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小馨

王穎

侄女叫小馨，我喜歡叫她馨寶。下班回家，親一下侄女的小臉，說一聲真香；兒子狗剩張著大嘴迎向我，我親一下說真臭。這好像成了我回家后的固定程序。小馨不高興我親她的時候，就會說：“又來了，又是那一套。”

我喜歡帶著小馨和狗剩到大街上炫耀。有一次遇到很久以前的鄰居大嬸，她盯著小馨和狗剩狐疑地看了半天：“妮啊，這兩個都是你的？你怎么撈著要兩個？”我逗她說：“丫頭是偷生的?！笨此?dāng)真了，實在不忍心騙她才說了實話。她喜得哈哈的，說真是侄女隨姑??！我和小馨像到連那顆長歪的門牙傾斜的方向都一樣。聽到人家說我倆長得像，我從來都是很驕傲地說：“俺侄女比我俊。”

狗剩是訓(xùn)養(yǎng)的，比較皮實；小馨是寵養(yǎng)的，有些嬌氣。小馨剛生下來時很胖，胖到脖子后面的肉都打摺，弟弟給她起了個昵稱叫“胖狗”，重音在前，發(fā)音像個英語單詞。小馨越養(yǎng)越瘦，雖然要上三年級了，小巧玲瓏的像個幼兒園大班的孩子。我對狗剩一向是簡單粗暴，小馨犯了錯誤，弟弟老是不讓批評，說待會兒我給她做思想工作。然后抱著她說一會兒悄悄話，她就釋然了。這樣的教育方式當(dāng)然有它的優(yōu)點，不過也造成了小馨的心理承受力差，聽到一點批評就哭，而且擰的很。老師的評語上有這么一句：你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倔強。

小馨是個書蟲，幾乎看完了楊紅纓的所有小說，速度快到兩天一本，整天手不離書。我媽說她“屎殼郎背著半刀火紙，凈充書香人家”。小馨寫字好，老師布置臨摹字帖的作業(yè)時，說：“要是字寫得像王馨那樣好，這個作業(yè)就不用做了?！毙≤爱嫯嬕埠?，參加過《幼兒畫報》舉辦的兒童畫大賽，得了三等獎，全國才50個人。她的摘抄本，每篇都配上自繪的插圖，被老師在辦公室傳閱，說：“這就是最好的教材?！毙≤跋矚g語文，做作業(yè)時，她總是先做數(shù)學(xué)，說先做不喜歡的。小馨還喜歡做針線活，她用從窗簾店里揀來的紗布頭給芭比做婚紗裙。有一天，媽朝我眨眨眼睛，指著奶奶那屋悄悄說：“看看，跟八十的樣?！蔽疑祛^一看，小馨正盤腿坐在90多歲的奶奶床前，一邊跟奶奶嘮嗑，一邊穿針引線，旁邊還放著針線筐。我驚嘆：“人精就是這樣煉成的！”沒準(zhǔn)兒，喜歡畫畫又喜歡針線活的小馨可以實現(xiàn)她老姑沒能實現(xiàn)的志愿，成長為一名時裝設(shè)計師。

小馨是班長，她對欺負(fù)女生的男生沖上去就掐，我叫她“班級警察”。老師讓她帶領(lǐng)大家晨讀，她會給同學(xué)五分鐘自由時間讓他們隨便玩鬧、說話，時間一到就宣布：“現(xiàn)在應(yīng)該讀書了?！币淮危粋€調(diào)皮的男生碰掉了她的鉛筆盒，害怕得等著她發(fā)飆。等了半天，小馨沒反應(yīng)，他問：“你怎么不咋呼??？”小馨平靜地說：“我為什么要咋呼？你又不是故意的?！毙≤坝芯淇陬^禪：“不要小聰明，要大智慧?！?/p>

前些日子，弟媳給小馨買了一只熊貓兔。兔子剛來時是個小不點，小馨把它放在手心里托著。后來越長越大，籠子放不下了，就把它放在陽臺上一個紙箱里散養(yǎng)，它老是跑到屋子里隨處便溺。兔子感冒了一次，流鼻涕，它拿爪子在臉上亂撓刺，搞得小臉臟乎乎的。有一天，媽看著兔子說：“這兔子一長大怎么就變丑了?！毙≤罢f：“你別這么說它，它會自卑的?！?/p>

媽跟我說，小馨嫌兔子臟，放學(xué)后不提著它下樓顯擺了，也不給它清洗籠子。天一熱，屋子里被它搞得有股子臭味。弟媳就跟小馨商量把兔子送給她表妹，表妹家住平房，可以把兔子放在院子里。小馨開始不同意，她媽許諾給她買個寵物龜代替兔子，她才勉強答應(yīng)了。那天晚飯后，要送兔子去新家了，小馨一個人蹲在陽臺上看著兔子掉眼淚。我勸她：“要不咱不送了？”她還是哭，說：“我奶奶一開門就給了兔子一腳?！苯又质菧I如雨下。其實，每天都是媽給兔子打掃籠子，還給它洗澡。只是，在即將跟它告別的時刻，兔子平日里受到的委屈一齊涌上了馨寶的心頭吧！哭夠了，小馨提著兔子下樓，又給它拔了最后一把草，才帶兔子上車。

小馨喜歡種東西，她在花盆里種的辣椒、插的蘆薈都活了。小馨是個對感情需要很多的孩子，她爸媽聊天忘了理她，她就會生氣。有一天，她忽然跟她媽說：“我沒有母愛?！?/p>

其實，想跟馨寶說句話：不要愛太多，愛得太多受傷才多。

（責(zé)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