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忘年會

陳兜兜

12月23日對櫻井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夾在圣誕夜和各種各樣的忘年會中間，這一天他可以用公司的忘年會為借口向妻子告假，也可以用家庭聚會為借口早早離開公司。

冬天的札幌，下午五點的夜色已深得像凌晨，天空中最大密度的藍(lán)在商業(yè)街霓虹燈的掩護(hù)下悄悄溜走。貍小路上的大眾酒場、風(fēng)俗店早早開始了一夜的經(jīng)營，烤羊肉、酒精、荷爾蒙，沒有比這些更能讓人忘記北方夜晚的寒冷和寂寥的東西了。而櫻井只是幽幽穿過這些平日熟悉的熱鬧，偶有相熟的小姐向他招攬，他也只是禮貌地擺擺手，裹了裹大衣獨自穿越這一片歡鬧的白夜。

櫻井走進(jìn)了一家離商業(yè)街有一段距離的酒店，這家酒店接待的大多是來札幌滑雪的外國游客，很少有當(dāng)?shù)厝藭磉@里，二樓的高級料亭只有他一個客人。他選擇了靠窗的位子坐下，關(guān)掉手機(jī)，像是卸下了重負(fù)一般垂下了臉，面無表情地對著窗外發(fā)呆。此時窗外，和剛才的街道是完全不同的兩幅畫面，只有被路燈反射成橘色的雪地和無盡的黑色，這好像就是櫻井心中湘南海的顏色。服務(wù)生輕輕來到他邊上，心領(lǐng)神會地沒有打破這種安靜，用耳語般的聲音給他遞上了生啤和刺身，他和自己干了一杯。此刻他被平靜包圍，垂下了肩膀，松開了領(lǐng)帶;此刻他不是櫻井部長、櫻井爸爸、櫻井先生;此刻他仿佛回到了鐮倉，仍是那個在夕陽下打著籃球的少年，江之島的海浪聲在腦中回旋。

最后一口焦糖布丁下肚，這個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忘年會也告終了。櫻井穿回了來時的衣服，打開了手機(jī)的電源，一邊打著電話一邊鞠著躬，消失在札幌寒冷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