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之間，中和之式
——“和風如意”展覽中的書法作品

段彥彥/Duan Yanyan

編者按：此次展覽以“扇”做文章。扇之異形特征，決定了其作為視像載體的獨有品性，頗能啟引藝術(shù)家的靈感和欲望，讓他們從視覺聯(lián)想和文化語境的角度，去理解和窺探扇畫藝術(shù)的奇異結(jié)構(gòu)，甚至生出許多奇妙的玄想?？梢哉f，小小扇面對于藝術(shù)創(chuàng)作來說既是給予又是限制。而此文重點探討了扇面展中的書法作品是如何在方寸之間經(jīng)營布局的，并以書法為基點一窺中國文化精神。

傅申作品

展覽鏈接：

和風如意·別開生面的扇畫展

主辦：天津市河北區(qū)美術(shù)家協(xié)會

時間：2019年10月14日—16日

地點：天津美術(shù)學院美術(shù)館一樓藝術(shù)創(chuàng)作研究中心展廳

參展藝術(shù)家（按年齡排序）：傅申、焦俊華、賀建國、姬俊堯、何延喆、龐黎明、劉向東、楊沛璋、孟憲義、田寶江、馬俊卿、孫國喜、陳福春、周世麟、鄭文中、鄭岱、李志強、王慧智、劉文生、李炳訓、張耀來、韓麗英、張佩鋼、張運河、鄔海青、孫嘉成、趙德昌、焦小紅、李娜、喻建十、馬元、何東、李寅虎、郭振山、薛明、楊順和、董克誠、范敏、肖培金、路家明、朱醫(yī)樂、賈廣健、吳玉亮、李旺、呂大江、孔憲江、蘇少云、高山、主云龍、林小明、路洪明、趙栗暉、李安紅、李通、石雙樑、李旭飛、張錳、李響、李文、徐馳、呂鐵元、盧鐵柱、周午生、王潤、王深、商毅、蕭冰石、馮士坤、魏云飛、姚鑄、王霞、李云濤、梁健、王蕾、黃悅欣、王寧、冉萍、張曉琎、王少桓、白光、范馨心、馬瑞濤、吳明鵬、王盟、謝雅云、尹冰、蔣非然、韓龍、程從禮、贠瑤、張瑩、齊楠、李文馨、楊澤瀚、王子璐、趙超、高義杰、賈田雪、劉虹麟、宋佳林、劉佩倫、葉雪晴、石凱、高新越、郭彤、羅星麟、田野、吳揚

賈廣健作品

喻建十作品

韓龍作品

王子璐作品

孫嘉成作品

趙超作品

現(xiàn)代語言學家與哲學家認為，一個民族的語言與這個民族的思維方式是一同發(fā)展的，一個民族的語言必然反映了這個民族的思維方式，反映了這個民族從精神上把握世界的方式。①“言語不是服務(wù)于一個外在目的的一種手段，言語本身就有自己的使用規(guī)則，自己的精神，自己的世界觀，正如一種行為有時帶著一個人的全部真實性?！雹跐h字被世人認為是最具詩性的文字，以其表意性的姿態(tài)，“溝通著以人為本的民族文化和先民心靈的物化，是人生的縮影，是文化的凝練，是語言哲學、邏輯哲學與文化哲學的立體組合”。③人們總是憑借文字所提供的直覺形象及其關(guān)系意義去尋繹或補充所蘊含的思想文化內(nèi)容。傅申先生以不同字形的“和”字為表現(xiàn)主體的作品恰是對文字與文化的例證。

“和”是一個古老而博大的美學范疇，也是中國人為人處世之要旨?！昂汀痹瓰椤褒槨薄！百摺眲t指樂器。清代陳昌治刻本《說文解字》中載：“龠。樂之竹管，三孔，以和眾聲也。從品侖（侖）。侖，理也。凡龠之屬皆從侖。以灼切?！眻蛩磿r期多借音樂之和諧，以實現(xiàn)“神人以和”之目的。除此之外，“和”也與烹飪有關(guān)，《尚書·說命下》中載，殷高宗武丁想讓傅說做自己的老師，就用羹湯做比喻，說“若作和羹，爾惟鹽梅”。（先人們真是太喜歡各種借代比興了，我等俗人思量再三或可稍窺其中一隅，唉，好難。）“龢”指代的是感官與味覺的體驗，觀之形或可說我國先民早就知道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兩手都要抓了。漢字不僅是我們文化傳播與交流的工具，更是思想文化的展現(xiàn)。

