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思雨
安全(security)的概念在哥本哈根學派看來是一個“建立”(habilli?tate)的問題,而不是“重建”(rehabilitate)的問題。阿諾德·沃爾夫斯(Arnold Wolfers)將其視為“模糊的符號”(ambiguous symbol),巴瑞·布贊(Barry Buzan)在承認“安全”的復雜性的同時,也將“安全”定義為一種概念性框架,①關于人的安全的積極提倡,可參見Ken Booth,“Security and Emancipation,Review of In ter national Relati ons“,Vol.17,No.4.1991,p313-326。否認“安全僅是權力(軍事力量)”的衍生物。②按照史蒂芬·沃爾特(Stephen Walt)的理解便是,“安全”也是國家安全--被他人的武力所威脅,靠自己的軍事力量來保衛(wèi)。參見Walt,stephen M?!盩he Renaissance of Security Studies.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1991.35:2.211-239。一方面,安全從“傳統(tǒng)”向“非傳統(tǒng)”領域轉變,而安全維護也從“管制”向“治理”的態(tài)勢轉變。其中,安全治理與安全能力建設依賴于新的安全理念、安全制度、安全行為主體與安全指涉對象、安全運行與能力評估的總和實現。③崔順姬,余瀟楓:《安全治理:非傳統(tǒng)安全能力建設的新范式》,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0年第1期,第84-96頁。另一方面,羅伯特·基歐漢(Robert Keohane)和約瑟夫·奈(Joseph Nye)否認國家是唯一的國際行為體,認為軍事手段作為對外政策工具的效用越來越低。④Robert Keohane,Joseph Nye,Power and Interdependence:World Politics in Transition.Bos?ton:Little Brown,1977.這意味著安全問題的解決,理應超越國家行為主體,而是通過區(qū)域安全復合體內各個國家行為主體以及非國家行為主體對于歐洲安全問題的協(xié)調與解決。研究安全可以是既接近客觀性(objec?tive)即一種真正威脅的存在,又接近主觀性(subjetive)即一種意識到的威脅存在。⑤Arnold Wolfers.Collective Defence versus Collective Security.International Politics,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Press,1962,p.183.冷戰(zhàn)后凸顯出來的大量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尤其是社會威脅方面——“認同危機”,導致的是一種與傳統(tǒng)的安全困境所不同的“觀念的分配”(distribution of ideas)的安全困境,預示著亞歷山大·溫特指出的社會意義上的結構是行為體的共有觀念。⑥[美]亞歷山大·溫特,秦亞青譯:《國際政治的社會理論》,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0年版。第28-29頁。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影響著歐洲,奠定了歐洲民族國家的歷史階段,而現代民族國家與歐盟成員國的擴大又催生著分裂與一體化。歐洲這一區(qū)域復合安全體在特定環(huán)境中逐漸形成了共有知識,形成共有的理解和期望;而在歐洲區(qū)域安全復合體內部存在的宗教文化異質性的背后也存在著對“安全”問題的擔憂,同時英國脫歐事件的發(fā)生,實際上是對歐洲一體化合法性的沖擊。因此,如何尋求安全議程來加強一體化進程成為歐盟的重要議題。
1985年針對“和平與沖突”問題而建立的“批判”的安全研究——哥本哈根學派,提出了“安全化”(securitization)與“非安全化”(dese?curization)問題理論。以具有“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e)特征的安全化實踐作為分析起點,憑借安全行為體與“言語-行為”的聽眾互動來檢驗安全化的成功與否,但是也提出避免過分“安全化”的行為。而與此同時,作為分析行為體,將歐盟視為“區(qū)域安全復合體”,針對自身的威脅與脆弱性進行安全維護,將關注于軍事政治威脅的視野轉為關注軍事、經濟、政治、生態(tài)、社會威脅五個領域。在社會威脅層面,歐洲民粹主義映射出了歐洲認同危機,被安全行為主體視為存在性威脅,在被當作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進行安全治理的同時,也體現出民粹主義話語縫合的功能。本文歐洲民粹主義作為左右翼勢力爭端,區(qū)域體人民與外國移民、過去歷史癥結矛盾的一個重要切口,借用哥本哈根學派的言語-行為模式分析民粹主義,分析其安全化的實現條件與過程。假設能夠在領會民粹主義安全化問題所指涉的對象、涉及的問題、以及什么條件下“制造”安全,不僅有益于提供新的批判視角理解歐洲區(qū)域安全復合體,理解歐洲民粹主義在歐洲安全治理所扮演的隱型角色,而且能夠調節(jié)行為主體之間互動,有效抑制安全困境。
不同理論視角對于區(qū)域安全復合體的定義存在差異,但無論是以現實主義研究視角的戴維·萊克(David A.Lake)與帕特里克·摩根(Patrick M.Morgan)、以建構主義視角的約伯,還是以新區(qū)域主義國際政治經濟學角度的比約恩·赫特納(Bj°rn Hettne),都能演化出從以巴瑞·布贊(Barry Buzan)提出的“區(qū)域安全復合體”為起點到卡爾·多伊奇(KarlW·Deutsch)提出的“安全共同體”的發(fā)展路徑。立足于區(qū)域安全復合體的綜合分析框架,演變出歐盟安全治理機制產生的邏輯與現行架構。而民粹主義這一缺乏內核的意識形態(tài),其工具層面與話語層面的功能也意味著當前歐洲一體化進程的困境被隱形使用。
學者們以不同視角豐富著區(qū)域主義的內涵。以現實主義為視角的萊克和摩根,在其《區(qū)域秩序:新世界中的安全建設》中將“安全復合體”,定義為一組受到來自一個獨特的地理區(qū)域的一種或更多的外部性持續(xù)影響的國家。⑦Lake and Patrick M.Morgan eds.”Regional Orders:B uilding Security in a New World”(Uni?versity Park,PA :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 ersity Press,1997),p.8-12.外部性的提出,強調國家權力尤其是大國權力作用和國家之間的競爭關系,關注點依舊放置于傳統(tǒng)安全領域的軍事安全?;趨^(qū)域安全復合體,歸納出區(qū)域安全秩序建構的“五種模式或范例”,即權力抑制(均勢、霸權、聯(lián)盟)、大國協(xié)調、集體安全、多元安全共同體與一體化。新自由制度主義更加關注相互依存和制度,強調日益增長的相互依存水平產生了對區(qū)域合作乃至區(qū)域制度的日益增加的需求。區(qū)別于現實主義者、自由主義者重視物質力量,建構主義者則強調觀念的作用,認為結構性因素在區(qū)域秩序決定作用有限,反而是行為主體認同、信任與共識等主體間因素、規(guī)則社會化作用以及國家間安全合作關系,有效決定了區(qū)域秩序的獨特形式。安全復合體發(fā)展到安全共同體的問題,可以轉化為從不安全的“起點”到安全的“終點”的進程問題。⑧鄭先武:《安全區(qū)域主義:建構主義者解析》,載《國際論壇》2004年第4期,第44-50頁。伊曼紐爾·奧特勒(Emanuel Adler)和奧利·維夫(Ole Wavear)等提出了著名的“階梯論”和“非安全化”理論。赫特納更是結合了批判理論中全球社會理論與社會建構主義理論,以互動的多層次與多維度,在線性發(fā)展過程中在多元安全共同體之前加入了“區(qū)域社會”一環(huán);在多層次中,提出單個區(qū)域內部形成或者變動會刺激區(qū)域化進程。赫特納提出了從區(qū)域安全復合體出發(fā),通過有效區(qū)域安全管理與安全秩序建構,最終實現區(qū)域安全共同體的“新區(qū)域主義方法”。這一以“區(qū)域性”為理論基石,創(chuàng)新地將發(fā)展區(qū)域主義⑨比約恩·赫特納將“發(fā)展區(qū)域主義”定義為:“一個地理區(qū)域內的一組國家通過謀求功能和領土之間的合理平衡來增強區(qū)域經濟的整體互補性,它可以通過增強和平的環(huán)境和消除暴力的因素來預防不測事件發(fā)生?!眳⒁夿.Hettne,“Regionalism,Security and Development: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In B.Hettne and Andras Innotai eds,Comparing Regionalism:Implications for Global Development.(Basingstoke:Palgrave 2001),p.3-12.與安全區(qū)域主義合并,帶有明顯的沖突管理色彩。⑩鄭先武:《安全區(qū)域主義:一種批判IPE分析視角——比約恩·赫特納“新區(qū)域主義方法”述評》,載《歐洲研究》2005年第2期,第27-44頁。
