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版興起對編輯“把關”價值思考

龐艷茹

摘 要 美國自出版的“井噴式”發(fā)展使得這種新的出版方式進入到公眾的視野。自出版的興起擠壓了傳統(tǒng)圖書出版的空間，挑戰(zhàn)傳統(tǒng)圖書編輯的存在價值?；ヂ摼W時代，人的價值被廣泛擴大，每個人都是潛在的作者，知識生產由“編輯中心化”到“作者中心化”轉變。但同時自出版也面臨一些問題，因此在自出版環(huán)境下，編輯應找到自身不可取代的獨特價值，實現編輯職業(yè)的重塑與轉型。

關鍵詞 自出版；編輯價值；作者中心化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8）16-0099-03

近幾年來，自助出版正在成為數字時代發(fā)展最迅猛的新興出版業(yè)態(tài)之一，目前我國自出版尚處于萌芽期。自出版（Self-publishing）起源于美國的“獨立出版”，自出版是指以圖書為代表的出版物在沒有第三方出版商參與的情況下，由作者深度參與出版的新興出版業(yè)態(tài)[1]。歷史上許多名人、學者都曾進行過自出版，其中包括馬克·吐溫、約翰遜、理查德·尼克松等。自出版包括紙質書和電子書，但由于我國對出版資質、書號的嚴格限制，目前自出版主要集中在電子書領域，這種電子書也稱“原生電子書”。

2008年，美國自出版圖書總量首次超過傳統(tǒng)出版圖書總量，自出版已經成為市場品種數增長的主要動力源，并對傳統(tǒng)出版構成極大挑戰(zhàn)。據美國出版信息服務商Bowker公司統(tǒng)計（見圖1），美國自出版圖書總量從8萬種增加到73萬種，8年間增長率達到751%①?？傮w增速明顯，呈現一種“井噴式”增長，美國自出版市場已經步入穩(wěn)步發(fā)展的成熟期。

1 由“編輯中心制”到“作者中心制”[2]

我國圖書出版一直以來是以編輯為核心的出版活動，編輯的把關機制決定了出版的內容和文化導向。自出版的興起突顯了編輯把關機制的缺陷，很多優(yōu)秀作者被淹沒。編輯把關的失職可能造成資源的浪費，而網絡自出版最多導致字節(jié)的冗余。自出版時代，更呼吁作者在出版環(huán)節(jié)的價值。

1.1 作者價值最大化

相比于傳統(tǒng)出版，自出版更大程度上是站在作者的角度考慮問題。自出版使作者實現了個人價值和個人利益最大化，具有門檻低、版稅高、周期短、作者自控性強等優(yōu)勢。通過傳統(tǒng)出版，作者只能得到出版社實際收入的3%～10%的版稅，且版稅高低與作者名氣成正比，而在自出版平臺上，所有作者一視同仁，作品銷售的大部分利潤歸作者享有。如亞馬遜旗下的直接出版平臺KDP（Kindle Direct Publishing），作者可獲得70%的版稅。對于暢銷書作家，采用自出版能夠獲得比傳統(tǒng)出版更多的利潤，因此，高利潤也是作家青睞自出版的關鍵因素。隨著自出版的優(yōu)勢越來越突顯，更多的知名作者選擇加入自出版領域。超級暢銷書作家巴里·艾斯勒拒絕了傳統(tǒng)出版商50萬美元的新書預付稿酬，選擇自出版的原因是想要獲得著作的控制權、自由寫作并期望創(chuàng)造暢銷神話。

1.2 人人出版時代

技術的發(fā)展促使媒介形態(tài)的改變，進而導致出版方式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保羅·萊文森在其著作《數字麥克盧漢》中稱：“因特網是傳播的民主化，它嘲笑守門人?！雹谠诰W絡傳播的“地球村”里，壟斷將難以為繼。網絡時代具有非集中化的特點，“處處是中心，無處是邊緣”，每一個電腦前的用戶不僅是信息的消費者，更是信息的生產者，即每一個作者都是核心資源。數字網絡環(huán)境下，自出版打破了工業(yè)化時代的文化控制出版，每個人都持有進入公共領域的“準入證”，技術賦權使得每個人都有在公共空間表達的權限與自由，它促進了話語權由精英階層向平民的回歸?；ヂ摼W極大地激活了個體的價值，知識傳播呈現出去中心化、多元化、平權化的格局[3]。2006年，美國《時代》雜志把“You”選為“年度風云人物”，自出版時代正是一個“人人出版”時代，出版平民化使得每個人都是潛在的作者，不再受限于編輯“挑剔”的眼光。自出版對于編輯“把關人”的跳過，使得編輯角色進一步被邊緣化。

