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藍雅文 葉 平,2 葉 騫 王歡歡 王百苗 董盼攀
復發(fā)性流產(recurrent spontaneous abortion,RSA)是指與同一性伴侶連續(xù)發(fā)生≥2次于孕齡為20孕周之前的妊娠物或胎兒丟失(體質量<500g)[1]。該病病因復雜,涉及生殖道感染、生殖道解剖結構異常、染色體異常、內分泌異常、血栓前狀態(tài)、免疫紊亂等多種因素。文獻[2]報道,約50%~60%的復發(fā)性流產問題與免疫紊亂有關。調節(jié)性T細胞(Treg)與輔助性T細胞 17(Th17)是“抑制/促炎”免疫細胞對,兩者失衡可引起免疫耐受異常[3]。Foxp3是Treg細胞的特異性轉錄調節(jié)因子,在Treg細胞的胸腺內發(fā)育、外周分布及免疫抑制功能維持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RORγt是Th17的特異性轉錄調節(jié)因子,在抵抗胞外菌感染、介導、炎癥及自身免疫病、腫瘤等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4]。研究[5]發(fā)現(xiàn),F(xiàn)oxp3 表達受抑制或者RORγt過度表達時,會導致Treg/Th17表達失衡,導致病理妊娠的發(fā)生。此外,Th17/Treg在細胞分化上關系密切,轉化生長因子-β(TGF-β)為低濃度水平時,幼稚T細胞分化為Th17細胞,TGF-β高濃度水平,誘導幼稚T細胞分化為Treg細胞[6-7]。Treg還可釋放TGF-β發(fā)揮免疫抑制作用,維持體內免疫耐受,有利于正常妊娠的維持。Th17細胞選擇性產生炎性細胞因子并誘導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產生;TNF-α 能激活中性粒細胞進入母胎界面組織,最終導致流產[8]。本研究采用自然流產模型小鼠,觀察益氣補腎方對自然流產模型小鼠母-胎界面 Foxp3、RORγt、TGF-β 及TNF-α蛋白表達的影響,為益氣補腎方通過調節(jié)Th17/Treg平衡,防治復發(fā)性流產提供理論依據(jù)。
1.1 動 物 SPF級雌性CBA/J小鼠36只、雄性DBA/2小鼠15只、雄性BALB/c小鼠3只,體質量(20±2)g。雄性DBA/2小鼠購于上海西普爾-必凱實驗動物有限公司 [合格證號:SCXK(滬)2013-0016],雌性CBA/J、雄性BALB/c小鼠購于北京華阜康生物股份有限公司 [合格證號:SCXK(京)2009-0004]。
1.2 藥 物 益氣補腎方組成:黃芪36g,菟絲子30g,白術 18g,當歸 6g,黨參、陳皮、升麻、柴胡各12g,中藥飲片購于華東醫(yī)藥股份有限公司。制備:用8倍水浸泡,過夜,先煮沸30min,倒出藥液,再加入8倍水,煮沸20min,最后再加5倍水,煮沸20min,合并藥液并減壓濃縮,最后配制成益氣補腎方煎劑(含生藥 1.6g/mL),置-20℃冰箱備用。環(huán)孢素(CsA)溶液制備:灌胃前2h,將1粒CsA膠囊(諾華制藥,批號S0340A;規(guī)格:25mg/粒)放入裝有25mL 0.1%濃度甲醇溶液 [將0.1mL的無水甲醇溶于99.9mL的蒸餾水(避光保存)]的小燒杯中,待膠囊軟化后,用針頭將其刺破,使內容物充分溶解于甲醇溶液,待用。
1.3 試 劑 兔抗鼠多克隆抗體Foxp3(Cell Signaling,批號 2565);抗 β-Actin兔多克隆抗體(Sigma公司,批號87420416);抗人/鼠純化抗體RORγt(affymetrix,批號 14-6988);RIPA 裂解液(北京康為試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批號00041411);Marker(美國 Thermo Scientific,批號 00222891);TEMED(北京康為試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批號0614H);30%Acr-Bis(北京康為試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批號0061410);SDS-PAGE上樣緩沖液(北京康為試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批號CW0028A);兔抗人多克隆抗體 TNF-α(美國 NOVUS,批號 H6-NB600-587);兔抗人多克隆抗體TGF-β(美國NOVUS,批號H6-NBP1-67698);HRP Polymer Conjugate(美國 Invitrogen,批號 1639685A);DAB 顯色液(中杉金橋,批號101095D)。
