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宋代入非遺 題材豐富蘊喜氣

梁湘紅

我國著名的年畫品種——漳州木版年畫，因產(chǎn)于閩南著名的經(jīng)濟文化名城福建漳州而得名。其始于宋代，興于明清，盛于清末民初。它的內(nèi)容多表現(xiàn)喜慶迎新、辟邪賜福、戲文故事，采用的制作工藝為木版套印。它構(gòu)圖大方，色彩鮮明，喜以大紅、朱紅、淡紅、紙本色和黑色等為底色，尤以黑底色年畫更展現(xiàn)了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它好用大紅大綠設色，故對比明顯，裝飾效果極強。作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漳州木版年畫的題材亦極為豐富。按題材和功用的不同，其可分為以下五大類：

門神畫與門畫

漳州木版年畫中的門神畫與門畫，是年節(jié)時需求量最大的年畫品種，尺寸存在著較大的差異。通常大的門神畫要在兩張紙上分印，最大的單張尺寸有53.5×40.5厘米；小的門神畫則在一張紙上印，且僅有18×20厘米大小。為適應不同的需求，每種年畫通常都有從大到小幾種尺寸規(guī)格。按制作工藝，此種年畫分為“粗神”和“幼神”兩大類。在漳州的民間，老百姓都喜歡紅色，且非常忌諱白色，故門神畫和門畫的底色用的都是紅色。其中于萬年紅紙上印制的，被稱之為“粗神”年畫；而于本色紙上印制的，一定要加印紅色背景方可，并被稱為“幼神”年畫。

1. 門神畫

門神類年畫作為漳州木版年畫中最有代表性的品種，可分成武門神畫、文門神畫、財神畫、送子門神畫四類。

（1）武門神畫

意在驅(qū)逐鬼魔、鎮(zhèn)守門庭、祈福納祥的武門神畫，一般在臨街大門和宅院大門上粘貼，并分為“神荼、郁壘”和“秦叔寶、尉遲恭”兩類。此兩類武門神在民間流傳最廣，是中國民間年畫中最常見的題材。漳州木版年畫中的《神荼·郁壘》（圖1），身披盔甲，戴虎皮冠，手執(zhí)骨朵（金瓜錘），造型豐滿古樸?，F(xiàn)存的幾種“秦叔寶、尉遲恭”武門神畫，深受民間戲曲中武將造型的影響，手持鞭、锏，背后多插有靠旗。漳州的武門神年畫也有騎馬的造型，但較為稀見。

（2）文門神畫

文門神畫主要有“加冠進祿”“簪花晉爵”等幾個品種。畫中人物多一手持笏板，一手托爵、冠、鹿和牡丹花等物，并以朝官打扮。其祥瑞和藹的人物造型，富有官運亨通、富貴盈門、金榜題名和福星高照等良好寓意，折射出人們皆有大富大貴的心理祈求。這類文門神畫多在官宦人家的正廳大門粘貼。

（3）財神畫

由于漳州人對經(jīng)商十分擅長，因此在民間財神年畫極受歡迎。這類年畫的代表作有《春招財子》《招財王》等。其中《春招財子》（圖2）畫面表現(xiàn)的，是合抱一枚銅錢的兩位仙童（還有的說是“和合二仙”），體現(xiàn)了中國民間以童子為財神的信仰，蘊藏著“和為貴”“和氣生財”的意思。而《門神·招財王》（圖3）所表現(xiàn)的，則是傳統(tǒng)的“八方進寶”主題。畫面上騎獅子的財神，右手握銅錢，左手持蕉葉（漳州方言中“蕉”諧音“招”）。前方獅頭右側(cè)置聚寶盆一個，盆里滿堆金元寶、金錢、如意等各種財富。后方手捧各種財物的兩“憨番”，侍立在財神身邊。而凸鼻凹眼的“憨番”，頭戴的花帽類似于西洋禮帽，形象具有異域風情。這類門神多貼于廂房門，有財源廣進、富貴滿堂的祈禱之意。