在這一區(qū)域安全復合體線性發(fā)展路徑中,布贊為區(qū)域主義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于1983年出版的《人、國家與恐懼》一書,首次提出了“古典復合安全理論”。其中,將“安全復合體”定義為:“一組主要安全事務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國家,它們現實的國家安全不能彼此分開考慮”。?[英]巴瑞·布贊:《人、國家與恐懼:后冷戰(zhàn)時代的國際安全研究議程》,閆健、李劍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年版,第105-115頁。以地理位置的不可移動性造就地區(qū)安全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性這一因果關系作為前提,安全的認知與利害關系被相互連接,難以割舍。但是,“以國家為中心”且圍繞軍事-政治安全議題組織起來的“古典復合安全理論”,隨著區(qū)域主義與安全區(qū)域化的縱深發(fā)展顯示出自身不足。因此,哥本哈根學派將復合安全理論與地區(qū)安全動力結合在一起,進一步分析歐洲面臨的問題。1998年的《新安全論》中布贊對“古典復合安全理論”做出了修改與超越,通過分析領域寬泛化的方法與“社會建構主義”的方法,即一是將原本安全分析的單位從軍事-政治分析單位向軍事、政治、經濟、社會與環(huán)境組成的五大領域轉化;二是經過修正理論以及受卡爾施密特的“例外政治”的影響,將安全體基本結構中的敵對與友善模式這種主觀作用指導的“觀念的支配”結構,過渡到一種實質性“主體間性”安全化過程,是行為主體之間以及行為主體內部基于安全主體認知共享程度的互動行為,進而形成了“超越古典復合理論安全”。?[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62-266頁。布贊修改了原本依照地理接近性定義的“安全區(qū)域”,而是以“共同的特性”、“成型的互動”和“共有的認知”等組成定義區(qū)域。?Barry Buzan ,“Asia-Pacific:What Sort of Region in What Sort of World?”,in Anthony Mc?Graw and Christopher Brookeds.,Asia-Pacific in the New World Order,(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8),p.68-73.意味著安全復合體是基于共有的安全化問題,斥諸于內部單元之間的安全認知與互動機制而形成的。
多伊奇的“安全共同體”被定義為進行“一體化”的一組人群,而一體化意味著一個區(qū)域內達成一種“共同體”意識,并形成了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和慣例,這些廣泛而強有力的制度和慣例就是要“長期”保證其區(qū)域內人們對“和平變革”的可靠期望。?Karl W.Deutsch,“Security Communities”,in James Rosenau(ed.),International Politics and Foreign Policy(New York:Free Press,1961),p.98.這一安全共同體分為混合型與多元型,其中多元型保留著各個成員之間的獨立性與主權,而兩者的共性便是具備和平處理沖突的能力。區(qū)別于聯(lián)盟,聯(lián)盟傾向于“安全作用”,是對預知和共同認識到的外部威脅與對威脅的監(jiān)督,但是安全共同體傾向于“和平”作用,自身并不認同外部威脅,也未思考如何聯(lián)系集體與外部行為體。?Lynn Miller,“The Prospect of Order Through Regional Security”,in Richard A.Falk and Saul H.Mendlovitz(eds),Regional Politics and World Order(San Francisco:W.H Freeman,1973),p.51.歐洲區(qū)域安全復合體更傾向于一種防御共同體,其認同的建構來自對共同威脅的感知,友好與敵意模式共存;而安全共同體則更傾向于在和平與穩(wěn)定狀態(tài)下,認同建構是形成于行為體間的共同利益。正如阿米塔·阿查亞(Amitav Acharya)指出的,在和平與安全意義上,安全共同體是安全復合體的對應物。?[加]阿米塔·阿查亞。王正毅:《建構安全共同體》,馮懷信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6頁。安全化運用與否和運用的程度,一方面,可以反映出這一區(qū)域復合體發(fā)展的成熟度。同時,正如奧利·維夫所言:“可能的安全共同體研究應該聚焦于那些構成安全復合體的區(qū)域。?Ole Weaver,“Insecurity,Security,and Asecurity in the West EuropeanNon-warSecurity”,in Security Communities,p.74.”
一戰(zhàn)后,權力格局便開始發(fā)生變化,歐洲的統(tǒng)治地位開始沒落。奧爾特加·伊·加塞特(José Ortega y Gasset)定義的“大眾民族”(mass-peo?ple)認為歐洲文明所蘊含的標準體系將破產。但是,歐洲的主導國家德國、英國、法國認為歐洲沒落的背后,各國自身的政治邊界所產生的阻滯才是致命的障礙,也就是加塞特所提出的歐洲的潛能與政治組織形式之間存在嚴重失衡,造成了歐洲人的萎縮感與挫敗感。?[西]奧爾特加·加塞特:《大眾的反叛》,劉訓練,佟德志譯,吉林人民出版社第2004版,第146頁。從本質上,形成多樣性的民族國家觀念與歐洲追求一體化的觀念發(fā)生著碰撞,排他性的民族主義與包容性的國家原則進行對抗。歐洲安全治理機制安排則是歐洲安全行為體與安全威脅、安全環(huán)境長期歷史互動的結果,主要包括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歐盟和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其中,歐盟是歐洲一體化的重要成果,特別是歐元的啟動和歐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的制定,為歐盟提供了在國際社會與歐洲國家內部足夠的話語權。?張東升:《新世紀歐洲安全問題研究——安全治理》,載《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第17-28頁。面對“寬泛化”的安全威脅,在歐洲區(qū)域復合體層面的內部治理主要指涉歐盟的安全治理機制,探究歐盟安全治理的具體實踐,以及與安全化的互動過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基于巨大的安全動機與安全隱患,煤鋼共同體的建立以安全復合體方式達成一體化,以此消除西歐國家彼此間的猜疑與敵視態(tài)度。其安全認知超越傳統(tǒng)軍事領域,議題融入經濟、社會、政治與文化等領域,歐盟安全治理更傾向于界定為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20世紀90年代末,安全治理逐漸成為歐洲一體化的主要視角,治理內涵所體現的“去國家化”和“多主體性”與歐盟多元決策主體、多重溝通體系吻合。?李格琴:《歐盟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概念、職能與結構》,載《國外社會科學》2008年第2期,第83-91頁。冷戰(zhàn)結束后,隨著蘇聯(lián)解體,歐洲領土完整的外部威脅相應被解除,對于歐盟如何維持內部凝聚力表現為將防務一體化提上日程。而20世紀90年代末,歐盟開啟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也預示著安全治理研究在區(qū)域復合體研究中的興起。
歐盟安全治理的戰(zhàn)略演進,一方面,體現在歐盟出臺的三份安全戰(zhàn)略文件上。2003年歐盟安全戰(zhàn)略(A secure Europe in A Better World--Europe?an Security Strategy,簡稱ESS 2003),為歐盟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建設提供了整體框架;2008年歐盟安全戰(zhàn)略執(zhí)行報告(Report o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European Security Stratefy,簡稱ESS Report 2008),則是主要改進2003年歐盟安全戰(zhàn)略中的問題;2016年6月28日,在歐盟對外行動署網站公布的《共同愿景,共同行動:一個更強大的歐洲——歐盟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的全球戰(zhàn)略》(Shared Vision,Common Action:A Stronger Eu?rope—A Global Strategy for the European Union's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簡稱EUGS),主要是針對歐洲內部權力變遷與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上升趨勢,提出集中精力保護自身安全,消除恐怖主義的威脅。?Marcin Zaborowski,“Towards An EU Global Strategy:Consulting the experts,”EUISS,2016,p.33.