2 編輯職業(yè)困境

互聯網激發(fā)了從未有過的內容生產力，剝奪了少數人壟斷內容的特權。自助出版打破了傳統(tǒng)出版的流程，從形式上脫離了編輯工作，也使編輯這一傳統(tǒng)職業(yè)陷入困境。

2.1 編輯專業(yè)性被挑戰(zhàn)

出版業(yè)長期以來是“精英主義”把持的行業(yè)，自出版的興起是對精英主義的挑戰(zhàn)。圖書出版的本質屬性在于選擇與發(fā)現，而這一本質恰恰就是通過編輯的功能來實現的，也就是說出版的核心在于編輯如何更好的選擇與發(fā)現。一本書的好壞，取決于編輯的喜好和判斷。判斷一本書是否適合出版，一是稿件內容是否符合主流價值觀，二是作品是否會有市場，但在很多情況下，出版社對于書籍商品屬性的追求遠遠大于文化屬性的追求。1986年，路遙將其作品《平凡的世界》的手稿交給《當代》雜志尋求刊發(fā)被拒，當今看這部作品的文學水品及市場影響力無需多言。多年之后，之前做過“退稿”決定的編輯反思：“我個人不可能超越時代，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犯同樣的錯誤?！盵4]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如美國自出版作家阿曼達·霍金，她的作品《超能部族》在8年時間內屢次被出版社拒絕，轉而加入亞馬遜的自出版平臺后，霍金以0.99美元的低價售出150萬本電子書，收入高達250萬美元。因此，掌握作品“生殺大權”的編輯，由于個人的局限性，無法超越時代預見未來，且文學的評判標準存在見仁見智的特點，編輯一人無法滿足廣大讀者的多元化、個性化閱讀需求。編輯也許可以發(fā)現并打造一位好作者，但編輯的把關模式也存在扼殺優(yōu)秀作者的可能性。因此，不妨建立“先出版，再過濾”的游戲規(guī)則，[5]讓市場來決定一部作品的優(yōu)劣，經過時間積淀，優(yōu)劣自分。

2.2 編輯職業(yè)大規(guī)模業(yè)余化

編輯的“把關”特權來源于先前出版資源的稀缺，新近出現的多種出版選擇使得出版不再是一件嚴肅的事情?；ヂ摼W所引入的未來是出版的大規(guī)模業(yè)余化，將會帶來從“為何出版這個”向“何不出版這個”的轉變[5]。通常情況下職業(yè)性的自我設想與自我保護是有價值的，但卻可能在許多革命性時刻變成不利因素。每項職業(yè)的存在都是為了解決某種專業(yè)能力的難題?？陀^上來講，相比于工程師、律師、醫(yī)生這些職業(yè)，圖書編輯的職業(yè)門檻并不是很高，每個人都可以在電腦上完成簡單的排版與校對，社交化媒體的廣泛使用使得圖書營銷也不是什么難事。因此，編輯職業(yè)大規(guī)模業(yè)余化使得編輯“把關者”的價值被進一步低估。

2.3 編輯工作被技術替代的風險

人工智能技術的快速發(fā)展，使得人工智能正在滲透到各行各業(yè)中。BBC大膽預測，未來將會有50%的普通職業(yè)被人工智能取代，不幸的是記者、編輯也在其列。而編輯目前所擔任的工作中，選題、審稿、校稿、排版等，均有較強的可替代性。美國自出版平臺Blurb開發(fā)Booksmart“傻瓜”軟件，用戶可根據個人喜好及文稿內容選擇一種書籍模板，作者只需在特定位置上傳文字和照片即可生成一本書，簡單易用，設計極其人性化。一定階段的技術都有其局限性，正是由于局限性的存在，才能進一步挖掘編輯從業(yè)者特有的價值空間。

3 編輯價值重塑

像很多新生事物一樣，互聯網時代的自出版也是毀譽參半。

其一，出版物整體質量低。自出版把關環(huán)節(jié)的缺失可能導致出版物泛濫和整體質量降低。

其二，內容結構單一、盜版嚴重的問題。網絡自出版的題材主要集中在文學、自傳等類型，以及自出版平臺缺乏對作品版權的監(jiān)管，這些問題也是國外自出版所詬病的問題。