（4）送子門神畫

華夏子孫有著根深蒂固的“傳宗接代”“生子繼嗣”觀念，故漳州年畫中“送子”就成了非常重要的題材。此類門神畫有“天仙送子”“百子千孫”“年年添丁”“連招貴子”等品種。其中最具閩南特色的為“年年添丁”，由于閩南方言中“燈”與“丁”諧音，故圖中刻畫了手捧花燈的兩位嬉戲童子。此年畫出自新年時閩南娘家為出嫁女送燈（諧音“送丁”）之風俗，寓意女兒來年能早生貴子。這類年畫多在年輕夫婦的房門或內(nèi)房門張貼，并且通常和財神年畫組合在一起。

2.門畫

漳州木版年畫除門神畫以外，掛于門額或室內(nèi)的門畫，亦精彩紛呈、特色濃厚。這類門畫按功能劃分，可分為辟邪型門畫和祈福型門畫。

（1）辟邪型門畫

此類門畫畫面威猛有力，有“八卦”“獅頭銜劍”“姜尚在此”等題材，主要張貼于閩南、閩西及臺灣一帶民宅的室外門額，目的在于辟邪制煞。

其中的“八卦”圖，通常由“太極”二字或“太極圖”再配以八卦形及“乾”“兌”“坎”“震”以及“坤”“艮”“離”“巽”等八字組成，并常懸掛（貼）于門額或者建房安梁時貼于上梁，以求安泰。多于門額粘貼“獅頭銜劍”圖，用以辟邪鎮(zhèn)宅。而貼在門額或船艙門上的“姜尚在此”，則多在逢年過節(jié)時粘貼；年畫繪姜子牙騎四不像，并下書驅(qū)災鎮(zhèn)邪的“姜尚在此”四字，以求平安吉祥。

（2）祈福型門畫

這類門畫則多張貼于室內(nèi)的門格、箱柜，一般規(guī)格較小，在20×20厘米左右，精巧可愛。其中貼在門格的用“梅花壽”“梅花春”，貼在廚房的用“梅花福”?！拔寤曞X”多張貼于箱柜，原因是閩南話中“虎”與“?！敝C音，且老虎在閩南民間信仰中也有財神的意味。張貼于門格的用《魁星春》圖（圖4），由瑞云和“魁星點斗”像組成，寓意來春高中，主要用于讀書人家。此福建沿海一帶居民貼于門格或漁家粘在艙口的門畫，又稱“斗柄回寅”，取“斗柄東指，天下皆春”之意。圖中以雙勾形式刻印“春”字，字內(nèi)有云紋填空?！按骸弊稚嫌挚汤L一幅“魁星點斗”像，立于“春”字之中。

宗教用年畫

福建盛行民間信仰與傳統(tǒng)宗教，因此相關題材年畫就成了當?shù)孛袼谆顒拥闹匾谰撸⒃诟＝ǖ哪旯?jié)活動中多見。按其用途，這類年畫一般可以分為功德紙年畫、神像畫、紙馬。

1.功德紙年畫

以黑紙印制的功德紙年畫，是漳州木版年畫獨有的形式。它的色彩絢麗而沉靜，形成于特制的黑紙上套印白、黃、藍、紅等色，可謂別具一格。其畫面多以“福祿壽喜”“四瑞獸（即獅、象、虎、豹）圖”及“四季花卉”等為題材，主要在道教法事活動中使用，法事完畢后張貼于寺廟。這類年畫存世較少，又因為近年來特制的黑紙不再生產(chǎn)，使得功德紙年畫已經(jīng)無法印刷。

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藏有木版套印年畫《福祿壽喜》（圖5），25×18厘米。此圖中人物分別代表福、祿、壽、喜的四位神靈，色彩絢麗而沉靜，富有裝飾趣味。

