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竇娥冤》的人物塑造

摘要：“文學(xué)即人學(xué)”。大凡優(yōu)秀的戲劇作品都有一個或幾個塑造的很成功人物形象，他們大都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成為藝術(shù)長廊里不朽的典型形象，甚至成為某些劇目的代名詞，關(guān)漢卿的《竇娥冤》和里面的竇娥便如此。

關(guān)鍵詞：人物塑造;關(guān)漢卿;竇娥;雙重性格

“人物是一切好戲的根源?！笨坍嬋宋?，塑造典型形象是戲劇的中心任務(wù)，離開人物形象塑造，即使故事情節(jié)再復(fù)雜離奇，場面再精美別致，也不可能稱為一部好的作品。有些作品曇花一現(xiàn)，其根本原因在于編劇只顧編故事，造懸念，玩技巧，忽視了人物形象的塑造。大凡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優(yōu)秀的作品，其中都有一個或幾個塑造的很成功的人物形象。甚至若干千年流傳的經(jīng)典劇目，其中的主要人物會獨立于劇目之外形成戲劇藝術(shù)形象不朽的經(jīng)典人物之林，他們仿佛活在我們精神生活之中永不離去，或成為該劇目的代名詞。中國古典悲劇關(guān)漢卿的《竇娥冤》和其中的主要人物竇娥即是如此。提起《竇娥冤》就為竇娥的命運而嗟嘆，而惋惜，而鳴不平。這正是偉大的古代戲劇家關(guān)漢卿在《竇娥冤》一劇中所塑造的竇娥這一平民女子形象的巨大成功。成功之處的關(guān)鍵在于竇娥的形象塑造，使用了“雙重性格”塑造的手法。即“依順、孝順、善良”和“逆反、不屈、剛烈”性格特征的分別和對比在人物行動中的表現(xiàn)，使得竇娥這個“愛憎分明，柔逆交集”平民小女子產(chǎn)生了豐滿、可信、可親、可惜、難忘等令人難以言表，傾倒式的同情愛憐的審美情感反應(yīng)。直到今天，人們生活中偶遇冤屈不快，常脫口而出“真比竇娥還冤”的口頭禪，這就是戲劇人物塑造成功的地位和價值所在，也是中國古典悲劇《竇娥冤》中竇娥人物形象塑造的藝術(shù)成就和價值所在。

竇娥是一個善良、依順、孝順的人。竇娥三歲喪母，七歲做童養(yǎng)媳，十七歲成親，不到二十歲便做了寡婦，小小的竇娥就嘗盡了貧苦，她忍受著無邊的苦難。顯然她對著死水般的生活是哀怨的，但她把它歸結(jié)為前世注定的，是典型的“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的思想，她在悲劇命運前從未想過改變現(xiàn)狀，而是消極處世，順時而處，隨遇而安，情愿逆來順受，盡孝守節(jié)。竇娥的依順還表現(xiàn)在她具有強烈的貞操觀，這也是封建文化塑造的竇娥的性格，面對張驢兒父子的逼婚，竇娥極力克制人的自然本能要求，雖然她也曾有空房難守的感嘆，卻始終恪守“一女不嫁二夫”的戒律，從這里可以看出，竇娥是貞節(jié)觀的自覺遵守者，也是這種思想的維護者。竇娥雖遭年幼失母、少年離父、青春喪偶等一連串的人生打擊，竇娥身上有著高貴的品質(zhì)，她善良，孝順，對婆婆盡心服侍，她活著仿佛就是為了盡孝，關(guān)漢卿在劇中也著力描述了這一點。當張驢兒父子逼迫竇娥和蔡婆婆兩人成婚，竇娥勸婆婆她怕婆婆一時糊涂毀掉了自己的名聲，同時也是出于對婆婆的關(guān)心，也體現(xiàn)了她的孝道。在大堂上，昏庸的官員想將她屈打成招，但她并沒有屈服，但當聽說要打自己的婆婆時，竇娥馬上招供：“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愿我招了罷。是我藥死公公來。”她寧愿自己背上殺人的罵名被處死刑，也不忍讓婆婆受到傷害，可以看出竇娥的“至善”和“至孝”，就連最后被押赴刑場，竇娥都要繞道走，怕婆婆看到了傷心，最后竇娥父親竇天章替自己平反后，竇娥想到的不是自己，不是官居要職的父親，而是那個和自己相依為命，眼下無依無靠的婆婆。她囑咐父親收養(yǎng)她婆婆，竇娥這種孝順善良的好品質(zhì)的確讓人感動。然而這樣一個善良，孝順，集人世一切苦難于一身的人，本來是值得人同情的，卻最終成為黑暗社會下被無辜摧殘的犧牲品，最終走向毀滅的結(jié)局，同時悲劇的力量使人震撼。

