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民族主義思潮的升溫與溫和

黃楚新

【摘要】2019年，國內民族主義思潮在內外因素共同刺激下持續(xù)涌動升溫，具體表現為單純愛國主義情緒抒發(fā)和略顯激進的民族主義情緒表達，體現出集體行動的一致性高效性、開展斗爭時有理有據有節(jié)、包容性增強排外性弱化等特征，助力增強民族凝聚力認同感、再度啟蒙理性愛國主義以及極端化風險是其帶來的主要影響。

【關鍵詞】民族主義 社會思潮 溫和化 【中圖分類號】C912.67 【文獻標識碼】A

2019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70年砥礪奮進，經濟增長、科技騰飛、社會進步，民眾的幸福感、獲得感不斷提升，愛國情緒愈發(fā)高漲。與此同時，中美貿易摩擦等一系列熱點事件不斷刺激著民眾的愛國神經，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隨之被激發(fā)并愈發(fā)高昂。

內外因素共構誘發(fā)國內民族主義思潮涌動

2019年，國內民族主義思潮有所升溫。這一年，社會各界都積極主動加入到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活動中，真正實現了全程傳播、全息傳播、全員傳播、全效傳播，極大激發(fā)了全社會的愛國熱情，有效增強了民族認同，增進了民族團結。這一年，雖然中國經濟發(fā)展受到一定阻力，但整體仍趨向增長，脫貧攻堅成效顯著，社會發(fā)展形勢保持穩(wěn)定，民眾生活環(huán)境持續(xù)改善，生活水平不斷提升。對比來看，全球經濟出現下滑，區(qū)域沖突、爭端等不穩(wěn)定狀況頻發(fā)，在此環(huán)境下，國內民眾的民族認同感、國家優(yōu)越感、愛國情緒高漲，尤其借助短視頻等各種新媒體手段，愛國情緒的傳播力、感染力劇增爆燃，民族主義情緒也持續(xù)升溫。另外，香港事件也是民族主義思潮抬頭的直接導火索，受到境內外反動勢力鼓動后逐漸演變?yōu)楸┝κ录?，一再突破法律底線和國家制度底線，招致國內網民的大量抨擊討伐，在此過程中，具有一定情緒性和煽動性的民族主義思潮，也隨之加入聲討隊伍中。

國際社會上的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逆全球化等都是國內民族主義升溫的直接誘發(fā)因素，這種來源于外部勢力對崛起中的中國所持有的打擊、壓制、詆毀等態(tài)度勢必會激發(fā)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高漲。近年來，綜合實力的不斷增強使得中國在國際社會的地位愈發(fā)重要，對外交往更加自信和主動，但隨之而來的是，部分西方國家頻頻在各種國際場合造勢，大肆宣揚中國“威脅”，涉及主權、貿易、貨幣、生態(tài)、科技等多個領域，意圖污損破壞中國形象，引發(fā)國內網民不滿，民族主義思潮乘勢而上，在華為事件、莫雷事件、所謂“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等事件中，都可以看到民族主義思潮涌動的影子。與此同時，國內民族主義升溫的另一原因在于其同國外民族主義形成的隱形共生關系，尤其是隨著近兩年國外民粹主義、種族主義勢力持續(xù)抬頭，并愈發(fā)成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加上國際經濟下行趨勢明顯，部分國家社會矛盾愈發(fā)突出，導致這類思潮頗有市場，在發(fā)展過程中呈現出一定極端化傾向，至此，國內外民族主義思潮出現隔空對抗，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可以認為，2019年，國內國際雙重環(huán)境下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促成了國內民族主義思潮的發(fā)展與流變。

單純的愛國主義情緒抒發(fā)與略顯激進的民族主義情緒表達

2019年，在國際國內大環(huán)境下，諸多重大事件都對民族主義思潮的興起產生了推動作用，民族主義思潮也順勢滲透至由各種事件所誘發(fā)的輿論話語中，具體來看，主要有以下兩種表現。

一是單純的愛國主義情緒抒發(fā)。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是2019年中國社會的基本主題，中央主流媒體、地方媒體、自媒體、社會公眾等多元主體通過各種渠道自發(fā)傳播新中國70年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從多個視角反映和解讀奮斗成果，全社會迅速聚集在一個共通的話語空間中，在共同認可的主流價值體系下表達對祖國的忠誠與熱愛。這其中雖夾雜著民族主義，但更多的是出于對民族共同體的認可與認同，每個人都是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直接參與和見證著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種民族主義作為一種激昂的愛國情緒，具有強大的感召力和行動力，能夠迅速召集民族共同體中所有成員形成協(xié)同或接力效應，并付諸行動。如在香港事件中，國旗被暴力分子扔入大海，引發(fā)民眾極大憤慨，“14億護旗手”這一話題一經發(fā)布便得到巨大響應，網民們在各大平臺紛紛留言、轉發(fā)，護衛(wèi)國旗、熱愛祖國的真情實感引發(fā)普遍共鳴。與此同時，線上線下形成聯(lián)動，民眾用實際行動護衛(wèi)五星紅旗，這同時也是身體力行護衛(wèi)祖國的另一種表達，一場愛國主義教育自發(fā)地在國人當中傳播開來。