戰(zhàn)略文件中表述的轉變,體現出全球化進程的加深以及冷戰(zhàn)的結束導致了國際社會“安全場域”的重組,?崔順姬,余瀟楓:《安全治理:非傳統(tǒng)安全能力建設的新范式》,載《世界經濟與政治》2010年第1期,第84-96頁。以及非傳統(tǒng)安全?泰瑞·特里夫(Terry Terriff)在《當代安全研究》(Security S tudies Today)一書中指出 ,種種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如環(huán)境惡化、金融危機、跨國犯罪、大規(guī)模移民或難民等)表現出的共同特點有:大部分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不以國家為中心,但具有跨國家或次國家的特征,因而不能簡單地以國家中心的安全理論去分析;大部分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沒有明確的地域界線,而是擴散的、多維度和多方向的;非傳統(tǒng)安全問題的挑戰(zhàn)不能以傳統(tǒng)的防范政策去應對,盡管涉及暴力沖突方面軍事防御仍起著作用,但更多的是需要通過非軍事的途徑去解決。參見:TERRYT?!盨ecurity Studies Today”。(Cambridge:Polity Press,1999),p117;余瀟楓,林國治:《論“非傳統(tǒng)安全”的實質及其倫理向度》,載《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6期,第104-112頁。領域“安全困境”日益凸顯趨勢。在擺脫冷戰(zhàn)后超級大國的“干涉”的歐洲,安全動力主要來自于歐洲內部。
另一方面,則是體現在歐盟治理機制建設上?,F有對于歐盟治理機制的討論,主要是基于廣義的綜合安全定義,分為三個角度討論機制問題。第一種是基于歷史互動的視角分析機制演變。分析歐盟安全治理機制的發(fā)展階段、機制轉變與如何應對挑戰(zhàn);第二種是從不同角度解讀歐盟治理機制的概念與分類。一是從歐盟的安全治理職能入手,將歐盟治理機制分為預防機制、決策機制、執(zhí)行機制與管理機制;二是將歐盟安全治理機制分為正式治理機制與非正式治理機制;第三種則是以某一領域為切口,研究現行歐盟治理機制的具體運行過程。歐盟安全治理體系因高度制度化與規(guī)范化被視為全球治理機制的典范,但是大多集中在第一、二層面的探索,而對安全領域的治理實踐具體研究卻并不多。安全治理機制往往也是過于關注外部安全問題解決,而未將兩者結合看待。
本文將歐盟治理機制定義為多層次的決策參與體系的跨支柱治理結構。首先,決策機制表現為超體系、體系與次體系多層次的特征,三個層次之間存在著互動并影響決策過程。超體系層次的決策與實施是為歐盟安全治理提供了元治理規(guī)則,強調歐盟安全治理如何發(fā)生變化;體系層級即歐盟立法或政策的設定、執(zhí)行與監(jiān)督;次體系層次的決策則是包括歐盟理事會各種工作組提供可供選擇的政策,各成員國、利益集團和私人角色都在這一層級進行游說活動,試圖影響體系層級的決策。?王堅:《歐盟完全手冊》,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年版,第75-77頁;劉文秀、埃米爾·科什納等:《歐洲聯(lián)盟政策及政策過程研究》,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71-72頁;朱旭:《歐盟安全治理的機制、政策與挑戰(zhàn)》,載《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6期,第36-47頁。其次,三層次在跨支柱的綜合治理過程中發(fā)揮著不同的作用。?跨支柱的綜合治理模式分為:以貨聯(lián)盟為核心的歐共體機制的第一支柱、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ESDP)的第二支柱和內政與司法合作體系第三支柱。參見李格琴:《歐盟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概念、職能與結構》,載《國外社會科學》2008年第2期,第83-91頁。除了歐洲共同體機制作為元治理模式,在第二支柱即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ESDP)決策機制上,主要是在歐盟理事會提案和決策的基礎上,由成員國領導人和歐盟委員會主席組成的歐洲理事會制定包括防務內容在內的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的原則和基本指導方針;而歐盟委員會和歐盟議會這兩個超國家機構則是權力有限的,通過自身外交活動展示歐洲議會的外交風格。?陳志敏、古斯塔夫·蓋拉茨:《歐洲聯(lián)盟對外政策一體化——不可能的使命?》,時事出版社2003年版,第191-192頁。在司法合作體系的第三支柱上,即刑事領域的警務與司法合作的決策機制是一種政府間模式為主,超國家模式為輔的混合機制。?黃德明、李若瀚:《歐盟司法與內務合作機制的發(fā)展——“自由、安全和正義的區(qū)域”建立》,《石河子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5期,第45頁。建立增強國家反恐能力以及在信息共享、警察、司法與內務上的反恐合作機構。
民粹主義在不同時期的定位與解讀存在差異。從19世紀到21世紀的跨民族演進過程中,研究民粹主義的理論視角主要分為意識形態(tài)層面、話語層面、工具層面與政治風格層面。一方面,“民粹主義只是某些追逐權力的領袖的機會主義與不擇手段地操縱群眾的策略相結合?!?俞可平:《現代化進程中的民粹主義》,載《戰(zhàn)略與管理》1997年第1期,第88-96頁。面臨2015年的難民危機、2016年布魯塞爾恐怖襲擊事件與2017英國脫歐現象,學者對民粹主義的定義更多落腳到工具層面,民粹主義是民粹主義政黨為發(fā)動群眾,獲得代議制民主中的權力,所操縱民意的動員型政治參與工具。英國學者保羅·塔格特把民粹主義定義為,“哪里有代表民意的政治運動,哪里就有一種作為潛在的政治運動或者政治觀點的民粹主義。”?[英]保羅·塔格特,袁明旭譯:《民粹主義》,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頁。漢斯·本茨認為,激進的右翼民粹政黨對焦慮與醒悟的公眾情緒進行肆無忌憚的使用與工具化,使得人們對它們的定義無法簡單界定在激進主義或右派思潮上。?H.-G ,Betz,“Radical Right-Wing Populism in Western Europe ”( New York:St Martin's Press,1994),p.4民粹主義政黨利用民眾在難民危機中身份認知的焦慮情緒與中下層民眾經濟被剝奪的叛逆情緒,通過斥諸于“人民”為內核,強調移民的安全問題,鼓噪出民眾反體制性、本土主義與民族主義等價值取向特征的社會情緒。?林紅:《當代民粹主義的兩極化趨勢及其制度根源》,載《國際政治研究》2017年第1期,第36-51頁。
另一方面,解讀民粹主義的安全化施動過程,要結合民粹主義話語層面,而不是僅僅從主流權威角度將民粹主義視為操縱工具。厄內斯特·拉克勞(Ernesto Laclau)認為民粹主義是一種建構政治的方式。?Ernesto Laclau.”O(jiān)n Populist Reason”(London:Verso.2005),p.117.在拉克勞看來,民粹主義存在著合理性,是階級的表達力量把這個階級的權力強加于社會的其余部分。民粹主義出現存在先決條件。宏觀層面,拉克勞認為社會是沒有被縫好的空間,存在的是開放社會中起實踐鏈接作用的霸權,只有話語實踐才能將其鏈接好。?Ernesto Laclau and Chantal Mouffe.“Hegemony and Socialist Strategy:Towards a Radical Democratic”(London:Verso.1985),p.105.微觀層面,存在結構性內部對立,即將人民與精英或者是統(tǒng)治階級分離,人民按照其等同的“民主要求”進行結合,使得人民同盟得以出現。?Ernesto Laclau.”O(jiān)n Populist Reason”(London:Verso.2005),p.74.其次,直到政治動員達到更高層次,即政治動員中人民被穩(wěn)定且統(tǒng)一的意象符號——想象中的他者所鏈接,等同鏈條不斷的拓展與鞏固,而個體的差異被弱化。?空泛意象(空白意象)涉及到大眾身份問題,指的是在意義系統(tǒng)中存在一個不可代表或者指代命名的地方,同時也為著整體性或者是霸權做準備,在尋求空泛意象過程中存在著普遍性與特殊性的問題,把握整體是意象指示的前提條件,且需要把握總體來把握局限性,即將事物區(qū)分開且包含著全部差異性。參看Ernesto Laclau?!監(jiān)n Populist Reason”(London n:Verso.2005),p70-74。從話語縫合角度,民粹主義形成過程也解釋了社會紐帶的建立與政治運作之間,作為滲透邊界的話語流通于安全復合體之間,通過其民粹主義彰顯出的行為與指涉的對象視為安全治理與維護的對象。民粹主義現象反映出階層斗爭對一體化進程的制約,民粹主義安全化則是超國家主義與民族主義博弈的工具,是歐盟借之以反制民族主義的工具。
哥本哈根學派提出安全化理論后,延伸出基于社會場域的巴黎學派安全化理論、社會語用學視角的安全化理論以及規(guī)范視角的安全化理論,豐富了安全化理論的內涵。本文主要基于維夫提出的“言語-行為”模式的安全化理論,強調話語在安全化過程中的作用,部分結合巴黎學派安全化理論中的社會化互動結構中,通過日常實踐安全化來建構安全。
