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運用的對比研究

〔摘要〕 研究基于評價理論介入系統(tǒng)，對比分析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的使用異同，以期為英漢科技語篇的對比研究提供一個新的研究視角，同時也為英語學(xué)術(shù)論文寫作教學(xué)提供一定的借鑒。通過對60篇英漢科技論文的定量分析表明，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在論文各部分的分布不均衡，在兩類語篇中的分布既有相似之處又有差異。同時，各類介入資源在英漢科技論文中的使用頻次也有差異。這種差異與中西方的思維方式有關(guān)。

〔關(guān)鍵詞〕 評價理論;介入資源;科技論文;對比研究

〔中圖分類號〕H0〔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008-2689（2019）06-0034-08

引 言

科技語篇是反映科學(xué)研究、科學(xué)試驗等科技活動的語篇，包括科技論文、實驗報告等類型。作為一種正式的實用文體，科技語篇是學(xué)者們進行學(xué)術(shù)交流的重要形式，也是科研人員向大眾普及科學(xué)知識的重要載體。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科技語篇只是事實的傳達者。但近年來，此觀點遭到了學(xué)術(shù)界的質(zhì)疑，一些學(xué)者從社會學(xué)的視角探討了科技語篇的特征，指出科技語篇除了傳達客觀事實本身，更為重要的目的是說服[1][2]。在此基礎(chǔ)上，研究者們進一步從社會學(xué)和修辭學(xué)的角度探討了科技語篇的語篇特征。

其中語法隱喻是科技語篇的關(guān)鍵特征?？萍颊Z篇是人們對常識的重新識解和重構(gòu)的語篇，語法隱喻從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于建平探討了概念隱喻實現(xiàn)科技英語語篇語體特征的功能和途徑[3]。Livnat指出，語法隱喻不僅是科學(xué)語言的本質(zhì)特征，而且是作者實現(xiàn)傳達科研事實和說理的主要修辭策略[4]。譚萬俊探討了科技語篇中語法隱喻的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發(fā)現(xiàn)科技語篇中語法隱喻最顯著的一類是名詞化[5]。這些研究均表明語法隱喻能夠增強科技語篇的正式性、簡潔性和客觀性。除了語法隱喻，模糊限制語也是科技語篇的顯著特征。Lewin發(fā)現(xiàn)科技論文寫作者使用模糊限制語并不是出于禮貌原則，而是出于修辭目的[6]。Hidalgo-Downing指出在科技語篇中情態(tài)詞may，might 和could充當(dāng)著模糊限制語的作用，有助于作者對實驗的預(yù)期結(jié)果進行謹慎的定位，將研究結(jié)果客觀化[7]。所以，模糊限制語在科技語篇中有很重要的修辭意義。一些學(xué)者分析了科技語篇的主位特征以及主位-述位推進模式。如于建平根據(jù)科技語篇的特點劃分了五種主位-述位推進模式[8]。葉云屏、王永生發(fā)現(xiàn)主位及主位推進模式在語篇構(gòu)建中有自己獨特的作用：科技專業(yè)文章中的主位多由科技術(shù)語充當(dāng)[9]。還有一些學(xué)者探討了科技語篇的銜接模式。如吉蒙蒙、郭愛萍對比分析了中美作者英語科技論文的語篇銜接手段[10];何中清、王科苑在功能語言分析視角下探討數(shù)學(xué)語篇中的銜接特征[11]。除此以外，一些學(xué)者從具體的詞、詞塊、搭配鏈的使用等方面來探討科技語篇的修辭特征[12][13][14]。

綜述以上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科技語篇“并非科研活動的直接描述，而是在各種復(fù)雜因素作用下對科研活動的重塑。這種重塑融入了作者有意識的修辭努力”[15]（22）?？茖W(xué)論斷通常都具有一定的時效性，因此科研論文中的很多觀點須表明其適用范圍，避免絕對的斷言?？萍颊Z篇的性質(zhì)和特點決定了評價手段在其中的廣泛應(yīng)用。一些學(xué)者也注意到了科技語篇中的評價資源，對其評價系統(tǒng)進行了專門的研究。其中，徐玉臣[16]、剡璇、徐玉臣[17]、徐玉臣等[18]探討了英語科技語篇中態(tài)度系統(tǒng)的語義評價機制、表意方式以及篇章分布規(guī)律等。但是，很少有研究涉及對于英語科技語篇中的介入和級差系統(tǒng)的探討或是對于漢語科技語篇的評價系統(tǒng)的探討，而相關(guān)的英漢對比研究則更為鮮見。

