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凡
摘要:30年代中后期,日本殖民統(tǒng)治加劇,KAPF組織解散,《黃昏》中知識分子在戀愛中的選擇不僅僅局限于男女關系層面,而是反映了時代背景下知識分子對前路選擇的迷茫心境。
關鍵詞:轉向, 知識分子, 戀愛矛盾
1.引言
由于朝鮮半島分裂下的意識形態(tài)制約及研究者對越北事件的回避,關于韓國越北文人的研究情況并不樂觀,直到上世紀90年代,隨著韓國對越北作家解禁政策的施行,越北文人的文學創(chuàng)作才得以重回大眾視野。而韓雪野作為越北文人的突出代表,其文學活動也受到了學界的關注,《黃昏》是韓雪野對其早期小說的發(fā)展,同時也是他1936年及之后轉向小說的開端,但談及《黃昏》中的人物形象,尤其是處于戀愛矛盾中的知識分子形象,該領域的研究成果還有待補充。本文試圖分析《黃昏》中處于戀愛矛盾的知識分子形象,考察作品與環(huán)境的關系,探究韓雪野作為知識分子一員面對轉向選擇時的內心世界。
2.轉向與韓雪野
20世紀20年代末,日本對殖民地朝鮮的思想運動進行殘酷鎮(zhèn)壓。30年代,為扼殺朝鮮抗日民族解放斗爭,日本以壓制出版、媒體業(yè)等極端手段進一步鎮(zhèn)壓朝鮮,"卡普新建設社事件"隨之爆發(fā),該事件于1935年以卡普組織解散收場。這一劇變直接導致了韓國文學界的精神空白,借助這一空白期,日本于1936年重新修訂了《思想犯保護觀察法》等法令,試圖誘導朝鮮學界的思想轉向。
作為殖民地的知識分子,認清自身這一問題避無可避,因此轉向也具有重要的意義。它成為作家精神世界和思想深度的衡量標準,也為作家日后開展新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一個良好契機。轉向作家苦心尋求殖民地時期文學生活的新方法,韓雪野自不例外。他深刻認識到日本帝國主義的壓迫下理念性文學難以為繼,文學創(chuàng)作需要擺脫宏觀理論范疇,轉而關注個體的日常生活。出獄后的首部長篇小說《黃昏》,雖然還未具備鮮明的轉向小說特點,卻成為作家試圖邁向轉型的新起點。林華卻認為,《黃昏》中對生活的再現(xiàn)具有一定藝術性,但男女主人公發(fā)展中的形象并不豐滿,即沒有調和好人物與環(huán)境的關系。
此種認識是否合理,我認為有必要對《黃昏》中的人物,尤其是占比最大的知識分子形象進行具體的分析與考察。
3.日帝統(tǒng)治下多樣的知識分子分化
20世紀30年代,出現(xiàn)一批現(xiàn)代化新女性群體,賢玉便是典型代表。起初,接觸新式思想的賢玉秉承“以有為恥,以無為豪”的理念,摒棄對物質生活的盲目追求,追求精神上的進步。但這種純潔向上的精神世界在賢玉回到故鄉(xiāng)后卻土崩瓦解。從穿衣打扮到生活細節(jié),處處體現(xiàn)著賢玉作為新女性的物質與世俗。舉例而言,賢玉造訪未婚夫京載家時,試圖用金錢換取其家人的認同,這種荒謬行為正是賢玉“物質至上”觀念的體現(xiàn)。賢玉墮落的誘因正是家庭對資本的追逐。其父安鐘書實現(xiàn)了資本的積累,賢玉在巨大的金錢和物質誘惑下,對社會主義的追求精神產生了動搖,進而淪為殖民統(tǒng)治下資本社會的產物。
