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絡輿情視域下的學術腐敗治理

王健

摘 要：“學術”一詞代表著系統(tǒng)的知識與高深的學問，也界定著一個從事高等教育和科學研究的文化群體。然而，愈演愈烈的學術腐敗現(xiàn)象不僅破壞了學術生態(tài)，而且嚴重損害了學術研究的聲譽。網(wǎng)絡輿情又在客觀上成為曝光學術腐敗的放大器，無法釋懷的利益追逐是學術腐敗產生的根本原因。治理學術腐敗，需要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協(xié)同聯(lián)動，通過明確學術腐敗行為的治理主體、建立學術腐敗監(jiān)督與信訪舉報機制、由第三方學術機構甄別學術腐敗行為、在學術領域內以一定方式公布學術腐敗處理結果、加強學術評價研究和學術規(guī)范教育等途徑，有效遏制學術腐敗高發(fā)態(tài)勢。

關鍵詞：網(wǎng)絡輿情；學術腐??；治理

中圖分類號：G311；D63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170（2018）03-0057-04

一、網(wǎng)絡輿情：曝光學術腐敗的放大器

“學術”一詞代表著系統(tǒng)的知識與高深的學問，在英文中用“Academia”表示，通常意義上也界定了這樣一個從事高等教育和科學研究的文化群體。在世俗的世界里，學術是神圣而不可及的，學術界也一直受到來自社會民眾的普遍尊重與敬仰。然而，學術腐?。ˋcademic Corruption）的出現(xiàn)，讓大眾對學術失去了應有的敬畏與信任。何為學術腐??？復旦大學葛劍雄教授認為，學術腐敗是指利用權力、金錢、其他物質或精神方面的資源，以非法的或不正當?shù)氖侄螢樽约夯驇椭双@得學術成果、學術聲譽、學術地位或其他與學術有關利益的行為。[1]

近年來，學術腐敗現(xiàn)象愈演愈烈。早前發(fā)生的國際醫(yī)學期刊《腫瘤生物學》“107篇中國論文撤銷事件”備受社會廣泛關注，科技部正在推進相關人員后續(xù)處理工作。中國學術腐敗問題此前也曾受到國際知名學術期刊的關注。英國《Nature》雜志2006年5月31日刊發(fā)社論《在中國查找欺詐》，《柳葉刀》雜志2010年1月9日發(fā)表《造假：中國需采取行動》，都在提醒中國重視學術腐敗現(xiàn)象。[2]學術腐敗讓中國科技工作者在世界面前蒙羞，嚴重損害了中國科研群體的學術聲譽，也破壞了中國的國際形象。學術腐敗問題不容小視，需要黨和國家相關部門正視之，治理之。

網(wǎng)絡空間為學術腐敗行為提供了天然的溫床，信息溝通的匿名性和跨時空性給學術腐敗創(chuàng)造了條件。許多學術論文中介機構伴隨著網(wǎng)絡發(fā)展應運而生，他們公然在網(wǎng)絡上兜售論文、代寫論文、物色專業(yè)寫手甚至推薦到國內重點期刊、國際權威期刊發(fā)表。進入21世紀，中國高等教育迎來大眾化時代，這也預示著我們將有更多適齡青年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從事高等教育教學和研究。據(jù)全國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顯示，2016研究生招生66.71萬人，在校研究生198.11萬人，普通高等學校教職工240.48萬人，專任教師160.20萬人。這些人往往都需要通過發(fā)表學術論文，以實現(xiàn)個人專業(yè)成長，促進學校的事業(yè)發(fā)展。還有許多科研機構及醫(yī)院等以專業(yè)技術為主體的事業(yè)單位人員，在職稱、評級、獎勵甚至單位更名升級的過程中，都需要高水平學術論文的積累與呈現(xiàn)。在這樣的評價導向下，一些人心存僥幸，選擇了鋌而走險。