評價是一個關(guān)于人際意義的語義系統(tǒng)，分析揭示文本中磋商的態(tài)度種類、投入情感的力度、價值溯源以及說服讀者的各種方式[19]。其中的介入系統(tǒng)更是以修辭為定位，關(guān)注語言資源如何能夠使說話者/作者把聽眾/讀者引入文本的方式。Nash指出對客觀事實與主觀評價進行辯證統(tǒng)一的處理一直是學(xué)術(shù)寫作與學(xué)術(shù)寫作訓(xùn)練的目標(biāo)[20]。因此，了解英漢科技語篇中評價資源運用的差異以及英漢科技論文作者如何運用介入資源實現(xiàn)其話語修辭目標(biāo)，有助于中國作者提高英語學(xué)術(shù)論文的寫作質(zhì)量，寫出更符合本族語者的思維習(xí)慣和寫作模式的英語科技論文。本研究即從這一視角出發(fā)考察不同語言文化背景的作者如何通過運用介入資源來構(gòu)建語篇以達到說服讀者接受文中觀點，凸顯其研究意義和價值的目的，以期為英語學(xué)術(shù)論文寫作教學(xué)提供一定的指導(dǎo)。本文要解決的研究問題是：（1）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在各部分的分布是否有差異？（2）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是否有差異？（3）若有差異，原因何在？

一、 介入系統(tǒng)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xué)認為語言同時具有三種元功能：語篇功能、人際功能和概念功能。Martin等人對人際功能進行了發(fā)展，創(chuàng)立了評價理論這一語篇分析理論。評價理論是處于話語語義層面的，其創(chuàng)立的目的是為了能更好地理解獨白語篇中的人際意義，以及話語中的感情表達[21]。評價理論自上世紀(jì)90年代提出以來，已被廣泛運用于各類語篇分析，包括文學(xué)語篇、歷史語篇、媒體語篇、法律語篇、學(xué)術(shù)語篇、廣告和商業(yè)語篇等。

評價系統(tǒng)包括三大子系統(tǒng)：態(tài)度、介入和級差。評價系統(tǒng)最主要的功能是構(gòu)建和保持說話者/作者與聽話者/讀者之間的關(guān)系。而這一功能由介入子系統(tǒng)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22]。介入系統(tǒng)是在Bakhtin的多聲性觀點和哲學(xué)領(lǐng)域中的主體間性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它更注重語篇的對話功能，研究語言使用者如何調(diào)節(jié)對所說或所寫內(nèi)容承擔(dān)的責(zé)任和義務(wù)。介入系統(tǒng)研究的目的就是要描述和解釋不同語篇所運用的各種各樣的主體間定位策略，通過介入資源解讀： （1）不同介入價值之間的關(guān)系;（2）這些主體間定位的價值與其他意義，特別是態(tài)度子系統(tǒng)的評價意義，以及相互作用的意義潛勢;（3）在話語或文本中評價價值之間可能的相互作用怎樣隨著文本的展開而積累為文本意義[23]。

二、 研究設(shè)計

（一） 語料收集

作者分別從國內(nèi)外自然科學(xué)類核心期刊上發(fā)表的原創(chuàng)英語研究論文和漢語研究論文中各選取50篇作為本研究的語料（語料均選自2008～2012年間），并從中篩選出篇章結(jié)構(gòu)和篇幅均符合要求的各30篇進行定量分析。本研究對所選語料的題材和篇幅作了限定：在題材方面，英漢語料均選自機械工程、電子工程、通訊工程、計算機科學(xué)和材料科學(xué)這五個領(lǐng)域，且英漢論文的主題相近（即每個領(lǐng)域選擇主題相近的英漢論文各6篇）;在篇幅上，每個語篇限定在4000～6000字（詞）之間。所選的英漢研究論文的總字數(shù)分別為166 855單詞和129 925字（參見表1）。本研究只研究論文的正文部分，包括“引言”（Introduction）、“研究方法”（Methodology）、“結(jié)果與討論”（Results & Discussion）以及“結(jié)論”（Conclusion）這四部分。所選的60篇研究論文均包含這四個獨立的部分。