安全化表現出主體間性、社會化、特殊政治化的特征。“安全”是一種自我參照的實踐,是被當作“主體間性”來理解的。在該實踐中,問題變成了一個安全事務,不僅基于一個真正的“存在性威脅”的存在,而且緣于這個問題是被當作威脅被提出。?[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4頁。社會化,主要是來源于受到布迪厄社會場域影響的“巴黎學派”安全化理論,簡稱為“第二代”安全化理論。?Holger Stritzel,”Securitization,Power,Intertextuality:Discourse Theory and the Translations of Organized Crime”,Security Dialogue,Vol.43,No.6,2012,p.549-567.強調社會實踐、權力、背景、慣習等因素的作用,安全化行為體與聽眾之間的互相建構關系,?Holger Stritzel,”Securitization,Power,Intertextuality:Discourse Theory and the Translations of Organized Crime”,Security Dialogue,Vol.43,No.6,2012,p.553.關注政策執(zhí)行者的日常實踐如何通過把一個問題嵌入特定安全領域而將之建構成為安全問題。特殊政治化,在卡爾·施密特(Carl Schmitt)的“例外政治”的基礎上,把“安全”視為超越一切政治規(guī)則和政治結構的途徑,卻往往破壞政治化的規(guī)則。原本處于社會公共領域的問題可能置于非政治化的范圍,但由于被權力掌握者視為“存在性威脅”,且被標識置于緊急行為狀態(tài),需要采取緊急措施,來印證該措施固然超過了政治程序正常限度但仍然不失為正當行為。安全化實現條件(要素)包括行為主體、威脅代理、指涉對象、聽眾。
安全行為主體指通過宣布某事,即一個指涉對象受到“存在性威脅”,這一安全施動者是安全化行為主體。?[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0頁。往往是一個安全“言語-行為”集團,其角色的主要參與者是政治領袖、官僚機構、政治內閣、政治說客和壓力集團。學者與企業(yè)集團,在非傳統(tǒng)安全中的地位也日益上升,成為非國家行為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一個場域中,施動者的區(qū)分不僅僅基于他們的性質,而是根據他們相對于他人的地位和擁有的“資本”,也就是給予他們某一類權力(例如文化的、積極的、符號的和官僚的)資源;“媒體”因對這種形勢的解釋發(fā)揮了充分作用,成為一個重要的行為主體,更多被視為代理人(功能行為體),?[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6-167頁。通過對事物發(fā)展解讀,呈現出誰是沖突的當事者,或者沖突的緣由??偟膩碚f,安全化行為主體的特質是必須處于某一方面的“權威”,不一定是官方權威,但是大多是擁有重要話語權的主體。
威脅代理指的是威脅的制造者或者威脅來源事件。威脅代理類型可以分為戲劇性事件、結構條件與行為體本身。?Eriksson,Johan,and Giampiero Giacomello.“The Information Revolution,Security,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IR)relevant Theory?”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27,No.3 ,2006,p.221-244.戲劇性事件極易成為議程設置的關注點,對應的安全行為體是媒體這一代理安全施動者,通過事件發(fā)酵進入受眾視野;結構條件則是結構性矛盾問題,一般難以成為關注點,如人口問題、大氣變暖問題等。但是一旦經過強大動員,其持續(xù)時間便會很長,如IT系統(tǒng)的脆弱性、歐洲難民問題,其行為主體是國家行為體(包括決策者、壓力集團和學者);除此之外,行為體本身也可以成為威脅代理,短時間內會招致指責與敵視。社會領域中,民簇與宗教這樣的勢力可能被視為一種對生存造成威脅的入侵方式,或者文化異端。
指涉對象,作為安全分析的基本單元,指的是對生存有一種合理要求,其安全需要得到保護的行為體。?[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50頁。安全化施動者主要根據不同領域來指涉安全對象。安全領域是指“存在性”威脅涉及什么領域的安全問題。在傳統(tǒng)的意義上,社會領域中國家可能作為安全的指涉對象。實際上具體指涉的是邊界模糊,觀念分配的民族身上,能夠不依賴于國家而獨立運行的“集體認同”。通過內在身份與觀念認同所衍生出來的對外排他性最易于被加以利用。奧利·維夫認為“集體認同”如何被構成和維持,都會決定移民或者競爭者“認同”是否被安全化;維持和再生產一種語言、一系列的行為習慣,或者一種種族純潔觀念的能力,都可能以生存遭到威脅為理由來要求更大的權利。?[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1-32頁。社會領域的安全化動議也可能會推翻各單元之間相互協(xié)調的秩序。
聽眾是安全施動者通過言語-行為模式,建構存在性威脅所試圖說服的主體,是否接受其安全化邏輯則決定了安全化成功與否。安全化邏輯更多是作為粘結劑,將施動者、指涉對象、威脅代理、聽眾等要素粘連起來,解釋著問題之所以成為問題與如何成為安全問題,其涉及到威脅鏈接——威脅突顯——威脅框定——威脅定位或歸責的線性發(fā)展過程。威脅鏈接,指的新的威脅議題與舊的威脅議題的聯(lián)系程度,涉及到一個忽視的議題如何進入政治議程成為威脅突顯、與共識是否形成沖突以及沖突程度;威脅突顯,指的是安全化通過對某一問題的突顯,對聽眾就該問題的關注度與將其視為威脅起到一個引導作用;威脅框定,則是借助框定(fram?ing)理論,?框定(franming)理論,指的是是“行為體影響聽眾對現實理解的過程”,也可以被解讀為“塑造如何看待世界方式的心理結構?!眳⒁?,Peer C.Fiss and Paul M.Hirsch,”The Discourse of Globalization:Framing and Sensemaking of an Emerging Concept”,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Vol.70,No.1 ,February2005,p.30;G.Lakoff,Don’t Think of an Elephant,White River Junction,VT:Chelsea Green,2004,p.Xv.指的是行為體影響聽眾對解讀威脅的圖式。安全化后的圖式會作為解釋工具,直接為受眾解讀突發(fā)性事件或者社會現象,評價事件的威脅程度與緊急性。因此,框架被視為成功說服聽眾的主要因素,安全化行為主體選擇以某種特定方式框定問題,隱形說服受眾通過設定好的視角看待問題和議程;?Robert M.Entman,”Projections of Power:Framing News,Public Opinion,and U.S.Foreign Policy”,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4.威脅定位,其中定位理論(positioning theory)是解釋互動過程中身份協(xié)商的分析框架,闡述個人如何憑借話語來確定自己與他人的位置。威脅在被聽眾接收后,其成功安全化與否還涉及到通過威脅話語定位雙方各自職責和權力,并且付諸實踐。?艾喜榮:《話語操控與安全化:一個理論分析框架》,載《國際安全研究》2017年第3期,第57-78頁。
維夫提出的安全化過程依據語言學理論解釋,構建了一種“言語-行為”(Speech Act)模式。而安全化過程是一個行為主體適應其他行為主體對一種“真正”威脅內容構成的認知,塑造著體系內的安全互動。?[英]巴里·布贊、[丹]奧利·維夫、[丹]迪·懷爾德:《新安全論》,朱寧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3頁。首先,行為主體(擁有話語權的國家行為體、日常實踐專家)內化該威脅認知,根據不同安全領域事件性質,將某一爆發(fā)性事件或突出事件作為威脅突顯;其次,通過媒體話語與圖像等方式,說服受眾接受威脅框定所指涉的“存在性威脅”,以及該圖式邏輯(方便再制造與互動)。根據安全化特征與其實現要素,演變成為行為主體安全化施動過程與受眾威脅共知過程。
第一,行為主體安全化施動過程。首先,行為主體會依據不同安全領域的威脅性質,選擇以內部的哪個行為主體斥諸何種指涉對象(戲劇性事件、結構條件和行為者)作為威脅突顯。威脅突顯,目的是為獲得足夠的包容度,國家行為主體通過賦予相關問題不同程度的重要性或顯著性的方式,影響受眾對于事件重要性的認知與判斷,進而影響在“階段啟發(fā)式”(states heuristic)模式中的對安全問題識別與議程設置。?P.A.Sabatier,ed,“Theories of the Policy Process”(Boulder:Westview Press,2007).威脅突顯的形式主要是話語突顯,也同時包括隨著信息時代帶來的圖像突顯。其次,威脅定位主要是話語定位,話語定位主要構成要素包括故事情節(jié)(story line)-位置-社會行為。?L.van Langenhove and R.Harré,”Introducing Positioning Theory”,in R.Harré and L.van Langenhove,eds.“Positioning Theory:Moral Contexts of Intentional Action”,Oxford:Blackwell,1999,p.18.通過不同的故事情節(jié)(事件性質)界定出不同的主客體職責與身份,進而影響主客體的行為。
