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笛
1引言
在最開始接觸日語時,一定會學到指示代詞,看起來是非常淺顯易懂的幾個詞,深入研究后會發(fā)現(xiàn)其實指示代詞是一個非常龐大復雜的體系。吉田集而(1980)曾指出,“指示代詞中帶有的對于空間距離的認識,是一種無意識的存在,并且在使用時,一定會在指示代詞這個系列里挑選一個使用,無法用別的詞來替代,一旦學習者學習了這門外語的指示代詞,那么他對于其中指示代詞的空間認識就會一直保留于他的認知中,再也難以改變。”也就是說,吉田預測在第二語言的指示代詞學習中,母語和第二外語之間空間認識的不同會對學習者產(chǎn)生一定影響。也就是說,對于日語學習者來說,因為有母語空間認識的影響,在學習日語時,日語和母語中指示代詞的區(qū)別使用會成為一個難點。
在語言教育方面,最重要的是分清漢日語言間空間認識的不同?;谡J知觀點的日英指示代詞對比研究雖然非常多了,但是漢日對比研究卻鮮有人涉足。本文希望通過對比日語的指示表達(コ·ソ·ア)和漢語的指示表達(這·那),從認知方面對指示代詞的區(qū)別使用進行考察。
2先行研究
中美希子(1989)通過分析“這”和“ア”的例句,對中日指示代詞進行了對比研究,下面例1就出自此研究。
例1.一體、あの女の子、誰なんだろう?
這個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呢?
這句話中沒有聽者,是一句自言自語。中美希子(1989)解釋,“在沒有聽者,自言自語或內(nèi)心獨白時,漢語中會使用‘心理上接近的指示代詞‘這?!钡怯捎谥甘緦ο笫俏粗模⑶也辉诂F(xiàn)場,所以這個“心理上接近”的解釋難以讓人信服。
讃井唯允(1988)根據(jù)日語指示代詞的分類,指出“使用漢語的普通對話中,說話者和聽話者一般會很快形成一個共通的領(lǐng)域”,在這里提出了“共通談話領(lǐng)域”的概念,導出了現(xiàn)場指示用法中“這”和“那”的使用原則,當指示對象處于“說話者的個人領(lǐng)域=共通談話領(lǐng)域”時,使用“這”系列的指示代詞,反之則使用“那”系列指示代詞。比如,指著自己眼前的包詢問遠處的對方,用日語會說“この鞄、誰の?”,用漢語會說“這個包是誰的?”。通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共通談話領(lǐng)域”的形成,說話者主觀心理因素占了很大比重。
木村英樹(1992)基于讃井(1988)的研究,提出了“包含的視點”和“對立的視點”兩個概念,探討了漢語中指示代詞的區(qū)別使用。“包含的視點”與讃井(1988)的“共通談話領(lǐng)域”一致,“對立的視點”指的是說話者與聽話者所處場合不一致。木村(1992)指出,決定漢語指示代詞選擇的是,“自己和對手之間感覺到的物理性·心理性的遠近感”。比如下面的例2的b,雖然領(lǐng)帶處于對方的知識領(lǐng)域,但還是使用了“這”系列指示代詞。
例2.(看著對方佩戴著的領(lǐng)帶)
「そのネクタイ、素敵ね。どこで買ったの?」
a. 你的領(lǐng)帶真漂亮,在哪兒買的?
(あなたのネクタイ、素敵ね。どこで買ったの?)
b. 你的這個領(lǐng)帶真漂亮,在哪兒買的?(〇)
(そのネクタイ、素敵ね。どこで買ったの?)
c. 你的那個領(lǐng)帶真漂亮,在哪兒買的?(╳)
(そのネクタイ、素敵ね。どこで買ったの?)