（二） 語料標(biāo)注及分析

本研究參照Martin & White的評價系統(tǒng)分析上述語料中的介入資源[21]。介入系統(tǒng)的子系統(tǒng)為言語的單聲和多聲。單聲性是對命題直截了當(dāng)?shù)年愂觯惶峒靶畔碓春推渌赡艿挠^點;而多聲性可以使發(fā)話人以多種方式把其他聲音投射到話語中，它包括一系列的言語過程或心理過程[22]。研究發(fā)現(xiàn)，單聲在科技語篇中的使用很有限，因為“過多地運用單聲意味著作者總在特定語境中投射自身的思想或觀點，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科技語篇的客觀公正性”[15]（165）。因此，本研究只關(guān)注多聲系統(tǒng)。根據(jù)介入資源的主體間性功能的變化，多聲系統(tǒng)可分為對話性縮約和對話性擴展兩個范疇。

1. 收縮資源

對話性縮約表現(xiàn)為關(guān)閉與其他定位的對話空間，在隨后的交際互動中排除某些對話選項，至少是限制對話的范圍。收縮資源包括“棄言”（disclaim）和“聲言”（proclaim）。棄言可進一步細分為“否定”（deny）和“反預(yù)期”（counter）?！奥曆浴笨煞譃椤百澩保╟oncur）、“宣布”（pronounce）和“認可”（endorse）。

1） 棄言

“棄言”是指某些話語立場或聲音直接被拒絕或取代了，或被認為是不能成立的[21]。“否定”是一種把其他肯定的定位引入對話的評價資源。在科技語篇中，“作者通過‘否定構(gòu)建與預(yù)期讀者之間的對話空間，傾向于通過‘否定糾正預(yù)期讀者對某一命題或觀點的誤解，從而凸顯自身在該研究領(lǐng)域的專業(yè)知識、權(quán)威性”[15]（100）?？萍颊撐闹械姆穸ㄙY源主要包括否定前綴、否定副詞、否定形容詞、含否定意義的動詞（如not，no，without，un-等）等。例如：

（1） No regime was found where the storage modulus became a significant parameter...

（2） 這與部分熔融過程中石榴石的作用不吻合。

“反預(yù)期”表示目前的命題是替代的，是原以為的?？萍颊Z篇中作者使用“反預(yù)期”能夠有效地使讀者介入語篇，在允許不同聲音存在的同時盡量縮小對話空間?？萍颊撐闹斜磉_“反預(yù)期”的語言資源包括表示讓步和出乎意料等的表達，如though，but，only，just，surprisingly等。例如：

（3） ...but the instability process was dominated by viscosity and surface tension.

（4） 但最近的研究進一步揭示了它們之間在部分熔融機制、時限及Sr-Nd-Pb同位素特征等方面存在較為顯著的區(qū)別。

2） 聲言

“聲言”不是直接拒絕或者駁回一個相反的立場，而是限制對話性選擇的范圍?！百澩刚f話者/作者明確同意被投射的對話伙伴，或者對命題和他們有同樣的了解”[24]（62）。科技語篇中的“贊同”就是“作者以非常明顯的對話口吻宣稱自己與預(yù)期讀者共享某些理論知識，或?qū)δ承┟}看法一致” [15]（166）?？萍颊撐闹斜磉_“贊同”的語言資源包括clearly，obviously， of course等表示“顯而易見”和“當(dāng)然”意義的副詞以及由這些副詞轉(zhuǎn)化而來的主語從句。例如：

（5） Since，clearly， every real valued valuation is the sum of an even and an odd valuation...

（6） 很明顯，DOPO基團的引入，使得其發(fā)光性能增強，同時也提高了分子間相互作用。

“宣布”指說話者/作者強調(diào)或者明顯地介入和插補?？萍颊Z篇中作者利用“宣布”資源表明愿意直接對命題承擔(dān)責(zé)任?？萍颊撐闹小靶肌钡恼Z義實現(xiàn)主要有We believe...，We can only conclude that...，It was found that...等。例如：

（7） We believe that the increased variability in the permanganate COD test results for 3h reaction duration...

（8） 我們發(fā)現(xiàn)，它們的斷口在裂紋起裂處不同。

“認可”指命題涉及外部聲源，并被假設(shè)為是正確有效的、不可否認的、最大限度被認可的[21]。科技語篇中作者借助“認可”證實命題的價值和有效性，避免其主觀性?？萍颊撐闹小罢J可”的語義主要由show，demonstrate，find等含有“證明、揭示”意義的動詞實現(xiàn)。例如：

（9） ...these images show that the jet break-up becomes more complicated.

