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志所見北朝非漢族姓氏雜考

郭洪義

(西華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四川 南充 637009)

北魏孝文帝改革，大力推行漢化政策，其中改民族姓氏為漢姓便是漢化的重要表現(xiàn)之一，加速了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具有重要意義。關(guān)于孝文帝所改姓氏，《魏書·官氏志》曾有詳載，之后《元和姓纂》《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廣韻》《古今姓氏書辨證》等典籍除了轉(zhuǎn)錄《魏書·官氏志》外，又多有補充或修訂。檢核各種文獻，發(fā)現(xiàn)眾書互相傳抄襲用者多，但也有部分相異甚至彼此矛盾者，情況復(fù)雜。其或因輾轉(zhuǎn)傳抄而訛誤，或因文獻來源多途而分歧，或因文字書寫而差異，需要細致梳理；還有部分非漢族姓氏所改漢姓被典籍遺漏，則更應(yīng)補充。對此，姚薇元《北朝胡姓考》、陳連慶《中國古代少數(shù)民族姓氏研究》是學(xué)界該方面專題研究的重要杰作，不過仍有很多疑惑或者矛盾沒有解決。隨著近年來大量北朝碑志材料的不斷出土，新問題也在不斷提出，并將一些研究不斷引向深入。利用北朝碑志材料中所見的非漢族姓氏，不僅可以正本清源、厘清諸文獻記載之誤，更可以進一步深入研究北朝非漢族姓氏改為漢姓的諸多復(fù)雜情況，從而為北朝歷史研究尤其是民族姓氏研究等提供重要證據(jù)和文獻參考。

1.可足渾氏

東魏武定二年《可足渾洛妻叔孫氏墓志》首題：“魏故可足渾氏叔孫夫人墓志銘?！?/p>

按：北方非漢族之“可足渾氏”，在典籍中記載甚紛亂，值得綜合考證，細心清理?！翱勺銣啞?，實際上乃是“渴燭渾”之異譯。古代翻譯民族語言，特別是翻譯名物詞語，一般都是采用音譯，而用以記錄音譯詞的漢字，因為非表音文字，故只能用同音或音近的字去記錄。這種對音轉(zhuǎn)譯，其用字因人而異，故常常出現(xiàn)一名多形的現(xiàn)象?！翱伞迸c“渴”乃同聲異譯字[1]75，《元和姓纂·十二蟹·可足渾氏》引唐林寶曰：“可燭渾、可足渾，疑并與可朱渾同，隨音轉(zhuǎn)耳?！雹?，《北朝胡姓考》姚薇元按語：“三氏同語異譯，原只一姓。”[1]155因此，“可足渾”即“渴燭渾”。

“渴燭渾”，有時又省去“渾”，便縮略為“渴燭”?！段簳な雷婕o(jì)》太延元年三月，“馮文通遣大將渴燭通朝獻，辭以子疾”?！翱薁T通”即“渴燭渾通”之省略[2]68。“渴燭”，文獻又有作“湯燭”者。《二十五史補遺·北燕百官表》：“乙亥五年，宋封燕王。……(大將軍)湯燭?！薄赌媳背吠ㄋ籽萘x·上》：“宋廷稱他為黃龍國，會燕使赍還詔書，封弘為燕王，但未嘗出師相救，弘料不可恃，再命部將湯燭，舉貢魏都，托言太子有疾，故未遣質(zhì)。”《資治通鑒·宋紀(jì)四》：“(元嘉十二年)三月癸亥，燕王遣大將湯燭入貢于魏，辭以太子王仁有疾，故未之遣?！薄皽?湯)”與“渴”形近，“湯燭”實乃是“渴燭”之訛。