1.4 儀 器 5417R臺式高速冷凍離心機(德國Eppendorf公司);BCD-208A/D冷藏冷凍箱(中國海爾集團);IEF雙向電泳系統(tǒng)(美國Bio-Rad公司);化學發(fā)光凝膠成像儀(美國Aplegen公司);MF-501數(shù)字顯微攝像系統(tǒng)(日本尼康公司)。
2.1 造模、分組及給藥 本實驗采用Clark DA等[9]建立的經典自然流產模型小鼠,將CBA/J雌鼠與BALB/c雄鼠2∶1合籠,建立正常妊娠模型,CBA/J雌鼠與DBA/2雄鼠2∶1合籠,建立自然流產模型。每天17∶30~18∶00 合籠,早上 8∶00~8∶30 檢查陰栓,見陰栓日為妊娠第0天;未見陰栓,則繼續(xù)合籠。每日測量孕鼠體質量,觀察腹部是否有明顯隆起并及時排除假孕現(xiàn)象。最終得到正常妊娠模型孕鼠6只,作為正常妊娠模型組;自然流產模型孕鼠30只隨機分為自然流產模型組、環(huán)孢素組、益氣補腎高、中、低劑量組,每組6只。正常妊娠模型組和自然流產模型組小鼠給予0.9%生理鹽水10mL/kg;環(huán)孢素組小鼠給予CsA溶液10mL/kg;益氣補腎高、中、低劑量組分別給予12、24、48g/kg益氣補腎方,連續(xù)14天,每天1次。
2.2 胚胎吸收率 末次給藥取血完畢后,迅速處死小鼠進行解剖,取出胎盤及蛻膜組織,-80℃保存。用鑷子撕開子宮,記錄被吸收胚胎數(shù)和存活胚胎數(shù)。按下列公式計算胚胎吸收率:R=Re/(Re+F)×100%(R表示胚胎吸收率,Re表示吸收胚胎數(shù),F(xiàn)表示存活胚胎數(shù))。
2.3 Western-blot法檢測母-胎界面組織Foxp3、RORγt蛋白表達 取-80℃保存的胎盤及蛻膜組織,經冰冷的0.01mol/L PBS充分洗滌后置入玻璃勻漿器中,然后加入預冷的蛋白裂解液研磨成勻漿,4℃ 12 000r/min離心30min,取上清液。采用BCA蛋白濃度檢測試劑盒,每個泳道上樣100μg。70V電泳1h,分離膠120V電泳2h;然后120V恒壓電轉2h至PVDF膜。5%脫脂奶粉37℃封閉2h。一抗4℃過夜,二抗(1∶5000稀釋)37℃ 2h。TBST洗膜3次,每次10min,凝膠成像系統(tǒng)對膜上蛋白條帶進行采集和分析。
2.4 免疫組化法檢測母-胎界面組織中TGF-β、TNF-α蛋白表達 取胎盤及蛻膜組織,浸泡于10%福爾馬林溶液固定,再先后行脫水、透明、浸蠟、包埋等步驟制備組織蠟塊;然后經切片—脫蠟及水化—高壓熱修復—3%H2O2溶液阻斷—加抗體(TGF-β、TNF-α抗體濃度均為1∶100)—加生物素化山羊抗小鼠IgG(兔)—DAB顯色—蘇木素復染—鹽酸酒精分化、返藍—梯度乙醇脫水—二甲苯透明—中性樹膠封片。顯微鏡觀察TGF-β、TNF-α表達陽性表達,用ImageProPlus軟件計算平均光密度值。
2.5 統(tǒng)計學方法 應用SPSS17.0統(tǒng)計軟件進行分析,計量資料以均數(shù)±標準差(±s) 表示,多個樣本均數(shù)比較采用方差分析,組間方差分析用F檢驗,有差異的組間兩兩比較用LSD-t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3.1 各組小鼠胚胎吸收率比較 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自然流產模型組胚胎吸收率顯著升高(P<0.05);連續(xù)給藥14天,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環(huán)孢素組及益氣補腎各劑量組胚胎吸收率均明顯降低(P<0.05);益氣補腎各劑量組與環(huán)孢素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益氣補腎各劑量組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 1。
表1 各組小鼠胚胎吸收率比較(只,±s)
表1 各組小鼠胚胎吸收率比較(只,±s)
注: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P<0.05;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P<0.05