（10） 變形構(gòu)造和研究表明該穹隆的快速隆升主要發(fā)生在12—13Ma。

2. 擴展資源

對話性擴展表現(xiàn)為開啟與其他定位的對話空間，在交際中允許各種聲音存在，并積極主動與不同聲音進行對話。擴展資源包括“引發(fā)”（entertain）和“摘引”（attribute）。摘引又分為“承認”（acknowledge）和“疏遠”（distance）。

1） 引發(fā)

“引發(fā)”指文本的聲音表明該定位只是許多可能的定位之一，“從而在不同程度上為各個定位的對話創(chuàng)建可能的存在空間”[15]（113）?？萍颊撐闹斜磉_“引發(fā)”的語義資源主要有情態(tài)動詞（如may，could等）、情態(tài)狀語（如perhaps，likely等）、表示推斷和假設(shè)的從句（如its possible that...，it is suspected that...等）等。例如：

（11） ...this would probably be quite small as the speed of the flow...

（12） 這可能反映了石榴子石或角閃石在部分熔融中的作用。

2） 摘引

“摘引”是指說話者/作者把命題從文本的內(nèi)部聲音分離出來，而把它歸屬于某個外部的來源?！俺姓J”僅僅轉(zhuǎn)述外部聲音的話語和觀點，沒有明顯地表示說話者/作者對命題的站位[24]。科技論文中“摘引”的語義由轉(zhuǎn)述動詞（如say，report，believe等）、這些動詞的名物化形式（如ones belief that等）以及一些狀語小品詞（如according to，in ones view等）實現(xiàn)。例如：

（13） A convex body K is said to be of class C2+...

（14） 根據(jù)Defant & Drummond （1990）提出的埃達克巖的定義，上述特征表明打拉二云母花崗巖……

“疏遠”則表明作者拒絕對所引命題的真實性和可靠性承擔(dān)責(zé)任?？萍颊Z篇中使用“摘引”，主要是為了“客觀地傳達外界聲音對于不同命題的理解認知，為語篇發(fā)展建構(gòu)共同的研究背景，而非想要拒絕對命題真實性承擔(dān)責(zé)任”[15]（123）。因此，“疏遠”在科技論文中較為罕見。在本研究所選的60篇英漢科技論文中未出現(xiàn)“疏遠”資源。

三、 結(jié)果與討論

（一） 介入資源的總體分布

由于英漢科技論文的各部分字數(shù)及總字數(shù)存在差異，本研究在統(tǒng)計語料中的介入資源時進一步將所有原始頻數(shù)換算成標(biāo)準(zhǔn)頻數(shù)，即統(tǒng)計了英漢研究論文中每部分平均每千字（詞）包含的介入資源的數(shù)量，以便于之后的定量分析。

本研究分析的60篇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的總體分布情況如表2：

表2表明，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分布的結(jié)構(gòu)性是相似的。在英漢科技論文中，收縮資源均占有較高的比例。也就是說，英漢科技論文中使用的收縮資源均多于擴展資源。另一方面，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分布的均衡性存在差異。具體來說，收縮資源和擴展資源在漢語科技論文中的分布更為均衡，因為漢語語篇中收縮資源和擴展資源的比例差比英語語篇中要小很多（前者為7.20%，后者為14.60%）。

Martin根據(jù)介入資源的主體間性功能的變化，將多聲系統(tǒng)分為對話性縮約和對話性擴展。收縮資源主要有著關(guān)閉對話空間的作用，而擴展資源主要是開啟對話空間[21]。英漢科技論文中使用的收縮資源均多于擴展資源。這意味著科技論文的作者更傾向于挑戰(zhàn)、阻擋或者限制與其他定位和聲音的對話。這與科技論文的說理功能密切相關(guān)?？萍颊撐牡淖髡咝枰s小與潛在讀者的對話空間以達到引導(dǎo)讀者認同文中自己的觀點的目的。而這種手段在英語科技論文中體現(xiàn)得更為明顯，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了中西方不同的思維習(xí)慣和寫作模式。以下將具體分析這些差異以及導(dǎo)致差異的原因。

