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志賀直哉文學與老莊思想

方荃

摘要：志賀直哉的文學生涯中從斗爭到調(diào)和的轉(zhuǎn)變一直是學者們關(guān)注的重點，“調(diào)和”是他后期文學生涯的重要主題。志賀直哉的后期調(diào)和精神除了受到自身環(huán)境和心境變化的影響之外，也在文學閱讀、個人生活等方面受到了來自外部的影響。在探尋志賀直哉文學與老莊思想關(guān)系的過程中，首先著眼點放在了他本人對于中國文學的關(guān)注和吸收上。在研讀志賀直哉文學作品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志賀直哉不止一次在作品中引用中國古詩句。而他本人對于中國文學的閱讀和學習也是一個把自身思想與老莊思想融合的重要途徑。

關(guān)鍵詞：志賀直哉;老莊;調(diào)和觀;中國文學

在人生中所經(jīng)歷的人事，所看的書籍是會對一個人產(chǎn)生或大或小的影響的。當談到其文學與老莊思想的關(guān)系，則自然會聯(lián)想到志賀直哉文學與中國古典文學的關(guān)系。在探尋志賀直哉文學與老莊思想關(guān)系的過程中，首先著眼點放在了他本人對于中國文學的關(guān)注和吸收上。在研讀志賀直哉文學作品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志賀直哉不止一次在作品中引用中國古詩句。比如《暗夜行路》中的李白詩等。由此可見他是具備一定的漢文學素養(yǎng)的。

而在整理調(diào)查資料的過程中，在《志賀直哉收藏集 全15冊》中出現(xiàn)的向日本近代文學館捐贈的2473冊圖書的書單以及向我孫子白樺文學館捐贈的近600本圖書的書單中，出現(xiàn)了一定數(shù)量的中國文學作品，也正是因為數(shù)量不多更加能說明這些作品在志賀直哉的中國文學閱讀方面的重要性。且由此可以推測出志賀直哉對中國文學，尤其是對中國古典文學的愛好。在其文學與老莊思想的關(guān)系上，書單中出現(xiàn)的《老子講義》、《中國仙人列傳》、《李太白詩集》等從內(nèi)容上看直接與老莊思想有直接關(guān)系。另外，志賀直哉平時的書法練筆中的絕大部分都來源于中國古詩詞，這一點也可看出他對于中國古典文學的喜愛。而志賀直哉把他所喜愛的古詩詞運用于作品之中，把通過閱讀習得的思想和感悟體現(xiàn)于作品之中，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了。

通過《四書注集》《和譯孟子》《論語》《周易逢源》這幾本書來看，雖不能說志賀直哉讀過四書五經(jīng)，但可以說他對于中國的儒學經(jīng)典是有一定了解的。而《老子講義》一書，則是直接與老莊思想有直接關(guān)系的。由佐藤楚材編著的《老子講義》對于《老子》在明治時期的日本的傳播來說意義重大。而在《老子講義》中除了內(nèi)容上的老子思想以外，佐藤楚材也在卷首例言中也提到了莊子，以及編著《老子講義》的緣由。

講義間引用俚言雜書，莊子曰：每下愈況，不得不然也。非樂然也。讀者諒之。（中略）老子漢人已稱深遠難識，淺陋講義，何能發(fā)明萬一。斯特其入深遠之刊識耳。尚謙虛戒驕滿，此五千言第一義也。余嘗謂，莊子失意無聊之人可讀，老子得意快活之人可讀。信對癥之藥石也。夫古圣賢，臨深履薄，諄諄誨言，莫非尚謙虛戒驕滿。無奈世人大率庸罔念聞，而人情好異。老子稍說得異樣，頗有足聳動人聽者，是吾所以欲人讀老子也。②

從例言中可以看出，佐藤楚材認為《老子》意義深遠，其義在于謙虛，戒驕，戒自滿。而老莊所言相對于不同的人來說猶如醫(yī)心得藥石。讀老莊思想，就猶如對癥下藥一般。中國古圣賢所言富有哲理，所以編著成此書。《老子講義》通過講解《老子》八十章的內(nèi)容，深刻的闡釋了老子思想。在志賀直哉作品中表現(xiàn)的無為和自然，特別是志賀直哉所寫的動植物小品和都與老子思想有相通相融之處。這可以推測通過閱讀《老子講義》等中國古典著作，志賀直哉在思想上對老子思想有一定的接受。

另外，書單中的《中國仙人列傳》也引起了筆者的注意。首先從書名上來看，“仙人”一詞直指道家。佛教有涅槃成佛，道家有羽化登仙。說起仙人，必會想到道家學說。在這一點上，老子認為人有幼、少、壯、老四個階段，有如昆蟲的卵、幼蟲、蛹、成蟲四個形態(tài)變化一般，人死就好像昆蟲從蛹羽化為成蟲那樣，“羽化登仙”也由此而來。道家多講修道成仙，《史記》中就講述道老子以其修道而養(yǎng)壽的故事。《莊子》中也通過“心齋”“守一”“坐忘”“緣督”來論述修道的方術(shù)。由此可見，《中國仙人列傳》與道家思想是不可分割的。

