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偉 程浪 黃后寶
膀胱癌是常見的泌尿系統(tǒng)惡性腫瘤之一,其在男性中的發(fā)病率和死亡率長期居我國惡性腫瘤前十位[1],70%~80%為非肌層浸潤性膀胱癌(non-muscle invasive bladder cancer, NMIBC)[2]。傳統(tǒng)經(jīng)尿道膀胱腫瘤電切術(conventional transurethral resection of bladder tumor, cTURBT)仍然是目前NMIBC首選的手術方式,但是由于其分塊切除方式,不僅破壞了腫瘤的完整性,對病理診斷造成影響,還可導致腫瘤細胞的種植播散,可能導致腫瘤早期復發(fā)[3],而膀胱腫瘤整塊切除(en-bloc resection of bladder tumor, ERBT)可以很好地解決這些問題[4]。我科自2015年起應用海博刀(Hybridknife)對NMIBC行整塊切除術[5],療效滿意。在本研究中,我們回顧性分析了Hybridknife ERBT與cTURBT的手術并發(fā)癥發(fā)生及術后腫瘤復發(fā)等情況,綜合評價兩種手術方式的療效及安全性,現(xiàn)報告如下。
選取2015年3月至2019年3月在我科住院并經(jīng)由同一術者手術的NMIBC患者119例,其中Hybridknife ERBT組47例,cTURBT組72例。所有患者術前均行泌尿系彩超、CT及膀胱鏡檢查,并行靜脈腎盂造影或CTU排除上尿路腫瘤。排除復發(fā)腫瘤患者,以及術后病理為肌層浸潤性膀胱癌或非膀胱尿路上皮癌的患者。根據(jù)EAU指南[6]將所有入組患者分為低危、中危和高危組。本研究經(jīng)皖南醫(yī)學院第一附屬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后實施,所有患者均在術前簽署知情同意書,兩種手術方式均由同一位醫(yī)生獨立完成。
患者取截石位,所有患者均常規(guī)采取全身麻醉。
Hybridknife ERBT組:經(jīng)尿道置入F26電切鏡鞘,先用膀胱鏡觀察腫瘤位置、大小及數(shù)目,明確腫瘤距輸尿管開口的距離(圖1A)。灌洗液為5%甘露醇。置入Hybridknife(ERBE VIO300D,德國)進行手術操作。在距腫瘤邊緣5 mm處用Hybridknife將亞甲藍+甘油果糖混合液注射至腫瘤黏膜下層,直至腫瘤明顯隆起(圖1B)。先用Hybridknife環(huán)繞腫瘤邊緣切割一周(圖1C),切割過程中保持膀胱為半充盈狀態(tài),利用電切鏡鞘及Hybridknife將腫瘤基底部挑起,暴露腫瘤基底部纖維組織(圖1D),采用切撥結合的方式將腫瘤自黏膜下完整剝離后,立即用異物鉗將腫瘤取出體外(圖1E),較大腫瘤可用取物袋裝袋后,連同鏡鞘一起取出體外,盡可能縮短腫瘤在膀胱內留置時間。最后將創(chuàng)面仔細止血,仔細檢查創(chuàng)面有無穿孔(圖1F)。
cTURBT組:本組患者均采用傳統(tǒng)電切鏡電切(WOLF)。電切功率設定為160 W,電凝功率為80 W。采用順行切除的方式將腫瘤分塊切割,直至肌層。隨后將膀胱腫瘤碎組織沿鏡鞘沖洗出體外,腫瘤組織較多時,用Elick沖洗器將腫瘤沖出。最后將創(chuàng)面仔細止血,檢查創(chuàng)面有無穿孔。
所有患者術后常規(guī)留置F22三腔氣囊導尿管,并用吉西他濱2 g行即刻灌注,留置30 min。術后接膀胱持續(xù)沖洗至尿液轉清。根據(jù)腫瘤的風險分級,將兩組患者分為低危、中危、高危組,制定膀胱灌注及隨訪方案:所有患者均采用吉西他濱(2 g)術后灌注,每周1次,共8次;中、高?;颊哂枰约魉麨I(1 g)維持灌注,每2周1次,共8次,隨后每月1次,維持灌注1年。所有患者術后3個月復查膀胱鏡,低危患者6個月后(即術后9個月)再復查1次,隨后每年復查1次;中/高?;颊咝g后2年內,每3個月復查1次,隨后每半年復查1次。本研究的隨訪截點為膀胱鏡檢發(fā)現(xiàn)腫瘤復發(fā)。
A:觀察腫瘤大小及位置;B:黏膜下注射亞甲藍+甘油果糖混合液,至腫瘤基底明顯隆起;C:繞腫瘤邊緣環(huán)形切開;D:自腫瘤基底將腫瘤完整剝離;E:腫瘤連同周圍黏膜完整取出體外;F:創(chuàng)面仔細止血圖1 Hybridknife整塊切除膀胱腫瘤過程
因cTURBT組有3例在隨訪過程中失訪,故最終納入116例患者,其中Hybridknife ERBT組47例,cTURBT組69例。兩組患者的一般資料及腫瘤學特征見表1。經(jīng)統(tǒng)計分析,兩組患者的年齡、性別,腫瘤大小、數(shù)目、位置及分期,腫瘤危險度分組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1 兩組患者一般資料及腫瘤學特征