不同字體的漢字也擁有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伯克利加州大學巴克桑德爾（Michael Baxandall）教授說過：“我向來欽慕中國，尤其是欽慕她的書法傳統(tǒng)。這有幾方面的原因，其中一個明顯的原因便是，這個傳統(tǒng)賦予了中國文化一種深刻的特質(zhì)，我愿稱之為一種介于人人都具備的言語與視覺文化之間的‘中介語匯’(middle term)。甚至通過譯文，我們西方藝術(shù)史家依然能夠體會到古典藝術(shù)批評縝密細膩、平穩(wěn)連貫，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這種‘中介語匯’的存在?！雹芄耪Z有云：“字如其人?！痹谥袊鴷ǖ墓P法、章法之中，我們不僅僅是感受文字本身的魅力，更是對書寫者性情的體悟與凝觀，也是我們民族文化信仰的流露。

觀喻建十的作品，不禁讓我想起康有為先生對于書法的認識。他說：“書法之妙，全在運筆。該舉其要，盡于方圓。”喻老師的作品靜穆雅致，在圓形的扇面中，以方形布陳文字，恰合了中國之“天圓地方”的精神。方圓中凝聚的是中國人為人處世的精神信仰，中國人講求中庸，即中道及常理之意。而執(zhí)中當求“中和”，在中國書法之中亦是如此。項穆《書法雅言》中載：“圓而且方，方而復圓，正能含奇，奇不失正，會于中和，斯為美善。中也者，無過不及是也。和也者，無乖無戾是也?！碧迫嗽u歐虞書：“虞則內(nèi)含剛?cè)?，歐則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為優(yōu)。”歐虞之間，以虞為優(yōu)，就是因為其書能方圓剛?cè)幔幌酁橛?，而歐書方剛露棱，有失中和。真正的書法應(yīng)是《書譜》所說的“泯規(guī)矩于方圓，遁鉤繩于曲直；乍顯乍晦，若行若藏”。從中便可感知中國書法與中國古人的天地觀念、人物品評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下面我們一起欣賞此次展覽中的書法作品，在一張一弛、一點一畫間感受筆墨之精妙。

從一般的直觀感受來看，圓形中的內(nèi)容布局會更為特殊，稍不平衡或許就會失衡。但是過于齊整則又稍顯板滯。所以在團扇中寫字還是很考驗人的。展覽中，藝術(shù)家們的字就呈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例如，韓龍以隸書寫就，圓中寓方，嚴謹工穩(wěn)；王子璐圓中見方，構(gòu)圖錯落有致，上下平齊，左右對稱，規(guī)整典雅，扇文取敬圣堂雜語，頗有幾分禪意與豁達；孫嘉成環(huán)圓式布陳，隨勢造型，書寫錯落有致，中間隸書大字凸顯主題，構(gòu)思巧妙；趙超金石氣息濃郁，頗有一番拙趣。

眾藝術(shù)家于方寸之間，書個人性靈。風貌各異的一團團扇子如同一個個音符，在展廳相互應(yīng)和，協(xié)奏出美妙樂聲。希望大家走進展廳，在點畫方寸之間，觀個人之品行，感中國之文化。

注釋：

①參見Adam Schaff，《語義學引論》，商務(wù)印書館，1979年，第336—347頁。

②梅洛·龐蒂，《符號》，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第93—94頁。

③李鈴璞、藏克和、劉志基，《古漢字與中國文化源》，貴州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9頁。

④巴克桑德爾，《意圖的模式》，中國美術(shù)學院出版社，1997年，第1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