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善意取得中應如何進行公示的探討

摘 要 我國公司股權的善意取得制度在2011年得到明確后，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展以及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由于《公司法司法解釋三》中只規(guī)定了參照《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的適用，并未列明具體的操作方式，加之股權公示與物權公示的差異，因此不論在理論探討中還是在司法實踐中對善意取得的公司股權應如何進行公示的認定也是觀點不一，方式眾多，并未能就該問題的處理形成統(tǒng)一的意見。本文擬從保護公司股權交易安全的角度入手，在借鑒現(xiàn)有理論成果及實踐成果的基礎上，對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善意取得中應如何進行公示的道路進行探析。

關鍵詞 有限責任公司 股權 善意取得 公示

作者簡介：黎闖，四川瑞鑫律師事務所。

中圖分類號：D922.2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8.157

我國的改革開放從1978至今已有40年的歷史，在這40年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過程中，有限責任公司作為重要的市場主體，不僅在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此期間也得到了不斷地發(fā)展與完善。在2014年修改的《公司法》頒布后，因取消了眾多限制性規(guī)定，有限責任公司更是如雨后春筍般在神州大地落地生根。但發(fā)展總是伴隨著機遇與挑戰(zhàn)的，在有限責任公司發(fā)展的過程中，股權轉讓的善意取得中應如何進行公示才能保證交易安全就是目前存在的一大挑戰(zhàn)。

一、有限責任公司股權善意取得中公示制度的概述

善意取得制度是為了維護市場公平秩序，保護善意買受人的權益不受侵害，通過法律擬制的方法而構建的一種保護交易安全性與效率性的制度。有學者認為，善意取得制度存在的價值僅僅是為了保護交易的安全與便捷；也有學者認為，善意制度存在的價值除了保護交易安全和便捷的價值外，對公眾進行公示且讓公眾對此產(chǎn)生信賴也是其不可忽視的價值（公信力說）。 根據(jù)我國《物權法》第106條的規(guī)定，我國善意取得制度的物權變動模式可以簡單的總結為：無權處分+善意有償+公示。對物權的公示方式為：（1）動產(chǎn)交付；（2）不動產(chǎn)登記。由此可見，我國立法對善意取得制度所采納的價值取向是公信力說，換言之，凡適用善意取得，就必須進行公示。

在2011年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三）》（以下簡稱《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六條、第二十八條的規(guī)定中明確了公司股權可以善意取得并參照《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的規(guī)定進行適用。因此公司股權的善意取得也必須進行公示。

二、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性質(zhì)與《物權法》中物權性質(zhì)的差異

（一） 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性質(zhì)

對于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性質(zhì)的界定，在學界有多種學說，包括：所有權說、債權說、社員說、獨立民事權利說等。所有權說的觀點認為股東因為其股東身份及資格而間接的對公司財產(chǎn)的所有權具有控制權能。債權說的觀點認為公司與股東之間存在的關系是一種債權關系，股東可以以其股票而對公司享有相應的財產(chǎn)請求權。社員說的觀點認為股權是代表著公司股東具有公司管理經(jīng)營管理資格的人身性權利。獨立民事權利說的觀點認為股權是一種既具有人身性又具有財產(chǎn)性質(zhì)的復合型權利。 雖以上學說的理論點不同，但其中的內(nèi)涵都表明了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包含了人身性權利和財產(chǎn)性權利兩項權能。綜上來看，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既是一種表明股東資格的身份權，又是一種可以請求收益分配的財產(chǎn)請求權，同時還是一種基于股東身份參與公司管理的參與權?？偟膩碚f，有限責任公司股權是一種復合型的權利。

（二）與《物權法》中物權性質(zhì)的差異

根據(jù)《物權法》第二條規(guī)定“物權是指權利人依法對特定的物享有直接支配和排他的權利?！蔽餀嗟闹饕再|(zhì)包括：權利人直接支配標的物；權利人直接支配標的物而享有其收益；是一種絕對性權利；是一種獨占性和排他性權利；是一種不可侵性的權利等等。 從以上對物權的定義及性質(zhì)可以看出，其與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有本質(zhì)上的差異，這些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首先，物權是一種支配權，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人身性權利和財產(chǎn)性權利的結合。其次，物權具有排他性的權利，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并不具備排他性。最后，物權是權利人以物的支配而享有收益的權利，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則是請求公司進行股息和收益分配的權利。

正是由于有限責任公司股權性質(zhì)與物權性質(zhì)的差異，因此對其股權的公示并不能簡單地采用《物權法》中對動產(chǎn)或不動產(chǎn)的公示方式進行處理。

三、現(xiàn)有的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公示方式及所引發(fā)的問題

（一）現(xiàn)有的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的公示方式

根據(jù)《公司法司法解釋三》及《物權法》的相關規(guī)定，受讓人如要善意取得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其前置條件是必須能證明其是“善意”的。此時的善意應如何確定，這就與轉讓人所享有的權利外觀也就是轉讓人對其股權的公示方式息息相關。有德國學者認為該權利外觀應具備公信力需符合以下條件：（1）具有法律意義的表現(xiàn)形式；（2）第三人的信賴基礎；（3）有真實的權利人參與。 有中國學者認為該權利外觀具備公信力還需要符合以下條件：（1）外觀事實應能夠被不同主體所公認；（2）具有長期穩(wěn)定的存在狀態(tài)；（3）事實清楚。 同理，受讓人在善意取得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后的公示方式也必須符合以上標準，才能防止“一股二賣”或“一股多賣”情形的發(fā)生。目前，符合以上權利外觀條件的公示方式有以下幾類：

