛心接力功能。審核失敗的申請人有權利發(fā)起愛心接力，讓愿意給他捐贈的成員可以自發(fā)捐贈，但最高金額上限是5萬元。

2019年4月12日，原保監(jiān)會網站發(fā)布對信美人壽保險相互社的處罰決定書。處罰緣由為信美未按照規(guī)定使用經批準或者備案的保險條款、保險費率以及欺騙投保人、被保險人或者受益人。當事人向銀保監(jiān)會提出陳述申辯，銀保監(jiān)會對當事人的陳述申辯意見不予采納，對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董事長、總經理分別處罰款65萬元、13萬元、15萬元。

?表1 相互寶大事件梳理

2019年5月1日，相互寶新的“保障規(guī)則”生效。新保障規(guī)則自4月24日公開征求意見，調整了4項健康要求條款，明確輕度重癥范圍和互助標準，新增多次互助（輕度重癥確診獲互助后無需退出計劃）。

2019年5月8日，針對60—70周歲的人群定制的老年防癌計劃上線。健康要求較相互寶更寬松。2019年7月12日，在7月第1期公示中有287人申請互助金，其中某成員經過調查員審核后在公示期被提出異議，相互寶進行了核查，撤銷該成員的申請，人數變?yōu)?86人。8月第1期公示中有2筆案件被撤回。

三、各期分攤金額及預估

相互寶各期分攤金額如表2所示。7月第2期救助人數為496人，人均分攤額為1.48元，以相互寶前6個月的數據做對比，救助人數和人均分攤額增速較快。救助人數和人均分攤額的過快提高導致網絡上發(fā)出質疑的聲音，注射甲狀腺癌細胞騙保等謠言流傳。救助人數的快速增長有兩個原因：1.相互寶用戶快速增長。隨著用戶的增多，救助人數必然增多。2.加入時間超過90天（等待期）的用戶數增長迅速。如表2所示，4月第2期，已經度過等待期的用戶數為2330.8萬，3個月后，人數達到5242.6萬（為簡單估計，忽略了退出及已救助人數）。而人均分攤額增長較快的原因在于分攤金額的增速高于分攤人數的增速。

?表2 相互寶每期分攤情況

參考水滴互助2019年至今的互助數據，中青年抗癌計劃每月的救助人數為177人左右，考慮到相互寶用戶數量以及相互寶當期申請互助的人群中癌癥人數占全體申請人數的比重，估計未來幾期相互寶每期需救助人數在700人左右，人均分攤額在2元左右。

四、發(fā)展預估及評述

相互寶背靠7億支付寶用戶，截至目前8447萬的用戶量仍存在增長空間。但增長速度有放緩趨勢，如圖1，圖中數據為當期分攤人數減上一期分攤人數。

保守估計，至2019年底相互寶用戶會超過1億人。隨著用戶的不斷加入，救助人數必然增加，但人均分攤額會在某一較小區(qū)間范圍內波動，單期人均分攤額不會超出3元。

從保障范圍來看，由于初期信美人壽相互保險社的影響，相互寶和常見重疾險一樣，保障100種重大疾病。其中，前25種已經涵蓋了95%的常發(fā)重疾，其余許多病種來自于保險公司的“噱頭”。據悉，年底前完成的重疾險修訂標準中甲狀腺癌可能會被剔除重大疾病范圍，轉為輕癥。得天獨厚的投票征求意見機制使得相互寶有能力也有動力在保障范圍合理性上領先商業(yè)保險一步，實際上相互寶也如此做了，在5月1日的保障升級規(guī)則中對甲狀腺癌進行了細分。未來相互寶應優(yōu)化互助金額度，進一步明確覆蓋的疾病定義，糾正保障范圍，剔除連專家醫(yī)生都難以理解的疾病定義。隨著新的重疾修訂表完成，相互寶應及時升級保障規(guī)則。

相比于重大疾病保險，相互寶存在輕癥、中癥保障較少、保障金額低、分攤金額與風險不匹配等短板，但也要看到，由于保障水平低而使得每期分攤費用較少，更強的互助共濟性讓相互寶成為溫情社區(qū)，正是這些短板使得相互寶快速發(fā)展。獨特的賠審團機制使得爭議問題處理更為公平，線下保險公估核查與線上舉報機制相結合的方式提高了風險管理能力。相互寶是網絡互助，努力在商業(yè)和公益之間達到平衡，才能實現經營的可持續(xù)性（何小偉、聶紫薇，2019）。依托于互聯網技術的相互寶，未來走向值得關注。

五、結論

通過對相互寶大事件的梳理和分析，可得出以下結論：

（一）網民存在巨大疾病保障缺口，市場潛在需求強勁

?圖1 每期增加人數趨勢圖

相互寶人數快速增長的背后映射出網民疾病保障的缺口，雖然相互寶有類似公益的屬性，但參與的每個人都希望獲得一份保障。相互寶用戶數不斷刷新預估數字，八九千萬人的規(guī)模早已經超過了所有購買商業(yè)重疾險的人數。在保險銷售隊伍潛意識中，居民保險意識弱是保險不好賣的重要原因之一。當相互寶8天突破1000萬用戶時，保險界雷聲滾滾，究竟是保險意識弱，還是產品不夠好，值得進一步討論。顯而易見的是客觀存在的疾病保障缺口，潛在的市場需求成為商業(yè)保險的“打氣筒”，醫(yī)療保障領域前途可期。

（二）我國缺乏發(fā)展相互保險的土壤

信美相互在2018年11月被約談，當時為了能保住產品的“保險身份”向監(jiān)管部門提出了多種解決方案，奈何最終沒能改變成為網絡互助的結局。細究監(jiān)管處罰和信美的陳述申辯皆有依據，且信美對監(jiān)管的處罰作出申辯，在保險行業(yè)中實屬罕見。后付費制是相互保險社常用支付方式，對于可罰可不罰的情況，監(jiān)管還是沒有給其留有余地。回顧全球相互保險發(fā)展之初，皆有團體、協會等組織的身影，而我國各類行業(yè)協會或組織缺乏足夠的號召力和凝聚力?，F階段，我國缺乏發(fā)展相互保險的土壤。

（三）尚無監(jiān)管的相互寶成創(chuàng)新試驗田

從保險產品到網絡互助，相互寶沒有了保險條款限制，少了監(jiān)管約束，成為了自由之身，公開征求意見并執(zhí)行、更改重疾種類（甲狀腺癌）、優(yōu)化健康告知，種種變革走在了保險業(yè)前頭。相互寶存在著大膽嘗試的制度空間。

六、結語

相互寶發(fā)展至今，互聯網時代的便捷和機遇體現得淋漓盡致。相互寶的繁榮致使網絡互助迎來“第二春”。網民視相互寶為基本醫(yī)療保險的補充，相互寶在推動保障意識的普及上有著巨大功勞。在傳統(tǒng)保險公司積極擁抱數字化技術背景下，依托于領先技術平臺的相互寶，未來會走出什么樣的道路，帶來什么樣的創(chuàng)新，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