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貨幣交易所的“革命前夜”

吳楊盈薈

楊超情緒激動地搖晃著一瓶劇毒農藥，大聲叫喊要求見OKCoin創(chuàng)始人徐明星。他高舉著擰開蓋子的敵敵畏，擋在交易所OKCoin北京辦公室的玻璃門前。

人群被揮發(fā)的農藥嚇開，往四周迅速散成一個大圓。一同前來的還有數十名聲稱自己在交易所上損失了巨額金錢的數字貨幣投資者。楊超告訴《財經》記者，他在交易所上損失高達約1100萬元。另一位叫劉通的投資者表示自己損失了約180萬元。

這些人聲討的對象是OKEx。他們認為，OKEx是交易所OKCoin的海外站，所以OKCoin創(chuàng)始人徐明星應對OKEx負責。這些投資失利的人質疑：OKEx是否在沒有獲得證監(jiān)會期貨交易許可的情況下，從事了類期貨交易。而OKCoin對這一質疑堅決否認，同時稱OKEx只是它的合作公司。

在數字貨幣世界里，交易所是最大的中心。幣安、火幣、OKCoin曾為2017年中國排名前三的數字貨幣交易所。2017年9月4日政府頒布了ICO禁令后，它們或出?；蜣D型。

而據CoinMarketCap4月12日數據顯示，OKEx、幣安、火幣在全球交易所的24小時比特幣交易量中排名第二、三、四，僅次于Bitfinex。

交易所屬于寡頭市場——頭部交易所用戶眾多，交易流通量越大，新增用戶也越發(fā)涌向它們。這與區(qū)塊鏈世界的“去中心化”理念恰恰相悖，且中心化交易所的權力高度集中并沒有受到太多監(jiān)管?！爸行幕灰姿辛髁慷嗌偈钦娴?？多少是機器人交易？是否存在操縱價格？是否給外部游資提供便利炒作……這些指控一直都存在，但沒有任何公開證據肯定或否定這些指控?！币幻麉^(qū)塊鏈投資人告訴《財經》記者。

交易所內部問題叢生。一名數字貨幣資深業(yè)內人士稱，有交易所聯合莊家拉盤砸盤，在數字貨幣交易市場中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外部則面臨著黑客襲擊的威脅。

幣安在2018年3月7日遭遇黑客危機，比特幣大跌10%。按當前全球總計約1700萬個比特幣計算，比特幣市場一夜之間蒸發(fā)了170億美元。而一旦頭部交易所被黑客攻陷，可能引發(fā)整個數字貨幣世界的一場雪崩。

由于中心化交易所的不透明、安全性脆弱等弊端逐漸暴露，越來越多人試圖打破其中心化壟斷地位。他們或創(chuàng)業(yè)或投資“去中心化”交易所，試圖取代目前幾大中心化交易所的位置。NEO創(chuàng)始人達鴻飛2018年在韓國TokenSky區(qū)塊鏈大會上歷數了歷史重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被盜、轉手事件，認為“中心化交易所有諸多弊端，將會消亡”。

如何規(guī)范和分散交易所的權力，將是數字貨幣交易所領域下一階段的競爭主題。

高杠桿“合約”誘惑

2018年3月，數十名來自全國各地的投資者聚集在OKCoin公司的辦公樓。他們稱，OKEx長期為用戶提供“比特幣合約交易”，而它是一種“變相的期貨交易”。

我國《期貨交易管理條例》規(guī)定：未經國務院批準或者國務院期貨監(jiān)督管理機構批準，任何單位或者個人不得設立期貨交易場所或者以任何形式組織期貨交易及其相關活動。

2017年底，有投資者向證監(jiān)會申請核查OKCoin和OKEx是否具有期貨經營資格。證監(jiān)會答復告知書指出：“根據《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相關規(guī)定，目前國內的合法期貨交易場所分別為上海期貨交易所、大連商品交易所、鄭州商品交易所和中國金融期貨交易所。我會未批準其他交易場所組織開展期貨交易”。而在證監(jiān)會官方網站2018年3月公示的期貨公司名錄中，并未包括OKCoin運營主體北京樂酷達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及其母公司北京歐凱聯創(chuàng)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全國企業(yè)信用信息系統(tǒng)顯示，徐明星為OKCoin運營主體北京樂酷達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及其母公司北京歐凱聯創(chuàng)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以及后者的控股股東。

OKEx則對《財經》記者回應稱，自己經營的是“合約交易”而非“期貨交易”：“OKEx虛擬合約的交易過程是虛擬商品間的幣幣兌換，交易結果是虛擬商品間的轉移，沒有涉及法幣，虛擬合約業(yè)務不是法律定義的期貨，用戶和OKEx公司之間也沒有資金往來。”