（二） 介入資源分布及使用頻次對比分析

1. 介入資源在論文各部分的分布對比

下表3表明，不論是在英語科技論文中還是在漢語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在各部分的分布都是不均衡的。在英語科技論文中，“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使用介入資源的頻次最高（平均值為8.360）?！耙浴辈糠值慕槿胧褂妙l次僅次于“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平均值為5.181）。介入資源使用頻次排在第三位的是“結(jié)論”部分（平均值為2.874）。介入資源使用頻次最少的部分是“研究方法”部分（平均值為1.520）。在漢語科技論文中，“引言”部分使用介入資源的頻次最高（平均值為3.323）?！敖Y(jié)果與討論”部分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略低于“引言”部分（平均值為3.225）。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排在第三位的是“結(jié)論”部分（平均值為1.998）。介入使用頻次最少的部分是“研究方法”（平均值為0.861）。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英語和漢語科技論文每部分介入資源的分布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是“引言”和“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使用較多的介入資源，而“研究方法”和“結(jié)論”部分使用較少的介入資源。這與科技論文每部分的修辭功能密切相關(guān)。對于科技論文而言，“結(jié)果與討論”是整篇文章最核心的部分，其主要目的是呈現(xiàn)、解釋實驗結(jié)果，證實作者的新觀點，突出研究的新發(fā)現(xiàn)，并說服讀者接受并認可其發(fā)現(xiàn)與觀點。以語義修辭為定位，具有對話功能的介入資源能夠在很大程度上將讀者引入文本，并且能夠讓作者與潛在的讀者進行交流，從而達到其說服目的。所以，科技論文的作者在撰寫這一部分時需要用到大量的介入資源，尤其是運用“宣布”、“認可”和“引發(fā)”資源來闡釋、說理。在“引言”部分，作者主要介紹研究領(lǐng)域、存在的研究空間，確定研究問題，闡述研究意義等。作者在已有研究的基礎(chǔ)上拓展自己的研究空間，即對該研究領(lǐng)域中相關(guān)的研究進行綜述時，介入資源，尤其是“摘引”和“引發(fā)”資源的大量使用能夠使得作者客觀地對其他相關(guān)研究進行梳理、評述，從而使“引言”有效地實現(xiàn)“創(chuàng)造研究空間”這一修辭功能?！敖Y(jié)論”部分是對研究結(jié)果的總結(jié)與升華，一般會涉及對研究結(jié)果合理化的推論和對研究成果意義的概述，因此，這一部分也需要用到介入資源，尤其是運用“引發(fā)”和“宣布”資源來強調(diào)其觀點的正確性和可信度，凸顯論證的客觀公正性?！把芯糠椒ā辈糠滞ǔ６紩婕皩嶒灧椒ǖ拿枋觯约皩x擇此方法的原因、依據(jù)的闡述。這一部分重在客觀描述，因此使用的介入資源要比其他三部分少很多。

不同點在于，英語科技論文中的“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使用的介入資源遠遠多于“引言”部分（平均值相差3.179），而在漢語語篇中二者的平均值非常接近（平均值相差0.098）。而且，英語科技論文“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介入資源的頻數(shù)遠遠大于漢語科技論文介入資源的頻數(shù)（平均值相差2.136）。根據(jù)科技論文每一部分不同的修辭功能，“結(jié)果與討論”是整個語篇論證、說理的核心部分。也就是說，這是論文的關(guān)鍵部分，是整個研究意義最能凸顯、說理性最為明顯的地方。介入資源的使用能夠增強其說理性和客觀性。英語科技論文中此部分使用的介入資源的數(shù)量遠遠多于其他各個部分，這說明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十分注重“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的說理性和論辯性，旨在一步步引導(dǎo)讀者，使其接受自己的觀點，而不只是客觀地呈現(xiàn)實驗結(jié)果，解釋研究現(xiàn)象，并將自己在文中的觀點強加給讀者。英文科技論文的作者尤其擅于借助“認可”資源來讓自己隱藏在“實驗結(jié)果”和“分析論證”之后，讓那些客觀公正的外部資源為自己辯護說理;利用“宣布”資源表明自己愿意直接對命題承擔(dān)責(zé)任，以此來拉近與讀者的距離，贏得讀者的支持;使用“引發(fā)”資源讓論述的語氣更加謙遜、中肯，論證更加充分全面，易于讀者接受[15]。相比之下，漢語科技論文中“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的介入資源數(shù)量跟“引言”部分幾乎沒有差別，而且，其介入資源總數(shù)遠低于英語科技論文，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漢語科技論文“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的說理性和客觀性要弱于英語科技論文。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相比于漢語科技論文，英語科技論文的“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更加注重如何在保證其客觀公正性的同時增強其論辯說理性。而作為整個論文的核心，英語科技論文“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的充分論證使得整個語篇比漢語科技論文更具客觀性和說服性。