第二,受眾威脅共知過程。如何建立受眾對于威脅共同的認知,不僅是建立一個威脅認知框架,而且需要考慮到以往的威脅框架與新威脅框架之間的鏈接程度。首先,威脅鏈接形式:(1)最典型的是舊瓶裝新酒模式,即歷史類比的話語建構形式,將以往未接觸過的現象與歷史上典型事件建立連接。如將民粹主義與二戰(zhàn)時期的法西斯主義相聯(lián)系;(2)如未能有類似事件與詞匯類比,學者或專家便會將技術性詞匯或專業(yè)性詞匯解構,以世俗化修辭,將威脅進入日常實踐領域中。通過確保個人通過災難鏈接各種因素,使得安全化變成合理的日常生活體驗,促成公共安全話語共鳴。其次,威脅框定,目的是建構行為主體與聽眾吻合的威脅圖式,其共性建構思維包括二元對立的“自我與他者”和“假如——那么”的邏輯。(1)依據符合意義體系內的二元對立邏輯,將“他者”描述為“自我”造成的“存在性威脅”,通過建構他者形象或者詆毀他者不可侵犯的文化與宗教元素;(2)鑲嵌的“假如——那么”邏輯,能夠在較短時間內將安全指涉為重大事件,在媒體的框定下易于被受眾接受,使安全治理行動獲得允許與展開。
911事件后恐怖組織紛紛轉戰(zhàn)歐洲,基地組織在歐洲建立指揮、資金與招募中心,先后制造了馬德里恐怖襲擊案與倫敦地鐵爆炸案,這一戲劇性事件連接起來構成結構事件,統(tǒng)稱為恐怖事件。通過對恐怖分子事件進行文字與圖像的威脅框定,再借助社交媒體或大眾媒體傳播,進一步建構出襲擊、暴力和死亡等來鏈接起來的圖式,形成“如果恐怖事件再出現,那么必然會威脅國家與民眾的安全”的邏輯模式。最終,建立反恐合作機制、擴大國際反恐聯(lián)盟,成為歐盟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的合理化任務。正如2004年《馬德里反恐聲明》、2005年的《歐盟反恐戰(zhàn)略》提出,將恐怖分子視為全球所有國家與民眾的他者,因此消除恐怖分子,維護和平穩(wěn)定是歐洲民眾的共同認知。
雖然歐盟被賦予“民事力量”或“安全共同體”的美譽,但歐盟畢竟不是一個主權國家,這使得作為政治一體化核心的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機制難以達到高水平的合作,同時受到北約組織的影響與制約,進而使其在安全治理上有時難以形成統(tǒng)一的政策。在歐盟內部,大國與小國之間依舊存在猜忌與擔憂,隨著2004年歐盟進一步擴大,新加盟成員國的態(tài)度、立場與文化價值觀也對歐盟安全治理政策制定上產生影響;而且由于各國國內社會福利支出的負擔增加,加之經濟衰退,使其資助歐盟危機管理行動的預算越來越捉襟見肘。因此,對安全化的運用成為歐盟安全治理上促使國家間合作與統(tǒng)一的有效捷徑。
第一,安全化理論改變著歐盟對安全的認知,重新界定了歐洲面臨的“新的核心威脅”,形成了實現安全的多元路徑。安全被認為是主體間性、社會性與例外政治性的,意味著安全來源的多維度(包括軍事、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與網絡)、多層次(除了超體系、體系與次體系外,還包括多元行為體)。2003年12月發(fā)布的《歐洲安全戰(zhàn)略》中,將地區(qū)沖突、恐怖主義、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治理失敗、環(huán)境惡化等問題列為歐盟主要安全威脅,并且將貧困與不公正問題視為威脅的最大根源。?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A Secure Europe in a Better World-European Security Strate?gy”,Brussels,December 12,2003,p.4-6,http://www.Consilium.Europa.eu/uedocs/cmsUpload/78367.pdf相比于北約以硬實力為導向的安全治理政策,歐盟則是以多元化的安全治理政策加強內部安全與穩(wěn)定。與美國不同,歐盟大多數成員國均以有效危機管理需求運用到廣泛的民事手段,以此進行沖突后重建,因此預防性接觸成為安全政策的指導原則。2008年的《歐盟安全戰(zhàn)略》實施報告中,歐盟聲稱其面對的主要威脅需要用協(xié)調和多邊的方式加以解決。換言之,歐盟以“多邊安全治理”的形式界定了自己的角色。
第二,歐盟安全治理機制以“預防性介入”與“有效多邊主義”應對新的綜合安全威脅。地區(qū)安全復合體理論植根于歐洲安全化過程,尤其是歐洲的安全挑戰(zhàn)主要來自于歐洲內部東歐國家的融合問題。如何修繕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建立友好信任模式的理念影響著歐盟安全治理的職能。歐盟委員會負責對外關系與周邊政策的委員瓦爾德勒明確提出,預防暴力沖突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任務之一,而歐盟有潛力在沖突預防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51]Benita Ferrero-Waldner,Human Security and Aid Effectiveness,“The EU's Challenges”,Speech/06/636,on Overseas Development Lunchtime Meeting Series,London,October 2006.歐盟專門設立了援助與合作政策的財務預算,包括歐盟周邊及友好關系手段(ENPI)、發(fā)展合作與經濟合作手段(DCECI)、穩(wěn)定手段(SI)、人道主義援助手段(HAI)等。1999年的《東南歐穩(wěn)定公約》便表明歐盟一直關注在擴大中建立穩(wěn)定、友好的周邊關系,緊接著2004年發(fā)布的“歐盟周邊政策戰(zhàn)略文件”(ENP)則明確提出具體手段以促進周邊地區(qū)的人權保護與良好政府治理。[52]European Commission,“Strategy Paper:European Neighbourhood Policy”,Communication from the Commission,COM(2004)373 final(Brussels:European Commission,2004).巴黎學派的安全化理論,根據冷戰(zhàn)后的歐洲局勢提出內部安全與外部融合的觀點,關注移民和邊境控制問題,提出注重國內監(jiān)控與安全治理,這一理念顯示歐盟安全治理的危機管理職能。關于移民與邊界控制等邊界模糊問題,巴黎學派的安全化理論主張取消歐盟內部邊界,加強警務合作,解決移民與邊境控制問題。1999年科隆峰會上,歐盟共同安全與防務政策(ESDP)誕生,而在之后的赫爾辛基首腦會議與菲拉理事會,ESDP行動則是細化為軍事與民事領域。不僅提高軍事領域上維持和平的軍事管理能力,而且加強重建和平的民事管理工具如警察、行政與司法層面;同時,在行動機制上加入國際規(guī)范與外交談判機制,即可以通過制裁、談判等手段促使危機的和平解決。
第三,安全化過程對歐盟安全治理起到雙刃劍的作用。首先,歐洲的難民政策體現出安全化視角占主導地位的威脅框架趨勢?!栋⒛匪固氐l約》和《里斯本條約》是難民政策發(fā)展的里程碑,歐盟委員會、歐洲議會和歐洲法院等歐盟機構應在難民政策中發(fā)揮重要作用。但是實際國際政治運行過程中,成員國依舊是發(fā)揮著決定性作用,這也意味著難民政策領域出現了非常顯著的偏離歐盟法軌道的非正式治理現象。[53]張亞寧:《歐盟的非正式治理模式芻議——以歐盟難民政策的發(fā)展為例》,載《歐洲研究》2015年第6期,第76-96頁。這一非正式治理現象正是源于不對稱的難民壓力與安全化視角的影響,表現為歐盟理事會的決策大多通過共識而避免通過正式投票的方式進行,而且政策輸出層面更多是偏向于成員國自身的偏好,而非歐盟機構的偏好。因此,難民政策安全化的威脅框架,正如杰夫·海斯曼描述的,難民對福利國家形成挑戰(zhàn),同時國家主導文化受到沖擊的安全困境,亟需保持公共秩序和內部穩(wěn)定的維護的威脅邏輯。[54]Jef Huysmans,The Politics of Insecurity:Fear,Migration and Asylum in the EU(London:Routledge,2006),p.63-84.這一圖式思維一定程度上為動員資源進行邊界管理以及管控聯(lián)系提供合理化途徑,但是也嚴重制約了難民問題上的行動能力,部分國家在接收難民問題上表現出消極態(tài)度,共識決策方式失效。其次,歐盟安全治理的護持政策體現在威脅定位的過程中。創(chuàng)設自由、安全和正義的歐洲的任務,顯示出安全治理通過安全維護,控制在導致非常態(tài)危機(社會分組和民族分裂)的臨界點之前,以此提高安全系數來確保良好的安全環(huán)境。其背后的邏輯實際上是通過寬泛化的威脅定位,提出以防務一體化加強歐盟內部凝聚力。1999年10月創(chuàng)建的“自由、安全與公正領域政策”在歐盟擴大進程中具有重要意義,緊接著2004年1月通過“海牙計劃”五年戰(zhàn)略,即通過歐盟內部成員國警方信息共享、司法體系的協(xié)調、強化歐洲刑警組織與司法組織等三方面。[55]梁曉華:《〈海牙計劃〉強化歐盟安全司法建設》,載《光明日報》2004年11月9日。安全治理的護持政策是一種特殊政治化的工具,通過歐盟安全治理的超國家體系層面來解決國家行為體無法單獨解決的問題。