二是略顯激進的民族主義情緒表達。民族主義思潮由于自身具有較強的情緒性，容易產生情緒傳染，從而體現出一定的非理性和極端化特征，尤其在網絡空間這一場域中，社會主體得益于便捷的新媒體手段能夠最大程度上實現自我賦權，加上網絡表達具有一定的開放性和自由性，一些激進性言論時常見于各類網絡空間中。一方面，這種激進的民族主義情緒表達主要停留在話語層面，基于共同的情緒或價值認同會形成圈層化群體，在這類群體中，民族主義情緒表達通常愈發(fā)激進，甚至出現極端化傾向；另一方面，激進的民族主義在網絡空間的公開表達中，與民粹主義、極端主義合流的現象仍時有顯現，與此同時，激進民族主義還經常同其他社會思潮產生交鋒對峙，網絡輿論場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增加，需要引起重視。莫雷事件中，在中美貿易爭端和香港問題的大背景下，莫雷罔顧事實的言論一經傳播，國內民族主義情緒被迅速引燃，尤其在媒體、各大商業(yè)公司等回應的加持下，民族主義情緒顯得更加激進與狂熱，有從最初抵制NBA上升到全面反美的苗頭和風險。

2019年國內民族主義思潮呈現出溫和化轉向，雖仍不時出現極端化苗頭，但整體趨向理性、客觀

集體行動表現出一致性、高效性。2019年，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基礎語境中，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增強，民族凝聚力、向心力持續(xù)提升，為愛國主義提供了更好的生成環(huán)境。受到主流話語的積極引導，加上民眾媒介素養(yǎng)的優(yōu)化，2019年民族主義表現出更具理性的同時，也在促成集體行動方面表現出較高的一致性和高效性。如基于“保大慶”“護國旗”“撐港警”等話題，不僅在各社交媒體平臺獲得高點擊、高點贊，同時促成民眾在線下付諸行動，如有民眾自發(fā)聚集清掃整理被暴力分子破壞的香港街道。這種集體行動的自發(fā)響應，不僅表示夾雜著憤怒與不滿的民族主義開始用更加理性的實際行動來回應，更映射著中國社會的整體進步。

開展斗爭時有理有據有節(jié)。從2019年國內民眾對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回應可以看出，雖然民族主義情緒仍不時出現在現實和網絡空間中，但是由民族主義情緒所生發(fā)的反擊不再停留在盲目自信或自大地提高聲量，而是轉向有理有據有節(jié)地開展輿論斗爭。在針對國內國際各類熱點事件進行發(fā)聲時，以往激進民族主義的“爆吧”“罵戰(zhàn)”等現象鮮有出現，網絡輿論斗爭形式和語態(tài)都發(fā)生了顯著變化。網民借助短視頻等新媒體形態(tài)展現國家富強、社會進步、人民富足，與暴力分子在街頭、地鐵、商場、學校的各種破壞活動形成鮮明對比，高下立見。面對來自個別西方國家的詆毀與打壓，相對以往，國內民族主義情緒表現得更加理性、有底氣，通過經濟增長、科技進步、基礎設施建設等數據對比，將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霸權主義身上的“多邊”“平等”等虛假標簽一一撕下。

包容性增強、排外性弱化。民族主義往往夾雜著民族自豪感、優(yōu)越感，尤其近年來隨著中國的國際地位愈發(fā)重要，國內民族主義思潮中時常出現“人不如我”的傲慢姿態(tài)。2019年，這種想法有所改觀，激進的民族主義有所緩和，以往的排外心理趨弱，包容性逐漸增強，這一點從中國民眾對處于中美貿易摩擦中的美國的態(tài)度可以窺出端倪。以往，當中國與周邊國家發(fā)生摩擦時，極端民族主義思潮往往表現搶眼，并時常越過愛國主義的界限，呼吁對相關國家進行全面抵制，甚至不惜以傷害同胞利益為代價，影響惡劣。2019年，面對中美貿易摩擦及其他爭端，民族主義情緒雖然不斷高漲，但整體保持冷靜克制，一方面是因為民眾相信政府決策，認為政府有能力解決爭端，另一方面是民眾更加理性，能夠理解這些是中國在發(fā)展過程中必然會面臨的問題，積極應對才能取得勝利，盲目抵制、拒絕交流開放不利于中國的長遠發(fā)展，民族主義情緒趨向客觀。