留學歸國的京載是一個有熱情、有良知的青年,但是,面對日帝壓迫下朝鮮的冷酷現(xiàn)實,他意識到觀念和現(xiàn)實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逐漸陷入懷疑自我的精神混亂。小說中京載的精神混亂表現(xiàn)為三次迷茫期。第一次迷茫期發(fā)生在京載對麗順的愛意遭到父親阻撓時。意氣風發(fā)的京載急于施展才華,與同志到農村去、到實踐中,實現(xiàn)留學時期報效國家的夢想,卻被家庭所謂的希望所束縛。第二次迷茫期發(fā)生在麗順離開之后。京載發(fā)現(xiàn)自己內心的矛盾日漸尖銳,甚至對小市民化的自身產生強烈的憎惡。此時京載所彷徨的,并非只是與麗順的愛情,更大程度上是對保有良心卻找尋不到未來出路的自我反思。第三次迷茫期出現(xiàn)在小說結尾。當工廠工人和廠長的矛盾爆發(fā)時,京載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他缺乏對抗廠長的韌勁和斗爭的勇氣。他的這種迷茫在麗順和俊植等人朝氣蓬勃的對比下更為凸顯。三次迷茫期中,京載作為知識分子的軟弱迷茫日漸鮮明。
麗順與弟弟相依為命,貧窮就是懸掛在麗順頭頂?shù)睦麆Γ破人徊讲较蚯?,所以她對工人們的處境更為深刻。安社長的侮辱對麗順而言是沉重的打擊,京載父親的阻撓也使其壓力達到頂峰。如果說賢玉和京載沒有走向真正的實踐,是因為他們留有生存的余地,那么對于經歷貧困、失業(yè)、劫掠多方面打擊的麗順而言,與工人們站到同一陣線斗爭,才是她唯一正確的選擇。起初,投身到農村和工廠中是京載的想法,但最終是由麗順付諸實踐。這里需要注意的是,無論是回鄉(xiāng)還是進廠都是麗順的主動選擇。在此種“壓抑-轉型-成長”的過程中,麗順自身進取的態(tài)度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4.戀愛矛盾中知識分子的選擇與作家意識
《黃昏》的矛盾結構中,最為明顯的是“賢玉-京載-麗順”這一戀愛結構,在這一戀愛關系中,京載處于擁有主動選擇權的核心地位。起初,京載愛慕理念一致的賢玉,但隨著賢玉變質,京載慢慢被麗順的性格和意志吸引。正如京載所說,他轉變心意的原因,是麗順擁有賢玉缺失的良知與斗志。但正如前章所述,京載對麗順的感情,在家庭的壓力下難以發(fā)展,三人的戀愛矛盾愈發(fā)激化。
小說中曾兩次出現(xiàn)京載的夢境,都明確地暴露出京載想要接近麗順的意愿。夢是人潛意識的表現(xiàn),縱使迫于現(xiàn)實壓力暫時無法和麗順攜手斗爭,但他仍渴望一個與其并肩作戰(zhàn)、相互扶持的機會。
韓雪野通過戀愛矛盾中京載對賢玉、麗順的不同態(tài)度,透露了對當時陷入意識形態(tài)混亂的殖民地知識分子的看法。換言之,他拒絕失去初心的墮落知識分子,批判在意識形態(tài)混亂中軟弱的知識分子,認可并向往積極斗爭的知識分子。小說中刻畫的京載因短時間內無法適應現(xiàn)實陷入虛無主義的知識分子,他的思考和行為方式是30年代日本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下韓國社會變化過程中大部分知識分子的縮影。因此,如果說優(yōu)柔寡斷的京載是處在轉型期作家的化身,那么京載向往的極具信念感的麗順便是韓雪野理想中的自己,這也是他對未來自身發(fā)展的期待和方向指示。
5.結語
《黃昏》的三位主人公雖然都具有知識分子的共同點,但根據(jù)各自不同的生活和現(xiàn)實體驗,發(fā)展道路各自分化。這些人物的分化形象是時代現(xiàn)實在韓雪野筆下的文學反映,即由于客觀現(xiàn)實的壓迫,知識分子只能進入轉向的摸索期,并走向不同的道路。以三人為鏡,韓雪野表達了對迷茫軟弱自身的批判與反思,并為自己未來的轉向提供了方向指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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