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人漢語多項定語語序習得研究
2018-12-29 00:00:00周小兵雷雨
華文教學與研究 2018年1期
[關鍵詞] 多項定語語序；習得；可別度領前；語義靠近原則；普遍語法可及性
[摘 要] 基于中介語書面語料，對泰國人多項定語錯序情況進行分類考察，概括出中介語的一些特點，如：定語后置偏誤率最高，后置比例從高到低依次是介詞短語、動詞短語、主謂短語。通過細致的泰漢對比，找出母語遷移的具體軌跡。用多種模式探討偏誤成因，發(fā)現(xiàn)“可別度領前原則”和“語義靠近原則”對偏誤成因解釋力比較強。結(jié)合中介語特點，從認知角度對普遍語法可及性、參數(shù)重設等理論進行了驗證。
[中圖分類號]H195；H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8174（2018）01-0001-09
1. 引言
漢語多項定語排列順序比較復雜，對二語學習者是一大難點。泰語的定語一般放在中心語后面。泰國人使用漢語時常出現(xiàn)定語后置偏誤，出現(xiàn)多項定語時，偏誤情況更為復雜：
（1）我和我的朋友在泰國聊一會兒天。（初級：我在泰國的朋友）
（2）食品著名的重慶是火鍋。（中級：重慶著名的食品）
（3）現(xiàn)在，我也有了自己的新一個夢想。（高級：自己的一個新夢想）
從55萬余字語料庫中提取多項定語用例2449個，其中錯序偏誤298個，偏誤率占12.17%。偏誤呈現(xiàn)明顯特點，如幾項定語共現(xiàn)時，某些定語項在中心語前，某些定語項在中心語后。這種形式既不符合泰語語序，也不符合漢語語序，但可以用普遍認知規(guī)則進行解釋。
本文基于大量中介語語料，詳盡描寫泰國人使用漢語多項定語語序的特點，發(fā)掘中介語特征，嘗試用多種理論解釋中介語特征的成因，希望對教學和習得研究提供參考和借鑒。
2. 研究綜述
對漢語多項定語語序的研究，從側(cè)重描寫發(fā)展到側(cè)重解釋語序成因，從分析結(jié)構、語義發(fā)展到研究認知和語言共性。呂叔湘、朱德熙（1979）概括了名詞的附加語次序，指出數(shù)詞和指示代詞的位置有例外。朱德熙（1982）認為組合式定語一般在黏合式定語之前。劉月華（2001）認為表遞加關系時，限制性定語一般在描寫性定語之前。盧福波（2011）在認同劉文的基礎上，歸納出其他定語的排列順序。陸丙甫（1988，1993）認為外延性定語一般在內(nèi)涵性定語之前；穩(wěn)定性和內(nèi)在性越高的定語，與中心語距離更近，即“語義靠近原則”。袁毓林（1999）用信息量和認知處理策略來解釋定語順序，認為易加工成分在前，不易加工成分在后；對立項少的定語在前，對立項多的定語在后；如“小黑鐵塔”。劉丹青（2002）指出關系從句在大部分語言中的優(yōu)勢語序是后置，尤其VO語言；漢語很特別，是VO語言但領屬定語、關系從句卻在前。陸丙甫（1998，2005）提出可別度高的成分在前面，即在句子中，有定的、大的、易識別的語言成分往往放在前面。
泰語方面，裴曉睿（2001）指出泰語的多項定語排列順序一般為：名詞 > 形容詞 > 數(shù)量詞 > 結(jié)構助詞短語 > 領屬性定語 > 指代；但有例外。邱魯陽（2012）認為泰語多項定語排序為：名詞-形容詞-數(shù)詞和指示代詞-領屬性定語。研究多討論結(jié)構，缺少語義、認知分析和解釋。
不少對比研究指出，漢語、泰語定語排列順序基本相反，但有例外（林勇明，2000；陳潔明，2009；馬競，2012；柯偉智，2012；邱魯陽，2012；馮歆桐，2014）。鄧世文（2011）指出泰語數(shù)量詞位置比較靈活。吳素華（2014）用語言類型學“軌層理論”和認知共性解釋漢、泰語多項定語呈對稱分布的深層原因。
一些習得研究指出，泰國學習者漢語多項定語偏誤，成因有母語負遷移和目的語知識欠缺，也有教材教學因素（江竹青，2008；林勇明，2000；邱魯陽，2012；鄧世文，2011；馬競，2012；馮歆桐，2014）。白皛（2014）分析了使用學習、交際策略對偏誤形成的作用。