組別正常妊娠模型組自然流產模型組環(huán)孢素組益氣補腎低劑量組益氣補腎中劑量組益氣補腎高劑量組鼠數(shù)6 6 6 6 6 6總胚胎數(shù)39 40 42 42 36 38吸收胚胎數(shù)4 10 5 6 4 5每只存活胚胎數(shù)6.5±2.2 6.7±0.8 7.0±1.3 7.0±0.6 6.0±1.7 6.3±1.0胚胎吸收率(%)10.3*25.0△11.9*14.3*11.1*13.2*
3.2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Foxp3、RORγt蛋白表達比較 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自然流產模型組Foxp3蛋白表達顯著降低、RORγt蛋白表達顯著升高(P<0.05)。連續(xù)給藥14天,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益氣補腎中、高劑量組小鼠Foxp3蛋白表達顯著升高,RORγt蛋白表達顯著降低(P<0.05),益氣補腎中、高劑量組與環(huán)孢素組間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 2、封二圖 1。
表2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Foxp3、RORγt蛋白表達量比較(±s)
表2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Foxp3、RORγt蛋白表達量比較(±s)
注: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P<0.05;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P<0.05;Foxp3:叉頭翼狀螺旋轉錄因子3;RORγt:維甲酸相關核孤兒受體γt
組別正常妊娠模型組自然流產模型組環(huán)孢素組益氣補腎低劑量組益氣補腎中劑量組益氣補腎高劑量組鼠數(shù) 劑量(g/kg)6 6 6 6 6 6--0.0025 12 24 48 Foxp3 1.407±0.101 0.700±0.147△1.223±0.240*0.873±0.097 1.220±0.241*1.383±0.216*RORγt 0.643±0.112 1.456±0.165△0.950±0.246*1.180±0.182 0.897±0.321*0.670±0.082*
3.3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TGF-β、TNF-α蛋白表達比較 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自然流產模型組小鼠胎盤組織TGF-β表達顯著降低(P<0.05);TNF-α 表達顯著降升高(P<0.05)。連續(xù)給藥 14天,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益氣補腎方各劑量組TNF-α 表達均顯著降低(P<0.05,P<0.01);TGF-β 表達均顯著升高(P<0.05),見表 3、封二圖 2、封三圖 3。
復發(fā)性流產屬中醫(yī)“滑胎”范疇。凡是墮胎或者小產連續(xù)發(fā)生3次或3次以上者,稱為“滑胎”,也稱為“數(shù)墮胎”、“屢孕屢墮”,在已婚婦女中發(fā)病率為1%~3%[10],是常見的妊娠病之一。中醫(yī)認為,滑胎的病機主要有腎虛、脾虛、氣虛、血虛、血熱、氣血兩虛、血瘀等,腎虛和脾虛是滑胎的主要病機,以腎虛最為關鍵。腎主先天,腎虛則沖任不固;脾主后天,脾虛則胎失所養(yǎng),遂致“胎漏”、“胎動不安”、“墮胎”、“小產”、“滑胎”等。益氣補腎方以李東垣《脾胃論》中的補中益氣湯為主方進行加減,該方重用黃芪、菟絲子為君藥,黃芪性味甘溫,歸肺脾經,具有補中益氣、升陽固表之效;菟絲子性味甘平,入肝腎脾經,補益肝腎,填精益髓而安胎。
表3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TNF-β、TGF-α表達量比較(±s)
表3 各組小鼠母胎界面組織TNF-β、TGF-α表達量比較(±s)
注:與正常妊娠模型組比較,△P<0.05;與自然流產模型組比較,*P<0.05,**P<0.01;TNF-β:腫瘤壞死因子-β;TGF-α:轉化生長因子-α