2.神像畫

在漳州木版年畫中，神像也有些人家經(jīng)常供奉，如《關帝爺》《福德正神》《天后圣母》等。其中福德正神又稱社神、社公、伯公，俗稱土地爺，是閩臺地區(qū)幾乎每家都供奉的神像。此類神像畫多貼于室內(nèi)供祭拜，并不是在門上張貼。而年畫中神靈的多樣性，亦將閩南民間多神崇拜的宗教觀念，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一覽無余。

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藏木版套印年畫《天后圣母》（圖6），46×39厘米。年畫描繪披云肩的天后圣母，身后有兩位執(zhí)扇仙婢。畫面兩側(cè)寫有“祈求吉慶，合家平安”字樣，多貼于家中供祭拜。

3.紙馬

紙馬俗稱“壽金”，是用于供奉各類神靈時焚化的年畫，較為常見的有以福祿壽三星為主題的《財子壽》《蓮花金》（圖7）等品種。此外，平常用的紙馬還有農(nóng)歷七月“普渡”時用的“印經(jīng)衣”及各種鎮(zhèn)宅平安符、家門玄慶符等。不同的紙馬有不同的用法。此類紙馬種類較多，造型多樣，稚拙生動，別具一格。

燈畫與紙扎畫

作為漳州木版年畫又一大門類的燈畫與紙扎畫，皆為花燈或者紙扎上的裝飾圖。而且一部分年畫既能作為燈畫，亦能作為紙扎畫。

1.燈畫

逢節(jié)掛花燈是漳州民間的習俗，所以燈畫的需求量極大。據(jù)相關考證，漳州民間的一月至十二月，分別掛麒麟燈、博古四屏燈、孝子燈、猴鹿圖燈、長八仙燈、荔枝燈、皇都市燈、大八仙燈、龍燈、祈求平安燈、獅子燈、富貴壽考燈，并且大有來頭，十分講究。

這些花燈用年畫，題材多樣，并按其所需內(nèi)容需求設計圖案，且尺幅較小，以玉扣紙印制。其代表作有《皇都市》《郭子儀七子八婿》《輸華山》《李淵救駕》等，其中《皇都市》是婚慶時必用的燈畫，《郭子儀七子八婿》為做壽時必用的燈畫。這類年畫在印好后將其中的圖案剪裁下來單獨或成套使用，用途不僅廣泛，可以作為花燈上使用的燈畫，也可以供紙扎鋪裝飾“靈厝”時使用。

現(xiàn)藏于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藏木版套印年畫《皇都市》（圖8），32×22厘米。戲曲《皇都市》又叫《云中送子》，是閩南婚慶時必演的劇目，又稱“娶新人戲”，在閩南流傳極廣。此燈畫《皇都市仙女送麒兒》，刻畫寫實，頗具畫意。

2.紙扎畫

紙扎畫是漳州民間喪葬活動中的木版畫，供紙扎鋪制作紙扎、貼靈厝做“白喜事”時所用。這類畫的圖案以飛禽走獸、花鳥魚蟲等多見，通常尺幅較小，印制使用了玉扣紙。常見有《飛天仙女》（圖9）、《八仙拜壽》《四聘圖》《奉祀仙女》以及《丹鳳朝陽》《六鶴同春》《博古花窗》《猴鹿斗》等。它既可供紙扎鋪裝飾“靈厝”時使用，也可以用在花燈上作為燈畫，還可以用作墻上或窗上的裝飾，用法比較靈活。

連環(huán)畫與風俗畫

連環(huán)畫與風俗畫主要用于室內(nèi)裝飾，故歸為一類。

1. 連環(huán)畫

連環(huán)畫包括有戲曲連環(huán)畫和故事連環(huán)畫兩類。漳州地方戲曲種類十分豐富，對地方戲曲熟悉和熱愛的漳州人，亦將眾多的戲曲和故事反映到了連環(huán)畫中。民間家喻戶曉的小說、戲曲中的精彩情節(jié)，漳州木版年畫藝人均可游刃有余地萃取，并創(chuàng)作出眾多喜聞樂見的戲曲故事年畫。目前現(xiàn)存有《孟姜女》《荔枝記》《雙鳳奇緣》《說唐》《反唐》《陳三五娘》《封神演義》等十余種。

