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審判中心主義 強制措施 司法審查

作者簡介：李承，北方工業(yè)大學文法學院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4.045

一、引言

由偵查機關自主審核延長羈押期限以及由履行控訴職能的檢察機關行使批準逮捕權的問題一直存在爭議，如何加強監(jiān)督制約，實現(xiàn)公平、公正司法是我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目標之一。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了要推進“以偵查為中心”向“以審判為中心”轉變。近些年司法改革進程中，我們的偵查監(jiān)督機制也在逐步完善，但對于偵查機關濫用刑事強制措施，造成超期羈押現(xiàn)象多發(fā)的問題仍未能根本解決。而且現(xiàn)有的監(jiān)督體制已陷入一種僵局，無法跳脫同體監(jiān)督框架，造成監(jiān)督已形同虛設。本文欲結合當前的“以審判為中心”訴訟制度改革的背景以及改革的價值目標，從目前司法實踐中對刑事強制措施的審查監(jiān)督所存在一些矛盾著手，借鑒相關有益經(jīng)驗，對刑事強制措施的審查監(jiān)督機制進行探討，以尋求該制度改革的出路。

二、推行“審判中心主義”的必要性

我國多年以來一直貫徹 “偵查中心主義”，受制于這種訴訟架構，導致我國偵查機關擁有極強的自主決定權，同時由于其長期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制約，容易造成非法取證甚至對犯罪嫌疑人刑訊逼供等嚴重侵犯人權的問題頻發(fā)不斷，最終還釀成一系列冤案錯案的發(fā)生，如張氏叔侄案、呼格吉勒圖案、陳滿案、聶樹斌案等。

有鑒于此，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作出了《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決定中明確提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同時還提出了推動此項改革的具體措施，包括“確保偵查、審查起訴的案件事實證據(jù)經(jīng)得起法律的檢驗”、“全面貫徹證據(jù)裁判規(guī)則”、“保證庭審在查明事實、認定證據(jù)、保護訴權、公正裁判中發(fā)揮決定性作用”等。

三、推行“審判中心主義”的改革目標

毋容置疑，“以審判為中心”其實質就是庭審實質化，其基本目標就是保障案件質量，防止冤假錯案，以實現(xiàn)司法的實體公正，但是，除卻這層意義上的“審判中心主義”的主要價值目標外，從程序價值目標的視角來審視，對于偵查機關在審前所采取的強制措施進行司法審查和控制，是否也應成為“審判中心主義”的一個獨立價值目標予以追求呢？

本文認為是肯定的，正如有學者所言，“刑事訴訟訴訟公正和效率的美麗之花盛開在偵查程序的科學與民主之樹上，“毒樹之果”也往往結在病態(tài)的偵查程序之上?！?這句話完美地詮釋了偵查程序在整個刑事訴訟程序中的地位。偵查程序對整個刑事訴訟流程的良好運作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而且在刑事司法領域，基于偵查程序的初始性，其所采取的剝奪公民重大憲法性權利的拘留、逮捕等強制措施也是最先觸及到公民個人權利，最容易侵害到個人人權的。尤其在我國的刑事司法實踐中，由于缺乏對上述強制措施的司法審查及程序控制，已在實務中對審判造成許多不良影響，同時在理論界也長期飽受詬病。因此，在本輪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中，除卻實現(xiàn)司法實體公正的主要價值目標外，還應著重發(fā)揮法院在程序制約、把關上的引領性作用，對于審前程序中剝奪公民重大憲法性權利的強制措施應當予以嚴格的司法控制與審查，形成一種倒逼機制，以強化偵查機關辦案人員嚴格依法并規(guī)范開展偵查活動的意識 。

除此之外，更為關鍵的一點是，在刑事訴訟中，對于上述強制措施予以司法審查，其本來就屬于國際通行的“審判中心主義”的要求。如英國，其法律規(guī)定只有在法官經(jīng)過審查并簽發(fā)逮捕令后，警察才能實施具體的逮捕；在美國，警察對任何人實施逮捕都必須向司法官申請，法官認為符合法律規(guī)定，才發(fā)布許可逮捕的令狀。再如法國，實行預審法官制，其對于重罪的偵查工作，由預審法官親自偵查并簽發(fā)令狀由司法警察進行抓捕；在德國，其《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決定逮捕時，需由法官簽發(fā)逮捕令。 因此，從上述國際通行的做法來看，由法院提前介入審前偵查活動，尤其賦予法院對審前強制措施的司法審查權更應成為我國本輪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關鍵一步。

四、“審判中心主義”下我國強制措施的審查機制之反思

正是基于上述“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價值目標指引，為提出制度改革的構想，本文首先聚焦我國刑事強制措施審查監(jiān)督制度的現(xiàn)狀，從理論上揭示其在立法和執(zhí)法方面存在的問題。

（一）批準逮捕權由檢察機關行使的缺陷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對于偵查活動，在德國、法國等大陸法法系國家上長期以來都強調法官的早期介入，偵查機關除現(xiàn)行犯或緊急情形外，原則上對于侵犯個人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必經(jīng)法官的審核。

反觀我國，根據(jù)《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 ，偵查機關實施逮捕由檢察機關進行審批，該規(guī)定所導致的不良影響是十分突出的。因為檢察機關作為控訴方，在訴訟過程中與律師、被告人等形成相互對抗之局面，這將造成檢察機關完全主宰著偵查程序的走向，控制著對刑事訴訟中強制措施的監(jiān)督制約，必將嚴重扭曲刑事訴訟架構。