其三，卸落主體承擔。圖書作為一種精神產品，擔負著傳承文化的責任，“內容為王”是其主要特征。而自出版創(chuàng)作主體從傳統(tǒng)精英手中奪回了表達的公共空間，但由于網絡的虛擬性及其自身發(fā)展的局限性，使得自出版作家卸落了傳承文化的主體承擔。

傳統(tǒng)出版物的品質依托于強大的編輯力量，編輯仍是傳統(tǒng)出版社最顯著的優(yōu)勢與核心競爭力。那么，在自出版時代，編輯的價值真的為零嗎？或者說，編輯該如何應對時代的新變化，進行價值重塑。

3.1 由“把關人”向“服務者”轉變

一切行為的轉變都是以思想觀念的轉變?yōu)榍疤岬?。在傳統(tǒng)出版中，出版社或編輯的“把關”特權來源于對知識的把控和壟斷。阿爾溫·托夫勒在其《權力的轉移》一書中定義了“社會權力”的新含義，暴力、財富和知識組成了社會權力的框架，暴力和財富本身終將依賴于知識形成權力的轉化[6]。新型社會的崛起之后，知識成為社會變革的主導力量，互聯網的發(fā)展打破了社會化限制，解構了工業(yè)化時代機構的權利和榮耀，知識生產變得更加平權化。因此，編輯在新時代下，首先應找準自身定位，保持開放學習的觀念。編輯大師麥克斯·珀金斯認為：“編輯并不會給一本書增添東西，他什么也沒有創(chuàng)造，而是在幫作者釋放能量”?！皟热轂橥酢笔沟米髡哒诔蔀槌霭娴暮诵馁Y源，編輯需積極向“服務者”角色轉變，更大程度上滿足作者需求，維系好作者資源，才能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作品。

3.2 轉變“等稿來”的工作觀念

相比于美國的自出版市場，我國自出版生存環(huán)境面臨一些現實層面的法律規(guī)制。我國《出版管理條例》明確規(guī)定：“報紙、期刊、圖書、音像制品和電子出版物等應當由出版單位出版?！币约拔覈鴮τ趫D書書號的限制導致書號成為一種稀缺資源。從法律規(guī)制的角度說，該條例已經將個人出版紙質圖書的可能性排除了。正是因為國家對于出版資質及書號的保護，出版社可以利用豐富資源和有利條件，積極應對自出版，變被動接受為主動參與。編輯可根據自出版平臺暢銷圖書閱讀量的可靠數據，發(fā)現好作者，主動約稿作者，轉變“等稿上門”的工作姿態(tài)，改變編輯“來稿加工”的工作方式。通過網絡平臺尋找優(yōu)秀作者，拓寬作者資源，降低出版風險，在保證作品文化屬性的同時，追求經濟

利益。

3.3 從圖書編輯到產品經理

優(yōu)秀的編輯，在為別人做嫁衣裳的同時，也要為自己做嫁衣。以自己的方式深度參與產品的生產、營銷。北京讀客公司一直堅持“像買牙膏一樣賣書”的理念，在選題策劃與市場營銷過程中，運用產品思維，善于從讀者的購買心理流程出發(fā)，找準市場定位與讀者預期，將快速消費品營銷模式帶入傳統(tǒng)書業(yè)。這就是產品經理的思維，而不僅僅是編輯的思維，將一本書當作一個項目來運營，為每一本書量身定制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案。以最優(yōu)的形式推薦給最需要的人，為社會提供更多優(yōu)秀的作品。通過優(yōu)秀作品打造編輯的知名度和社會認可度，才能吸引到更多的讀者和作家。

注釋

①Bowker.Self Publish Report in United States.http：//www.bowker.com/search？searchKeyword=Self+Publishing+Reports.

②保羅·萊文森：《數字麥克盧漢》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第21頁。

參考文獻

[1]劉蒙之.美國圖書“自出版”模式的歷史、現狀與評價[J].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13（4）：141-143.

[2]劉影.互聯網+時代的文化轉向——從編輯中心制到作者中心制[J].淮陰師范學院學報，2016（3）：405.

[3]喻國明.關系賦權：社會資本配置的新范式[J].編輯之友，2016（9）：5.

[4]騰訊文化.JK羅琳作品被退稿因為寫得差？[EB/OL].[2018-07-17].http：//cul.qq.com/a/20160331/046738.htm.

[5]克萊·舍基.人人時代[M].胡泳，沈滿琳，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8.

[6]阿爾溫·托夫勒.權力的轉移[M].吳迎春，等，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