1.出資證明書

依據(jù)《公司法》第三十一條規(guī)定及第七十三條規(guī)定，在有限責任公司成立或者存在股權變動時，公司都應該給股東或者新股東簽發(fā)、出具出資證明書。由此可見，有限責任公司的出資證明書是以公司法人的名義向股東所簽發(fā)的，因此當然的符合股東權利公示的權利外觀的要求。

2.股東名冊

根據(jù)《公司法》第三十二條的規(guī)定，股東名冊的置備作為《公司法》對有限責任公司的強制性要求，且權利人可依據(jù)公司股東名冊的記載向公司主張股東權利，其當然也是具備了股東權利對外公示的外觀要求。

3.工商登記

我國《公司法》并未將工商登記作為強制性的生效要件要求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進行登記。有學者認為，在我國的具體實踐中，工商登記作為可以任由公眾查詢的系統(tǒng)，其更具公信力，但是單純依靠工商登記作為股權的權利外觀還值得商榷。 筆者對此持有不同看法，雖然工商登記不是股權確權的生效要件，但是在實踐中，公眾往往只能通過工商登記對公司的情況進行了解，因此工商登記也是具備公司股權公示的權利外觀的要求的。該觀點也能從《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八條的規(guī)定中得到印證。

（二）所引發(fā)的問題

《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六條、第二十八條規(guī)定了公司股權的善意取得制度，第二十六的規(guī)定主要是確認了名義股東股權轉讓的行為構成無權處分，受讓人可以善意取得公司股權。第二十八條則規(guī)定了“一股二賣”或“一股多賣”的情形，如：原股東將股權轉讓給第一受讓人后，但尚未向公示機關做變更登記前，又將股份轉讓給第二受讓人，第二受讓人可以善意的取得該股權。雖然第二十八條并未明確此時善意取得的生效要件到底是以公司股東名冊的記載為公示的基礎，還是以工商登記部門的登記為公示的基礎，但從該條所規(guī)定的后果來看，這里的公示基礎為工商登記。正因如此，有學者對該條規(guī)定的公示的方式和效力提出了質(zhì)疑，其認為《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八條的規(guī)定否定了公司股東名冊變更作為公示形式的重要性。 對此觀點，筆者認為《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八條的規(guī)定的前提需是無權處分，因此其并未否定公司股東名冊所具有的公示效力，只是該公示不具有對抗效力，從而導致了公司股東名冊的公示效力不足以保護股權交易安全。

從分析可得出由《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二十八條所引出的問題有：（1）如依據(jù)法律規(guī)定認為只有工商登記具有公示對抗第三人的效力，那么“一股二賣”或“一股多賣”的情形就不能有效地被預防。因為首先工商登記不是對公司的強制性要求；其次在實踐中，公司股權在轉讓后不進行工商登記變更的情形數(shù)不勝數(shù)。（2）如認為公司簽發(fā)的出資證明書、公司內(nèi)部的股東名冊具有公示的效力，善意受讓人外的第三人不能因此對公司股權主張善意取得，又會違反《公司法》第三十二條的強制性規(guī)定。（3）如依相關學者的觀點，采用工商登記與公司股東名冊相結合方式進行公示，不僅可以彌補工商登記管理的局限性，同時也可以增強公司股東名冊的對外公信力。 這樣的結合固然可取，但如不設立強制性的工商登記要求，或者在設立強制性要求后股東名冊與工商登記不進行同步變更，有時間差的存在，同樣不能保護股權交易的安全。

綜上，現(xiàn)有有限責任公司股權公示的方式都存著一定的缺陷，從而可能導致同一份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會被不斷地無權處分，又會被不斷地善意取得。

四、 對有限責任公司股權善意取得中公示制度的思考及建議

一是對于沒有進行過無權處分的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對其股權公示效力的認定可以在出資證明書、股東名冊和工商登記中擇一進行。因該三種股權公示的方式都具備法律所要求的權利外觀，所以善意受讓人有理由相信無權處分人具有處分權，且善意受讓人也能夠善意取得該份股權。

二是對于已經(jīng)進行過無權處分，且有善意受讓人取得該股權。在現(xiàn)行法律規(guī)定的基礎下，可以采取“股東名冊+合理保護期限+工商登記”的方式進行公示。該公示方式的含義為：在善意受讓人受讓了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并進行了股東名冊的變更的前提下，再設置一個合理的期限（如3個月）用于進行工商登記變更，如在該保護期限內(nèi)，原無權處分人再次無權處分該股權，股東名冊則可以發(fā)生對外的對抗效力。如在合理期限內(nèi)，股權的善意受讓人不積極行使權利要求公司進行工商登記變更，那么超出合理保護期后股東名冊則不再具有對外的對抗效力，原善意受讓人以外的第三人可以善意取得該股權。

注釋：

甄增水.雙軌制——我國善意取得制度設計的應然路徑——兼析《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106條.法商研究.2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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