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循吏傳》考誤五則

(福建師范大學(xué)社會歷史學(xué)院，福建 福州 350109)

循吏是中國古代官員中的特征群體?！睹魇贰ぱ魝鳌返男拮霘v經(jīng)了萬斯同初稿、王鴻緒二稿和張廷玉定稿，始告完成。由張廷玉擔(dān)任主纂修官的定稿《明史》，載錄了123位明代循吏。其載錄的人數(shù)之多，文本內(nèi)容之豐富，為二十四史之最。通過分析本傳，可以較為準(zhǔn)確地了解明代循吏的群體特征和為官理念；探析文本背后的明代政治文化；同時探尋清代史官的循吏觀念。然而該傳由于編撰者的疏忽和當(dāng)時條件限制等因素，存在部分舛誤和表述不當(dāng)。學(xué)界對此曾做了一定的考誤，但仍難免有遺漏之處(1)相關(guān)研究成果，分見[清]張廷玉《明史》卷169《循吏》，1974年點校本?？庇?，第7218-7219頁；黃云眉《明史考證》第7冊，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2272-2288頁；《〈明史·循吏傳〉箋正》，東北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5年。。筆者不揣淺陋，試考證新發(fā)現(xiàn)的5處訛誤如下。不當(dāng)之處，祈請方家批評指正。本文以中華書局1974年點校本為底本，引文后括號內(nèi)數(shù)字為原文在該書中之頁碼。

1 謝子襄

謝子襄，名袞，以字行，新淦人。建文中，由薦舉授青田知縣。(7193頁)

按：此沿自萬斯同《明史》卷389《循吏上》[1]195②和王鴻緒《明史稿》卷281《循吏》[1]138，其中，“建文中”，誤。

據(jù)《明太宗實錄》卷271載：“永樂二十二年夏五月丙申,謝子襄……始以才薦授浙江青田縣知縣……歷官三十年，不以家累隨，至是卒?！盵3]2455萬本《明史》卷389《循吏上》載“子襄性廉謹(jǐn)。歷官三十年，不以家累自隨，稱一時良牧，以二十二年五月卒。”[1]195張本《明史》也載有同樣內(nèi)容。由上可知謝子襄卒于永樂二十二年(1424)。且謝子襄第一任官職即是青田知縣。若以卒年為據(jù)，反推歷官三十年，其薦舉授青田知縣，疑在洪武二十八年(1395)，與建文不合。另，《明一統(tǒng)志》卷44《名宦》云“謝子襄，洪武末，知青田縣”。[4]嘉靖《江西通志》卷23載“謝子襄，新淦人。洪武中薦為青田令”。[5]《本朝分省人物考》也載有謝子襄在洪武末擔(dān)任青田知縣的史實(2)[明]過庭訓(xùn)《本朝分省人物考》卷62《臨江府》，《續(xù)修四庫全書》第53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影印本，第711頁。。由上，可知謝子襄確實是洪武年間由薦舉任官。

2 貝秉彝

貝秉彝，名恒，以字行，上虞人……帝將召之，東阿耆老百余人詣闕自言，愿留貝令，帝許之。九載考滿入都，詔進一階，仍還東阿。(7194頁)

按，此沿自王鴻緒《明史稿》[2]138，其中，“詔進一階”誤。萬斯同《明史·循吏上》對此則云：“耆老復(fù)詣闕乞留，詔進二秩，仍還治東阿民”。[1]198據(jù)《明太宗實錄》卷259載：“永樂二十一年夏五月癸卯，升東阿知縣貝秉彝秩二級，復(fù)其任。秉彝，上虞人。舉進士……特升秩二級，食正六品俸，俾還治東阿?！盵3]2381《東里文集》卷19《東阿知縣貝君墓志銘》云：“九載，考績上京師，時仁廟監(jiān)國，知其在東阿得民心，特升秩正六品，俾復(fù)任”。[6]284《明史》卷75《職官四》載，“吳元年定縣三等，糧十萬石以下為上縣，知縣從六品；六萬石以下為中縣，知縣正七品；三萬石以下為下縣，知縣從七品。已，并為正七品?！盵7]，即在明代，幾乎所有的知縣均是正七品。以上可知，貝秉彝原為正七品東阿知縣，現(xiàn)在擢升為正六品，仍為東阿知縣。確是萬本《明史》中記載的“詔進二秩”。

