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舞劇《青衣》是筱燕秋綻放與落寞的人生寫照,是編導兼舞者的王亞彬一生追逐舞蹈事業(yè)的映射。在舞者的一顰一笑、一動一靜、一招一式之間,作品直面人性與命運,觀舞的同時,更讓人反問自己:生命該如何寄托?
[關鍵詞]情感;鏡像;審美;王亞彬
[中圖分類號]J7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8)03-0110-02
她望著她,不分彼此,似也,非也;他愛她,沒有盡頭,癡也,歡也;她回憶她,不勝唏噓,念也,嘆也。是喜、是妒、是悔、是痛,現(xiàn)實與夢想,潛意識與超現(xiàn)實,在同一空間,交叉前進著?!肚嘁隆芬呀?jīng)告一段落,可筱燕秋登臺時的燦爛,落幕后的黯然,卻一直反復著,我想我是對她有了感情。
一、命運多舛情感起伏
一抹青衣,燕秋上場。最好的年華,最美的舞姿,旋轉,躍起,輕盈飄逸,在月影大人影小的畫面里,一大一小更顯袖子的灑脫、飛舞。她就是嫦娥,嫦娥只能是她。筱燕秋享受著角色的美好,王亞彬享受著舞蹈藝術的美好,觀眾享受著眼前的美好。生命該如何寄托,隨著《青衣》的開始,也進入了每一個人的思考。
美好越濃烈,結束越心痛。畫面戛然而止,短暫地讓燕秋慌神,讓人們惋惜——她比煙花還要寂寞。一群舞者上場,包圍、緊逼、壓迫、推搡、拔衣、脫袖、搶鞋,順利地、殘暴地,燕秋被揉碎在了舞臺中央……戲服沒了,夢滅了,燕秋的韶華逝了。舞劇遵循文學原著,沒有糾結于戲曲的唱念做打、技巧展示,而是著墨于人物的多舛命運和情感起伏。通過舞蹈語匯的對比、角色身份的反差轉換、影像技術的夸張放大等手法,將人物波動的心理狀態(tài)釋放得淋漓盡致。與此同時,鏡像手法在劇中得到了巧妙應用,筱燕秋的一生是舞者命運的寫照,也是生而為人的我們一生的縮影。不過,對于期待戲曲與當代舞擦出火花的觀眾來說,或許會有一絲遺憾和不滿足。
回到現(xiàn)實,二人世界并不輕松,一邊是心想著奔月的燕秋,試圖用腳攀登、用手觸摸那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月宮,一邊是少言寡語的面瓜看著癡迷的愛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平添痛苦和滿面無奈。只是這面瓜的表現(xiàn),有些不盡如人意,身體的流暢自由反而成了問題,束縛了面瓜這個人物內(nèi)心的情感表達。
鏡子前的燕秋與春來,現(xiàn)實中的蛋糕與丈夫,長桌前燕秋奮力爭取與回到家里二人的魚水之歡,還有舞臺上春來精湛的表演以及舞臺旁燕秋落寞無助的孤獨,舞蹈無法用言語直抒胸臆但身體的魅力使得這份情緒直擊人心。當春來化身成了嫦娥,在云霧繚繞下,一舉手、一揚袖、一抬足、一翻身之間,誰能否認她是嫦娥呢?燕秋的落寞與傷到骨子里的心痛,對比春來此刻的美艷動人,更讓人感到憂傷。
最后從天而降的戲服,載著燕秋全身的力氣,肆意狂舞。沒有皎潔的月光,沒有繚繞的云朵,但一切都阻擋不了燕秋對舞臺的渴望。在紅色氣氛的籠罩下、漫天雪花的背景中、陣陣吟唱的低聲里、裊裊伴奏的樂曲中,燕秋舞得愈來愈烈,痛苦、無助、落寞、無奈,最終化為了完全地掙脫、釋放。多舛的命運、起伏的情感,青衣和女人、戲劇與人生,一位婉轉婀娜的天使,一只敏感偏執(zhí)的魔鬼,一場不知結局的悲劇,一個癡迷癲狂的人生,在戲劇中寄托生命,在生活里喪失自我,在幻想與現(xiàn)實間,圓一場破碎的、殘忍的、凄美的夢。女人溫柔、感性、純粹、善良,但也偏執(zhí)、不甘、掙扎、激烈……
二、鏡里鏡外人生幾何
占據(jù)舞臺空間的一面面鏡子,很是顯眼。鏡子,女人的寵兒,通過它來認識自己;鏡子,舞者的寵兒,通過它來糾正動作;鏡子,內(nèi)心的寵兒,通過它來放大心理變化;鏡子,觀眾的寵兒,通過它來走進舞者們的內(nèi)心世界。隨著鏡子的升降、推拉、拼合與拆分、靜止與移動,燕秋前后左右里里外外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暴露了出來,她在現(xiàn)實世界、自我意識、潛意識里不停地轉換、交織、分裂、癲狂。這坦誠的鏡子啊,外化了燕秋的內(nèi)心世界,聚焦了她的悲歡離合;群舞演員們鏡子前的變化多姿,更象征了社會的萬千百態(tài);還有那用心的編導,對舞蹈的癡狂也映射在了對鏡子的靈活運用上。在場的觀眾,是這場故事的旁觀者,他們跳脫出愛恨情仇的牽絆,以一種相對冷靜、理性的態(tài)度品讀臺上故事的時候,舞臺本身便是人生的一面鏡子。臺上臺下、戲里戲外,反觀自己,不由得也追憶起生命中曾執(zhí)著過的東西。臺上的鏡子雖照不到觀眾的反應,卻可以直抵人們的內(nèi)心。此刻,人已入戲,人戲不分。