關于這一爭議，《財經》記者向相關法律專家了解，雖然沒有使用法幣，但OKEx“合約交易”具有一些期貨特征?！捌谪浀谋举|是在交易未來的貨品。比特幣是虛擬商品，用戶將這種虛擬商品寄存在他們平臺，再通過他們的系統(tǒng)進行幣幣交易，這與股指期貨交易有相似之處?！睆V和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律師表示。

交易截圖顯示，OKEx采用集中、雙向交易，風險準備金制度，“合約交易”有10倍杠桿和20倍杠桿兩種選擇，這意味著高杠桿能將細小波動放大為巨大的財富或者巨大的風險。

多名投資者介紹，OKEx平臺本身的比特幣價格波動，跟國際市場上一直存在約5%-15%的價差，經過20倍的杠桿放大后，相當于100%-300%的巨大波動?！昂霞s交易”杠桿倍數高，投資風險極大。楊超在2017年5月和2018年1月在OKEx上嘗試了兩次“合約交易”，分別投入200多萬和700多萬元人民幣，兩次資金均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因爆倉殆盡?！暗谝淮伪瑐}之后我們以為自己本金不夠，運氣不好，就繼續(xù)往里充錢。后來發(fā)現國際市場沒有動，OKEx突然下來5%，加了20倍杠桿，這5%的波動就讓我們直接爆倉。”楊超說。

一些投資者告訴《財經》記者，一年多前他們初次進入交易時，并沒有發(fā)現平臺有風險提示，也沒有經過規(guī)范的投資資質審核評級。不過，《財經》記者在目前的OKEx平臺上注冊時，平臺要求了解合約規(guī)則并答題進行評級開通，且有一定的風險提示。

許多投資者認為開展“合約交易”的OKEx，就是OKCoin的海外平臺。他們對《財經》描述，在OKCoin上注冊后，OKCoin app上經常出現“合約交易”的顯眼廣告，OKCoin上有賬戶的用戶，點擊后就能在OKEx上開始“合約交易”。

但OKCoin書面回應稱，OKEx只是自己的合作公司，且OKEx注冊地在伯利茲（Belize），工作人員在香港和美國辦公?；貞⒎Q“OKCoin只是一個全球品牌，有多家公司使用，如OKCoin中國站、OKCoin韓國站、OKCoin美國站，這些網站由不同公司經營，其中部分公司有合作關系，也有部分公司完全沒有任何關系”。有媒體報道稱，2018年2月，徐明星辭去OKCoin的CEO職位。OKCoin稱，現在徐明星只負責區(qū)塊鏈工程院的技術研發(fā)和應用。

《財經》記者查詢到，香港一家同名為OKEX的科技金融公司（OKEXFINTECH COMPANY LIMITED），其董事之一即徐明星。OKCoin回應稱，此公司一直沒有開展業(yè)務，屬于空殼公司，和OKEx網站沒有關系。

“坐莊術”與交易機器人

2018年3月，Pingwest的一篇調查報道將火幣網聯合創(chuàng)始人杜均推上了風口浪尖，文章披露數字貨幣市場存在坐莊鏈條。據該報道透露，杜均2013年與李林等一起創(chuàng)辦交易所“火幣網”，在一年多退出火幣網管理層后創(chuàng)辦了區(qū)塊鏈媒體“金色財經”，并募集自己的基金“節(jié)點資本”。“節(jié)點資本投資并推動項目ICO，金色財經參與鼓吹，火幣網上坐莊拉高價格出貨或砸盤做空?！盤ingwest寫道。

《財經》記者就此質疑采訪火幣網，對方回復，近期不便接受訪問。

從理論上講，相比有著國家嚴格監(jiān)管的證券交易所，在數字貨幣世界里交易所想要坐莊的確容易得多。投資者沒有把數字貨幣提出之前，一切交易在交易所平臺上不過是一些虛擬數字——這給了交易所巨大的操作空間。

交易所、投資基金、媒體這三大環(huán)節(jié)，正是一個項目ICO募資多少的關鍵，而這也給有意坐莊者提供了便利。

“一般是交易平臺加媒體加莊家合謀。莊家大部分是從股票、期貨行業(yè)轉型過來的人?！币幻麛底重泿刨Y深業(yè)內人士告訴《財經》記者。一些交易所聯合莊家拉盤砸盤，在數字貨幣交易市場中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跋窆善币艿阶C監(jiān)會的監(jiān)管，沒有監(jiān)管的就是自由市場，大市場吃小市場?！?/p>

對交易所聯合坐莊的現象，數字貨幣圈里的大多數人見怪不怪?！皩嶋H上這就是這個行業(yè)的玩法。”一個交易所內部人員在跟《財經》記者交流時，對此頗為不以為然。

不僅是交易所本身，絕大多數散戶投資者也認同這種規(guī)則甚至參與?！按蠹屹I幣的心態(tài)都是我搭上莊家資產管理的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玩的。投資者都是自己找規(guī)律，最關鍵就是你能不能跟著莊家的節(jié)奏走?！币幻治?種數字貨幣資產的投資者對《財經》說。