上述研究的不足有：缺少足量的中介語語料；偏誤少，分類簡單，缺少統(tǒng)計和細致考察；偏誤原因探索比較粗淺，缺少理論支撐和解釋。
3. 研究目標與語料搜集
戴曼純（1998）認為，Chomsky（1981）的直接可及說可用于二語習得研究；二語學習可激活普遍語法原則，重設參數(shù)。楊連瑞、常輝等（2011）認為中介語發(fā)展不僅受母語影響，也體現(xiàn)出語言共性的特征。鄭麗娜（2012、2014）、常輝（2012、2014）等考察英語、法語等母語者習得漢語否定式、雙賓語句等結(jié)構，證明習得過程中的參數(shù)重設，是目標語輸入與普遍語法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
上述研究，對象多為英語母語者，自然語料不夠。本文在大規(guī)模搜集學生作文的基礎上，用可別度領前、語義靠近原則等相關理論模式考察泰語母語者的漢語定語習得情況。
研究目標：概括泰語母語者漢語多項定語錯序的特點和規(guī)律，探尋中介語表現(xiàn)的深層原因。除考察母語遷移、目標語規(guī)則泛化、教學和教材因素外，還探究普遍認知對中介語形成的影響，驗證普遍語法可及性理論的有效性。
本研究選取泰國宋卡王子大學、泰國瓦萊嵐大學、重慶大學107名泰國學生的日記和作業(yè)，約55萬字。按HSK水平分為初（2～3級）、中（4級）、高（5級及以上）三個等級。從這些語料中提取出含多項定語的句子2449個，其中初級689，中級781，高級979。
4. 多項定語語序習得情況
4.1 定語語序習得概況和分類
為討論方便，我們根據(jù)語言單位類別和學習階段，對多項定語的使用進行統(tǒng)計。
由表1可知：
一、泰國學習者多項定語的錯序偏誤率，隨著漢語水平提高而逐漸減少。
二、介詞短語后置占錯序偏誤的55%；之后依次是動詞短語、主謂短語、動詞。名詞、代詞、數(shù)量詞、形容詞等使用多，錯序少。
根據(jù)錯序參照點，可把多項定語錯序分為兩大類。
A類：定語錯置于中心語之后，其參照點是中心語?？煞謨尚☆悾?/p>
A1. 所有定語都錯置于中心語后：
（4）還有水果很多好吃。（初級：很多好吃的水果）
A2.部分定語錯置于中心語之后：
（1）我和我的朋友在泰國聊一會兒天。（初級：我在泰國的朋友）（注：學生寫此句時正在重慶學習，和在泰國的朋友電話聊天）
B類：中心語之前多項定語內(nèi)部錯序。其參照點是，本應位于它后邊的定語。如（3）屬于“一個”后置錯位，參照點是本應位于它后邊的“新”。如：
（3）現(xiàn)在，我也有了自己的新一個夢想。（高級：自己的一個新夢想）
三類偏誤中，A2類最多（225例），B類其次（39例），A1類最少（18例）。
4.2 所有定語均錯置于中心語之后
有18例將兩項定語均后置于中心語的偏誤，都在初級、中級階段。
（4）還有水果很多好吃。（初級）
（5）然后給我們寫作文兩百字關于人際關系。（中級：兩百字關于人際關系的作文）
（6）今天早上我們穿校服學生的宋卡王子大學。（初級：宋卡王子大學學生的校服）
（2）食品著名的重慶是火鍋（中級）
顯而易見，這些定語后置，都是泰語負遷移的結(jié)果。值得注意的是后置的兩項定語之間的位置：第一類跟漢語定語內(nèi)部語序一樣，如（4）“很多好吃”；第二類跟漢語定語間的語序不同，如（2）“著名的重慶”。第二類是直接把泰語語序搬到中介語里，如（2）：konggin（食品）ti（定語標志）mee chisiang（有名）nai（在） chongqing（重慶）。而第一類卻沒有照搬泰語語序，如（4）：ponlamai（水果） ti（定語標志）aroi（好吃）makmai（很多）。這可以用“可別度領前原則”解釋：可別度高、表數(shù)量的“很多”容易前置。
4.3 部分定語錯置于中心語之后
4.3.1 介詞短語錯置
共77例，都后置于中心語，占介詞短語定語總數(shù)的55.63%?！霸?+ 名詞（短語）”錯置58例；其他還有“關于”“跟”“像”“從”等組成的介詞結(jié)構。集中在初、中級，高級極少。
