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穩(wěn)定到重塑改造：美國的中東戰(zhàn)略述評
——從老布什到小布什時期

張雪鵬 施雁紅

（中共云南省委黨校 科社教研部，云南 昆明 650111）

冷戰(zhàn)結束后，美國的全球目標由與蘇爭霸、“保衛(wèi)自由世界”轉變?yōu)榻⒎厦绹娴氖澜缧轮刃蚝汀皵U大民主共同體”，中東地區(qū)在美國全球戰(zhàn)略中的地位凸顯，成為美國對外戰(zhàn)略的主要目標區(qū)，美國對其中東戰(zhàn)略進行了重大調整，開始全面介入中東地區(qū)。

一、冷戰(zhàn)結束后美國在中東的戰(zhàn)略利益

冷戰(zhàn)后美國在中東的戰(zhàn)略利益主要有控制中東重要位置和油氣資源的地緣利益、輸出民主和自由的價值觀利益和維護美國國家安全的安全利益。

（一）地緣利益

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具有濃厚地緣政治色彩，中東由于重要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油氣資源，在冷戰(zhàn)后美國全球戰(zhàn)略中具有重要地位。從地理位置看，中東“是歐洲和地中海同非洲、亞洲和印度洋之間的空中和海上交通樞紐。因此，它對美國能否在全世界進行貿易和投放軍事力量起著重要作用?！保?］從能源資源看，中東提供了世界石油供應量的近70%，被稱作“世界經濟的閥門”。美國只要獲得中東石油的主導權，就能有效影響國際能源和世界政治經濟格局，“波斯灣的石油對美國的重要性必須從全球角度理解”。［2］正如《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所言，“自由世界對這一關鍵性地區(qū)能源供應的依賴以及我們與這一地區(qū)許多國家的密切關系繼續(xù)構成美國的重要利益”。［3］《美國中東安全戰(zhàn)略報告》直接指出，美國在該地區(qū)“首要的國家安全利益”是“確保海灣地區(qū)石油資源源源不斷地流向國際市場并保持穩(wěn)定的價格?！保?］

（二）價值觀利益

將民主和自由傳播于世，被美國人視為自己的“天命”。老布什提出的世界新秩序，實質就是按照美國的價值觀、意識形態(tài)乃至政治制度、經濟模式建立起來的由美國領導的新世界?？肆诸D提出的擴展戰(zhàn)略，就是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采取各種途徑，按照美國的意志與利益，以美國的社會政治制度、價值觀念和經濟模式建立以美國為領袖的民主制、市場經濟的自由大家庭。［5］伊斯蘭教在世界上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大部分伊斯蘭國家都非美式民主國家，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興起被美國視為重大威脅，對美國的全球利益和霸權地位構成嚴重挑戰(zhàn)。9·11后，美國認定缺乏民主是恐怖主義產生的根源，制定了民主化改造為主的“大中東計劃”。

（三） 安全利益

美國在中東的安全利益是由地緣利益和價值觀利益派生的，主要涉及：

1.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美國認定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是美國首要的“生命攸關的利益”以及首要的外交任務和目標。［6］而中東“已經變成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和彈道導彈擴散的集中地”，“一些最富有侵略性的國家—伊拉克、敘利亞和利比亞—都已經擁有制造化學武器的能力?！保?］同時，一些國家開始謀求獲得核技術。中東對本地區(qū)乃至周邊地區(qū)的安全都構成了“嚴重的破壞性影響”，因此，“中東比世界其他任務地區(qū)都更加緊迫地需要限制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擴散?！保?］

2.盟國的安全和穩(wěn)定。盟友的安全是美國的一項“重要國家利益”。以色列和沙特等伊斯蘭盟國是美國中東戰(zhàn)略的重要支柱，美國實現(xiàn)其在中東的戰(zhàn)略目標需要它們的支持與合作，而盟國的“混亂和不穩(wěn)定對美國利益構成的威脅可能最終證明比共產主義曾經構成的威脅更大，其影響也更加惡劣?！保?］因此，美國必須保證其中東盟國的安全。