兩組患者的術中及術后情況見表2。Hybridknife ERBT組患者的手術時間和術后住院天數(shù)均短于cTURBT組患者。同時,Hybridknife ERBT組患者與cTURBT組患者相比,其術后膀胱沖洗時間和術后導尿管留置時間也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此外,對比兩組術后病理組織切片,Hybridknife ERBT組的標本切片層次清晰,可見肌層組織,而cTURBT組的標本切片層次不明顯,且擠壓、燒灼痕跡明顯(圖2)。
在手術并發(fā)癥方面,Hybridknife ERBT組無一例發(fā)生閉孔神經(jīng)反射、膀胱穿孔及輸血等嚴重并發(fā)癥。而在cTURBT組中,有8例在術中發(fā)生閉孔神經(jīng)反射,3例發(fā)生膀胱穿孔,其中有1例出血嚴重導致膀胱填塞,予二次手術清除血凝塊后輸血600 ml。由此可見,Hybridknife ERBT組的安全性可能要優(yōu)于cTURBT組,但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2 兩組患者術中及術后指標比較
A:Hybridknife ERBT組腫瘤病理切片;B:cTURBT組腫瘤病理切片圖2 兩組腫瘤病理切片情況(HE染色)
Hybridknife ERBT組平均隨訪時間為(20.94±13.69)個月(3~44個月),cTURBT組平均隨訪時間為(21.96±15.51)個月(3~48個月)。在隨訪過程中,Hybridknife ERBT組有2例患者復發(fā),復發(fā)率為4.3%(2/47),cTURBT組有12例患者復發(fā),復發(fā)率為17.4%(12/69)。采用Kaplan-Meier生存曲線分析兩組患者無腫瘤復發(fā)生存時間(recurrence-free survival, RFS)情況(表3,圖3),我們發(fā)現(xiàn)Hybridknife ERBT組和cTURBT組的總體RFS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48.84個月 vs 35.74個月,P=0.001),兩組患者中,中危組RFS有差異(P=0.002),而低危(P=0.114)和高危(P=0.106)組RFS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3 兩組間RFS比較
A:總體RFS;B:低危組RFS;C:中危組RFS;D:高危組RFS圖3 Kaplan-Meier 生存曲線計算RFS
cTURBT手術一直是治療NMIBC的金標準。然而,這項技術也存在著很多顯而易見的缺點。首先,cTURBT對于膀胱腫瘤采用順行切割的方法,即將腫瘤組織分塊切割。這種切割方法違反了腫瘤手術的“無瘤原則”,易造成腫瘤組織在膀胱內的種植播散,有研究顯示這可能是引起膀胱腫瘤術后3個月內復發(fā)高峰的原因之一[7-8]。此外有研究報道可在cTURBT術后患者的外周血中發(fā)現(xiàn)循環(huán)腫瘤細胞,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jù)表明會直接導致腫瘤細胞遠處轉移,但可能增加腫瘤轉移的風險[9]。其次,由于電刺激和熱損傷閉孔神經(jīng),cTURBT術中容易發(fā)生閉孔神經(jīng)反射,嚴重時可導致膀胱穿孔[10]。在本研究中,cTURBT組有8例發(fā)生閉孔神經(jīng)反射,3例出現(xiàn)膀胱穿孔,1例患者穿孔后出血嚴重,導致膀胱填塞,需要輸血,也反映了cTURBT在這方面的問題。cTURBT還有一個關鍵問題,由于腫瘤組織被分塊切除,腫瘤組織自身的立體組織結構被破壞,對腫瘤基底部的電凝切割,造成層次不清,導致切除深度不夠,不僅對病理診斷的準確性造成影響,還增加了腫瘤殘留的風險,給患者帶來二次電切的痛苦[4,10]。有研究報道顯示cTURBT術后二次電切時,分別有17%~67%的Ta期患者和20%~71%的T1期患者存在腫瘤殘留,而且絕大部分殘余腫瘤(36%~86%)位于初次電切部位[11]。cTURBT的這些不足,促使人們去探索更好的手術方式來治療NMIBC。