2. 各類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對比

通過上表3還可以發(fā)現(xiàn)，不論是在英語科技論文中還是在漢語科技論文中，各類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都有很大差異。在英語科技論文中，使用頻次最高的是“引發(fā)”（平均值為10.005），最低的是“贊同”（平均值為0.513），兩者相差近20倍。使用頻次排在第二位的是“宣布”（平均值為5.947），與“引發(fā)”的使用頻次相差較大，僅為后者的一半略強。其次是“認可”（平均值為5.827），與“宣布”的使用頻次相差無幾。再接下來是“摘引”，其使用頻次接近平均值。然后是“反預(yù)期”和“否定”，使用頻次均低于總平均數(shù)（4.488）。在漢語科技論文中，使用頻次最高的也是“引發(fā)”（平均值為5.311），最低的也是“贊同”（平均值為0.160），兩者相差數(shù)十倍。使用頻次排在第二位的是“摘引”（平均值為2.942），與“引發(fā)”的使用頻次相差較大，僅為后者的一半略強。其次是“反預(yù)期”（平均值為2.731）和“宣布”（平均值為2.672）。再接下來是“認可”和“否定”，使用頻次均低于總平均數(shù)（2.352）。

由此可以看出，英漢科技論文中介入資源的使用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一定的差異。相似之處是英漢科技論文使用最多的介入資源都是“引發(fā)”，最少的都是“贊同”。這跟科技語篇的語篇特征密切相關(guān)。作為一種學(xué)術(shù)語篇，科技論文必須具有客觀公正性?？茖W(xué)論斷往往都是具有時效性的，有其適用的范圍，因此科技論文的作者要最大程度地避免武斷。這就要求他們從假定、懷疑的角度來闡述，所以不可避免地會使用“引發(fā)”中的情態(tài)詞等資源讓表達更加客觀合理，論證更加嚴(yán)謹[15]。英漢科技論文均使用了大量的“引發(fā)”資源，說明英漢論文的作者都比較注重論文的合理性和客觀性。但是，漢語科技論文中使用的“引發(fā)”資源僅為英語論文中的一半（前者的平均值為5.311，后者為10.005）。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更傾向于使用修辭策略來讓自己的文章論述充分，易于讀者接受;而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則要比英文科技論文的作者顯得更為武斷。

值得注意的是，漢語科技論文每一部分使用的介入資源的頻次均低于英語科技論文。而且，漢語科技論文中總的介入資源的使用頻次僅為英語科技論文的一半（前者的平均值為2.352，后者為4.488）。而且，這種頻次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引發(fā)”資源的使用上。介入關(guān)心的中心問題是語言資源如何能夠使作者把讀者引入文本的方式[24]。英語科技論文作者使用的介入資源遠比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使用的多，所以，英語論文的作者能更加積極主動地為自己的觀點和立場爭得一個人際空間，讓潛在的讀者接受自己的觀點。“對話性介入是通過選擇不同的話源或預(yù)留協(xié)商空間來實現(xiàn)說服的目的”[22]（13）。所以，使用更多介入資源的英語科技論文能夠比漢語科技論文更具說服性。這種說服是潛在的，是逐步展開的，是貫穿于全文的，具體就體現(xiàn)在各類介入資源的合理運用上。也就是說，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能夠在傳達科學(xué)事實本身的同時，利用大量的介入資源實現(xiàn)其說服目的，即更好地實現(xiàn)對客觀事實與主觀評價進行辯證統(tǒng)一的處理的目的。雖然漢語科技論文的各個部分均使用了介入資源，但是其數(shù)量遠遠少于英語科技論文，因此，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其客觀性和說服性要弱于英語科技論文。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能運用大量的介入資源，比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更加積極主動地運用修辭策略來使自己的論證更加充分合理，更具說服性，逐步引導(dǎo)讀者認同自己在文中的觀點。