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藏木版套印年畫《雙鳳奇緣》（圖10），30×43厘米?！峨p鳳奇緣》根據(jù)民間戲曲故事《王昭君》改編，因故事中有王昭君及九姑兩位女主角而得名。該年畫采用連環(huán)畫形式，表現(xiàn)了《雙鳳奇緣》前半部的故事。

這類采用連環(huán)畫圖形式的年畫，一般分前本、后本兩張，且每張內(nèi)容為八到九個回目，反映故事中的重要情節(jié)則采取分割鋪陳的形式，故能一目了然故事發(fā)展的全過程。它既美化、裝飾了室內(nèi)環(huán)境，又促進了戲曲故事在民間的傳播，可謂一舉兩得。

2.風俗畫

風俗畫也是漳州木版年畫的特色種類，如其代表作年畫《老鼠娶親》《九流圖》《端午節(jié)慶》等。其中《老鼠娶親》具有相當?shù)闹S喻性，既表現(xiàn)了民眾畏鼠、恨鼠的心理，又表現(xiàn)了百姓發(fā)家、祈福的希冀；《九流圖》是當時社會世俗生活的生動寫照；《端午節(jié)慶》表現(xiàn)了漳州民間端午節(jié)“龍舟競渡”的風俗，畫中有競渡、演戲、拜神、網(wǎng)魚、游船、問卦等各行各業(yè)的活動場景。這些年畫描繪了漳州地區(qū)的士農(nóng)工商各階層人物，十分親民且貼近生活。此外漳州木版年畫中，還有表現(xiàn)辛亥革命期間，武昌首義內(nèi)容的《華軍大戰(zhàn)武昌城》，其不但是當時社會變革之縮影，更是國人對推翻帝制的革命熱情之真實反映。

木版套印年畫《九流圖》（圖11），28×44厘米?，F(xiàn)藏于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所謂“九流”，原是我國古代對九家學術流派的總稱。后來則是舊時從事各種微賤行業(yè)、闖蕩江湖的社會下層人物之泛指。這幅《九流圖》刻畫了清代漳州社會各階層人物，描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是難得的藝術精品。

葫蘆笨

“葫蘆笨”（也稱“葫蘆榜”）與北方的“選仙格”類似，是漳州流傳數(shù)百年且十分盛行的古老游戲。它除了有娛樂和識字功用以外，亦為逢年過節(jié)和農(nóng)閑時消遣的玩具。漳州的“葫蘆笨”分為“山頂”“海底”兩種。其中山頂葫蘆笨的圖案，由八仙和濟公等人物、馬和龍等動物、菜和梅花等植物、古錢和葫蘆等雜物組成，終點為南極仙翁。海底葫蘆笨的圖案，則由孫悟空、哪吒、龜精、蟹精等神仙精怪組成，海龍王為終點，都在船上使用。

漳州顏錦華木版年畫館藏木版套印年畫《葫蘆笨》（圖12），34×36厘米。本幅為山頂葫蘆笨，畫面所描繪的人物、動植物等圖案眾多，卻是繁而不亂。

這兩種葫蘆笨圖，四角皆印有四寶，游戲需兩人以上方可，和目前我們玩的“飛行棋”類似。

綜上所述五大類的漳州木版年畫，其造型夸張，構(gòu)圖大方，不僅有江南年畫的秀美雅麗，而且還有北方年畫的粗獷沉雄，更兼有古樸、神秘的閩南本土東南沿海之風格，以及十分濃郁的漳州地方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