3.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挑戰(zhàn)和恐怖主義威脅。冷戰(zhàn)后，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再次興起。用基辛格的話來說，就是“除了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之外，當前世界上沒有其他意識形態(tài)能對美國和西方形成實在的威脅”。［10］布熱津斯基也認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可能對美國的首要地位提出挑戰(zhàn)?！保?1］中東的恐怖主義組織將襲擊目標鎖定美國，對美國的安全和利益構成越來越大的威脅，引起美國的高度重視。9·11后，“反恐”成為美國安全戰(zhàn)略的首要目標。

美國在中東的三大利益構成一個系統(tǒng)整體，共同決定和影響了冷戰(zhàn)后美國的中東政策。地緣利益體現(xiàn)了對物質利益和權力的追求。價值觀的輸出屬于意識形態(tài)范疇，反映了美國的主流價值觀和政治文化。美國認為，在伊斯蘭世界實現(xiàn)民主和自由可以更好維護美國的安全，促進其地緣利益的實現(xiàn)。追求物質利益與促進民主和自由的結合，體現(xiàn)了美國外交中現(xiàn)實利益考慮與意識形態(tài)考慮之間的矛盾交織［12］，并派生出安全利益，而安全利益直接關系地緣利益和民主輸出能否實現(xiàn)。

二、9·11前的美國中東政策

20世紀90年代的美國中東戰(zhàn)略，經歷了從建立中東新秩序到參與和擴展戰(zhàn)略的調整和發(fā)展，遏制反美勢力、維持地區(qū)穩(wěn)定，從而實現(xiàn)美國的戰(zhàn)略利益成為這一時期美國中東政策的主線。

（一）建立中東新秩序

冷戰(zhàn)后，美國開始謀劃中東新秩序，作為建立其主導的世界新秩序的試驗和基礎。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的當天，老布什總統(tǒng)表示，“海灣危機是一個嚴重的事態(tài)，但也為歷史性的合作和建立世界新秩序提供了大好機會?！保?3］海灣戰(zhàn)爭結束的1991年3月，老布什在國會提出了有關中東新秩序的四點主張：第一，對地區(qū)安全作出共同安排，由中東國家承擔地區(qū)安全的大部分責任，美國在中東保持一支強有力的海軍力量，確保和平，構建一種新的力量平衡。第二，控制軍備競賽，特別是控制大規(guī)模毀滅性武器在中東擴散。第三，推動阿以雙方根據(jù)聯(lián)合國安理會242號、338號決議和“以領土換和平”的原則實現(xiàn)全面和平，解決阿以沖突。第四，促進經濟發(fā)展，縮小富國與窮國之間差距。［14］中東新秩序戰(zhàn)略有兩個重點，一是建立美國主導的由其盟友擔任主力的中東安全機制。二是阿以和談。目的是通過美國的領導和地區(qū)合作，進而實現(xiàn)地區(qū)穩(wěn)定，實質是確立和鞏固美國的中東主導地位。［15］

1991年10月，美國主導的馬德里和會召開，確立了以領土換和平的原則以及和談的框架和議程，為以后阿以和平進程的繼續(xù)舉行并取得重大成果奠定了基礎。

出于維護地區(qū)穩(wěn)定和美國利益的考慮，美國對反美的地區(qū)國家采取現(xiàn)實主義的政策，重點打擊利比亞和伊拉克，穩(wěn)住敘利亞和伊朗。［16］對利比亞，在進行軍事威脅的同時，美國于1992年3月促使聯(lián)合國通過制裁決議。對伊拉克，美國設立安全區(qū)和禁飛區(qū)，積極支持聯(lián)合國的禁運和武器核查工作，將削弱直至推翻薩達姆政權作為首要任務。然而，大選失利，中止了老布什建立中東新秩序的嘗試，但其戰(zhàn)略設計和政策實踐，為克林頓時期美國中東政策的完善與正式實施奠定了基礎。

