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禮行
摘要:簡·里斯是一位注重敘事技巧的女作家,她的巔峰之作《藻海無邊》充分體現(xiàn)了她嫻熟的書寫技巧。本文從女性主義敘事學視角出發(fā),分析該作品的敘事手法,尤其是敘述聲音和敘述視角,探討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如何從被表述的“他者”轉(zhuǎn)換為敘事的“主體”,揭示女性主體意識在父權社會下的自我覺醒和突破。
關鍵詞:《藻海無邊》 女性主義敘事學 主體意識
中圖分類號:I5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10-0099-02
英籍女作家簡·里斯于1966年在倫敦發(fā)表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藻海無邊》為她奠定了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使她成為20世紀英國最著名的現(xiàn)代派女作家之一。該小說是對19世紀中期英國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說《簡·愛》的逆寫。
小說講述了作為白種克里奧爾女性的安托瓦內(nèi)特在奴隸制結(jié)束后的殖民地牙買加的尷尬處境和身份危機以及由此而導致的“瘋癲”。簡·里斯站在與夏洛蒂·勃朗特截然相反的立場,顛覆性地重寫了“瘋女人”伯莎的故事,深度挖掘了她痛苦的過往以及錯位的身份創(chuàng)傷背后的緣由。無論是對女主人公處于邊緣地位的心路歷程的主體體現(xiàn),還是在寫作風格上敘事技巧的嫻熟運用,都賦予了小說多方面的藝術性和研究價值。國內(nèi)外學術界關注過《藻海無邊》的敘事技巧和人物刻畫,但只從小說結(jié)構和敘事角度兩方面展開有限討論。申夢萍(2015)、張德明(2006)和孫妮(2001)等運用敘事學理論的不同視角,分析了《藻海無邊》中的多視角多聲部的敘事方式和大量的象征手法,以及對殖民話語和父權話語的雙重反抗。
本文從女性主義敘事學出發(fā),探討作品中獨特的敘述聲音、敘述視角對構建女性話語權力、主體意識的作用,考察女主人公安托瓦內(nèi)特如何從被表述的、被壓制的邊緣人物轉(zhuǎn)化為掌握話語權、擁有自我意識的中心主體,揭示女性話語權和主體意識在父權社會下的自我覺醒和突破。
一、個人型敘述聲音與話語權力的博弈
聲音在女性主義敘事學中是一個重要概念。女性主義者把它看成女性擁有權力的象征。女性主義敘事學的代表人物蘇珊·S·蘭瑟把敘述聲音分成三種:作者型敘述聲音、個人型敘述聲音和集體型敘述聲音。個人型敘述聲音,指故事中敘述者與主人公為同一人的第一人稱敘事,它是一種有意識講述自己故事的敘事聲音。個人型敘述聲音中,講故事的“我”也是故事的主角,是該主角以往的自我。這種敘述模式使敘述者對著文本外的受眾公開講述自己的故事,自我賦權,建立和捍衛(wèi)自己的話語權。
《藻海無邊》中,里斯運用個人型敘述聲音,讓主人公站出來為自己說話,采用與勃朗特截然不同的敘述聲音來謀篇布局,將毫無敘事話語權的“瘋女人”伯莎重新塑造成掌握敘事話語權的安托瓦內(nèi)特。在《簡·愛》中,伯莎沒有敘述話語權,她是什么樣的人完全由她的丈夫羅徹斯特決定,從而造成了文本中的“敘述缺失”。[1]p66而在《藻海無邊》中,里斯采用女性個人型敘述聲音,敘述的“我”就是小說的主人公,敘述聲音就是安托瓦內(nèi)特自己的聲音,敘事話語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原先的“瘋女人”從邊緣走向中心,安托瓦內(nèi)特獲得了“聽”和“說”的主動權,使讀者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從而得以跟隨安托瓦內(nèi)特的視線和聲音去體會她的心路歷程。
整部小說徹底顛覆了敘述主體與敘述結(jié)構。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以主人公為敘事主體,講述了她童年、少女時代的生活境遇和婚后在桑菲爾德莊園的痛苦經(jīng)歷。第二部分雖以羅切斯特為敘述主體,但交替穿插了安托瓦內(nèi)特的敘述部分,進一步凸顯了安托瓦內(nèi)特渴望被愛而不得并最終精神崩潰的不幸遭遇。同時,羅切斯特與安托瓦內(nèi)特交織的敘述聲音避免了某一聲音絕對地壓倒另一聲音的做法,從而賦予安托瓦內(nèi)特追求女性主體意識的行為更大的合理性。羅切斯特表達對仆人克里斯托芬裙子看法這一情節(jié)就是最好的佐證。羅切斯特說:“她的咖啡味道很好,但說的話太難聽,而且她應該提起裙子走路。一大截裙擺拖在地上,肯定會臟得厲害……”安托瓦內(nèi)特駁斥道:“不,你完全不理解。她們不在乎弄臟一條裙子,因為這表明她們擁有不止一條裙子?!盵2]p74-75顯然,在男權社會中,安托瓦內(nèi)特雖然是不能“發(fā)聲”的群體,但是卻有為自我表述的意識,所以在小說敘述中她通過各種方式,就像不止擁有一條裙子一樣,甚至是破壞的方式——“弄臟裙子”來提醒羅切斯特自己是有話語權的。最終,作為有自我認知、自我表述能力的主體,安托瓦內(nèi)特通過獨特大膽的言說宣示了她擁有解釋自己經(jīng)歷的權力,消解了羅切斯特對她的絕對話語權。這正是主人公挑戰(zhàn)男權話語權威,渴望表達自己的生命體驗,追求女性話語權的表現(xiàn)。