（7）我聽說我的中國朋友在南寧就拜會我們在重慶。（初級：我在南寧的中國朋友）
（8）一個朋友選一家火鍋店在三樓。（中級：一家在三樓的火鍋店）
（9）老師給我們看了很多視頻關于南北的食品。（中級：很多關于南北食品的視頻）
（10）我要好好準備馮老師的期中考試關于中國商務文化。（中級：馮老師關于中國商務文化的期中考試）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句子中其他定語——代詞、數(shù)量詞、性質(zhì)名詞、形容詞（短語）等，位置都正確，只有介詞短語錯誤后置?？赡茉蚴牵┱Z中介詞短語與這幾類定語共現(xiàn)時一般都在最后；一些學習者習得漢語時將定語一個一個逐步向前移動，導致前邊的位移到中心語前，最后的介詞短語沒有前移。
共現(xiàn)的其他定語中，代詞或“代詞 + 其他”32例（如例（7））、數(shù)量詞11例（如例8））、形容詞（短語）19例（如例（9））、名詞或“名詞（短語） + 其他”14例（包括國名、人名、專名、種類等表示性質(zhì)的詞）（如例（10））都放在中心語前面。從認知角度看，前置于中心語的定語或可別度高，或與中心語語義關系更緊密。
4.3.2 動詞短語錯置
動詞短語位置正確的181例，錯序45例，偏誤率19.91%。其中后置于中心語的38例。
（11）但是那老師教Boya漢語很帥。（初級：那教博雅漢語的老師）
（12）我覺得她是一個原因讓我喜歡這里。（高級：讓我喜歡這里的一個原因）
（13）老師告訴我們很多地方出去玩兒比如說磁器口，朝天門。（初級：很多出去玩兒的地方）
（14）我發(fā)現(xiàn)有個麻花店叫陳麻花的前面有很多人在排隊。（高級：（一）個叫陳麻花的麻花店）
有意思的是，這38句中，22句出現(xiàn)了代詞、數(shù)量詞充當?shù)亩ㄕZ（例11、12），16句出現(xiàn)了名詞（短語）和形容詞（短語）充當?shù)亩ㄕZ（例13、14），而這些定語都正確地放在了中心語之前（37句雙項定語；1句三項定語：代詞定語、名詞定語等都在中心語之前）。泰語中，動詞短語定語跟這些定語共現(xiàn)時，位置可前可后，如（11）：ajan（老師） kon（個） nan（那） ti（定語標志） suen（教）pasa jin（漢語）；（13）：satanti（地方） bai（去） tiao（玩） makmai（很多）。因此，動詞短語錯置，除母語遷移外，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4.3.3 主謂短語錯置
主謂短語位置正確的118例，錯序27例，偏誤率18.62%。其中24例后置于中心語：
（15）在重慶第一個地方我們?nèi)ネ鎯菏谴善骺凇＃ǔ跫墸何覀內(nèi)ネ鎯旱牡谝粋€地方）
（16）王強是那一位同學我認識。（中級：我認識的那一位同學）
（17）那邊有很多東西我喜歡的比方說，耐克，阿迪達斯……（高級：很多我喜歡的東西）
與主謂短語定語共現(xiàn)的有數(shù)量詞12例（例15）、代詞5例（例16）、形容詞（短語）5例（例17）、名詞2例，它們的位置正確。這跟母語負遷移有關：泰語的主謂短語定語往往位于數(shù)量、名、代、形容詞定語后邊，容易被泰國學生錯置于中心語之后。如（16）：pean nakrian（同學）kon（個）nan（那）ti（定語標志）chan（我）rujak（認識）。
4.3.4 形容詞短語錯置
形容詞短語位置正確的624例，錯序41例，偏誤率6.17%。其中30例后置于中心語：
（18）在博雅課老師給我們看一個電影很好玩兒。（初級：一個很好玩兒的電影）
（19）中國和俄羅斯有軍事和經(jīng)濟規(guī)模很大。（中級：很大的軍事和經(jīng)濟規(guī)模）
（20）第二天我認識新朋友很多。（高級：很多新朋友）