國內民族主義思潮常常隱含在各種輿論場和話語體系中，無聲卻又有力地對公眾產生著重要影響

助力增強民族凝聚力、認同感。在國內民族主義思潮的語境中，中國秉持開放、包容、平等的態(tài)度同國際社會交往，任何人都應尊重中國主權和中國社會主流價值，每位中國公民都應維護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社會穩(wěn)定，任何人不能突破這一基本底線。2019年，對這一原則的堅守更加鏗鏘有力，以愛國主義為基礎的民族主義思潮開始向客觀理性轉向，在此過程中，民族凝聚力、民族認同感顯著增強，主流話語具有更大感召力。

再度啟蒙理性愛國主義。民族主義思潮的溫和化轉向代表著以往表現較為激進的民族主義逐漸將理性、客觀、公正等納入其話語體系當中，這必將催生更加理性的愛國主義。既不盲目自大，又不妄自菲薄，民眾的愛國主義情緒表達更加真摯，從而成為推動社會發(fā)展和國家進步的重要力量，并最大程度減少偏執(zhí)性、激進性愛國主義帶來的負面影響。面對西方國家炒作造謠新疆問題，由政府、媒體、普通公眾等共同參與的回應機制，用實際行動、真實數據、現場記錄等向國際社會展示新疆在反恐和維護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并邀請外國代表團參觀訪問新疆，見證新疆發(fā)展成就，有力地回應了外界質疑。與此同時，通過真實記錄和展示新疆，無形中開展了一場有效的愛國主義教育，不再聲嘶力竭吆喝吶喊，而是用發(fā)展實際予以有力回擊。

極端化可能帶來的社會風險仍需警惕。2019年，國內民族主義思潮雖然有所轉向，但是極端化傾向仍然存在，對其可能造成的民族分裂、主流價值消解等風險仍需時刻保持關注。一方面，極端民族主義在個別場合尤其是網絡空間時有泛起，其激進化表現容易撕裂社會共識，使主流價值觀號召力減弱。與此同時，極端民族主義可能成為國外敵對勢力攻擊中國的由頭，對中國國際形象造成不良影響。另一方面，一些人往往不加思考就將民族主義扣上極端化的帽子，這無疑走向了另一種極端，民族主義固然有不好的方面，但是不能隨意將其拋向非理性、破壞性的一面。民族主義并非無可取之處，只要能做到因時因地制宜，民族主義也能產生正向驅動力。

充分調動多方力量，對民族主義思潮適時加以引導和規(guī)范

主流媒體加強引導。主流媒體由于具有強大的傳播力、影響力和號召力，面對涉及民族主義的熱點事件時，應堅守價值底線，綜合考慮維護國家利益、社會穩(wěn)定等多重維度，做好價值引領，防止在傳播過程中出現情緒化甚至誤導性言論，從而導致局勢惡化。要掌握好新媒體傳播規(guī)律，對內提升主流價值在國內的影響力和感召力，強化民族認同，對外用新媒體手段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塑造好中國形象。面對社會中出現的焦躁的民族情緒，應從全局高度、大局視野統(tǒng)籌引導，既要對損害國家利益、民族聲譽的行為進行反擊批判，又要避免推動社會情緒朝不穩(wěn)定方向繼續(xù)發(fā)展，但同時亦不能傷害民眾的愛國積極性，找到傳播的平衡點。

商業(yè)平臺強化規(guī)制。民族主義思潮具有一定的斗爭性，其在情緒傳染方面也表現出較強的感染力和爆發(fā)力，因此，在網絡空間中，民族主義話語往往能夠成為輿論焦點，從而成為巨大的流量爆點。對于民族主義思潮，商業(yè)平臺在考慮經濟效益的同時，應將社會效益納入考量范圍。尤其是針對激進民族主義，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別有用心之人操控利用，攪亂社會輿論，在網絡空間中散布極端言論，極易將輿論引導至錯誤方向，從而對社會穩(wěn)定造成威脅。應進一步建立健全針對極端民族主義言論等的審核過濾機制，同時亦注意保證話語的多元性。

民眾提升自我規(guī)范意識。民眾要不斷提升自我媒介素養(yǎng)，學好用好互聯(lián)網，充分認識民族主義思潮的一體兩面，在自我認知范圍內理性看待民族主義，既要對其激進性、極端性保持警惕，又要充分運用民族主義同破壞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的敵對勢力作斗爭。要深知在中國發(fā)展過程中，每個個體都扮演者重要角色，要努力培養(yǎng)民族自信心和自尊心，身體力行捍衛(wèi)國家和民族利益。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新聞學研究室主任、研究員、博導）

【參考文獻】

①肖濱：《民族主義的三種導向——從吉登斯民族主義的論述出發(fā)》，《開放時代》，2007年第6期。

責編/趙橙涔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