而更為嚴重的是，受制于此制度，某些地區(qū)的檢察院因不能在法律規(guī)定的時間內結案，便冒然采取與法律相違背的行為，致使犯罪嫌疑人被超期羈押數(shù)月甚至數(shù)年。為此，在2015年，最高檢還在原監(jiān)所監(jiān)察廳基礎上，整合其它部門的職能，成立了全新的刑事執(zhí)行檢察廳，以強化對限制人身自由強制措施的監(jiān)督制約，并聯(lián)合多部門多次集中清理“超期羈押”案件。這些活動盡管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非法羈押的現(xiàn)象，然而，由于缺乏中立的司法審查機制，對強制措施的監(jiān)督仍十分被動、消極。

（二）延長、不計、重算羈押期限均由偵查機關自主決定存在的缺陷

首先，對于《刑事訴訟法》第89條第2款規(guī)定的對于流竄作案、多次作案、結伙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提請審查批準的時間可以延長至 30 日。換言之，拘留總時長可達 37 天之多。其中這 30 天的羈押決定權完全由偵查機關內部自主決定和審查，中立的司法權不能介入，造成監(jiān)督缺位，也最終導致刑事訴訟法保障人權的價值目標落空。

此外，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147條、158條規(guī)定的對于精神病鑒定的期間不計入辦案期限，發(fā)現(xiàn)另有重要罪行需要重新計算偵查羈押期限，以及因身份不明而自主確定羈押期間的情形，都無需專門機構進行審核，而逕行由偵查機關自主決定。顯然，這三種情形都將導致逮捕后的偵查羈押期限無限延長，嚴重侵害憲法所保障的公民權利。

（三）提請延長羈押期限的條件缺乏明確性存在的缺陷

《刑事訴訟法》第154條規(guī)定了“案情復雜、期限屆滿不能終結”；第155條規(guī)定了“因為特殊原因，在較長時間內不宜交付審判的特別重大復雜的案件”；第 156 條規(guī)定了“重大、復雜案件”等諸多延長逮捕后偵查羈押期限的條件，雖然都規(guī)定了必須報經(jīng)特殊的機關進行審批，但是由于都規(guī)定得較為籠統(tǒng)、模糊，缺乏與之配套的司法解釋作出明確性的規(guī)定，往往容易被偵查機關濫用。而這上述種種原因導致的羈押狀態(tài)的無限期延續(xù)，無疑對于關押在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而言，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煎熬和肉體痛苦。因此，對于逮捕后偵查羈押期限的延長急需中立的司法機關介入對其進行必要的審查和監(jiān)督制約。

五、“審判中心主義”下我國強制措施的審查機制之完善

針對上述缺陷，在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要求與價值目標指引下，我們可借鑒相關地區(qū)的有益經(jīng)驗，并根據(jù)我國的國情，對我國的刑事強制措施的審查機制進行完善。

（一）廢除檢察院的批準逮捕權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由于人民檢察院的訴訟職能及訴訟地位的非中立性，在司法實踐中由其行使對審前刑事強制措施的批準權存在許多缺陷。因此，本文認為可先廢除檢察院該項權力，改由法院行使?！半m然目前法院的社會信任度與檢察院不相上下，但法院畢竟是公認的最終的相對公平的司法裁判機構，它不偏倚于任何一方，由法院履行羈押批準權和司法審查權更加符合正當程序的精神?！?/p>

（二）在我國法院內部設置預審庭行使司法審查權

在取消了檢察院的批捕權后，我們應當如何對審前刑事強制措施進行審查與監(jiān)督制約呢？按照“審判中心主義”的改革目標與價值追求，法院應盡早介入刑事訴訟中，對相關限制人身自由的強制措施嚴格把關。為此，我們可以參考臺灣地區(qū)做法，因為臺灣地區(qū)與大陸一母同胞，很多司法問題一致。“臺灣地區(qū)現(xiàn)在也是由法院行使司法審查權，如：審查批捕、監(jiān)視居住等都要求經(jīng)過法院的批準，偵查部門只有在案件緊急的情況下才享有先拘留事后經(jīng)法院審查確認的權力。未經(jīng)法院批準，任何強制措施都不具有法律效力?！?/p>

在借鑒基礎之上，本文提出以下具體的構想：一方面，應當修改現(xiàn)行《刑事訴訟法》中延長、重算以及不計入辦案期限的諸多延長偵查羈押期限的法定審批機關，所有可能侵害到公民基本權利的問題，應當完全由相對中立的法院進行裁決。另一方面，應當在法院內部設置對偵查程序中強制限制人身自由的措施進行審查的預審庭。預審庭可設置于基層以及中級法院。公安與檢察機關需要逮捕、拘留時，必須向同級法院預審庭法官申請報告，只有取得法官簽發(fā)的逮捕令或者拘留令之后，偵查人員才允許采取強制措施。

（三） 進一步細化延長羈押期限的條件

最后，還應特別強調的一點就是，應當盡快修訂《刑事訴訟法》對于延長、重算羈押期限以及不計入辦案期限的法定條件，對其盡量予以細化規(guī)定，而不宜使用現(xiàn)行立法中“案情復雜”、“案情特別重大復雜”、“有重要罪行”等較為籠統(tǒng)的規(guī)定，或者盡快出臺相關配套司法解釋，對上述籠統(tǒng)的規(guī)定輔以具體的案件性質、事實、情節(jié)等等明確化、規(guī)范化的限定標準。

注釋：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人民出版社.20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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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刑事訴訟法》第78條規(guī)定：逮捕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必須經(jīng)過人民檢察院批準或者人民法院決定，由公安機關執(z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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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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