《中國仙人列傳》以老子傳為首篇，介紹了包括莊子傳、李白傳等215篇仙人傳記。其中寫道“老子是太上老君的化身?，F(xiàn)身于世，傳道于民，教化世人。秦昭王因得老子助，才由甲寅至漢永平得大略千年。（筆者譯）”③ 記述莊子則稱“莊子極為博學，諸子百家不必一一過目皆了然于心，不愧為一世碩學大家（筆者譯）”④ 等等。同時，《中國仙人列傳》中也記述過李白傳。而出現(xiàn)在書單中的《李太白詩集》《中國詩人選集第八巻李白下卷》《李白》《唐詩選》，則說明志賀直哉對李白和李白詩的熟知和喜愛。志賀直哉所捐贈的《李太白詩集》《中國詩人選集第八巻李白下卷》等書中，在序言部分都講述到李白與道家思想的淵源，包括與道士交好等等。因而，道家的“羽化登仙”與李白是有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的。李白生活在崇奉道教的時代，唐朝皇帝為了表示自己確系神權(quán)天授，說老子是他們的祖先，并立廟祭祀。李白曾自述道“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吹笛吟松風，泛瑟窺海月。西山玉童子，使我練金骨。欲逐黃鶴飛，相呼向蓬闕”⑤。由此可見李白自少年時起即受到道家思想影響，向往修煉成仙。

在王騰飛所寫的《李白詩歌用典研究》⑥ 中曾統(tǒng)計過，李白詩歌所用典故中出自子部的有 413處次之多， 其中涉及較多的子部典籍有《莊子》77處，《老子》10處。筆者在研讀《李太白詩集》時也做了一定的整理，他在詩歌中屢屢用到《莊子》、《老子》、《列子》中的典故。例如，《莊子》的鯤鵬之變、海人白鷗、涸轍之魚、庖丁解牛、莊周夢蝶、等等，《老子》的功成身退、無為而治、金玉滿堂莫能守等等反映道家思想的典故，在李白詩歌中出現(xiàn)較多。從這些可以看出李白對道家的思想的接受，以及由此受到的深刻影響，可以說從李白詩歌中不僅可以體味李白風骨，更可以體味到老莊哲學的魅力。

白憲娟所寫的《高啟的<莊子>接受研究》一文中這樣評價高啟，“高啟思想雜糅儒釋道，諳熟老莊，尤甚《莊子》。他對《莊子》的熟稔不僅表現(xiàn)在那六十余首語涉《莊子》典故的詩歌，也不僅是對“畸人”、“達生”，“虛”、“靜”、“靈府”等《莊子》話語的吸納，更重要的是高啟在生命氣質(zhì)上對《莊子》精髓的逼近。高啟的詩歌通過描寫神仙世界，表達一種隱逸的情懷和道家“登仙”的理想境界，有的則托物抒情，把道家的平等思想寄托于山水花鳥，在物我平等，萬物齊一的觀念下，看待生活中的風景動植物。志賀直哉所引用的三首漢詩均表達不與事功、無事紛爭、淡然平和的隱者心態(tài)。通過志賀直哉作品和他本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隱逸思想來看，一方面與高啟喝高啟詩的隱逸產(chǎn)生了相當?shù)墓缠Q，一方面更通過高啟詩與高啟內(nèi)化的老莊隱逸思想產(chǎn)生共鳴。

筆者認為認為志賀文學和老莊思想這一課題中，不僅是志賀作品中體現(xiàn)的思想與老莊思想有相同之處，還與志賀自己的對中國文學的閱讀有關(guān)。志賀直哉用自己的方式與老莊思想相同相融，作品中也體現(xiàn)了這一點。從后期的志賀直哉的眾多作品中可以看出，與老莊思想相通的要素不僅從一個作品中獲得，而志賀只在所達到協(xié)調(diào)的境界也與老莊有極為相似之處。通過研讀志賀文學，以及探究志賀直哉對中國文學的學習，不難發(fā)現(xiàn)志賀直哉所受到的來自中國老莊哲學的影響。

注釋：

①筆者根據(jù)《志賀直哉收藏集》整理

②佐藤楚材.1910. 老子講義[M].東京：郁文舎.例言

③東海林辰三郎.1911. 支那仙人列伝[M].東京：聚精堂.1頁-3頁

④東海林辰三郎.1911. 支那仙人列伝[M].東京：聚精堂.37頁-38頁

⑤李白·王琦（注）.1977.李太白全集中[M].北京：中華書局.1104頁

⑥王騰飛. 2010. 李白詩歌用典研究[D].廣東：暨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