這個時候,不可以使用 “那”系列的遠稱指示代詞,因為此時“這”比“那”更能體現(xiàn)出對指示對象的關(guān)心程度。
3例文分析
下面將根據(jù)事態(tài)把握的類型,對漢日語指示代詞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以及兩種語言的認知性直示的異同進行考察。
例3.(警官從垃圾箱中找到了價值100萬美元的寶石,拿在手里說道)
a.「ああ、すげえなあ、こりゃあ!」
b.“Well,look at that!”
c.“嚇、瞧瞧這個!”
這個例子中,身體和指示對象有直接的接觸。在英語的表達中,如果是正常的對話,那么會用空間上指示距離較近的“this”,但是這個例句中強調(diào)了吃驚與感嘆,對指示對象進行了抽象化,超越了物理性的空間,仿佛有另外一個自己在進行對話,那么就拋棄了空間距離,使用了“that”。通過這個例子可以看出,英語中“that”可以體現(xiàn)出較為客觀的事態(tài)把握,使說話者跳出空間距離的制約,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觀察這件事。
與之相對的,身體上的接觸對漢語和日語的指示代詞使用起到了極大的限制,無法擺脫空間距離的約束,只可以使用“這”系列和“コ”系列的指示代詞。以此可見,漢語和日語都屬于主觀事態(tài)把握的類型。
例4.(指著天上飛著的鳥說)
a-1)那個是什么鳥呀?(あれは何という鳥なの?)
b-1)那個呀,是老雕呀。(あれはね、ワシなのよ。)
a-1)那個是什么鳥呀?(あれは何という鳥なの?)
b-2)?。窟@個都不知道?是老雕呀!(え、あれ、知ってるはずでしょう?ワシじゃない?)
a-2)這個是什么鳥呀?(あれは何という鳥なの?)
b-3)這個呀,是老雕呀。(あれはね、ワシなのよ。)
日語中,物理性位置對于指示代詞的選擇有很大限制,所以指著天上的鳥說的話,只能使用遠稱指示代詞“ア”系列。相對的,在漢語中“這”和“那”都可以使用。雖然物理性位置對于指示代詞的選擇有很大限制,但是這并不是根本的制約條件。像b-2、b-3中,都用了“這”,這是因為說話者將指示對象從現(xiàn)場進行了抽象化,對于指示對象老雕的強烈關(guān)心程度,遠超過了物理性位置這個因素。
例5.(媽媽回家后發(fā)現(xiàn)孩子沒在家)
a.「あの子、どこに行ったんだろう?」
b.“這孩子,跑哪兒去了?”
像上面的例4一樣,指示對象孩子并不在現(xiàn)場,所以日語很難跳出空間距離的制約,只可以使用遠稱指示代詞“ア”系列。但是在漢語中,由于媽媽對于孩子的關(guān)心程度很高,所以在這里不可以使用遠稱指示代詞,只能使用“這”系列指示代詞。
新村朋美(2009)指出,英語的直示表達中,指示對象可以作為談話中的一個因素,對其進行“客觀把握”;而日語的指示對象受到“何時·何地”的物理性位置限制,只能對其進行“主觀把握”;雖然漢語也屬于“主觀把握”,但是漢語可以跳出說話現(xiàn)場,并不完全受物理性位置的制約,要比日語的抽象度更高一些。
4總結(jié)
通過以上的例文分析,得出了以下四個結(jié)論。
1)在事態(tài)把握的方式上,漢日語均為主觀把握。
2)在直示表達方面,漢語比日語抽象度更高。
3)日語指示代詞的使用中,物理性的位置是第一要素。
4)漢語指示代詞的使用中,對話題的關(guān)心度、話題的重要程度要比物理性的位置更為優(yōu)先考慮。
本文只是針對一部分的事例進行了考察研究,得出的結(jié)論還需要繼續(xù)進行考證。日語和漢語有各自不同的認知體系,因此需要繼續(xù)調(diào)查驗證母語說話者實際上基于何種判斷來區(qū)分使用指示代詞的。
此外,為了更加明確漢日語的事態(tài)把握方式,需要進行大量的詳細的數(shù)據(jù)分析,這將成為今后需要繼續(xù)研究的課題。
(作者單位: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南方翻譯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