但我們也應看到，隨著網(wǎng)絡技術的迅速發(fā)展，網(wǎng)絡空間已經成為曝光學術腐敗的放大器。學術成果的數(shù)字化大大加快了信息的流通速度，極大地拓展了傳播領域。在紙媒時代，我們無法及時發(fā)現(xiàn)抄襲剽竊等學術不端行為，因為我們個體的知識記憶容量和文獻閱讀量是有限的，無法快速或不可能及時有效地辨識和判斷出一份學術成果是否存在學術不端行為。今天，發(fā)達的互聯(lián)網(wǎng)帶來海量的知識存儲和原始文獻的瞬時查詢，方便了科研人員和各級機構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識別與治理。這樣一旦出現(xiàn)學術腐敗問題，就會有人散播于網(wǎng)絡空間，很容易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以期讓學術腐敗得到更快的治理。無所不在的互聯(lián)網(wǎng)就像一個放大器，讓學術腐敗曝光在大眾視野，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而網(wǎng)絡輿情也進一步推動和加快了對學術腐敗行為的治理。

二、腐敗成因：無法釋懷的利益追逐

和官員貪污腐敗一樣，學術腐敗同樣是寄希望于通過不正當手段謀取個人學術利益或榮譽的腐敗行為，二者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學術腐敗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市場經濟固有的逐利本性助長了社會不正之風，拉關系、走后門、弄虛作假等不良行為早已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中，成為滋生學術腐敗的有機土壤。

當然，腐敗的根本原因還是個體對個人利益的恣意追逐和過度關注。在科學的學術評價體系還沒有健全完善時，評價學術成果更多關注的是數(shù)量而不是質量。這種重量輕質的評價方式，就會導致一些人急功近利，心態(tài)浮躁，不愿潛下心來研究問題，而是追求短平快，少投入，多回報。同時，我們看到，當前高校教師、科研院所工作人員、醫(yī)院醫(yī)生都是在一定領域從事專業(yè)研究的工作者，這樣的專業(yè)性決定了這一類人必須在入職后不斷學習研究，以提高專業(yè)水平和專業(yè)能力。國家對此設有相應的專業(yè)技術職務崗位，一定職級對應不同的待遇和利益。為謀取這些崗位，個別人不擇手段，無所顧忌，或利用自己的職務影響力，或利用自己的人際關系，或金錢開道，為實現(xiàn)個人利益的最大化而放棄應有的原則和底線。有的甚至淪為學術掮客的“袋中物”，喪失了自己的學術人格，敗壞了自己的學術聲譽，也斷送了自己的學術生命，甚至破壞了一個單位、一個地區(qū)乃至更大范圍的學術生態(tài)。

學術腐敗產生的直接原因是學術腐敗監(jiān)督與治理機制不健全，從而導致已曝光的學術腐敗行為得不到及時查處，進而造成學術腐敗行為頻發(fā)、多發(fā)。學術腐敗行為專業(yè)性、隱蔽性較強，如何建立有效的學術腐敗行為監(jiān)督與舉報信息收集機制？一旦學術腐敗行為曝光，誰來主動作為，跟進信息收集、甄別與查處工作？對于涉及到一些單位領導或知名學者的學術腐敗線索如何查處，如何避免來自學術腐敗涉案人的干擾與阻撓？學術腐敗行為查處后，如何以適當方式面向社會公布？上述這些問題在現(xiàn)有的學術腐敗治理中都沒有得到很好的呈現(xiàn)或完善。誠然，學術腐敗行為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查處、久拖不決或懲處不到位，都會助長學術圈的歪風邪氣，造成“學術腐敗風險小、成本低”的社會印象，從而導致學術腐敗行為愈演愈烈，也嚴重削弱了學術、科研的公信力，破壞了黨和政府的形象。

三、治理路徑：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協(xié)同聯(lián)動

學術腐敗一經曝光，備受社會廣泛關注，后續(xù)如何處理更是網(wǎng)絡輿情和社會輿論的熱點與焦點。從“107篇論文撤銷事件”來看，網(wǎng)絡輿情突然曝光后，科技部及時采取了有效措施，督促各單位對當事人學術不端行為進行甄別與處理，對責任單位和責任人作出學術處理和黨紀政紀處分，并向社會公布處理結果。尤其是對于擁有一定職務和學術權力的黨員領導干部，要從制度上加以設計，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雙管齊下、協(xié)同聯(lián)動。國家教育部早在2006年也提出通過道德力量、行政力量和法律力量三管齊下治理學術腐敗。[3]這就要求我們要從源頭上加以管理，制定出切實可行的具體措施來防范和處理學術腐敗行為。