3 萬觀

萬觀，字經(jīng)訓(xùn)，南昌人。弱冠成永樂十九年進士。(7194頁)

按，此沿自王鴻緒《明史稿》卷27《循吏》[2]138，其中“弱冠”誤。據(jù)《明英宗實錄》卷197載：“景泰元年冬十月辛未朔，山東左布政使萬觀卒”[8]?！秶I征錄》卷95《山東一》中《山東布政使萬公觀墓志銘》載“遂卒，無一語及私。景泰元年十月也，享年六十四”[9]。《本朝分省人物考》亦載：“景泰元年十月卒，年六十四”。[10]以上可知萬觀卒于景泰元年(1450)，享年六十四。那么根據(jù)其壽數(shù)推斷，萬觀應(yīng)生于洪武二十年(1387)?！睹饔罉肥拍赀M士題名碑錄》中“賜進士出身第二甲四十九名”條載“萬觀，江西南昌府南昌縣人”。[11]由此可知，萬觀于永樂十九年(1421)登進士第，那么根據(jù)年齡推算，萬觀及進士第的時間應(yīng)為35歲，而弱冠通常指不及20歲的男子。故《傳》文所言不確。

4 張宗璉

張宗璉……仁宗即位，擢左中允。會詔朝臣舉所知，禮部郎中況鐘以宗璉名上。帝問少傅楊士奇：“人皆舉外吏，鐘舉京官，何也？”對曰：“宗璉賢，臣與侍讀學(xué)士王直將舉之，不意為鐘所先耳?！钡巯?，曰：“鐘能知宗璉，亦賢矣?！庇墒侵?，而擢宗璉南京大理丞。(7201頁)

按：此沿自王鴻緒《明史稿》卷27[2]141，言明仁宗擢張宗璉為南京大理寺丞，不確。仁宗于永樂二十二年八月即位，洪熙元年五月去世，同年六月，宣宗即位。據(jù)《明宣宗實錄》卷9載：“洪熙元年九月己未，升左春坊左中允張宗璉為大理寺丞”[12]；《東里文集》卷17《常州府同知張重器墓碣銘》亦載：“仁宗皇帝臨御簡朝臣賢者，為東宮官，擢左春坊左中允。上嗣位，升大理寺丞”[6]251，引文中“上嗣位”即指宣宗即位。以上可證，張宗璉升任大理寺丞是在宣宗時而不是在仁宗時。 ④《本朝分省人物考》卷12《陳鋼》，第265頁。

⑤[明]焦竑《國朝獻征錄》卷89《長沙通判陳公鋼傳》，《明代傳記叢刊》第113冊，臺灣明文書局，1991年影印版，第443頁。

5 陳鋼

陳鋼，字堅遠，應(yīng)天人。……弘治元年丁母憂歸。卒，黔陽、長沙并祠祀之。(7210頁)

按：此原文沿襲自王鴻緒《明史稿》，與萬本《明史》所載略有差異。萬本云：“弘治九年，以母喪歸，尋病卒?！盵1]215據(jù)《長沙通判陳公傳》載：“弘治丙辰，奔繼母喪歸，得疾卒?！盵13]《本朝分省人物考》④與《國朝獻征錄》⑤亦作“弘治丙辰”。弘治丙辰實乃弘治九年(1496)，因此原文中“弘治元年”誤，當(dāng)為“弘治九年”。此處訛誤是萬本《明史》正，而王稿改錯，張稿又承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