“渴燭”又常訛寫作“羯朱”或“渴末”。《晉書·成都王穎傳》：“浚屯冀州不進，與騰及烏丸、羯朱襲穎?！瓰轸芍焖鶖?。羯朱追至朝歌，不及而還?！睂ν粴v史事件的記載，《水經(jīng)注·濁漳水》則謂：“驃騎王浚遣烏丸、渴末徑至梁期，候騎到鄴，成都王穎遣將軍石超討末，為末所敗于此也?！庇?，《晉書·王沈傳附王浚傳》：“浚又表封務(wù)勿塵遼西郡公，其別部大飄滑及其弟渴末別部大屠甕等皆為親晉王?！薄棒芍臁薄翱誓保紤?yīng)是“渴朱”之訛[3]66?！棒伞迸c“渴”形近，“末”與“朱”形近，存在訛誤的可能。對上述《水經(jīng)注·濁漳水》的相關(guān)記載，還有其他異文材料。同記此事的《晉書·惠帝紀(jì)》載，永興元年，“安北將軍王浚遣烏丸騎攻成都王穎于鄴，大敗之?！薄盀跬栩T攻成都王穎于鄴”，即上引《晉書·成都王穎傳》所載之“烏丸羯朱襲穎”。由此可見，“烏丸騎”，即“烏丸羯朱”所屬的部落，也就是“烏桓渴朱”?！段簳す偈现尽罚骸盀跬枋?，后改為桓氏?！薄段簳な雷婕o(jì)》始光四年六月“辛酉，班師，留常山王素、執(zhí)金吾桓貸鎮(zhèn)統(tǒng)萬?！薄顿Y治通鑒·宋紀(jì)二》：“以常山王素為征南②大將軍、假節(jié)，與執(zhí)金吾桓貸、莫云留鎮(zhèn)統(tǒng)萬?！薄盎纲J”即“烏桓貸”，原名“烏丸貸”，為烏桓人。由此可見，以上《晉書》《水經(jīng)注》所記的“烏丸羯朱”“烏丸渴末”，均應(yīng)是“烏桓渴朱”，也就是《魏書·官氏志》所記之“渴朱”“渴濁”。此時的“渴朱”為“部落姓氏的名稱，可能附著于段部，當(dāng)活動于遼西，他們隨段部一同戰(zhàn)斗，組成烏丸突騎，成為幽州刺史王浚進攻鄴城的前驅(qū)?！盵3]67

下面討論可足渾氏改為漢姓的問題。

《魏書·官氏志》：“北方渴燭渾氏，后改為味氏?！薄拔丁弊终`，應(yīng)是“朱”字?！对托兆搿ど掀铰暋な荨贰锻ㄖ尽な献迓浴贰稄V韻·曷韻》《古今姓氏書辨證·渴足渾氏》等均作“朱”[1]155。點校本《魏書》唐長孺?？庇洶凑Z亦指出：“《廣韻》卷五曷韻下引《后魏書》‘味’作‘朱’，諸姓氏書同。”[4]是也。

之所以“渴燭渾”氏改為“朱”氏，應(yīng)該是由于“渴燭渾”又作“可朱渾”之故?！侗饼R書·可朱渾元傳》：“可朱渾元，字道元。自云遼東人，世為渠帥，魏時擁眾內(nèi)附。曾祖護野肱終于懷朔鎮(zhèn)將，遂家焉?！薄对托兆搿な贰た芍鞙喪稀罚骸翱芍鞙喪铣鲎源保志討阉?，隨魏南徙河南。后魏都官尚書、樂陵公可朱渾昌?！笨梢?，“可朱渾”氏乃是因族人原居于可朱渾水流域而得名，其“原為遼東部落，歸魏后居于桑乾，又徙戍懷朔也”[1]157，從而成為鮮卑部落的一支。再后來遂以鮮卑族人身份內(nèi)徙河南，其民族遷徙路線及其過程亦較為明確?！翱芍鞙啞笔线w居河南后，因漢族有大姓“朱”，受其影響，于是“可朱渾”便縮略成“朱”，從而與漢姓“朱”氏相融合，原來非漢民族姓氏的印記遂逐漸被抹去。

關(guān)于“可朱渾”氏改為“朱”氏，傳世史傳多有記載，且有很多異文材料，可供比勘對照使用。《魏書·朱瑞傳》：“朱瑞，字元龍，代郡桑乾人也。元顥內(nèi)逼，除侍中征南將軍兼吏部尚書。莊帝還洛，改封樂陵郡開國公?！庇捎谄涔鬃吭剑⑶f帝時，封賜樂陵郡開國公?！对托兆搿な贰た芍鞙喪稀罚骸翱芍鞙喪希鲎源?，又居懷朔，隨魏南徙河南。后魏都官尚書、樂陵公可朱渾昌。”“朱瑞”即“可朱渾昌”[1]156?！段簳す?jié)義傳》：“朱長生及于提，并代人也。高祖時以長生為員外散騎常侍，與提俱使高車?！倍段簳じ哕噦鳌穭t又載：“太和十四年，詔員外散騎侍郎可足渾長生，復(fù)與于提使高車?！逼渌d為同一歷史事件，“朱長生”與“可足渾長生”同為一人無疑[1]156。又，《魏書·窟咄傳》：“賀麟聞之，遽遣安同、朱譚等來。”《資治通鑒·晉紀(jì)二十七》太元八年則謂：“留遼東鮮卑可足渾譚集兵于河內(nèi)之沙城”，可見，“朱譚”即“可足渾譚”，亦應(yīng)是同一人無疑。以上材料均是“渴燭渾氏(可朱渾、可足渾)”改為“朱”氏之顯證，應(yīng)無疑義。