與形容詞短語共現(xiàn)的有代詞9例、數(shù)量詞5例在中心語前，如例（18）；表示性質(zhì)或領屬的名詞（短語）7例在前，如例（19）；不帶“的”的描寫性形容詞4例前置于中心語，如例（20）。泰語的形容詞短語與這些定語共現(xiàn)時，位置可前可后；和數(shù)量詞共現(xiàn)時，在前比較常見，如（18）：pappayon（電影） ti（定語標志）sanook（好玩） mak（很） neng（一） rueng（個）。因此，造成形容詞短語錯置的原因，可能不止是母語負遷移。
4.3.5 名詞短語錯置
泰國學生共出現(xiàn)了27例名詞短語錯序的偏誤，占了名詞短語總數(shù)的8.18%。其中19例后置于中心語。
（21）我的家庭是一個家庭的小老百姓。（中級：一個小老百姓的家庭）
（22）我們有一個考試就是期中考試的中國商務文化。（初級：中國商務文化的期中考試）
共現(xiàn)的其他定語位置大都正確，包括數(shù)量詞6例，如例（21）“一個”；名詞7例，如例（22）“期中”；代詞和形容詞短語各2例等。例（22）表示“考試”核心性質(zhì)的“期中”沒有后置，而表示范圍的“中國商務文化”后置。從認知角度來看，較短的、表中心語核心性質(zhì)的名詞定語不容易被后置，而結(jié)構較復雜的、非核心性質(zhì)的名詞短語定語傾向于后置。
4.4 定語內(nèi)部錯序
多項定語放在中心語之前，但內(nèi)部出現(xiàn)錯序的偏誤有39例?？煞謨深悾簲?shù)量詞錯位；其它語言單位錯位。
4.4.1 數(shù)量詞錯序
數(shù)量詞和其他定語錯序偏誤出現(xiàn)了22例，占了多項定語內(nèi)部錯序偏誤總數(shù)的56%。
（23）人們都說重慶是一個最熱的城市。（中級：最熱的一個城市）
（3）現(xiàn)在，我也有了自己的新一個夢想。（高級：自己的一個新夢想）
代詞、形容詞短語、主謂短語、動詞短語等后置于數(shù)量詞的有17句，主要是受母語影響，因泰語中較復雜的定語一般放在數(shù)量詞后，如例（23）：mueng（城市）neng（一）ti（定語標志）ruan（熱）tisud（最）。還有5例是數(shù)量詞錯置于形容詞后，如例（3）。這也跟母語遷移有關，因泰語形容詞定語和數(shù)量詞定語共現(xiàn)時，形容詞一般緊鄰中心語，數(shù)量詞在后，如（3）：kuamfan（夢想）mai（新）kong（定語標志）chan（我）yeak（還）neng（一）yang（個）；學習者把兩個定語整體向前移動，就出現(xiàn)類似偏誤。
4.4.2 其他定語錯序
其他定語錯序偏誤出現(xiàn)了17例，占多項定語內(nèi)部錯序偏誤總數(shù)的44%。
（24）他請其他我的朋友了。（中級：我的其他朋友）
（25）那我不想修的四門課是每個留學生必須學的。（高級：我不想修的那四門課）
這類偏誤有的跟母語遷移相關，如例（24）：pean（朋友） kon（個） enn（其他） kong（定語標志） chan（我）；有的是目標語規(guī)則泛化造成的，如（25）；因為漢語的限制性定語一般在描寫性定語之前。
5. 多項定語錯序偏誤成因分析
5.1 母語負遷移
漢語泰語同屬SVO型，但泰語定語在中心語后邊，漢語定語在中心語前邊。多項定語一般語序與漢語相反，呈鏡像關系。如：
（6）wanni dunchao puakrao sai chud uniform kong naksueksa
詞譯：今天 早上 我們 穿 校服 定語標志 學生
mahawidtayarai songkha nakarin
大學 宋卡王子
句譯：今天早上我們穿宋卡王子大學 學生的校服。
（1）chan kui babneng gab pean kong chan ti u prateb tai
詞譯：我 聊天 一會兒 和 朋友 定語標志 我 定語標志 在 國 泰
句譯：我和我 在泰國的朋友聊一會兒天。
受母語影響，學生會將多項定語中一項定語后置于中心語，如例（1），共225句；或兩項定語后置于中心語，如例（6），共18句。后置最多的是處所介詞短語，其次是動詞短語。如：
（1）我和我的朋友在泰國聊一會兒天。（初級）