（二）參與和擴展戰(zhàn)略

克林頓上臺后，繼承并發(fā)展了老布什的中東戰(zhàn)略。1993年，克林頓提出擴展戰(zhàn)略，將軍事領先、經濟安全和促進民主列為美國對外戰(zhàn)略的三大目標。1994年，《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出爐，正式提出參與和擴展戰(zhàn)略，明確表示美國要“保護、鞏固和擴大自由市場民主國家的陣營”，在中東要重點促進和談和遏制兩伊。1995年，美國發(fā)表《中東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就在中東地區(qū)貫徹參與和擴展戰(zhàn)略提出了系統(tǒng)、明確的措施，標志著冷戰(zhàn)后的美國中東戰(zhàn)略和政策最終完善，遏制伊拉克和伊朗，全面參與阿以和平進程成為美國中東政策的主線。

1.東遏兩伊。就是使伊拉克和伊朗兩國在地區(qū)范圍內陷入孤立，并切斷它們同世界經濟、貿易體系之間的聯(lián)系，鼓勵伊拉克政權發(fā)生更迭。［17］雙重遏制并不是對等遏制，重點是伊拉克，最終目標是推翻薩達姆政權?？肆诸D在宣誓就職的頭一天，就重申堅決支持布什政府對伊拉克采取的政策。美國采取的雙重遏制政策是：

一是軍事威懾和打擊并舉。通過在海灣駐軍以及頻繁軍演，對兩伊形成強大的軍事威懾。同時，軍事打擊伊拉克?？肆诸D政府曾先后11次向伊拉克威脅使用武力和進行軍事打擊。

二是武器核查和經濟制裁。美國堅決執(zhí)行安理會對伊拉克全面制裁和武器核查的決議，以削弱薩達姆政權的經濟、軍事實力和權力基礎。1996年8月，克林頓簽署《伊朗—利比亞法案》，懲罰那些在伊朗和利比亞的石油和天然氣方面投資的外國公司，把對伊朗的制裁從美國擴展到整個國際社會。

三是支持反對派。美國出臺《伊拉克解放法案》，批準向伊拉克反對派提供價值9700萬美元的軍事援助，以“推翻薩達姆政權”并“促使出現(xiàn)一個民主的政府”。

美國之所以要遏制兩伊，是因為冷戰(zhàn)后大規(guī)模武器的擴散成為美國面臨的重大戰(zhàn)略威脅。為推行其核不擴散政策，美國認為有必要通過對伊拉克的核查和軍事打擊以及對伊拉克、伊朗制裁作為警告，向具有核潛能的發(fā)展中國家施壓，以維護美國安全并顯示美國作為世界領導的地位和作用。

2.西促和談?？肆诸D在就任總統(tǒng)后即明確表示，美國要作為“正式伙伴”全面參與中東和談。在美國的積極干預下，中東和談取得歷史性突破。1993年9月，巴以簽訂《奧期陸協(xié)議》；1994年10月，約旦與以色列簽訂和平條約并建立外交關系；1997年1月，巴以簽署《希伯倫協(xié)議》；2000年7月，在美國的斡旋下，巴以領導人舉行了戴維營會晤。

美國之所以力促阿以和談，是因為巴以沖突不斷升級，美國擔心中東局勢有失控危險。克林頓上臺后，美國與伊朗、伊拉克等國和伊斯蘭激進勢力間的矛盾上升，中東伊斯蘭勢力日益發(fā)展，對美國中東利益的威脅越來越嚴重，“對付伊斯蘭勢力特別是伊斯蘭激進勢力的增長，在美國中東政策的目標考慮中越來越占有突出地位。為了繼續(xù)保持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它需要穩(wěn)定中東局勢，推進中東和談進程?！保?8］盡管美國表示要“不偏不倚的公正的對待和談各方”，但美國持的是偏袒以色列的“有傾斜性”的立場。