值得注意的是，《魏書·節(jié)義傳》作“朱”氏，《魏書·高車傳》則作“可足渾氏”，同一種書并收二姓，而不統(tǒng)作一姓，很容易讓人誤解為是二姓。考察其二氏歧出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魏書·高車傳》北宋時已佚，后人取《北史·高車傳》補之所致[5]。

2.莫耐婁

北魏太和十八年《弔比干文》碑陰題名：“監(jiān)御令河南郡莫耐婁悅。”和平二年《皇帝南巡之頌》碑陰題名：“內(nèi)行內(nèi)小莫耐婁□。”

按：“莫耐婁”，應(yīng)與“未耐婁”相同?！段簳ば蚣o(jì)》：昭帝“四年，東部未耐婁大人倍斤，入居遼東?！薄拔础?，當(dāng)是“末”字之訛，二字在典籍中常相混?！澳?，中古音為明母鐸韻入聲[mak]；“末”，中古音為明母末韻入聲[muat]，二字雙聲，古音較為接近，翻譯用字時或可換用。因此，“莫耐婁”，實際上即“末耐婁”。

傳世典籍中又載錄有“莫那婁”氏?！段簳す偈现尽罚骸澳菉涫希蟾臑槟??！薄锻ㄖ尽な献迓浴つ菉涫稀罚骸按?，后魏中山太守、高邑公、莫那婁題?！薄澳菉洹庇袝r又作“末那樓”?！澳迸c“末”，二字中古音發(fā)音較為接近；“婁”與“樓”中古音同為來母侯韻平聲，二字同音，因此，二者實際上乃同一姓氏之異譯?！稄V韻·十三末》：“又夷三字姓，《后燕錄》末那樓雷?！薄对托兆搿な罚骸澳┠菢?，《后燕錄》有襄城公末那樓富?！薄锻ㄖ尽な献迓浴罚骸啊逗笱噤洝酚邢宄枪┠菢歉??！薄豆沤裥帐蠒孀C·十三末·末那婁》：“后魏襄城公末那樓富?！焙笱酁槟饺菔纤ㄕ?quán)，慕容氏之祖先處鮮卑慕容部，可見，“末那樓”氏與鮮卑慕容部關(guān)系密切。

“末那婁”，又作“夫那樓”?！稌x書·石季龍載記》載石季龍伐遼西鮮卑段遼，“斬其部大夫那婁奇”?！胺蚰菉洹?，疑是“末那樓”之訛?！胺颉薄澳倍中谓?，容易訛誤。而“部大”則是對部落大人的簡稱[3]63。

《通志·氏族略》又載有“莫多婁氏”，云：“代人，隨魏徙洛陽?！薄豆沤裥帐蠒孀C·十九鐸·莫多婁》：“莫多婁，代北三字姓。魏孝文時改為河南莫氏?！钡悄媳背浼疀]有“莫多婁氏”的記載?！岸唷?，應(yīng)是“那”字之訛[1]85?！岸唷迸c“那”形體相近，二者聲近韻同，故有訛誤的可能③。

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莫耐婁”與“莫那婁”究竟是一個姓氏，還是兩個姓氏?！段簳す偈现尽分胁]有“莫耐婁”或“未耐婁”改姓氏的相關(guān)記載，似乎是將“莫耐婁”與“莫那婁”視為一姓。姚薇元《北朝胡姓考》便認為“莫耐婁”即“莫那婁”，并云：“‘那’‘耐’雙聲字，‘莫耐婁’殆亦‘莫那婁’之異譯?！盵1]84其將二者認定是一個姓。

其實，“莫耐婁”與“莫那婁”實為兩姓，而非一姓。北魏和平二年《皇帝南巡之頌》：“驍騎將軍、殿中給事、新安子莫那婁愛仁……內(nèi)行內(nèi)小莫耐婁□。”[6]同一碑文中“莫那婁”與“莫耐婁”二姓分列而又各自獨用，實乃顯證。又據(jù)陳連慶《中國古代少數(shù)民族姓氏研究》的相關(guān)研究，“莫耐婁”部屬鮮卑拓跋部，屬北部鮮卑，后以部落名為氏；而“莫那婁”屬鮮卑慕容部，屬東部鮮卑，后來亦以部落名為氏[2]73。盡管“耐”“那”音近，似乎可以作為同一姓氏之旁證，但典籍記載并不支持。因此，“莫耐婁”與“莫那婁”應(yīng)屬不同的部族，二氏不能混同不別。