（6）今天早上我們穿校服學生的宋卡王子大學。（初級）
5.2 目標語規(guī)則泛化
多項定語在中心語之前，但內(nèi)部錯序，跟目標語規(guī)則泛化有關。主要有兩種情況。
第一，泰語和漢語的多項定語大多呈現(xiàn)鏡像關系。如：
（26）gung pud prik mala ben ahan ti mee chisiang nai Chongqing
詞譯： 蝦 麻辣 是 菜 定語標志 有名 在 重慶
句譯：麻辣小龍蝦是重慶 有名的菜。
學習者不了解這個規(guī)則，把兩個定語從中心語后整體搬到中心語前，由此出現(xiàn)偏誤（26）：麻辣小龍蝦是有名重慶的菜。（中級：重慶有名的菜）。
第二，泰語、漢語多項定語在少數(shù)情況下呈現(xiàn)非鏡像關系。如：
（25） si wicha ti chan maiyak rian nan ben wicha ti
詞譯：四 課程 定語標志 我 不想 學 那 是 課程 定語標志
nakrian dangchad tukkon dong rian
學生 外國 每個 必須 學
句譯：我不想修的那 四門課是每個留學生必須學的課程。
泰語中心語后兩項定語是“chan maiyak rian”“nan”，如果把它們的漢語對應單位“我不想學（ + 的）”和“那”整體位移到“si（四）”前邊，就不會出現(xiàn)錯誤了。但學習者可能以為泰語、漢語多項定語都是鏡像關系，因此把泰語句末定語“nan”的漢語對應項“那”放在漢語多項定語最前邊，出現(xiàn)了偏誤（25）：
（25）那我不想修的四門課是每個留學生必須學的。（高級）
（25）的“我不想修”在多項定語最前邊，跟音節(jié)有關：三項定語時，為了音律和諧，一般避免兩短夾一長的現(xiàn)象，而“那—我不想修的—四門”是典型的“兩短夾一長”（陳建民，1989；周小兵，1995、2015）。同時，突出了“我不想修”，形成了“四個音節(jié) + 的 + 四個音節(jié)”的音節(jié)分布勻稱的結(jié)構（邢福義，2016）。
5.3 教材的解釋不足
分析四套在泰國廣泛使用的漢語教材《初級漢語》（任景文，2001）、《泰國人學漢語》（徐霄鷹、周小兵，2006）、《新實用漢語課本》（泰語版）（劉珣，2009）、《當代中文》（泰語版）（吳中偉，2010）后發(fā)現(xiàn)，漢、泰定語位置的對比，一些常用的初級階段漢語教材沒有提到。有的教材有簡單的說明，如《泰國人學漢語》《初級漢語》。對于泰國學生在多項定語中出現(xiàn)的常見問題，如數(shù)量詞、表處所的介詞短語、動詞短語、主謂短語等的位置，在初、中級階段的漢語教材中都缺乏解釋和說明。另外，除了《泰國人學漢語》的配套練習冊中有關于定語的位置、結(jié)構的練習，其他教材都沒有專門針對定語的練習。因此，教材中漢、泰定語的對比不足，教學中不夠重視，都可能造成泰國學生對漢語多項定語的規(guī)則了解不足，受到母語負遷移的影響，出現(xiàn)偏誤。
6. 中介語的特點與語言普遍性
中介語的發(fā)展不僅受母語影響，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語言共性（常輝，2011）?？疾彀l(fā)現(xiàn)，學習者容易把介詞短語、動詞短語、主謂短語等錯置于中心語之后（見表1）；代詞、數(shù)量詞、表領屬的名詞不容易錯置（見表2）。實際上，這跟語言普遍性相關。
Hawkins（1983）長度順序原則認為人類語言傾向于把長成分放在后邊。Dryer（1992，2003）的樣本庫顯示，關系從句在人類語言中以后置為絕對優(yōu)勢。介詞短語、動詞短語、主謂短語等的結(jié)構較長，據(jù)語言共性，這類定語傾向于后置，如泰語；像漢語這樣前置于中心語，屬標記性語言項。周小兵（2009）指出，第一語言無標記，第二語言有標記，中介語可能無標記。因此，泰語中位于最后的長定語，比其他定語容易出現(xiàn)負遷移。如：
（10）我要好好準備馮老師的期中考試關于中國商務文化。（中級）
泰漢對比，可以明顯看出最長的定語錯誤后置了，而相對短一些定語沒有錯誤后置。