三、9·11后的美國中東政策

由于海灣戰(zhàn)爭、阿以和平進程步履艱難、對以色列的偏袒、對伊拉克的制裁和打擊造成的伊拉克人民的苦難，反美恐怖活動開始泛濫，既表明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的發(fā)展壯大，也折射出廣大穆斯林的絕望和對美國的仇恨情緒。9·11恐怖襲擊，就是這種矛盾發(fā)展的必然結果。

9·11事件使美國遭受重大的人員傷亡和物質損失，同時，“在巨大的災難中，我們（美國）也看到了重大的機遇。我們必須以智慧和勇氣抓住這些機遇?！保?9］美國對其中東政策進行了大幅度調整。

（一）布什主義的提出與實踐

2002年1月，小布什發(fā)表國情咨文，將“反恐”作為美國的頭號戰(zhàn)略目標，表示將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來維護美國的安全，并提出了“邪惡軸心”概念，表示將對那些可能用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威脅美國的國家采取軍事行動。［20］2002年，小布什在西點軍校的講話和《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的出爐，標志著先發(fā)制人、單邊主義，追求美國仁慈霸權，運用美國的軍事力量推進民主的外交政策［21］的“布什主義”形成。

布什主義的主要內容：第一，“為了搶先和防止我們敵人的敵對行動，美國應當，如果必要的話，先發(fā)制人?！钡诙皩ψ杂傻目释榧胺侵?、拉丁美洲及整個中東”，美國將在國外積極促進它的價值、規(guī)范和制度。第三，美國將盡力維護在世界上的超級大國地位，“已經并將繼續(xù)建設一支不容挑戰(zhàn)的軍事力量”。布什宣稱，“從現(xiàn)在起，任何繼續(xù)庇護或者支持恐怖分子的國家都將被美國認定為敵對的政權”。［22］布什主義有三大支柱。一是拒絕道德相對主義。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是正義與邪惡的較量，其他國家對待恐怖主義的態(tài)度，也只能在邪惡與正義之間進行選擇，要么是美國的朋友，要么是美國的敵人。二是對恐怖主義的重新界定。即恐怖主義是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與失敗國家和恐怖組織的結合。三是聲稱美國有權利進行先發(fā)制人式的打擊。［23］伊拉克成為美國“先發(fā)制人”戰(zhàn)略的第一個目標。2003年3月20日，美國不顧國際社會的強烈反對，發(fā)動伊拉克戰(zhàn)爭。5月1日，小布什宣布取得了對伊拉克戰(zhàn)爭的勝利。

（二）民主化改造中東

同年11月，小布什對以往美國政府追求“穩(wěn)定”的中東政策提出批評，指出“民主在這兩個國家（阿富汗和伊拉克：筆者注）失敗會為恐怖網絡提供新的基地……針對美國更多的攻擊肯定會接踵而至?！薄鞍⒏缓购鸵晾说拿裰髦亟▽φ麄€中東地區(qū)民主發(fā)展至關重要。民主革命已經在全球展開，也將在中東生根發(fā)芽?！绹褪澜鐚⒉皇転碾y性暴力活動的威脅，感到更加安全?！薄拔覀儗γ裰鞯牧x務在中東也受到考驗。這是我今天要講的重點，也必須是美國今后的幾十年的政策重點。……美國要采取一項嶄新的政策，那就是在中東促進自由的前瞻戰(zhàn)略。”［24］

2004年2月，小布什正式宣布“大中東倡議”，意在迫使土耳其、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和22個阿拉伯國家按美國標準進行以民主改造為核心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的全面改革，建立美式自由、民主、市場經濟等制度，徹底鏟除恐怖主義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實現(xiàn)“美國統(tǒng)治下的持久和平”。