民粹主義安全化,實際上蘊含著哥本哈根學派對于安全治理的邏輯,借助安全化減少威脅與自身脆弱性。威脅比較具象,即將存在性威脅羅列出來進行消除;脆弱性則是根據自身一體化的凝聚力與制度約束力決定的。通過內向性的國家安全政策與調節(jié)自身資源,減少自身脆弱性。歐盟通過建構民粹主義為“存在性威脅”,啟動安全化言語-行為模式說服聽眾,進而提出應對措施試圖消滅威脅;同時,針對安全問題中顯示出來的脆弱性(認同危機),通過防務工作一體化建立歐盟國家間的信任機制。
第一,將英國脫歐現象作為戲劇性事件,建構“民粹主義威脅歐洲一體化”的安全邏輯,即英國脫歐事件可能會造成歐盟區(qū)域的離心力,解構歐盟組織。伴隨著國內政治、經濟與社會效應的外溢,在英國脫歐事件后,大選、國內利益集團、草根民眾等眾多的關鍵詞都將大家的視野聚焦在民粹主義之上。英國脫歐現象被部分學者定位為,深陷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的英國,經歷了2009年的歐債危機后,內部政黨中的極右獨立黨崛起聯(lián)合保守黨內疑歐派,動用移民問題、安全問題、就業(yè)問題與福利問題,說服群眾與獲得支持的事件。歐洲一體化在建立歐洲單一貨幣后,其超國家體系越發(fā)壯大,而極右派政黨趁機提出“反對歐洲統(tǒng)一”和“退出歐盟”的口號,輕易贏得部分選民的選票。因此,英國脫歐事件便作為安全化過程中的戲劇性事件,使得民粹主義進入民眾的視野;并且將由民粹主義分子造成的脫歐事件與破壞歐洲一體化建立威脅鏈接;形成民粹主義將在西方國家互相傳染,歐洲一體化的危機才剛剛開始的言論;最終,歐盟理事會與歐洲防務會提出隨著世界不確定性的攀升,歐洲區(qū)域治理需要建立危機防務與管理機制的政治主張。
第二,隨著移民的結構問題張力越發(fā)加大,借助媒體宣傳威脅話語,建構民粹主義、移民或難民、穆斯林與恐怖分子之間的聯(lián)系,塑造出一分為二的“他者”安全邏輯。難民與移民的問題在媒體表述中發(fā)生交叉與更迭,對難民和移民的指責表述都轉化為對“伊斯蘭”的指責,因此移民問題實際上已經與難民問題交織起來。歐盟在對待“穆斯林問題”上表現出強烈的“安全化”趨勢?!敖涍^“9·11事件”這一歷史節(jié)點后,穆斯林被視為文化價值觀、政治的安全隱患,各國移民政策一致轉向了移民同化政策。2004年馬德里“3·11”爆炸案、提奧·梵高謀殺事件、2005年倫敦7·7爆炸案等事件,穆斯林問題充當著民粹主義威脅突顯的結構性事件。通過國家行為體與媒體的威脅突顯,從“難民處于危機中”的人道主義邏輯轉變?yōu)椤半y民成為危機”的安全化邏輯;媒體報道預示著“國家安全”跨越“人道主義”,將“他者”引入歐洲身份與價值體系,形成秉持歐洲中心主義觀念的身份認同。[56]周慶安,吳燕妮:《身份認同困境下的話語構建——從難民危機報道看歐洲身份認同》,載《歐洲研究》2017年第3期,第1-19頁。
“巴黎暴恐事件”發(fā)生后,其背后的威脅框架則是遵行著一分為二的邏輯,即難民被建構為安全威脅者,而歐洲便是恐怖主義的受害者。首先,通過貼上“危機”標簽,即法國《快報》周刊評論文章指出,伊斯蘭國正是利用這些混在難民中的假身份證件和恐怖襲擊“使歐洲的難民問題政治化、極端化”。[57]《Passeport du Stade de France:l’identité peut-être celle d’un soldat syrien tué》,News Arti?cle on l’express,http://www.lexpress.fr/actualites/1/actualite/passeport-du-stade-de-france-l-iden?tide-peut-etre-celle-d-un-soldat-syrien-tue_1736580.html,last accessed on 10 June 2017;參見周慶安,吳燕妮:《身份認同困境下的話語構建——從難民危機報道看歐洲身份認同》,載《歐洲研究》2017年第3期,第1-19頁。其次,難民危機與恐怖主義關聯(lián)并轉變?yōu)榘踩珕栴}中涉及到威脅鏈接過程,一是,將恐怖主義與難民來源地區(qū)的宗教信仰重合,如塞繆爾·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中,將文化作為劃分威脅來源的表述方式,形成了“伊斯蘭威脅論”;[58]吳云貴:《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宗教極端主義與國際恐怖主義辨析》,載《國外社會科學》2002年第1期,第14-20頁。二是,將民粹主義與難民危機建立聯(lián)系,指出移民問題是被民粹主義分子蓄意利用的。極右翼人士為了獲取更多權力與社會資源的政治目的,迎合保守人士、中產積極與基督教徒的恐懼心理,將穆斯林成功詆毀為伺機顛覆的第五縱隊。民粹主義施動者通過媒體或游說方式,強調戲劇性事件的危害與隱患,不僅激起原本隱藏的穆斯林他者印象框架,同時將穆斯林與恐怖分子劃等號,成功實現穆斯林問題安全化。如阿雅·希爾西·阿里(Ayyan Hirsi Ali)、基爾特·維爾德斯(Geert Wilders)等極右翼人士竭力詆毀伊斯蘭教和穆斯林,煽動排外的民粹情緒。最終,主流社會與穆斯林群體關系的平行社會加劇與社會思潮右轉趨勢也歸因于民粹主義煽動與議程設置的話語操控。
第三,極右翼政黨被塑造為安全問題的行為者,其提倡的民粹主義是權力爭奪的操縱工具。極右翼政黨的興起威脅到主流執(zhí)政黨的地位,尤其是言語者的社會資源被極右翼勢力分割,權力結構面臨著分解危機,自身權威地位地位遭受威脅。意識形態(tài)光譜中,發(fā)展成熟的歐洲也正在醞釀著全球化時代背景下極右翼的民粹主義運動,如英國獨立黨、德國新選項黨(AfD)、法國瑪麗娜·勒龐(Marine Le Pen)的國民陣線、意大利馬迪奧·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 的北方聯(lián)盟、荷蘭基爾特·威爾德斯(Geert Wilders)的自由黨、瑞士的民主黨、瑞典的民主黨、丹麥的人民黨,表現為維護本民族利益,反對自由貿易,反對外來移民在經濟上和文化價值上的威脅?;诖耍瑱嗔κ艿矫翊庵髁x政黨威脅的國家行為體運用舊瓶裝新酒的形式,將民粹主義與納粹主義建立歷史關聯(lián),指出民粹主義是二戰(zhàn)后被邊緣化的納粹主義影子。歐洲極右政黨實際上包括法西斯主義傳統(tǒng)的政黨與試圖“去法西斯化”政黨,前者的新納粹主義與新民粹主義在政治光譜上是一致的,都表現出反制度與反權威的傾向。[59]林紅:《后冷戰(zhàn)時代的歐洲新民粹主義》,載《國際論壇》2005年第4期,第12-16頁。歐洲極右政黨則是將兩者交織起來,發(fā)展出如德國的共和黨、法國的國民陣線、比利時的弗萊芒集團和奧地利自由黨。同時,將全球化時代出現問題也歸因于民粹主義,借以打擊民粹主義極右翼勢力。將極右翼勢力的興起視為國家內部信任危機的助推器,認為民粹主義政黨將執(zhí)政黨描繪為腐敗與無能的形象,同時蠱惑著民眾的非理性與反體制的游行活動。實際上,右翼民粹主義建立在身份政治、單一議題政治的基礎上,在反歐盟、反自由貿易、反移民等議題上與新自由主義全面對峙,其根源即在于新自由主義全球化鼓勵文化多元與寬容的同時,卻未能保護好傳統(tǒng)價值與民族文化,造成了劇烈的身份危機和在非經濟議題上的價值對立。
民粹主義帶來的威脅對歐盟內部的安全治理而言,更多的是安全治理工作合理化的切口。民粹主義安全化折射出歐盟內部的認同問題才是歐盟區(qū)域復合體應該攻克的問題。一定程度,認同危機等同于信任問題,涉及到歐盟與外部信任問題,表現為外來移民接受問題;歐盟國家間的信任問題,如東西歐國家之間對于難民收納問題、英國脫歐問題;國家內部公民之間身份認同問題與公民與政府之間的信任問題,表現為穆斯林移民的平行社會問題、國際化資產階級與國內日益被邊緣化的中底階層之間的利益結構矛盾問題。因此,區(qū)域復合體的安全邏輯則是借助安全化來減少社會認同的“威脅性與脆弱性”;基于歐盟新安全戰(zhàn)略的決策指導,將減少歐盟內部脆弱性的區(qū)域性防務工作機制與消除威脅的區(qū)域性危機管理機制結合,借鑒多層次的決策參與體系的跨支柱治理結構,以共同解決民粹主義帶來的安全威脅。區(qū)域性防務工作機制,是在踐行彈性與可控原則下,歐盟層面建立防務產業(yè)一體化,結合成員國間基于配套政策的防務互動。區(qū)域性危機管理機制則是以安全議題為粘連劑,不同議題斥諸的治理主體存在差異。對于民粹主義的危機治理機制主要是包括對英國脫歐議題、移民問題和極右翼分子問題消減。
第一,區(qū)域性防務工作機制呈現出一體化趨勢。歐盟內的區(qū)域性防務工作既是成員國在經濟危機中以及安全危機背景下的理性選擇;同時也是成員國對共同防務所持立場的一種表達。[60]孔剛:《歐洲聯(lián)盟共同防務:當代定位與基本邏輯》,載《歐洲研究》2017年第5期,第89-112頁。從超國家體系層面,歐盟踐行防務工作是通過對共同防務實施日益明顯的“經濟化”和“產業(yè)化”,借助歐委會與歐洲防務局運行機構,注重彈性與可控原則,推動歐洲防務一體化進程。歐盟踐行防務產業(yè)一體化的說服表述在于,在協(xié)助成員國節(jié)約防務開支的同時保持和提高防務實力。歐委會踐行于2011年成立“防務工業(yè)與市場專門委員會”,以此監(jiān)察歐盟防務產業(yè)政策的落實情況,以超國家體系的形式調整防務產業(yè)經濟。不僅消除了成員國對于防務成本提高的擔憂,而且協(xié)調了歐委會與歐洲防務局資助的軍民兩用項目;歐洲防務局被稱為成員國繼續(xù)保持對防務采購與能力發(fā)展進程控制權的重要工具;[61]Daniel Fiott,“The European Commission and the European Defence Agency:A Case of Rival?ry?“,Journal of Common Market Studies,Vol.53,No.3,2015,p.554.在“常設有組織合作”[62]“常設有組織合作”指的是《歐洲聯(lián)盟條約》《里斯本條約》中的“常設有組織合作”(Perma?nent Structured Cooperation)條款,指的是“軍事能力達到較高標準并且在防務領域內相互承擔更具有約束力的義務,以完成最具難度之使命的成員國,應在聯(lián)盟范圍內建立常設有組織合作?!眳⒁奓isbon Treaty,Article 42.6,Portugal,December 13,2007。程序設計基礎上,通過鼓勵“先鋒集團”合作來帶動其他的成員國,即為有意愿和能力的成員國創(chuàng)造率先合作的條件,以開放姿態(tài)吸引其他成員國加入;同時防務局采取“點單”式合作方式,推動缺乏政治動力的成員國,可以選擇項目組團合作。通過遵循軟性機制的約束,建立可控并且有彈性的合作,最終實現打破歐洲防務領域碎片化的局面。要實現歐盟國家主權“轉移”與“共享”的歷史圖景,防務產業(yè)一體化式是發(fā)揮歐盟優(yōu)勢的有效捷徑,有助于消解歐盟成員國對防務主權的過度保護。其次,歐盟內部國家繼承并加強對2009年《里斯本條約》中的“相互援助”條款的遵守。在2015年遭受恐怖襲擊后,法國首先向歐盟提出“相互援助”的條款申請,緊接著德國采取軍事措置來為法軍護航與情報偵察;“大西洋派”的英國也通過與法國合作打擊“伊斯蘭國”的決定;而處于中立的比利時、瑞士也均表態(tài)提供援助。當時“相互援助”原則更多是三種派別的妥協(xié)產物,而如今應該思考如何與以英國為代表的“大西洋派”進行援助協(xié)商,以及如何通過防務一體化建立起國家間信心機制,消除不信任關系。