組別正常妊娠模型組自然流產模型組環(huán)孢素組益氣補腎低劑量組益氣補腎中劑量組益氣補腎高劑量組鼠數(shù)6 6 6 6 6 6 TGF-β 0.084±0.033 0.033±0.015△0.102±0.046*0.112±0.030*0.090±0.010*0.093±0.014*TNF-α 0.051±0.018 0.074±0.013△0.030±0.003**0.033±0.011**0.049±0.025*0.049±0.021*
研究[11]發(fā)現(xiàn),復發(fā)性流產產生因素很多,免疫失調為重要因素,一般認為正常妊娠中胚胎作為同種異體移植物,有賴于母體對胚胎的免疫耐受,一旦免疫耐受被打破,母體對胚胎產生免疫排斥,則會導致流產的發(fā)生。本研究前期臨床[12]和藥理實驗[13-14]表明,益氣補腎方確有防治復發(fā)性流產的功效,初步研究發(fā)現(xiàn)其機制可能與調節(jié)免疫失衡有關[15]。
Treg與Th17是一對免疫“抑制/促炎”細胞對,其中CD4+CD25+Treg細胞具有免疫調節(jié)功能,在維持機體內環(huán)境穩(wěn)定,誘導移植耐受以及自身免疫性疾病的發(fā)生中發(fā)揮重要作用[16]。臨床和實驗研究[17]證實,調節(jié)性T細胞和Th17細胞在母-胎界面免疫耐受中起著重要作用。CD4+CD25+Treg細胞可使蛻膜環(huán)境呈免疫耐受狀態(tài)而維持妊娠。轉錄因子Foxp3是X染色體上基因編碼的叉頭樣轉錄因子家庭成員,作為CD4+CD25+的轉錄調控因子,起著調節(jié)性T細胞(Treg)發(fā)育和功能維持的重要作用,它通過直接調控多種基因來調節(jié)Treg的活性[18]。Foxp3表達的下降會導致調節(jié)性T細胞的下降,而Foxp3蛋白的過表達也會引起復雜的免疫抑制[19];Foxp3缺陷的小鼠不能形成CD4+CD25+Treg,并同時患有炎性疾病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傳輸正常的CD4+CD25+T細胞后可以阻止炎性疾病的發(fā)生[20]。維甲酸相關孤核受體家族中RORγt和RORα是控制Th17細胞分化的關鍵轉錄因子[21],二者共同介導Th17細胞的分化。劉長明等[22]研究發(fā)現(xiàn),Th17的轉錄因子RORγt在復發(fā)性流產患者外周血及蛻膜中高度表達,當同時敲除RORγt和RORα后可以完全阻斷Th17的分化,而缺失任何一個都只能部分抑制Th17細胞因子的表達。
TGF-β是Treg/Th17分化發(fā)育的促動因子,具有調節(jié)細胞生長、分化和免疫的功能,還能促進子宮內膜的蛻膜化過程。研究[23]發(fā)現(xiàn),TGF-β廣泛參與了蛻膜浸潤,在子宮內膜大量表達,在妊娠維持中起重要作用。黨慧敏等[24]研究發(fā)現(xiàn),復發(fā)性自然流產患者TGF-β明顯低于正常妊娠組。Th17可選擇性地產生炎癥性細胞因子IL-17,進而誘導IL-6、IL-23、腫瘤壞死因子等多種因子的表達[25-26]。而TNF-α是重要的免疫調節(jié)因子和炎癥因子,具有重要的生物學功能,它廣泛存在于女性生殖道、閉鎖卵泡、胚胎、胎盤和黃體細胞等。生理情況下,適量TNF-α可促進滋養(yǎng)層細胞的增殖、分化和凋亡,促進絨毛促性腺激素和孕激素的合成,有利于妊娠的維持[21]。病理情況下,過量的TNF-α反而會抑制黃體功能,引起孕激素的降低導致流產[27]。高濃度的TNF-α具有促進溶解壞死和凋亡的作用,提高子宮平滑肌的興奮性,排除胎盤組織,激活凝血系統(tǒng),引起血栓從而導致流產[28]。
本研究顯示,益氣補腎方可明顯促進模型小鼠TGF-β 陽性表達(P<0.05),抑制母胎界面組織TNF-α 表達(P<0.05,P<0.01),提示該方可能通過調節(jié)TGF-β,促進祖細胞向Treg方向分化、減少Th17方向分化;Western-blot檢測發(fā)現(xiàn)益氣補腎方可以促進轉錄因子 Foxp3表達(P<0.05)、抑制RORγt表達(P<0.05),提示其可通過調節(jié)Treg/Th17相關轉錄因子表達,從而調節(jié)免疫平衡。綜上說明,益氣補腎方通過調節(jié)Treg/Th17分化、生成,使免疫平衡向Treg細胞方向移動,從而維持免疫耐受,防治復發(fā)性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