美國對中東地區(qū)實施全面的民主化改造，是多種因素推動的結果。美國在中東的地緣利益是根本原因，美國自認其負有傳播自由、民主等于世的“天定使命”是文化根源，主張“單干”、以軍事實力來維護美國霸權和安全并推廣美國價值觀和市場制度的新保守主義是直接推動力，美國的一超地位以及強大的實力是物質保障。

（三）中東和平路線圖

為爭取阿拉伯國家支持反恐，小布什多次表示要推動中東和平進程并支持建立巴勒斯坦國。2002年12月，美國與俄羅斯、歐盟、聯(lián)合國確定了中東和平路線圖。2003年4月，美國向巴以雙方遞交了路線圖，同年6月的美阿峰會上，路線圖得到阿拉伯國家的認可和支持。隨后，巴以雙方簽訂了?；饏f(xié)定，以色列從加沙地帶北部和伯利恒撤軍，停止對巴勒斯坦武裝分子的搜捕和定點清除。

然而，在路線圖僅實施了兩個月后的8月底，耶路撒冷再次發(fā)生汽車炸彈襲擊，以色列旋即進行報復，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政治領導人蘭提斯等先后被“定點清除”。9月，巴主和派代表人物阿巴斯辭去總理職務，美國旋即擱置和平進程，將巴勒斯坦納入大中東計劃，要求巴勒斯坦首先建立美式民主體制，否則不與巴解組織發(fā)生接觸。2004年11月，阿拉法特在以色列軍隊的圍困中病故。2005年5月，巴民族權力機構新主席阿巴斯訪美，布什再次承諾堅持路線圖，并向巴勒斯坦提供直接經濟援助。8月，以色列實施從加沙撤軍的“單邊行動計劃”。但隨后巴激進派別哈馬斯在巴立法委員會選舉中勝出，美、以拒絕同哈馬斯和談并停止援助，中東和談再次陷入僵局。

2007年11月，中東問題國際會議在美國安納波利斯舉行。美國意識到以往偏袒以色列的中東和談政策已經走入死胡同，必須有所改革。布什要求巴方打擊恐怖主義，以色列結束對1967年以來的對巴勒斯坦領土的占領、拆除非法檢查哨、停止擴

張定居點；阿拉伯國家支持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實現(xiàn)與以色列關系正?；?，并提出了在2008年底達成協(xié)議、實現(xiàn)巴勒斯坦建國的目標。然而，巴以和談進程至今仍沒有取得實質進展。

（四） 遏制伊朗

布什政府上臺后對伊朗采取更加強硬的政策，導致美國和伊朗的對抗升級。

2001年3月，布什簽署了延長對伊朗的貿易和投資禁令的文件。2002年初，布什聲稱伊朗是“邪惡軸心”之一，“全世界對國家恐怖主義最積極的支持者”。2003年2月，美國的偵察衛(wèi)星和國際原子能機構都發(fā)現(xiàn)伊朗在進行核開發(fā)活動，伊朗核問題成為美伊角力的焦點。6月，美國宣稱絕對“不允許伊朗發(fā)展核武器”。此后，美國一方面通過歐盟與伊朗進行談判，一方面敦促國際原子能機構對伊朗核設施進行嚴格核查。

2005年6月，內賈德當選為伊朗總統(tǒng)，美伊關系更加緊張。8月后，伊朗重啟了鈾轉化活動。伊朗核問題因此被提交給聯(lián)合國安理會。2006年7月到2008年3月，安理會先后通過系列決議，要求伊朗立即中止?jié)饪s鈾活動，并對伊朗實施了系列制裁，但伊朗始終堅持核開發(fā)是伊朗的權利。2007年春，美國兩個航母編隊到達海灣，威脅伊朗。同時，美國要求加大對伊朗的制裁，呼吁國際社會、海灣國家一同對伊朗施壓，以迫使伊朗在核問題上就范。面對美國和國際社會的壓力，伊朗多次表示不會屈服外國的壓力放棄核計劃，多次舉行軍事演習。包括歐盟和海灣國家在內的國際社會則主張和平對話，不支持美國的強硬政策，美國孤立、遏制伊朗的政策并未能達到其最終目的。