二、內(nèi)視角與安托瓦內(nèi)特的女性意識
“在傳統(tǒng)的文學作品文本中,作者多數(shù)采用的是男性的視角,而被觀察者則往往是女性,也就是說女性是“被凝視”的對象,以至于文學作品所承載的都是男性的意識形態(tài),女性意識卻是被壓制的一方”。[7]p80然而,里斯卻獨開新路,在《藻海無邊》中采用女性視角,用女主人公的眼睛來觀察一切,并將女性推到敘事的主體位置,賦予女主人公安托瓦內(nèi)特以女性的敘述視角和聚焦眼光,通過女性特有的“眼光”觀察世界,將女性的生命體驗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藻海無邊》中,安托瓦內(nèi)特作為敘述的主體,她的眼光對于故事發(fā)展有著不容忽視的作用,她所看到的便是向讀者傳遞信息的一種方式。小說中,女主人公是“聚焦者”,男性和其他人則在她的眼光下,變?yōu)橛^察的對象。通過她的觀察解讀男性和他人的動機、反應和欲望。在被問及有沒有去過英國時,她反問道:“英國當真像個夢嗎?她說,因為我有一個嫁給英國人的朋友這么寫信告訴我。她說,倫敦這個地方又是像個冰冷而黑暗的夢。我要醒過來……得了吧,我惱了,回答道,以我看來,你那美麗的小島才十足是假的,像個夢呢”。[2]p54在這段描寫中,安托瓦內(nèi)特用審視的眼光觀察了凝視客體,直率的言辭并無太多的修飾,表現(xiàn)出她對周圍人物的直觀感受。同樣,在第二部分中,羅切斯特和安托瓦內(nèi)特的交叉敘述中,雖然敘述視角有所改變,但是女主人公也并非完全處于被動地位,因為她本身是對話的參與者,也掌握相應的主動權,至少是具有說的權利。在這種敘述視角下,男性的權威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約。相反的,女性的權威得以提升,女性的主體意識得到彰顯。
三、結(jié)語
簡·里斯從女性立場出發(fā),運用精湛的女性主義敘事策略,為讀者展示了一個邊緣女性一生的悲慘遭遇。本文以女性主義敘事學為視角,分析該作品中的敘述聲音和敘述視角對建構女性話語權和女性主體意識的獨特效果。小說表現(xiàn)了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安托瓦內(nèi)納從邊緣的被表述的“他者”轉(zhuǎn)換為說話的“主體”,揭示了女性應該敢于沖破男權社會的藩籬,敢于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不斷地向父權社會及父權制發(fā)出質(zhì)疑和挑戰(zhàn),從而建構起女性自己的話語權力,實現(xiàn)自己的主體意識。
參考文獻:
[1]劉玲燦.《藻海無邊》的敘事策略探析[J].讀與寫:教育教學刊,2008(7): 66。
[2]簡·里斯.藻海無邊[M].陳良廷,劉文瀾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6.
[3]蘇珊·S·蘭瑟.虛構的權威[M].黃必康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4]張德明.《藻海無邊》的身份意識與敘事策略[J].外國文學研究,2006(3): 77-83.
[5]申夢萍.突破女性困境:《藻海無邊》的女性主義敘事分析[J].淮海工學院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6): 46-49.
Power Game— Feminism Narratology in Wide Sargasso Sea
Geng Li-xing
Abstract: Jean Rhys is a female writer whose works are focused on narrative skills.Her masterpiece,Wide Sargasso Sea is found full expression in her experimental and consummate narrative writing style.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female character from being presented as “the other” to narrating “the subj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 narratology,especially from the narrative voice and narrative perspective.It reveals the awakening and breakthrough of female subjectivity consciousness under patriarchal society.
Key words: Wide Sargasso Sea; feminism narratology; subjectivity consciousness
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