人生幾何,時光荏苒,還沒來得及喘息,韶華已逝,等待的是未知的世界。那些有可能發(fā)生,也有可能不發(fā)生的一切充滿著迷惑,最耐人尋味的便是我們?nèi)绾慰创龝r間。要想留住美好,創(chuàng)造美好,無論是戲子筱燕秋還是編導王亞彬,以及所有的藝術工作者都有著同樣的執(zhí)著——對所愛事業(yè)的激情燃燒與固執(zhí)堅守。我想,亞彬一定是理解燕秋的,甚至會心疼她,抱抱她也抱抱自己。
三、審美意蘊綿綿不絕
身韻,從字面理解,身法與韻律。外部的技法與藝術的內(nèi)涵有機結合,才能真正體現(xiàn)中國古典舞的風貌及其審美精髓。換句話說,身韻即形神兼?zhèn)?、身心并用、?nèi)外統(tǒng)一,從而達到以神領形、以形傳神的意蘊,這也是中國古典舞的藝術靈魂。一出場的青衣以圓作為運動軌跡,動作圓潤順暢,動作與動作間的承接產(chǎn)生一種圓流回轉的空間動態(tài);蟄伏后的燕秋傾擰身體,臥魚動作使人體復雜盤繞,透露著收縮的意味;群舞演員曲折的手臂,阻斷了延伸的可能性,也拉大了真與假、現(xiàn)實與過去的距離。當然,圓、曲、傾、擰并不是獨立存在,只不過一一品味更多了不少韻味。于是乎,形、神、勁、律融為一體,便進入到更深的藝術境界,“得意忘形”即形神統(tǒng)一。即使是舞臺上簡單的一個提沉、起范兒、轉眼低眉,也是動作之形與主觀意念的配合,“形未動,神已領;形已止,神不止”,在身韻中,每一最細微的過程、最簡單的動作都可以稱之為感知神韻的過程。在由動到靜或由靜到動的變化運動中,動可使觀者與其共振,靜可使觀者留出思考和回味,這動中有靜、靜中有舞的運動軌跡產(chǎn)生一種節(jié)奏感,不至于使觀眾和舞者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反而留出空間給予審美張弛有度的發(fā)揮。
編導王亞彬以富有哲理的思維、極簡主義風格的布置和演員出神入化的表演,為人們吟唱了一首凄美的悲歌。在水袖的收放自如、燈光的縱橫交移、吊燈的起伏漲落、多媒體的千姿百態(tài)中,充分釋放了燕秋內(nèi)心沖突、統(tǒng)一、矛盾、真實、偏執(zhí)、癡迷、癲狂的心理多面??粗嗲飳ξ枧_的執(zhí)著,也讓人們反觀自己生命里那些固執(zhí)的堅持、那些浸染了時間的沉淀。形有盡而意無窮,這便是《青衣》帶給我們的震撼和感動吧。
夜晚多少還是有些涼,癡迷狂喊的觀眾,讓我生了暖意。翻開亞彬的思想手記,燈光下的文字,又有了溫度,我似乎又看到了舞臺上那個執(zhí)著的她,又遇見了文字里那個寂靜的她。
結 語
《青衣》已過去不少日子,但其提到的極簡主義、國際創(chuàng)作陣容,一直讓我印象深刻;正巧又看到趙梁作品《幻茶迷經(jīng)》的簡介,如出一轍,依舊是“極簡主義”“國際創(chuàng)作陣容”。不知這是否成了當下獨立藝術家進行中國當代舞蹈創(chuàng)作的流行趨勢?斗膽猜測,這或許是這代人對中國現(xiàn)當代舞蹈如何更好地與國際接軌、獲得國際認同的思考與實踐吧。不論主創(chuàng)團隊從哪里著墨,又從何處落筆,這可以看作是當下創(chuàng)作者的一份擔當與勇敢嘗試。因此,我期待著可以有更多來自國內(nèi)外的掌聲與喝彩!
[參 考 文 獻]
[1]曾 婕.王亞彬以舞蹈寄托生命[J].舞蹈,2015(11).
[2] 喬燕冰.看生命該如何寄托——王亞彬眼中的舞劇《青衣》[N].中國藝術報,2015-8-24.
[3] 于 平.舞劇《青衣》的“奔月”情懷[J].藝術評論,2016(02).
(責任編輯:劉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