竇娥剛烈不屈的斗爭精神。竇娥本來不想和現(xiàn)實生活作對的，但黑暗的現(xiàn)實卻逼迫她爆發(fā)出反抗的火花，張驢兒的逼迫并沒有使竇娥屈服，她把希望寄托于官府，依然選擇了“官休”，她對官府的期待是執(zhí)法公正，能還自己公道和清白，但在這個黑暗時代，竇娥的命運無疑是悲慘的，官員個個貪贓枉法，昏庸無道，正如當值的官吏梼杌還明目張膽的說：“你不知道，但來告狀的，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彼麄儾坏荒軋猿终x，主持公道，反而欺負弱小，魚肉百姓，把百姓當做“賤蟲”，他們奉行“人是賤蟲，不打不招”將竇娥打得是“一杖血，一層皮”，這時竇娥才清醒過來。頃刻間游魂先赴森羅殿，怎不將天地也生埋怨?！边@段唱出了竇娥的心聲，突出地表現(xiàn)了竇娥感天動地的沉冤和她不屈不撓的反抗精神，既是被壓迫者負屈含冤的痛苦呼喊，也是對黑暗社會的血淚控訴和抗議。她慷慨激昂痛斥天地日月，詛咒酷吏，這已經(jīng)超出她對自身遭遇的感嘆，而是對善惡對立、黑白不分的社會現(xiàn)實的懷疑和不滿，對世俗觀念里最為神圣權(quán)威的天地日月鬼神表示了抗議和否定。這是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受壓迫、受愚弄最深，也最善良的人民的覺醒。

“三樁誓言”是竇娥的“雙重性格”對比的統(tǒng)一體現(xiàn)。竇娥要告監(jiān)斬官：要一領(lǐng)凈席。我有三件事，肯依，竇娥便死無怨。要丈二白練，掛在旗槍上，若刀過處頭落，一腔熱血休落在地上，都飛在白練上者。若委實冤枉，如今是三伏天道，下尺瑞雪遮了竇娥尸首;這楚州亢旱三年！竇娥被冤屈而死的三樁誓言，血飛白練、六月飛雪、亢旱三年。是作品中最突出竇娥性格的情節(jié)，也是難得的“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jié)合的奇跡之筆，這三樁誓言是作品第三折的重要部分，也是全劇的高潮。通過這一折戲劇沖突的發(fā)展，作品在廣泛的揭露社會矛盾的基礎(chǔ)上，將批判的矛頭集中在黑暗的吏治上。而三樁誓言又是高潮中的高潮，重點中的重點。竇娥用三樁誓言來詛咒這個黑暗的社會，把整個劇目推向高潮。三樁誓言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竇娥的反抗精神，在對官府的幻想破滅后，她沖破了封建禮教的束縛，憤然指責(zé)天和地，她憤怒的發(fā)出了“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的控訴。在當時的社會中，天地鬼神被視為神圣不可侵犯的，鬼神也是人間統(tǒng)治者的象征，竇娥對封建社會世俗觀念中最公正無私的天、地、日、月都徹底的加于否定，實質(zhì)上就是對現(xiàn)實，對現(xiàn)實人間最高統(tǒng)治者的否定，也是對當時黑暗社會和封建秩序的控訴和抗議，它著力表現(xiàn)了主人公與社會惡勢力“爭到頭，競到底”的至死不屈的斗爭精神，這種精神甚至產(chǎn)生了超乎自然之上的感天動地的力量。如果從反抗精神這個角度來分析竇娥的三樁誓言，但僅把三樁誓言的作用局限在這點上，是不全面的。竇娥的第三樁誓言是為了引起朝廷的重視，而她的父親竇天章也正是因為這個地方亢旱三年，才被朝廷派來巡視的。引起朝廷的重視才能平反冤屈。竇娥她一方面反抗和否定最高統(tǒng)治者，一方面又把希望寄托在最高統(tǒng)治者的身上。

竇娥悲劇的悲劇結(jié)局就在于她性格的二重性，她一方面接受命運的擺布又想掙脫命運的擺布，一方面她依靠官府和天，又控告官府和天，她的反抗是不徹底的，她始終被別人操控著自己的命運，總是依附于別人，她不懂得自身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正是由于竇娥性格里有很多對立的方面，當這些矛盾發(fā)展和激化，便推動了事物的發(fā)展變化，正是由于竇娥性格的二重性，竇娥的人物形象才更加真實、豐滿、有血有肉。

古往今來，能受到觀眾青睞的成功作品之所以銷魂奪魄、久久難忘，無不例外都是成功地塑造了生動感人的人物形象。故中國傳統(tǒng)戲劇的核心靈魂是寫人，突出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通過挖掘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敘述感情發(fā)展來表現(xiàn)人物內(nèi)在的變化過程，使作品更為生動、豐富、細致，以達到最佳的藝術(shù)效果。這樣的作品才能充滿人情、人性，演出才顯得真實可信，使藝術(shù)形象永留在觀眾心中。

作者簡介：張軍，（1976—），男，江蘇南京人，漢，江蘇省演藝集團歌劇舞劇院舞劇團團長，研究方向：戲劇實踐與理論。

（作者單位：江蘇省演藝集團歌劇舞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