3. 英漢科技論文介入資源使用差異的原因

綜上所述，介入資源的分布及使用頻次在英漢科技論文中均體現(xiàn)出差異性。這種差異與不同民族思維方式的差異緊密相關(guān)。因為，思維離不開語言同時又支配著語言，思維的差異必然會導(dǎo)致語言上的差異[25]。具體來說，西方人比較注重理性思維，其思維方式具有邏輯性、客觀性、分析性等特征。這種思維方式使得西方語篇更加注重運用事實例證、調(diào)查案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等，專家論點讓事實說話，注重客觀的分析推理[26]。這種思維方式也體現(xiàn)在了介入資源的運用上，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善于使用大量的介入資源來論證自己的觀點，循循善誘，一步步引導(dǎo)讀者接受自己的觀點，使得自己的文章更具說服性。尤其是對大量情態(tài)副詞、情態(tài)動詞以及轉(zhuǎn)述動詞的使用讓文章的表達更加客觀合理，論證更加嚴(yán)謹。然而中國人比較注重悟性思維，其思維方式具有直覺性、主觀性、模糊性等特征。漢民族在論證時更加傾向于主觀化的總結(jié)和歸納，較少用客觀的數(shù)據(jù)和事實來分析，而較多突出自己的主體性意見[26]。這種思維方式使得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在寫作時用到的介入資源要比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用到的介入資源少很多，漢語科技論文在客觀性和說服性上似乎要比英語科技論文弱一些。也就是說，中西方思維模式的差異導(dǎo)致了其寫作模式的差異，具體體現(xiàn)在了措辭、語義修辭等的差異上。所以，英漢科技論文使用的介入資源呈現(xiàn)出差異性。

四、 結(jié) 語

本研究以評價理論為理論框架，從收縮資源和擴展資源兩個方面對英漢科技論文進行了對比分析，以期為英漢科技語篇的對比研究提供一個新的研究視角，同時也為英語學(xué)術(shù)論文寫作教學(xué)提供一定的借鑒。本文通過對30篇英語科技論文和30篇漢語科技論文的定量分析表明，英漢語篇介入資源在各部分的分布都是不均衡的，在兩類語篇中的分布基本上是一致的，都是“引言”和“結(jié)果與討論”部分使用較多的介入資源，而“研究方法”和“結(jié)論”部分使用較少的介入資源。同時，介入系統(tǒng)中各類評價手段在英漢科技論文中的使用頻次也有差異。在英語語篇中，使用最多的介入資源為“引發(fā)”，其次為“宣布”，接下來是“認可”、“摘引”和“反預(yù)期”，最后是“否定”和“贊同”;在漢語語篇中，使用最多的介入資源為“引發(fā)”，其次為“摘引”，接下來是“反預(yù)期”、“宣布”和“認可”，最后是“否定”和“贊同”。這種介入資源運用的差異反映了不同民族的思維方式的差異。

在認識到這種差異的同時，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在寫作時應(yīng)該有意識地、合理地使用介入資源來更好地實現(xiàn)自己的修辭目的。研究表明二語寫作會受到母語修辭偏好的負遷移影響[27]。漢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在撰寫英語科技論文時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漢語修辭偏好的影響。因此，認識英漢科技論文介入評價資源運用的異同點，對幫助中國作者撰寫高質(zhì)量的英語科技論文以及學(xué)術(shù)英語寫作教學(xué)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中國作者在撰寫英語科技論文時，應(yīng)該更加注意說理性。尤其是在討論研究結(jié)果時，應(yīng)該適當(dāng)?shù)亟柚诮槿胭Y源來增強其客觀性和說理性，易于讀者接受，更好地凸顯研究的價值和意義。學(xué)術(shù)英語寫作教學(xué)也應(yīng)該考慮到這一思維差異以及由此而造成的寫作模式的差異，引導(dǎo)學(xué)生在寫作時轉(zhuǎn)換自己的思維方式，培養(yǎng)跨文化意識，學(xué)習(xí)英語科技論文的作者如何使用大量的介入資源等話語策略來讓文章更加嚴(yán)謹，而不是生硬地將構(gòu)思好的漢語論文直接翻譯成英語。

〔參考文獻〕

[1]Latour，B. & Woolgar，S. Laboratory Life：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Scientific Facts [M].Beverly Hills： Sage，1979.

[2]Bazerman，C. Shaping Written Knowledge [M].Madison：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8.

[3]于建平.概念隱喻：實現(xiàn)科技英語語篇語體特征的有效途徑 [J].中國科技翻譯，2006，19（2）：40-43.