OKEx曾經在2018年3月30日發(fā)生過一次備受爭議的異常交易。當天凌晨5點，OKEx上出現近一個半小時的極端異常交易行為。比特幣季度合約一度比現貨低出20多個百分點，最低點逼近4700美元，到最低點后瞬間又漲超過10%。據投資者統(tǒng)計，此輪異常波動短短一小時爆破了大量比特幣期貨合約。

這并非第一次出現類似的異常交易。2018年1月，火幣Pro和OKEx均出現超低價成交單。OKEx隨后公告稱：“超低價巨額成交單是因為某用戶在12分鐘內，連續(xù)5次通過市價單快速賣出大量ETH。”

“什么用戶能一次性拿超過1萬枚ETH來砸盤？正常不可能波動的那么厲害。”一名OKEx投資者說。

業(yè)內人介紹了可能用于影響市場價格的技巧。比如，利用交易機器人可以輕易通過“晃騙”（Spoofy）手法制造虛假交易，操縱者在市場的眾多買單中，掛出一個比這些價格都要高的買單，當比特幣價格觸發(fā)交易時立即撤除交易單，如此一來盡管交易虛假，但其他投資者會認為市場上存在著一個巨量買家，就會影響其交易決策，從而以低廉成本操縱市場價格。

幣安創(chuàng)始人趙長鵬曾在OKCoin擔任CTO。2015年5月趙長鵬離職時在Reddit論壇發(fā)表一封公開信，目前眾多比特幣專業(yè)論壇上仍留存著趙長鵬與OKCoin的公開信回應。趙長鵬在信中寫道：“我可以證實，在徐明星的指導下，OKCoin在他們的交易所使用交易機器人。許多雇員和OKCoin前雇員都知道這些機器人的存在……我可以證實，上面所提到的機器人有一部分是專門用來提高成交量。在某些時期，這些機器人也被用于創(chuàng)建訂單，并與自己交易，不會和用戶交易?！?/p>

對此，OKCoin也發(fā)布公開信回應稱：“OKCoin不需要任何的虛假交易量。我們的客戶開發(fā)了大量的機器人，OKCoin在生產環(huán)境中沒有任何自己的機器人。”

一個名為Sylvain的投資人在2018年初于科技博客Medium上發(fā)布自己通過公開數據統(tǒng)計得出的結論，提出幾個大交易所都有涉嫌機器人模擬交易的現象，且比例較大。

既做裁判員，又做運動員

發(fā)幣和ICO是一些區(qū)塊鏈公司獲得巨額資本的便捷之徑，交易所則比項目方還多出一層：除了自己所發(fā)的虛擬幣能上線交易外，交易所也能通過投票“收割”項目方和投資人。

數字貨幣的世界里，最受追捧的玩法之一是項目方發(fā)行自己的數字貨幣，通過私募和ICO為代幣募資，然后登上交易所讓該代幣得以流通，理論上該代幣就有成10倍乃至100倍上漲的空間。

一家區(qū)塊鏈創(chuàng)業(yè)公司創(chuàng)始人告訴《財經》記者，目前諸多區(qū)塊鏈項目幾乎都試圖進行ICO。創(chuàng)始團隊一般會對外釋放40%-50%的幣換成錢，一場ICO能融到1億元人民幣的資金，大一些的能達到2億-3億元。

能否登上大型交易所，是代幣變現的關鍵一環(huán)?！吧辖灰姿彩嵌硕伞，F在交易所有3000多家，但是80%的幣都集中在20%的頭部交易所里?！币幻麛底重泿艠I(yè)內人士說。而一個項目能否登上交易所的判斷標準，只掌握在平臺自身的手里。

據《財經》記者向多名數字貨幣人士了解，交易所向單個項目團隊收取的上幣費用往往超過1000萬元人民幣。一名數字貨幣業(yè)內人士透露在一些項目上，“幣安的上幣費400萬美元，火幣200萬美元，并要求符合他們制定的一些上幣標準。有些特別差的項目給錢也不讓上，優(yōu)質的項目可以減免?！?/p>

交易所一邊做“裁判員”，一邊做“運動員”。三大交易所都發(fā)行了自己的代幣BNB、HT和OKB，發(fā)行總量分別為2億、5億和10億。值得玩味的現象是，三家交易所的代幣都只在自己的交易所上幣流通——他們并不希望自己被置于其他“裁判員”的權力范圍之內。

幣安ICO完成于“九四”監(jiān)管之前的兩個月，成功通過ICO完成了一批BNB的發(fā)售。幣安在2017年6月中旬開啟ICO眾售BNB，7月2日結束。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里，幣安籌到了相當于1500萬美元（約合1億元人民幣）的數字貨幣。