（10）chan ja diamdua sob klangphak giaogab wattanathum
詞譯： 我 要 準備 考試 期中 關于 文化
tang turakit jin kong ajan feng hai deedee
方面 商務 中國 定語標志 老師 馮 好好
句譯：我要好好準備馮老師 關于中國商務文化的期中考試。
泰語的人稱代詞、指示代詞和數(shù)量詞等都放在中心名詞的后面，有時還放在遠離中心語的位置，然而泰國學習者的漢語多項定語中介語語料中，這幾類定語大多前置于中心語。
根據(jù)Greenberg（1966）、Hawkins（1983）、陸丙甫（2005）等的研究，指別詞和數(shù)詞有前置于核心名詞的優(yōu)勢語序；領屬語一般也前置于核心名詞。劉丹青（2008）指出，在漢語中領屬語屬于內(nèi)涵定語，一般前置于（外于）限定詞。泰國學習者在普遍語法規(guī)則的影響下，能夠克服母語遷移，習得這幾類定語的位置，完成部分修飾語右向參數(shù)到左向參數(shù)的重設。這說明普遍語法的一些語言共性，二語習得者可能是部分可及的。
總之，從認知角度來看，漢語多項定語中結(jié)構短的、可別度高的代詞、數(shù)量詞、領屬性名詞（短語）等不容易后置，即容易完成參數(shù)重設；結(jié)構長的、可別度較低的介詞短語、主謂短語、動詞短語等，不容易前置，參數(shù)重設難一些。
根據(jù)泰語母語者的漢語多項定語語序習得的特點，教學中對一些錯序偏誤率較高的定語項，應該加強漢泰對比，克服母語負遷移；同時利用人類信息加工的策略，根據(jù)定語的信息量大小、對立項多少來進行排序。對漢語中一些不符合普遍語法規(guī)則的語序，如關系小句前置于中心語，應該重點講解，盡快幫助學習者進行定語左向參數(shù)的重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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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is article classifies the ordering errors of multiple attributives by Thai learners of Chinese and， based on written materials， identifies as a feature of their interlanguage the frequent error of placing attributives after central word， which occurs in prepositional phrases， verbal phrases and subject-predicate phrases in the decreasing order of frequency. By contrasting the Thai and the Chinese languages，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find out the L1 transfer path and account for the errors by using “identifiability hierarchy” and “semantic proximity principle”. Finally， it verifies the accessibility of Universal Grammar and parameter resetting theory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責任編輯 師玉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