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元明時期圓朱文印

靖長恒

篆刻作為中國傳統(tǒng)的藝術門類，早期形態(tài)是古代璽印，璽印于殷商時出現(xiàn)，并在秦漢時期得到充分的發(fā)展。到了宋代，眾多文人參與印章的創(chuàng)作，使得篆刻藝術煥發(fā)了新的活力，尤其是優(yōu)質(zhì)石材被人們發(fā)現(xiàn)并在印章中廣泛使用，更是沖破最后一道阻礙，讓文人篆刻家徹底參與到印章的制作過程中，推動著篆刻真正開始走向藝術道路，而后衍生出眾多的印學流派，逐漸豐富著篆刻的形式和門類。在眾多的篆刻門類中，圓朱文印便是其中特點極其鮮明的一個。

篆刻藝術的載體——印章，在宋代以前屬于實用工具的范疇，還談不上自覺性的藝術創(chuàng)作，在紙張被發(fā)明并廣泛運用之后，古璽印由早期的“壓封泥”逐漸演變?yōu)槿缃裆w印的方法，也就是印面蘸印泥蓋于紙面。由于朱文印蓋在紙面上比白文印更加清晰易辨，因此伴隨紙張的普及，朱文印也日漸發(fā)展，到了隋代，就連有些官印的形式也變?yōu)橹煳?，此后朱文印在印章中的比例開始漸漸增多。

隋唐以后，官印的一改以往的形制，印面尺寸由之前的2厘米或者2.5厘米大小，變?yōu)?厘米或者更大，入印文字也由正統(tǒng)的“繆篆”變?yōu)楣P畫彎曲纏繞的小篆，且文字的筆畫布局比之前更為疏朗。自宋代始，印面小篆文字的筆畫變得更為彎曲，筆畫的間隔也逐漸變小，而后演變?yōu)槲淖指鼮閳A轉平正、筆畫間隔更加均勻、字的結構大小一致的固定印篆——“九疊文”，“九疊文”是宋代制作官印的固定文字。

自元代以后，私印在民間廣為流傳使用，私印的造型以及文字的篆寫風格都與同時期的官印大為不同，比較起官印造型和文字的嚴肅，私印文字的形制與入印文字開始變得輕松活潑起來，尤其是元代大為時興的押印，更是這一風格的典型代表。不論這種風格的變化是有主觀意識的加入或者只是一種隨機行為，都稱得上是中國篆刻史上的重要變革，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這一變革得到了當時文人的廣泛支持，眾多愛好篆刻的文人在這一時期創(chuàng)作出了眾多文意濃厚的印章作品，后人把這類印作稱為文人篆刻。由此開始，官印、私印、文人篆刻開始分道揚鑣，走上各自的發(fā)展道路。

趙孟頫作為元代最為著名的書畫家，在篆刻史上也有著崇高的地位。由于趙孟頫精通書法并且對鐵線篆也有較強的功底，所以不同于之前的文人印章都是把內(nèi)容告知印匠，后續(xù)不再參與，他的印章都是由自己打稿后才交付印工制作。由于印面文字都是自己設計，所以趙孟頫將他的藝術個性與他樸實清雅的書畫風格融入其中，與他在繪畫中提倡的“貴有古意”相通。趙孟頫自己設計的印章風格儒雅且書寫意味濃厚，印文與邊框相接，文字造型舒朗，筆畫布局勻稱，這一大膽的嘗試為后人開闊了新的思路。

雖然趙孟頫因為政治原因在元代政界無實權，但這不妨礙他在當時藝術界的領袖地位，因此他在當時的號召力可想而知，他與吾丘衍倡導的印學理念深刻地影響了整個元朝，也為后世文人開闊了思路。

與趙孟頫相同，吾丘衍也是元代著名的寫篆高手，他也是自作印稿然后交由印工刻印，印章風格比趙孟頫更為樸實大方。吾丘衍與趙孟頫被后人合稱為“吾趙”，他們二人開創(chuàng)的創(chuàng)作印章風氣被眾多元代文人效法，文人們加入印稿的設計使印章的觀賞價值大大提升，藝術成分明顯高于同時期的官印或者私印。

除了趙孟頫與吾丘衍，元代的許多文人書畫家都參與到印章的創(chuàng)作中，他們大都受到了“吾趙”二人的影響并采用二人的篆印手法，吾丘衍的學生吳睿便是其中代表之一。吳睿在吾丘衍的基礎上將篆刻藝術與書法藝術進一步結合，將小篆重心較高的特點體現(xiàn)在印面中，還加入了筆畫的轉折、提按等元素，使印章文字的書寫意味與觀賞性大幅提升。

元代朱文印流傳下來的實物數(shù)量不多并且創(chuàng)作水準參差不齊，但由這些僅存的作品中可以窺探圓朱文印的基本形式在這一時期已經(jīng)確立，印文搭邊、細線朱文、小篆入印、印文重心偏高等特征已然出現(xiàn)，這是篆刻史上的一個重大進步，并且文人參與篆刻創(chuàng)作也是印章實用性與藝術性的分水嶺，由此更能凸顯出圓朱文印的歷史意義。

明代的文人篆刻風氣比元代更為普遍，這一時期的文人將吾丘衍與趙孟頫的印作奉為模仿對象，為了追求與趙孟頫相似的藝術效果，許多人將趙孟頫印作中的常用字如“趙”“齋”“書”等直接摹寫至自己的印稿之中，這種方法得到的效果顯而易見，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文人印章的藝術效果。得益于先輩們的苦心經(jīng)營，明代圓朱文印集秦漢印章的質(zhì)樸與宋元印章的儒雅于一身，開創(chuàng)了嶄新的局面，文彭與何震在這一時期有著重要的地位。

文彭是文征明的長子，除了擅長琴棋書畫，在篆刻領域也有很深的造詣。文彭早期只是學習元代文人自作印文后再交由他人刻制印章，后來他偶然發(fā)現(xiàn)燈光凍是優(yōu)質(zhì)的印章材料，此后便自己操刀刻印，結束了我國上千年的銅印時代，開創(chuàng)了以石治印的全新領域，因此被后人稱為篆刻藝術的先導。他的印章篆法比元代圓朱文印章風格質(zhì)樸，刀法也比元代的印匠們精致，這些特點對同期文人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何震早期的印風受文彭影響極深，與文彭的關系也可謂亦師亦友，他廣泛搜集秦漢璽印并加以學習研究，將其特點加入到自己的印章創(chuàng)作中，使得后來的印風變得比較剛猛厚重。何震勇于在前人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能“法古而不泥古”，在明代享有極高的聲譽，當時的人們都以得到他的印章為榮。

文彭、何震二人身處以石治印的時代之初，真正實現(xiàn)了刀法與書法的統(tǒng)一，受他們的影響，明代篆刻藝術迅速發(fā)展，出現(xiàn)了門派林立、印風多變的局面，圓朱文印技法更加成熟，藝術水準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時期擅長篆書的文人印水平明顯高于不擅篆書者，這也說明了書法水平對印章的水平有著重大的影響。

（西安工業(yè)大學中國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