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辯騷”及《楚辭章句序》

摘 要：自《毛詩序》始，漢人就注意到了文學的個性問題，注意到了文學的內(nèi)部發(fā)展規(guī)律?！冻o》產(chǎn)生于曾被稱為夷狄之地的楚國，非中原儒家產(chǎn)物。而漢武帝時期，在“獨尊儒術(shù)”影響下，儒學覆蓋了包括文學等的上層建筑領(lǐng)域。因此，《楚辭》及其作者在融入漢地后如何被評價被定義，以及它在文學上有什么價值，成為了當時文史哲各界頗為關(guān)心的問題。

關(guān)鍵詞：《離騷》；《楚辭章句序》；文學理論

對于《楚辭》和屈原的評論，始于劉安。后人對劉安認為以《離騷》為代表的《楚辭》兼得諷諫美刺等特征，及對“與日月爭光”這樣的高度評價或有不滿或有闡發(fā)，因而隨之刮起一場辯“騷”的旋風。

漢代辯“騷”的陣營上，必須要提賈誼、揚雄、司馬遷。這三人的特殊經(jīng)歷決定了他們的反“騷”所秉持的獨特立場，而立場的背后，揭示的則是看待作家作品時站在哪個角度的有關(guān)文學的本質(zhì)性的問題。

賈誼的遭遇因與屈原相類，二人被后人合稱“屈賈”，司馬遷也曾作《屈原賈生列傳》。賈誼在《吊屈原賦》中雖對屈原飽含哀憐痛惜，卻也不免對其為人和個性做了批評，認為其“遠濁世而自藏……豈容吞舟之巨魚？橫江湖之鳣鯨兮，固將制于螻蟻?！?/p>

《屈原賈生列傳》及《屈原列傳》，集中匯集了司馬遷對賈誼和屈原的評價，司馬遷對兩人的遭遇是同情的。除去人格和遭遇的評價，太史公對屈原發(fā)憤作詩的原因做了分析“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又“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币粋€“怨”字，概括了《離騷》的創(chuàng)作動機和思想藝術(shù)特色。司馬遷站在作品藝術(shù)特征的立場上，對屈原做了高度的評價，并由此對“英才早逝”給文學和世界留下的遺憾深表惋惜，從司馬遷忍辱負重編《史記》的人生經(jīng)歷上，我們不難體會到其內(nèi)心雙面的感喟。

西漢揚子云對屈子及《楚辭》也有不少評論，。語云：“又怪屈原文過相如，至不容，以為君子得時則大行，不得時則龍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揚雄對屈原沉江而死是抱有不滿和同情的，這與揚雄自身的處世態(tài)度也不無關(guān)系，子云所報態(tài)度與賈生無意，“不遇則龍蛇”正是當時盛行的儒道處世觀。值得注意的是，揚雄曾擬《離騷》，作《廣騷》，通過對屈賦的模擬，可以看出，作為辭賦家的揚雄對屈騷獨特的賦體風格是持有一定的肯定態(tài)度的。然在《法言》中，揚雄雖對屈作“麗以則”抱有好感，但仍對其存有“原也過以……過浮者蹈云天”等反面意見，認為屈原“過浮”的浪漫主義特色不符經(jīng)義。

以上三人，或站在明哲保身的儒道處世立場對屈原奉以惋惜，或站在的文學的角度對其進行贊美。他們的態(tài)度或多或少與自身的經(jīng)歷相關(guān)，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對屈原的評價為兩千多年來評屈打下了基礎(chǔ)，后人基本上就以此為分水，對屈原及楚辭進行或褒或貶的評價。

漢代的《楚辭》之辯，以班固和王逸的論爭為主。班固對以《離騷》為代表的《楚辭》的評價，集中體現(xiàn)在《離騷序》和《離騷贊序》中，在這兩篇序言里，班固的觀點也曾自相矛盾，一面稱：“屈原痛君不明，信用群小，國將危亡，忠誠之情，懷不能已，故作《離騷》……以風懷王”，肯定屈原忠君諷諫的精神，同情其不幸的遭遇。然而，在《離騷序》中，班固卻一改前貌，當起對屈原的批判者，序中行文結(jié)構(gòu)如下：

①認為劉安《離騷序》似過其真；

②評屈人品——引“君子道窮，命矣”，批屈不明“明哲保身”之道；

③評屈人品——責數(shù)懷王，忿懟不容，認為屈子“亦貶絜狂狷景行之士”；

④評屈文——以“虛無”評“浪漫”，“非法度之政，經(jīng)義所載”；

⑤肯定其文“文弘博麗雅，為辭賦宗”；

《楚辭章句序》是王逸對班固的觀點做的系回應，是這一時期關(guān)于《楚辭》之辯的最好的總結(jié)。它肯定了屈原的人格，確立了《楚辭》在上古文學大河中地位，為后世學人學習和研究打下了理論和數(shù)據(jù)的基礎(chǔ)（可以說，《楚辭章句》功勞之一便是通過對《楚辭》系統(tǒng)的做注，并為其正名，使屈騷能在漢賦中獨立而耀眼，不至被純?nèi)逶娊滔碌娜迳艛D，而使后代中國遺失掉這朵文學上的奇葩）。

王逸針對班固的所做響應，在《楚辭章句序》中，大概可以分為五個部分：

①《離騷》接續(xù)了瀕于斷絕的《詩經(jīng)》傳統(tǒng)，在戰(zhàn)國時期非常可貴——破班固“騷詩對立”的觀點，指出了《楚辭》在創(chuàng)作上的延續(xù)性；

②頌揚班固明文反對的劉安《離騷傳》；

③以“忠正”之孔門義理駁斥班固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

④歌頌屈原人品及對待屈原的進取精神，駁斥“露才揚己”說；

⑤托五經(jīng)立義，反駁“多虛無之語”說；

在《楚辭章句序》中，王逸對古代文論批評做了以下貢獻：

①將作者與作品至于社會歷史上分析，具體考察后再做評論，是古代文論提升其水平的路徑之一。

②評論中觸及到文學內(nèi)部的規(guī)律問題——如“依詩人之見而做《離騷》”、“依詩取義”，表明了文學形式及內(nèi)容上的繼承關(guān)系；《離騷》自古解為離憂，謂“明己遭憂作辭矣”，這與《毛詩序》中的“情動于中而行于言”又不謀而合，都說明文學的產(chǎn)生是來源于內(nèi)心的情感。

③有力地駁斥了班固對屈原及其作品的偏頗評價，從而為認識和評價，傳承和解釋屈原作品奠定基礎(chǔ)。

參考文獻

[1]鄧聲國：《試論王逸<楚辭章句>的文學闡釋》，《江西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

[2]朱耀輝：《屈平詞賦懸日月——從王逸<楚辭章句序>觀其文學批評思想》，《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

[3]紀曉建：《漢代楚辭學研究》，《蘇州大學》，2014年。

注釋

1.《屈原列傳》

2.《漢書·揚雄傳》

3.揚雄《反離騷》，轉(zhuǎn)引自《楚辭類稿》·湯炳正·巴蜀書社·1998年

4.班固《離騷贊序》

作者簡介

徐妹（1996-），女，海南省儋州市人，漢族，在讀本科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