[4]Livnat，Z. Impersonality and grammatical metaphors in scientific discourse： the rhetorical perspective [J]. Lidil Revue De Linguistique Et De Didactique Des Langues，2010，（41）：103-119.

[5]譚萬俊.科技語篇中語法隱喻的功能研究 [J].外國語文，2014，30（4）： 86-89.

[6]Lewin，B. A. Hedging： an exploratory study of authors and readers identification of ‘Toning Down in scientific texts [J]. Journal of English for Academic Purposes，2005，4（2）：163-178.

[7]Hidalgo-Downing，L. Stance and intersubjective positioning across scientific discourse genres： negative and modal epistemic discourse strategies [J].Lodz Papers in Pragmatics，2017，13（1）：65-85.

[8]于建平.科技語篇的主位-述位推進模式 [J].中國科技翻譯，2002，15（2）：3-6.

[9]葉云屏，王永生.科技語篇中的主位特點分析 [J].北京理工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4，（6）：103-106.

[10]吉蒙蒙，郭愛萍.中美作者英語科技論文的語篇銜接對比——一項基于Coh-Metrix的研究 [J].浙江外國語學(xué)院學(xué)報，2017，（5）：55-61.

[11]何中清，王科苑.功能語言分析視角下數(shù)學(xué)語篇中的銜接特征 [J].北京科技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8，34（5）：1-6.

[12]Soler，V. Analyzing adjectives in scientific discourse： an exploratory study with educational applications for Spanish speakers at advanced university level [J].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2002，21 （2）：145-165.

[13]Bordet，G. The rhetorical role of ‘Collocational Chains and their implications in the building of scientific discourse strategies [J].European Journal of English Studies，2013，17 （3）：235-250.

[14]胡新.中外科技論文英文摘要的語步詞塊特征對比研究 [J].現(xiàn)代外語，2015，38（6）：813-822.

[15]徐玉臣，剡璇，蘇蕊.科技語篇中語言評價系統(tǒng)研究 [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10.

[16]徐玉臣.科技語篇中的態(tài)度系統(tǒng)研究 [J].外語教學(xué)，2009，30（4）：37-44.

[17]剡璇，徐玉臣.科技語篇中的鑒賞系統(tǒng)及其評價機制 [J].外語教學(xué)理論與實踐，2011，（1）：60-66.

[18]徐玉臣，剡璇，蘇蕊.態(tài)度評價手段的篇章分布規(guī)律研究 [J].外語學(xué)刊，2014，（4）：28-32.

[19]Martin，J. R. & Rose，D. Working with Discourse： Meaning beyond the Clause [M]. London & New York： Continuum，2003.

[20]Nash，W. Introduction： the stuff these people write [A]. In Nash， W. （ed.）. The Writing Scholar： Studies in Academic Discourse[M]. Newbury Park： Sage，1990：8-30.

[21]Martin，J. R. & White，P. R. R. 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 Appraisal in English [M].London： Continuum，2005.

[22]劉立華.評價理論研究 [M].北京：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出版社，2010.

[23]White，P. R. R. An introductory tour through appraisal theory [EB/OL]. [2019-10-25]. http：//www.grammatics.com/appraisal/appraisaloutline/unframed/appraisaloutline.htm.

[24]付瑤.評價系統(tǒng)的理論與實踐研究 [M].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15.

[25]胡密密.從思維差異看漢英科技文體與科技論文的英譯 [J].中國科技翻譯，2002，15（3）：13-15.

[26]羅明禮.從中西思維模式差異談英語議論文寫作構(gòu)思 [J].外國語文，2011，27（6）：145-149.

[27]Connor，U. Intercultural Rhetoric in Second Language Writing [M].Michigan： University of Michigan，2011.

（責(zé)任編輯：高生文）

A Contrastive Study of Employment of Engagement Resources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s

YANG Y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engagement system in appraisal theory， this paper makes a contrastive analysis of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s， in the hoping of providing new insights into the contrastive studies on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discourses， as well as giving some guide to the teaching of academic English writing. Through the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60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s， the present study finds that engagement resources are distributed unevenly both in the each part of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s and there are similarities as well as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wo kinds of texts. It is also found that the types of engagement resources are used in different frequencies both in English and Chinese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s. These differences are related to the different ways of thinking.

Key words： appraisal theory; engagement resources; scientific research article; contrastive study

〔收稿時間〕2019-10-25

〔作者簡介〕楊陽（1992-），女，甘肅定西人，北京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言文學(xué)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