四、“融合”與“沖突”

在對伊斯蘭世界的看法和政策上，美國一直存在著融合論和沖突論之爭。融合論認為，美國與伊斯蘭世界是相容的，二者并不存在根本上的對立。［25］沖突論認為，美國與伊斯蘭世界是根本對立的，不僅僅在于物質和政治利益，而是文化和文明之間的沖突［26］。兩種主張共同決定和影響了美國的中東政策，使得美國中東政策具有一貫性、矛盾性、協(xié)調性、靈活性的特點。正如美國學者所言，“老布什和克林頓政府的官員明智地拒絕了沖突論所主張的文明戰(zhàn)爭的全部觀點，強調他們對增進文明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的義務。融合論者的成功，在于增進了美國官員對政治伊斯蘭主義的本質的多變性、模糊性和多樣性的認識。他們的觀點已經對美國決策者處理政治伊斯蘭問題的方式產生了影響。另一方面，沖突論者也在美國對伊朗、伊拉克、阿拉伯和以色列的沖突等問題和與政治伊斯蘭運動相關的單項政策上留下了烙印。如果說融合論和沖突論者之間存在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他們都明確支持以色列。而且他們對美國對阿以沖突政策的影響是最有效的?！欢?，他們在美國對政治伊斯蘭的總體政策方面的影響卻一直不太成功?？稍谖C時期，沖突論者就贏得上風，并主導了輿論渠道和媒體?！保?7］

在老布什和克林頓時期，美國政策基本上是融合論的體現(xiàn)。美國并“沒有把伊斯蘭視為下一個對抗西方或威脅世界和平的‘主義’”［28］。針對不同國家和議題，采取不同的政策，以確保美國的利益和地區(qū)局勢穩(wěn)定。對造成威脅的國家，有區(qū)別有選擇的對待。對盟友，為了保持盟友的穩(wěn)定、安全，進而實現(xiàn)美國的現(xiàn)實利益，犧牲一貫宣揚的民主和自由，進而放棄推動伊斯蘭國家的政治、經濟和社會變革。［29］

9·11后，沖突論者主導了美國的中東政策，小布什政府的中東戰(zhàn)略服務于反恐與民主改造中東這兩大互相聯(lián)系的目標，美國期望通過對中東伊斯蘭國家的重塑和改造，使之成為美式民主國家。但是，美國將反恐擴大化、強制性進行民主化改造的做法，導致美國與伊斯蘭關系全面緊張，呈現(xiàn)出以沖突為主的特征。加上美國在巴以沖突中更加偏袒以色列、公開敵視巴勒斯坦，及美軍虐俘和褻瀆《古蘭經》事件的發(fā)生，廣大穆斯林的反美情緒空前強烈。

從長期看，融合論和沖突論仍將共同作用于美國的中東政策。至于何時何種論調對美國的外交起主導作用，取決于國際背景、美國國內情況和美國如何界定其利益尤其是安全利益。但是，由于文化優(yōu)越感、宗教使命感根深蒂固的影響，美國一直自認其有責任用美式自由民主價值觀和社會制度來改造世界，因此，美國和與其價值觀不同的國家和文明必定發(fā)生摩擦和沖突。伊斯蘭教也是一種具有強烈使命感和普世主義精神的宗教。曾經輝煌的歷史、近代以來的屈辱、全球化的沖擊，既使廣大的穆斯林產生了回歸傳統(tǒng)的渴望，也使他們對美國產生刻骨銘心的仇恨，導致美國與伊斯蘭世界的關系總體呈現(xiàn)沖突和對抗態(tài)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