第二,通過歐盟層面,選擇與英國適當相處模式,以此減少英國脫歐問題的威脅。首先,政策層面,歐盟新安全戰(zhàn)略的提出是針對當前歐洲“分崩離析”狀態(tài),以新安全戰(zhàn)略的出臺作為回應英國“脫歐”公投事件。盡管該安全戰(zhàn)略醞釀已久,但這種巧合給新安全戰(zhàn)略賦予了政治上的意義。[63]周曉明,趙發(fā)順:《歐盟新安全戰(zhàn)略及其影響》,載《和平與發(fā)展》2017年第4期,第96-109頁。一是,相比于之前的安全戰(zhàn)略文件,將關注點放置于保障歐盟內部安全,指出要提高歐盟戰(zhàn)略自主性并培育安全力量,以應對外部威脅;其中,歐盟將“促進和平、保障公民與領土安全”界定為四大核心利益之一,同時,將“保護歐洲內部安全”與“通過合作推動區(qū)域治理”列進行動的五大任務里。提出歐盟內部的安全合作必須在軍事和民事情報部門之間、國家和聯(lián)盟危機中心、警察和司法當局、憲兵和海岸警衛(wèi)隊等準軍事力量與武裝部隊將不斷加強;指出歐盟將負起責任,解決造成沖突與貧困的根源,歐盟各機構統(tǒng)一目標,克服成員國單獨行動的能力不足與相互不協(xié)調的沖突。二是,遵循務實原則,促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與英國的合作方式,可以借鑒挪威模式,可以在英國放棄歐盟外交、安全和國防政策發(fā)展的情況下,通過各種輔助歐盟的方式。[64]史志欽,田園:《英國“脫歐”對歐盟安全與防務的影響》,載《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8年第2期。新安全戰(zhàn)略多次強調,歐盟將優(yōu)先選擇那些提供全球公共產品和解決共同挑戰(zhàn)的伙伴國進行合作;[65]European Union“Shared Vision,Common Action:A Stronger Europe,A Global Strategy for the European Union's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EUISS,2016,p.18.與世界各地的合作伙伴,就反恐進行交流并制定打擊暴力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聯(lián)合方案;[66]European Union“Shared Vision,Common Action:A Stronger Europe,A Global Strategy for the European Union's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EUISS,2016,p.21.加強與伙伴國在能源和網絡安全領域的戰(zhàn)略溝通;與合作伙伴國共同維護周邊安全;在移民政策上加強與伙伴國合作以確保共同分擔全球責任,注重開展區(qū)域合作和北極合作。[67]European Union“Shared Vision,Common Action:A Stronger Europe,A Global Strategy for the European Union's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EUISS,2016,p.21-28.
通過歐盟內部問題安全化,結合軟性的配套政策來建立彼此間的信任關系。在建立存在性威脅后,需要進行國家行為體的安全責任界定,這里主要是圍繞著防務工作的協(xié)助。正如法德兩國對彼此共同防務的期待與現狀的張力,需要結合安全化處境與協(xié)定進行化解。原本法國作為歐盟共同防務的積極推動者,在熱切推動共同防務高端層面的建設中遇到挫折;2010年法國聯(lián)合英國達成防務合作條約時,招致柏林的不滿。而德國基于特殊的歷史經歷,其內部社會不僅對軍事力量抱有懷疑態(tài)度,而且歐債危機后內耗使得內部社會對歐洲一體化的成本保有極大的警覺性。[68]Stefan Lehne,“The Big Three in EU Foreign Policy”,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July 2012,p.11.面臨英國脫歐后,歐盟內部分歧已經呈現在規(guī)則層面上,基于新歐盟安全戰(zhàn)略的總體安全歸責后,成員國定位在防務一體化中的角色與職能。歐盟擬在法國、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和波蘭等國組建永久性軍事機構,以代表歐盟采取軍事行動,并負責軍事部署工作;同時還在布魯塞爾成立一個歐盟軍事策劃和行動總部。德國、匈牙利、捷克等國非常支持這項計劃。德國在2016年7月發(fā)布了十年來首部國防白皮書《安全政策與國防未來》,呼吁加強北約中“歐洲支柱”的地位,適時重啟“歐洲防務共同體”構想,將建立“歐洲安全與防務聯(lián)盟”定為長期目標。
第三,歐盟區(qū)域內部針對移民問題的安全治理機制。一方面,社會融合政策呈現出多元文化政策向移民同化政策轉變趨勢,去中心化的非正式治理模式開始式微。2004年《移民融入政策的共同基本原則》中將“融入”定義為“整合”或“融合”,指的是移民與接受國民眾之間動態(tài)與互動調試的過程。[69]European Union,“The Common Basic Principles for Immigrant Integration Policy,Brus?sels”,2004,p.19.曾對移民抱有排斥政策的德國,源于根深蒂固的民族主義與揮發(fā)性的“穆斯林恐懼癥”等情況復雜,阻礙著德國穆斯林融入社會,建立自身的身份認同。社會融入政策的提出,旨在消除“安全隱患”,打破“平行社會”的族群鴻溝;施動者與穆斯林受眾之間組建對話互動平臺,即“德國伊斯蘭會議”,以完善宗教治理機制,減少外部宗教勢力和跨國網絡對本土的穆斯林事務的滲透與干預,強化政府與穆斯林社群之間的合作,消除彼此間的敵對模式。而具有特有的柱化社會結構(新教、天主教、社會民主主義和自由主義四大社群結合)的荷蘭,更是放棄“多元文化”觀念支撐的移民治理模式,表現出強化移民管控、社會融入與本土化伊斯蘭機制的趨勢。2005年《公民融入國外法案》(Civic Integra?tion Abroad Act,2006年3月生效),將荷蘭語和荷蘭社會價值觀作為基本知識。2011年荷蘭宣布移民必須三年內通過融入考試,否則取消居留證。經過威脅定位后,通過政府官員和官方政策話語進行建構,強調歐洲政府管控難民,提高安全防范以保障歐洲國家安全,最終于2015年9月22日,歐盟理事會通過難民強制分配協(xié)議,打破了歐盟長期以來在難民問題上非正式治理模式。[70]張亞寧:《歐盟的非正式治理模式芻議——以歐盟難民政策的發(fā)展為例》,載《歐洲研究》2015年第6期,第76-96頁。
另一方面,反恐合作機制加強。地區(qū)治理機制將難民政策安全化,通過發(fā)揮歐盟機構的“信息情報”的功能,借助歐洲刑警組織(2014)、歐洲邊境海岸警衛(wèi)局與歐洲司法局等機構結合,協(xié)調成員國行動的執(zhí)行。即早在1990年簽署的《申根執(zhí)行協(xié)定》,將難民與恐怖主義、跨國有組織犯罪以及邊境管控聯(lián)系。[71]Juliet Lodge,“Internal Security and Judicial Cooperation”,in Juliet Lodge,The European Communicty and the Challenge of the Future(London:Palgrave Macmillan,1993),p.315-399.2015年“申根信息系統(tǒng)2.0”版本與2012年運作的“歐洲犯罪記錄信息系統(tǒng)”(ECRIS)相結合,更是完善歐洲公民身份制度,通過引入生物識別以改善歐盟護照的安全性,以及建立簽證信息系統(tǒng)及第二代申根信息系統(tǒng);其次,建立反恐合作機制、擴大國際反恐聯(lián)盟,成為歐盟非傳統(tǒng)安全治理的合理化任務。如2004年《馬德里反恐聲明》、2005年的《歐盟反恐戰(zhàn)略》提出,確立了“預防、保護、追捕和反應”四大目標,構建出立體的恐怖分子安全治理框架。[72]Raphael Bossong,”Public Good Theory and the‘Added Value’of the EU's Anti-terrorism Policy”,European Security,Vol.22,No.2,2013,p.166.2008年理事會修訂了《打擊恐怖主義的框架協(xié)議》、2014年6月修訂《歐洲打擊激進化與恐怖主義招募的戰(zhàn)略》,不斷的界定新的犯罪行為。最終于2016年1月正式運行歐洲反恐中心、2016年10月6日運行的歐洲邊境海岸警衛(wèi)局,擴大了歐盟警務合作的空間,成員國參與信息共享升級,執(zhí)法合作深化的意愿強烈,總體提升歐盟和成員國的反恐合作能力。[73]曾范敬,吳韜:《歐洲安全議程”視域下歐盟警務合作的發(fā)展與趨勢》,載《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4期,第148-156頁。