第一，明確學術腐敗行為的治理主體。學術腐敗總是一個人或一個團隊（包括一個單位）的行為，治理主體應體現(xiàn)“誰主管，誰治理”的原則。黨員違紀，由所在單位黨組織負責處理；干部違紀，由干部的任命機構處理；二者兼而有之的，以管理機構的層級上限為準。如某高校領導涉及學術腐敗，應由所屬省教育工委、教育廳組織人員核實處理（部屬高校由教育部主持處理），而不應由當事人所在學校組織核實處理，否則就變成了自己處理自己，一個單位的下級核查上級。這需要進一步從國家層面予以明確規(guī)定，在學術腐敗按照學風管理規(guī)定處理之后，應對黨員給予黨紀處理，其他人員給予行政處理；情節(jié)嚴重者，應追究其法律責任，并追討和剝奪其既得利益，切實維護學術規(guī)范的嚴肅性。

第二，拓展學術腐敗監(jiān)督與信訪舉報途徑。學術腐敗不同于官員的貪腐行為，可以通過紀委來舉報受理。學術腐敗究竟如何認定還有一個認識的過程，甚至人們并不了解當發(fā)現(xiàn)涉嫌學術腐敗的問題時，究竟向哪里舉報。人們往往不是通過正常渠道去反映情況，而是通過微博、貼吧、論壇、微信、QQ群等方式，直接呈現(xiàn)給網(wǎng)絡受眾，從而得到迅速傳播。據(jù)網(wǎng)絡輿情監(jiān)測顯示，多起學術腐敗如某大學校長、院士、博導、杰青、博士、教授等典型案例多由網(wǎng)絡空間發(fā)起，在網(wǎng)民持續(xù)關注下，引爆網(wǎng)絡輿情。政府主管部門應引導建立基于數(shù)據(jù)采集技術的學術腐敗行為監(jiān)測與信訪舉報途徑，“運用先進的學術不端檢測軟件與學術腐敗決策系統(tǒng)，加強對各類學術成果的監(jiān)督與發(fā)現(xiàn)學術腐敗的能力，提高對腐敗行為的查處”[4]。同時，可以在科技部等單位建立國家層面的學術腐敗信訪與舉報網(wǎng)站，設置全國統(tǒng)一的舉報電話，各省市縣區(qū)及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也可參照設置，有利于隨時收集學術腐敗線索。探索建立獎勵性舉報機制，“鼓勵更多的民間學術打假斗士的大批涌現(xiàn)，并對舉報投訴者予以應有的獎勵與保護，形成全社會監(jiān)督氛圍”[5]，及時有效地查處學術腐敗行為。

第三，學術腐敗行為應由第三方學術機構甄別。學術腐敗是學術領域的貪腐行為，具有較強的專業(yè)性和隱蔽性，需要引入獨立的第三方學術機構來進行甄別，做出專業(yè)的評價與科學的判斷，不能由單位黨委或行政機構來進行直接判斷，否則無法服眾，也有損嚴謹?shù)目茖W精神和學術規(guī)范。“在現(xiàn)有制度規(guī)范架構下，學術委員會是擁有學術不端結果認定的唯一學術權力機構，所謂公正性事實上就是權威性。既然學術委員會的決定是權威性的，那么，非有其他充足的理由是不可更改的，特別是行政權力不得基于效果及學校利益的考慮而加以干涉”[6]。第三方學術機構應秉持學術操守和專業(yè)精神，本著對科學負責、對社會負責的態(tài)度，進行學術腐敗行為的鑒定工作。否則，這樣的學術機構也將無法立足于社會和學術界。當事人對處理結果不服可申請行政復議、仲裁或提起訴訟。