3.越懃

北魏和平二年《皇帝南巡之頌》：“左將軍、給事、夷都將越懃右以斤。”

按：檢《魏書·官氏志》：“越勒氏，后改為越氏?！薄霸嚼铡保?dāng)據(jù)碑志，作“越懃”。

“越懃”，南北朝碑志通常作“越勤”，本部落之名，原居跋那山，山在今陜西榆林縣東北[1]153，后以部落為氏。陜西扶風(fēng)法門寺藏北周時期《碑石殘文》：“第五子昊子暉略大都督安國……侯，妻越勤周大將軍華山郡開國公之女?！雹鼙敝芴旌退哪辍锻匕匣⑵尬具t將男墓志》：“長女湏摩，出適越勤氏?！盵7]“勤”與“勒”，二字形體相近，故易訛誤⑤?！扒凇庇炞鳌袄铡闭撸鐤|漢熹平三年《耿勛碑》作“”，唐乾封二年《婁敬墓志》作“”，會昌元年《陳少公夫人蔣氏墓志》作“”，是其證。

傳世典籍常有傳抄訛誤或歧為二氏的現(xiàn)象?！段簳す偈现尽罚骸霸嚼帐?、越強氏，后改為越氏。”《元和姓纂·十月》：“《官氏志》：越勒氏、越強氏，并改姓越?！薄锻ㄖ尽な献迓浴罚骸坝钟性綇娛希臑樵绞??！薄袄铡?，當(dāng)為“勤”字之訛?！扒凇薄皬姟彪p聲，古韻相通⑥，實為一氏。《元和姓纂》照引《魏書·官氏志》之說，二書均歧為二氏，當(dāng)改；《通志·氏族略》復(fù)沿其訛，亦誤。

又檢之史傳，相關(guān)記載亦常有訛誤。《魏書·出帝紀(jì)》永熙三年七月，“以使持節(jié)征西將軍、岐州刺史越肱特為儀同三司?！薄侗笔贰の牡奂o(jì)》：大通元年七月，“以開府儀同三司越勒肱為司空”。計其官位時日，知越勒肱即越肱特[1]154。二書所載名字雖然不同，但實際上應(yīng)為一人，“勒”，亦應(yīng)是“勤”字之訛。傳世典籍有明證。《魏書·太宗紀(jì)》：“永興五年四月，詔奚斤等討越勤部于跋那山。七月，奚斤等破越勤倍尼部落于跋那山西?！薄段簳ぬ婕o(jì)》天興五年十二月，“越勤莫弗率其部萬余家內(nèi)屬，居五原北?！薄侗笔贰じ哕噦鳌罚骸霸角冖弑赌嗖浚琅d五年轉(zhuǎn)牧跋那山西。”《北齊書·斛律光傳》：“虜其開府宇文英、都督越勤世良、韓延等?！?/p>

以上材料均可證明《魏書·官氏志》之“勒”，當(dāng)是“勤”之訛。諸文獻中或記為 “越勒”，或記為“越強”，又或改稱單姓“越”，實際上均應(yīng)為一姓，即“越勤”。史傳多歧為二姓，當(dāng)改。

4.拔拔

北魏和平二年《皇帝南巡之頌》：“寧東將□、□□□□侯胡優(yōu)比西□陀散騎常□、□□□□□□安復(fù)侯拔拔俟俟頭?！?/p>

按：“拔拔”，鮮卑種姓，拓跋之分支?！段簳す偈现尽罚骸巴匕问希蟾臑殚L孫氏。”“拓拔”，應(yīng)是“拔拔”之誤[1]9。《資治通鑒·齊紀(jì)六》：“魏主下詔，以為北人謂上為拓，后為跋，魏之先出于黃帝，以土徳王，故為拓跋氏。夫土者，黃中之色，萬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諸功臣舊族自代來者，姓或重復(fù)，皆改之。于是始改拔拔氏為長孫氏?！彬炛荆蔽禾褪四辍稄t比干文》碑陰題名有“符璽郎中臣河南郡拔拔臻”[8]，北周天和元年《拔拔兕墓志》亦載：“故拔拔兕，字義貞，殯于此，贈勲州、絳州、晉州三州諸軍事、勲州刺史?！盵9]又《周書·長孫兕傳》：“兕字若汗，性機辯，強記博聞，雅重賓游，尤善談?wù)?，從魏孝武西遷。天和初，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遷絳州刺史?！庇纱丝梢姡鞍伟钨睢?，即“長孫兕”，二者實為一人無疑。

