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佑
雨滴輕輕落在身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站在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黃色大殿前,幾分肅然,卻更多幾分茫然。眼前浮過了一個場景:在千軍萬馬的呼喊聲中,蔣介石指揮部下,悄悄把中國幾千年的稀世珍寶,悉數(shù)轉(zhuǎn)移。我看到了蔣介石回頭看向刀山火海的眼神,一抹留戀,一分懦弱,卻再無尊嚴。
后背有些發(fā)涼,雨下大了,將我從思緒中拉回。在臺灣閑逛了也有數(shù)十日,從南到北,由西至東,也算見識了不少。沿著臺階向下,我卻不由得反思:此次臺灣之行,可謂是徹底??晌羧沼斡[其他土地,卻從未如此認真細致。這大抵不是什么假大空的愛國主義,而是一種認識的感受。
跑了不少地方,卻第一次在異鄉(xiāng)拼命回憶家鄉(xiāng)的模樣。我走過臺北最高的大樓,走過絡(luò)繹的街道,走過隨處可見的便利店。我突然才感受到,那海峽對岸的土地多么親切而令人懷念!那些曾經(jīng)被困于臺灣又無法回歸祖國懷抱的人,所承受的焦急與等待。
我想起了余光中《聽聽那冷雨》中的一段話:“紜紜黔首紛紛黎民從北到南猶如是。那里面是中國嗎?那里面當然還是中國永遠是中國。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牧童遙指已不再,劍門細雨渭城輕塵也都已不再。然則他日思夜夢的那片土地,究竟在哪里呢?”臺灣的雨可能天生就帶有一份悲涼。他們像是一個個在這里沉睡了的靈魂,無比悲哀地對我吶喊著:“帶我回家。”我想,余老先生會認可,雨是有靈魂的。他寫下:“今在島上回味,則在凄楚之外,再籠上一層凄迷了,饒你多少豪情俠氣,怕也經(jīng)不起三番五次的風吹雨打。一打少年聽雨,紅燭昏沉。再打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他曾在一場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雨,該是一滴濕漓漓的靈魂,窗外在喊誰?!?/p>
他說,索性更冷一點好了。他一生的等待,終究沒有答案。我仿佛看到他就站在岸邊,靜靜地望著,隨著這雨聲。
摘自《中華讀書報》2018年6月13日
責任編輯: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