第四，學術腐敗處理結果要在學術領域以一定方式公布。學術腐敗處理結果應本著“腐敗來自于哪里，結果就公布于哪里”的原則，讓學術腐敗行為回歸原有的學術圈，接受廣大學術工作者的共同監(jiān)督，也可以促使所有圈內人士都能從中受到警示教育，汲取教訓?！皩W術共同體要構建學術誠信機制。要從國家層面推行強制性學術責任賠償制度和學術不端與學術腐敗‘一票否決制。學術誠信制度建設可按照如下程序推進：全社會廣泛參與、建立包括所有學術人員的信用信息資料庫、實行信用信息的公開化、動員社會力量來監(jiān)督失信行為”[7]。可以參考中紀委的做法，把學術腐敗行為查處的過程，按照學術領域分類呈現(xiàn)在國家科技部、教育部等主管部門網(wǎng)站或其他專業(yè)性學術網(wǎng)站上，讓腐敗行為曝光于網(wǎng)絡空間或社會輿情之中，讓每一個科技工作者的學術成果都接受社會和廣大人民群眾的監(jiān)督。

第五，學術腐敗治理需要加強學術評價研究和學術規(guī)范教育。其一，建立科學的學術評價體系?？茖W的學術評價體系應建立在對成果本身的認定之上，而不是僅僅考察成果發(fā)表的期刊或獲得過什么級別的獎勵。期刊的質量也是學術成果質量的積淀，沒有學術成果的質量，期刊的質量也就無從談起。同時，也要避免以獎勵來界定成果的質量。政府級獎項究竟如何評選，怎樣評選出讓人民信服的優(yōu)秀成果，同樣值得我們反思。武漢大學鄧曉芒、趙林、彭富春等教授實名曝光湖北省哲學社會科學評獎過程的學術腐敗問題，引起了社會的強烈反響。[8]其二，學術規(guī)范教育應從源頭開始，強化學術道德教育。在高校引導學生進行學術訓練時，應注重學術規(guī)范的養(yǎng)成，讓學生明確基本的學術規(guī)范是什么，可以做什么，禁止做什么。今天高度發(fā)達的互聯(lián)網(wǎng)也為學術規(guī)范提供了很好的載體，中國知網(wǎng)（CNKI）、萬方數(shù)據(jù)庫等海量的資源信息方便了學術不端和學術腐敗行為的查處工作。因此，對學生的學術腐敗行為要及時加以懲處，以警示其本人以及其他學生。只有從源頭抓起，才能從根本上遏制學術腐敗高發(fā)態(tài)勢，不斷凈化學術環(huán)境，營造和諧學術生態(tài)。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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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顧肅.學術大躍進與象牙塔的造假工程[J].文化縱橫，2010（4）：111-114.

[3] 教育部將建學風監(jiān)督委員會治理學術腐敗[EB/OL].（2006-03-28）[2017-12-04].http：//www.edu.cn/20060328/318132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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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大元. 我國學術生態(tài)“霧霾”及其治理[J].改革，2016（4）：15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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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陳治亞.綜合防治高校學術不端與學術腐敗[J].中國高等教育，2016（Z3）：19-20.

[8] 湖北官方哲學社會科學評獎中的學術腐敗[EB/OL].（2001-08-27）[2017-12-04].http：//www.jiaoyu.eol.cn/gao_deng/zong_he/zhuan_ti/fu_bai/200603/t20060323_13324.shtml.

責任編校 陳 瑤

Abstract： “Academy” represents systematic knowledge and profound learning， defining a cultural group who are engaged in higher education and scientific research. However， growing academic corruption damages academic ecology and the prestige of academic studies. Network public opinion objectively amplifies the exposure of academic corruption. The pursuit of interest that cannot be abandoned is still the root cause of academic corruption. The treatment of academic corruption requires the coordination of administrative power and academic power. The effective curb of the rise of academic corruption can be realized by means of the clear definition of management entities，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mechanism for supervision and letter complaints， the identification of such behaviors by third-party academic institutions， publicizing the punishment decision within a certain academic circle， and strengthening academic assessment and the education of academic regulations， etc.

Key words： network public opinion； academic corruption； treat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