ERBT并不是一個全新的手術方式。日本學者Ukai等[12]早在2000年就報道了用“J形”針狀電極對88例腫瘤大小在2.0 cm左右的NMIBC患者實施ERBT,手術均獲得成功,無嚴重并發(fā)癥發(fā)生,認為該術式是安全有效的。ERBT的優(yōu)勢之一是保留了膀胱腫瘤的完整性,這樣可獲得更準確的病理分期和分級,優(yōu)勢之二是遵循了腫瘤切除的“無瘤原則”,避免了腫瘤碎組織的種植轉移[8]。鑒于此,之后陸續(xù)有報道應用不同的能量平臺開展ERBT手術。Hurle等[13]同樣應用“J形”電極對74例NMIBC患者實施ERBT,僅有1例患者發(fā)生膀胱穿孔,術后2年無腫瘤復發(fā)生存率為85.59%。Kramer等[14]在歐洲開展了一項ERBT多中心研究,共納入221例NMIBC患者,分別用電切(單極/雙極,156例)和銩激光(65例)實施ERBT,97.3%的組織標本中可見肌層,22.3%的患者在術后1年出現(xiàn)復發(fā),但其中有63.6%的復發(fā)灶出現(xiàn)在初次電切部位之外,此外電切組(26.3%)相較銩激光組(1.5%)更易中轉為cTURBT。國內也有學者開展了相關研究,Li等[15]回顧性分析了136例行銩激光ERBT和120例cTURBT的NMIBC患者的臨床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ERBT組在手術時間、術后膀胱沖洗時間及導尿管留置時間、住院天數(shù)方面要明顯優(yōu)于cTURBT組,且ERBT組術后無一例出現(xiàn)嚴重并發(fā)癥(膀胱穿孔/輸血),兩組間的腫瘤無復發(fā)生存率無明顯差異。這些研究證實,與cTURBT相比,ERBT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
Hybridknife在消化道腫瘤內鏡黏膜下切除(endoscopic submucosal dissection, ESD )的應用較為廣泛[16]。Nagele等[17]首次報道了應用Hybridknife對5例NMIBC患者成功實施了ERBT,沒有患者出現(xiàn)閉孔神經(jīng)反射、膀胱穿孔等嚴重并發(fā)癥。我們前期報道了在本中心采用Hybridknife實施的40例ERBT,證實了其安全性和有效性[5]。在本研究中,我們進一步增加了Hybridknife ERBT組的病例數(shù),同時與cTURBT進行了對比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與cTURBT組相比,Hybridknife ERBT組在手術時間、住院天數(shù)、術后膀胱沖洗時間、術后導尿管留置時間等方面,均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Hybridknife ERBT組患者無一例發(fā)生閉孔神經(jīng)反射、膀胱穿孔及出血嚴重需要輸血等嚴重并發(fā)癥,而cTURBT組則有數(shù)例患者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手術并發(fā)癥。我們認為Hybridknife ERBT除了具有ERBT的基本優(yōu)勢之外,術中采用亞甲藍+甘油果糖混合液進行膀胱黏膜下注射,可在腫瘤基底形成“水墊”,不僅可以作為手術切除標記,同時也人為增加了膀胱腫瘤基底黏膜的厚度,特別是對于輸尿管口上方的腫瘤,避免了因擔心膀胱穿孔、輸尿管損傷導致切除深度不夠的問題。
對比兩組術后腫瘤的復發(fā)情況,Hybridknife ERBT組的總體復發(fā)率要低于cTURBT組(4.3% vs 17.4%,P=0.033)。兩組間的總體RFS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其中中危組的RFS差異較明顯,而低危和高危組RFS無明顯差異。也有報道發(fā)現(xiàn)ERBT組和cTURBT組的腫瘤復發(fā)率和無進展生存時間無明顯差異[7,15,18],我們認為這與實施ERBT的不同方式有關,可能還需要大樣本數(shù)據(jù)的分析比較。
ERBT也有其自身的不足。對于前壁、底部以及頂?shù)捉唤缣幍陌螂啄[瘤,ERBT實施的難度較大[19]。此外對于大體積膀胱腫瘤(>4 cm),切除后將腫瘤完整取出體外也是目前的一個難點。我們采用Hybridknife ERBT切除的最大腫瘤直徑為4 cm,通過取物袋連同鏡鞘一起取出,也有報道采用將電切鏡更換為腎鏡后,用腹腔鏡抓鉗將大體積腫瘤取出[20]。但即使存在這些不足,我們認為ERBT也是NMIBC手術方式改良的一個發(fā)展趨勢。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與傳統(tǒng)TURBT相比,Hybridknife ERBT在安全性和有效性方面具有一定的優(yōu)勢。還需要前瞻性、多中心、大樣本數(shù)據(jù),來對不同的ERBT方式進行比較,從而得出更為可靠的結論,指導臨床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