傳世典籍亦有“拓拔”訛作“拔拔”者?！段簳す偈现尽罚骸按涡譃橥匕问?，后改為長孫氏?！薄对托兆搿とB(yǎng)》：“拓拔氏，后改為長孫氏?！薄巴匕巍币鄳?yīng)是“拔拔”之誤?！顿Y治通鑒·齊紀(jì)六》建武三年，“魏主下詔，以為：‘……諸功臣舊族自代來者，姓或重復(fù)，皆改之?！谑鞘几陌伟问蠟殚L孫氏?！薄顿Y治通鑒》卷九七晉康帝建元二年胡注：“以次兄為拔拔氏。厥后孝文帝用夏變夷，改為長孫氏?！绷硗?，其卷一百零三晉簡文帝咸安元年胡注、卷一百零四孝武帝太元元年胡注亦皆言“長孫氏”為“拔拔氏”所改。《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長孫氏岀自拓拔郁律，生二子：長曰沙莫雄，次曰什翼犍。……后魏法，七分其國人，以兄弟分統(tǒng)之。沙莫雄為南部大人，后改名仁，號為拓拔氏。生嵩，太尉、柱國大將軍、北平宣王。道武以嵩宗室之長，改為長孫氏?！薄疤枮橥匕问稀保謬?，不應(yīng)該相同?！巴匕巍?，當(dāng)作“拔拔”，《新唐書》恐誤；《古今姓氏書辨證·末》謂：“拔拔，后魏獻帝次兄為拔拔氏，后改為長孫氏?！笔且?。另據(jù)姚薇元《北朝胡姓考》的相關(guān)研究，崔鴻《十六國春秋·后秦錄八·姚泓傳》：“姚泓以晉師之逼，遣使乞師于魏，魏遣司徒、南平公拔拔嵩進據(jù)河內(nèi)。”而《魏書·長孫嵩傳》則謂：“長孫嵩，代人也，歷侍中、司徒，封南平公。晉將劉裕之伐姚泓，太宗(遣)嵩緣河北岸列軍?！睋?jù)此，“是《后秦錄》所記拔拔嵩之官封、事跡與《魏書》長孫嵩合，可知拔拔嵩即長孫嵩無疑。拔拔，改長孫，此其證?！盵1]10

此外，《北史·長孫道生傳》相關(guān)記載與《周書》略同，惟以兕為義貞弟，并記兕曾別封鄴縣侯，歷熊、絳二州刺史，襲爵平原縣公⑧。但據(jù)墓志，知《周書》誤記兕字“義貞”為“若汗”，誤記“平原縣侯”為“平原縣公”；而《北史》則又誤記兕為義貞弟。各書之誤，均應(yīng)據(jù)碑志和相關(guān)文獻糾正之。另，拔拔兕卒贈“勲州、絳州、晉州三州諸軍事、勲州刺史”，《周書》失載，墓志亦可補史之缺。

注釋：

① 見《元和姓纂·十二蟹》“可足渾氏”條，姚薇元《北朝胡姓考》“朱氏”條亦引唐林寶之說，特此說明。

② 據(jù)學(xué)者考證，“征南”，當(dāng)是“征西”之訛。

④ 北周《碑石殘文》刻于《普通塔記》碑側(cè)，殘文依稀尚存，詳參氣賀澤保規(guī)《法門寺的起源與拓跋育——從法門寺北周碑文來分析》一文。

⑥ 姚薇元《北朝胡姓考》(修訂版，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第154頁)亦持類似觀點：“按《唐韻》，‘勤’，巨斤切；‘強’，巨良切，同群鈕?！凇?，文韻；強，陽韻，古通轉(zhuǎn)?！?/p>

⑦ 《魏書·高車傳》“越勤”訛作“越勒”，當(dāng)改。

⑧ 《北史》卷二十二《長孫道生傳》：“義貞弟兕，字若汗，性機辯，強記博聞，雅重賓游，尤善談?wù)?。從魏孝武西遷，別封鄴縣侯。周天和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歷熊、絳二州刺史，并有能名，襲爵平原縣公?！?/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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