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乃彥
在北師大附中上初中二年級時,我向往著過獨立生活鍛煉自己,于是說服了母親,到梁家園宿舍住校。當時還沒有一個初中生住校,可能因為我態(tài)度十分積極,學校就批準了我和高三同學住在一起。剛開始難免感到孤獨,好在高三同學在宿舍的活動,也不拒絕我這個低年級學生參加。記得慶祝新年時,他們和班主任毛鶴齡先生一起包餃子,還彼此送出祝福,真讓我體會了什么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當時,北師大附中的民主氣氛非常濃。同學之間有什么想法,就在小組會上開誠布公交流;師生關(guān)系也很融洽,記得每當下雨的時候,同學們都會打著雨傘,去接老師來上課(因為教室和教師辦公室都是平房,之間沒有走廊)。
印象最深的是校長設(shè)立的意見箱。校長每天親自開意見箱,而且有意見必答復(fù),因此提建議、意見在同學中比較普遍。我也是經(jīng)常往意見箱投稿,記得有一次,我寫了一個“吃午飯的時候,播放音樂”的建議,并且說明理由:有助于消化。第二天開飯的時候,在禮堂(兼食堂)里就響起了悠揚的樂曲聲。
沒有想到的是,后來在“反右”運動中,我們班有一半以上同學,由于愛提意見被打成“右派”。我的好朋友何震,被打成“右派”學生;我的好朋友楊光河,在美術(shù)學院被打成“右派”后,只許畫病理圖。最慘的是班長梁杰,從1957年直到快退休時,才在老同學的幫助下得以平反,解決了婚姻和住房問題。我當時在共青團西四團區(qū)委當干事,要不是書記冒著在全市大會上挨批評的風險保護了我,肯定也會被打成“右派”(最后定為中右分子)。
雖然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如此,但是我覺得母校當年的民主教育沒有什么不妥,在新時代我們還應(yīng)該繼續(xù)追求這種令人受益的民主。
后來,在“三反”(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五反”(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盜騙國家財產(chǎn)、反偷工減料、反盜竊國家經(jīng)濟情報)運動中,少先隊員們也開展了“三要三不要”(要愛護公物,要愛惜時間,要艱苦樸素;不要損人利己,不要浪費,不要貪小便宜和拿別人東西)的活動。
我記得,少先隊這個“三要三不要”活動,還是很深入人心的,對于我們這些少年來說,也是一次心靈的洗禮。當時,每個隊員需要主動自查并說出自己的問題。
我有一個在現(xiàn)在不算問題的問題,但在當時它困擾了我好久:我曾經(jīng)在操場邊上撿了一個墨水瓶。這個墨水瓶造型好看,晶瑩剔透,我十分喜歡,就放進自己口袋里了。這件事情要不要坦白?這種貪小便宜的行為,如果不說,也沒有人知道啊,那么,說還是不說?我在心里展開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最后,還是戰(zhàn)勝了自己,找到老師,低著頭把事情和盤托出。
蘇霍姆林斯基說過:“如果一個人在童年時期就體驗過克服自己弱點的滿足,那么他就會以批判的態(tài)度看待自己?!钡拇_如此,我一生都受益于這次戰(zhàn)勝自己的活動。
當時,北師大附中的總務(wù)主任成了貪污“大老虎”,待在我們教室旁邊的一個小屋里“反省”。結(jié)果,課間十分鐘,有人在窗戶外說幾句諷刺話,有的甚至扔個小石頭,還有人寫一張“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標語,貼在天花板上,讓“大老虎”躺著也不得安寧。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些幼稚的行為的確需要引導,當我們自認為是在以正義的態(tài)度參加政治運動的時候,其實已給很多無辜的人造成了傷害。
那一年,我們還做了件有意思的事:少先隊小隊每天都向全班發(fā)布全國“三反五反”的進展消息。我們從報紙上、收音機里得到有關(guān)消息,立刻寫在一張字條上,畫上插圖,前面畫一個“電”字做標志,貼在墻上,引來同學們觀看、議論,我們小隊很有成就感。最積極的就是我和劉如桐,我們倆常常在他家看報紙,聽收音機,寫字條,畫插圖,一忙就是一兩個小時。
在全國掀起的愛國衛(wèi)生運動中,少先隊員當然不能落后。我們做的最多的是消滅蒼蠅、蚊子,每天向小隊長匯報自己的“戰(zhàn)果”。我印象中大家都是很誠實的,自己打了多少就匯報多少。
我發(fā)現(xiàn)學校南邊那個院子,由于雜草叢生,蚊子最多,于是和大家利用中午休息時間,去南院打蚊子。中午出現(xiàn)的多是花斑蚊,這種蚊子白天也叮人,還傳染大腦炎。大家有些緊張,因為鄰班的一位同學就是不幸得了大腦炎去世的。
我是一(1)班的中隊長,要起帶頭作用,還是每天去那里打蚊子,有時候有好幾位同學做伴,有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那里打蚊子,挺自豪的,覺得自己是在完成一種光榮的使命。
(責 編 再 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