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萱
人的記憶好像是沒有邏輯的。你可能記不住熟人的名字,忘記至關重要的單詞,但卻會時時想起那無意間看到的一抹翠綠、一縷陽光。
高中的學習,總是那么緊張而機械。大量地背誦課文、做習題,大腦卻出現(xiàn)斷片式的空白,提筆不知如何下手。窗外陽光白云也好,藍天清風也罷,一切都與我無關,反反復復在耳邊響起的就只有老師的教誨、媽媽的嘮叨,日復一日。
周末午后,我坐到書桌前,望向窗外,細雨蒙蒙茫茫一片,屋頂瓦片滑滑的,散發(fā)出冰凌般的光澤。屋前那顆老梧桐樹,在雨中微微戰(zhàn)栗著,仿佛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抓住枯黃的葉子,不忍分離。我突然在心中泛起一絲逃離的沖動,套上外套,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雨里,身后傳來媽媽呼喚我的聲音。
雨中的街道,寂寥的行人匆匆走過。我裹了裹外套,竟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沒什么地方可去——不想聯(lián)系同學,不想逛商店,不想吃零食……信步向家附近的小公園走去。公園雖不大,但有座小山,有樹林,有花草,還有個碧綠的小湖。天氣晴好時,附近的居民會來公園散散步;月朗星稀時,湖邊會有不少的納涼者;哪怕在天寒地凍時,也有不少人來欣賞雪景,孩子們堆雪人、打雪仗,更是玩得不亦樂乎。正是一派“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的景致。
我已記不清有多久沒來過這個公園了,只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常常會帶我來照照相、曬太陽、放風箏。10歲那年夏天,我和爸爸在小山坡轉角的草地處看到了一棵小泡桐樹,樹干纖細矮小,但樹葉卻很綠很大。幾個頑皮的小男生正在撕扯著小泡桐的葉子,被爸爸喝止后立馬作鳥獸散,其中一個小胖子還在草地上摔了個“驢打滾”,我當時在爸爸身后笑得不行。想到這里,我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加快腳步來到公園。
冬雨里的公園,格外的安靜,安靜到蕭瑟。陽光風箏、花香鳥語、戲謔玩鬧、竊竊私語通通不見,只有枯萎的小草已化作塵泥,凌亂的樹枝間零星地垂掛著凋零的黃葉,沉沉的湖面上煙雨凄迷,細雨如絲,鉆進我的發(fā)梢,愈發(fā)的冰涼。沿著褐色的碎石路,我心不在焉地向山坡走去,意興闌珊。
跨過幾級青石臺階,來到山坡轉角處,卻驚奇地看到,在這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小泡桐樹長大了,而且是出乎意料的高大。原本伸手可摘的枝條,如今需抬頭仰視。原本細嫩羸弱的樹干,已長成合抱般粗壯,在雨中格外堅韌挺拔。盡管缺少綠葉的裝扮,掛著雨珠的樹冠卻更加顯得蒼勁有力。站在泡桐樹下,我撫摸著它,樹皮緊實致密,微風中隱隱傳來泥土的芬芳。我的思緒記憶忽然間變得清晰起來,飄到了遠方,又回到了從前。從蹣跚學步、懵懂記事開始,第一天去幼兒園拉著媽媽的手大哭,和小朋友做著排排坐游戲的喜悅,戴上紅領巾向著國旗行少先隊禮的自豪,剛剛接觸初中知識的新奇,運動會賽場上忍著傷痛的堅持,成績出現(xiàn)滑坡時的彷徨,與同學們對時事熱點的辯論,對未來理想的向往……這一幕幕畫面,宛若電影般在腦海中重現(xiàn)。原來,我也在慢慢成長!我的心跳忽在胸腔內加速起來……
“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贝禾炖铮萃鋾`放出美麗的花朵,就像一個個紫色的小鈴鐺在春風中搖曳。我期待著。
這篇散文習作和賈平凹的《我的小桃樹》、史鐵生的《合歡樹》異曲同工。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為前程奔波的日子里,我們的激情與本心都在格式化的生活中被鎖定。煩躁,迷茫,幾近麻木……這樣的情緒偶爾會來占據(jù)身心。而自然界的一棵樹,一棵與童年記憶,親情激情憧憬等美好情愫相關聯(lián)的樹,在瞬間將格式化的身心解鎖,我們的心靈又重回濕潤激越的狀態(tài)……小作者不疾不徐,層層鋪墊,處處映襯,結尾升華之筆水到渠成。
——鄭鳳梅 (湖北語文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