第四,目前,歐洲執(zhí)政黨對于主要政治資源的控制以及其政治聯(lián)盟之間對民粹主義的發(fā)展施加巨大的阻力,使其發(fā)酵缺乏空間。歐洲民主國家對右翼民粹主義提出大致三種類型的方案:一是合法性取締方案,類似于借鑒德國的防御性民主模式,賦予極端政黨非法地位,使其存在一直處于政治系統(tǒng)邊緣;但是,這樣的方案存在無法復制性,不僅涉及到極端政黨非法地位與歐洲國家奉行的民主之間的悖論,而且其實施立足點還在于歷經一、二戰(zhàn)后,德國人民對于納粹行為罪行無法忍受的心理。因此,投票給極右翼政黨在社會倫理層面都是不合理,極端政黨的存在可能性是最小化的;2017年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針對德國新選項黨Alternative für Deutschland(AfD)的地位上升并且獲得13%的選票事實,試圖喚起聽眾對于“存在性威脅”的共識,以合理化隱藏著隱患——權力的消逝與民粹勢力的回暖,即意味著繼60年后民族主義政黨將第一次進入德國政府(Bundestag),最終建立聯(lián)合政黨,繼續(xù)第四次連任德國總理。二是孤立政策,即通過構成政治聯(lián)盟將右翼勢力孤立出去。為了防止極端政黨通過選舉獲得權力,成為政治體系中權力掮客。比較典型的便是基于不接受極右翼為合法伙伴的穩(wěn)定的多數前提下,法國和比利時設置的“防疫線”(cordon sanitaire)。但是,聯(lián)盟減少對于主流政黨來說具有極大的誘惑力且具有風險。主流政黨可以利用極右翼來作為制衡或者討價還價的工具,形成更好的聯(lián)盟協(xié)議。而2002年奧地利自由黨選舉,以及2010年民主斯洛伐克運動黨派競爭中,主流黨派在短期內獲得了主流優(yōu)勢,而且能夠壓制與馴化極右翼民族主義,使得極右翼民粹主義無法獲得在野期間所激起的強烈排他性勢力,無法構建出兩分化的對立態(tài)勢。長遠地看,極右翼勢力的政黨可能會在納入內閣后,將自身的民粹因子分散在主流黨派之內,如瑞士人民黨在20世紀80年代后轉變態(tài)度,將關注議程轉向移民等議題,于2007年成功轉化權力,獲得了18.9%的選票;三是包容政策,即接受右翼政黨,發(fā)揮其政治才能與專業(yè)性。但是這樣的方案,在上個世紀的戰(zhàn)爭歷史中已經不具備政治合法性,也同時會導致權力的分散。
恐怖主義與民粹主義的存在性威脅所帶來的恐懼開始相互滲透與交織。而這樣的延伸問題將會考量到歐盟的功能發(fā)揮與困境問題。關于身份的問題解決,尤其是歐洲的難民問題,歐盟的拖延解決態(tài)度加劇了經濟與歐債危機后無法走出的風險,使得歐盟的都柏林協(xié)議與申根協(xié)議的權威程度大打折扣,挫敗歐洲一體化的進程。因此,主要著手難民問題解決,做好外部邊界硬性法律控制與制度制定,內部的反恐安全合作,歐盟的權威存在被重新樹立的可能性。關于英國“脫歐”后,歐盟內部提倡的“戰(zhàn)略自主”,也許在缺少英國干預后達成一致的進程加快。但是歐盟的安全資金問題與歐盟外部不確定性增加,也意味著安全化背后的“戰(zhàn)略自主”目標依舊充滿挑戰(zhàn)。除了關注區(qū)域安全復合體內部的語境,而且在目前無政府狀態(tài)特征下的應該遵守“國際語境”。“9·11”事件后,“外生變量”[74]有關國家利益之“內生變量”與“外生變量”的解釋。參見王逸舟:《中國學者看世界:國家利益卷》。新世界出版社2007年版,第11-36頁。對國家利益的影響力加大,恐怖主義帶來的威脅超過了傳統(tǒng)大國間的游戲規(guī)則的方式。因此,從單極時刻到單極時代,美國制定的“霸權安全”的戰(zhàn)略,圍繞著反恐怖襲擊設計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而歐盟制定的則是“共同安全”方略,[75]“共同安全”的概念最早由以瑞典人帕爾梅(Olof Palme)為首的“裁軍與安全問題獨立委員會”在一份《共同安全:一種生存藍圖》的報告中提出。該報告認為,在“核恐怖”條件下,世界各國的安全甚至生存是相互依賴的,因此,各國必須謀求共同的生存,持久的安全只有在全體國家共享時才能實現。在這種安全新理念的影響下,歐洲國家紛紛努力,建立和加強了歐洲安全合作會議(C SCE,簡稱“歐安會”)、歐洲聯(lián)盟(EU)等多邊體制,以謀求“共同安全”的實現。參見楊萬明:《論綜合安全觀》,載《國際問題研究》2005年第4期,第1-5頁。力圖通過區(qū)域安全復合體內部的安全事務上的合作,保障各國的安全,促進互利合作、共同發(fā)展為核心的歐洲一體化新安全觀。
以安全化作為區(qū)域復合體的分析起點,實際上是探索存在于現實主義與自由主義之間的中間道路。安全化視域下,區(qū)域化不再是被定義為大國關系或與霸權主義相關聯(lián)的政治和經濟過程,也不僅僅是國家間經濟合作與區(qū)域制度建設的融合過程,而是被視為集體認同的社會性與主體間性的過程。安全化理論不僅豐富了亞歷山大·溫特的“國家行為體”施動涉及領域,而且邁出了國家作為單一行為體的重要一步。安全化視角,將行為主體變更、非傳統(tǒng)安全領域納入,引發(fā)出歐洲區(qū)域復合體是否依舊為維持當今世界秩序提供動力?是否存在著其他替換方案或解決方案?以安全化模式為分析工具,解讀民粹主義的動力與過程,成為非傳統(tǒng)因素解決的方案,有助于辯證看待歐洲一體化進程與尋找跳出“過度安全化”的怪圈。
第一,歐洲民粹主義不應僅被視為歐洲困境,而可能作為刺激區(qū)域化進程的動力。民粹主義誘發(fā)的集體認同問題成為歐洲日益顯著的社會威脅,而歐洲區(qū)域安全復合體能否有效解決區(qū)域安全問題,成為檢驗區(qū)域層次自身沖突管理與秩序建構能力的重要切口。區(qū)別于比約恩·赫特納將關注點放置于生態(tài)與經濟可持續(xù)發(fā)展,區(qū)域化發(fā)展的關注點放置于社會安全層面,民族國家難以解決的民粹主義問題,促成了日益增長的不安全感和不確定性。結果導致權威從自上而下形式的國家公民社會,轉移到民間社會與跨國公民社會。又由于集團、國家、個人行為體背后支撐的利益文化不同,導致跨國公民社會的缺乏共識,民族國家內部對話機制失靈。
第二,避免過度安全化,正視安全化對歐洲區(qū)域復合體研究的影響。一方面,一定程度上,“言語-行為”模式的安全化問題是具有消極色彩的,被視為國家很小一部分內部力量為壓制反對派和運用權力控制更多的機會,以“威脅”運用國內意志,攫取支配某些事務的權力。因此,雖然安全化有時不可避免,但是并非“安全越多越好”,反對“過分安全化”。安全研究的泛化使一種“安全隱喻”進入政策制定的修辭當中,隱喻更多的表現出建構他者與解決他者地認知活動,影響著政策的解決思路,即通過對引發(fā)問題威脅的消除與自身脆弱性的消滅。實際上,民粹主義安全化并未解決歐盟內部與外部的信任問題,而是將某一移民群體仍當作是“問題群體”。進而族群關系便被安全化,國家與少數群體間的關系不是被視為一個正常的民主辯論和協(xié)商問題,而是一個事關國家安全的問題。而在難民“安全隱喻”則是潛移默化地將難民視為安全威脅地來源,且通過隱喻地生成系統(tǒng)使其成為需要被“消滅”地對象。最終,可能導致的結果是安全泛化最終會撕裂歐洲內部社會,加劇自身的認同困境。
第三,思考“去安全化”是否可以解決未來的安全困境?安全化施動主要是具有話語權與權威的行為者,因此施動比較容易,反之“去安全化”也相對容易被阻滯。有學者談及過“去安全化”的圖景,[76]Jef Huysmans,“The Question of the Limit:Desecuritization and the Aesthetics of Horror in Political Realism”,Millennium,Vol.27,No.3,1998;Joey Long,”Desecuritizing the Water Issue in Singapore-Malaysia Relations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Vol.23,No.3,December 2001.哥本哈根學派也提及一些“去安全化”的例子,[77]Georgios Karyotis and Stratos Patrikios,“Religion,Securitization and Anti-immigration Atti?tudes:The Case of Greece”,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Vol.47,No.1,January 2010,p.45,55.關于何種安全議題應該“去安全化”,以及如何找到啟動并推進“去安全化”進程的動力。而啟動去安全化原因可能在于“存在性威脅”是具有主觀性,過于泛化便會造成滿目皆兵的霍布斯環(huán)境。因此,在安全泛化情況發(fā)生后,借助去安全化的視角可能有助于避免陷入安全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