幣安是選對ICO時間點的幸運兒，另外兩家沒有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發(fā)幣時間窗口。在2017年9月4日中國ICO禁令頒布后，交易所不能再通過ICO公開出售發(fā)行自己的代幣，而他們都在2018年初才嘗試發(fā)行代幣。

但有交易所想出了一套新玩法——購買交易手續(xù)點卡送代幣?；饚旁?018年1月就推出“購買點卡贈送HT”的活動。用戶絕大部分都是沖著購買HT而去，數分鐘內3000萬額度就被搶購一空。

交易所也創(chuàng)新出了一種“上幣”的新玩法。幣安和火幣都推出了“投票上幣”制度?；饚旁?月推出了交易平臺HADAX。上幣權交給用戶用HT投票決定，得票位居前10的數字貨幣將會在HADAX上線交易，而投票只能使用該交易所代幣。

據火幣官方數據，第一期投票一共75個項目參與投票，消耗HT約3800萬，這些HT全部由火幣回收，按照當時市值，這些HT價值5.7億元。

火幣第一期投票對每個用戶的投票上限為100萬票。在被業(yè)內質疑縱容刷票后，第二期投票修改了規(guī)則，單個用戶投票上限變?yōu)?0萬票。而這種限定并無實質性改變;與火幣相比，幣安的投票機制更為嚴格，每個用戶對一種數字貨幣只能投1票，但可以投多個數字貨幣。

在這場投票中，最大的贏家不是成功上幣的項目方，而是交易所。

曾參與火幣第一批上幣投票的投資者告訴《財經》記者，火幣代幣HT在第一期投票結束前的24小時出現了一輪暴漲，飆升到相當于16元人民幣市值的價格頂峰，相較于最開始發(fā)行價格翻了近3倍。

“第一期火幣投票成功上幣的項目都砸了不少幣。但成功上了交易所之后，對幣價拉升不是很明顯，投資者不滿意?！痹撏顿Y者說。

據“UP鏈參”統(tǒng)計三大交易所2018年1月6日至3月8日之間上線的數字貨幣破發(fā)率，OKEx破發(fā)率為77.94%，火幣Pro破發(fā)率為81.25%，而幣安破發(fā)率為11.76%。破發(fā)率高企，投資者們的利益也無法得到理想回報。

吸引黑客的“蜜罐”

如今20%的頭部交易所上聚集著絕大多數用戶的數字資產。這些中心化交易所里集中的海量用戶數字貨幣資產，對于黑客而言猶如一個個“蜜罐”。

幣安在2018年3月7日遭遇黑客危機，當即讓比特幣大跌10%。按當前全球總計約1700萬個比特幣計算，比特幣市場一夜之間蒸發(fā)了170億美元。

3月7日深夜，幣安不少用戶發(fā)現自己賬戶里的各種代幣被兌換成了比特幣。隨著代幣大量拋售，絕大部分幣種開始下跌，造成散戶恐慌性跟風拋售，整體市場大幅下跌。而一個幣種VIA卻在這段時間內直接被拉爆11000%。

黑客利用釣魚網站事先盜取API Key控制的31個賬號買入了大量VIA。22時58分-22時59分兩分鐘內，黑客通過拉高VIA/BTC交易對，在超高價位大量賣出VIA。目的為把BTC（比特幣）輸入到31個預先準備的賬號并想迅速提走。隨后幣安的風控系統(tǒng)被觸發(fā)，自動停止提幣。幣安發(fā)布公告稱：“黑客不但沒有提走幣，反而自己的幣也被扣留。”

這次黑客攻擊開創(chuàng)了技術結合金融操盤獲利的先河。“這種攻擊方式在數字資產行業(yè)，尚屬首次?！睅虐苍?月9日的公告中指出。過去黑客只是直接攻擊交易所，從中盜取數字貨幣。而此次攻擊中，黑客同時在其他幾大交易所掛出大量空單。盡管無法提幣，從空單中獲利才是黑客的目的所在。

黑客此次攻擊選擇針對的API Key，恰恰是交易所們容易放松警惕的數據。一名有20余年網絡安全研發(fā)經驗的安全專家告訴《財經》記者，黑客以往都通過釣魚、種木馬等方式拿到私鑰進行轉賬。因此過去大多數交易所只對私鑰重點保護，對API Key放松了警惕。

大量黑客攻擊都針對數字貨幣交易所，這對市場造成了破壞性的影響。日本的Mt.Gox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比特幣交易所，承載全球超過70%的比特幣交易量。

2014年2月，Mt.Gox稱因黑客入侵丟失大量比特幣，公司資不抵債宣告破產。Mt.Gox公布的比特幣損失約合4.8億美元，其中包括客戶的75萬單位比特幣和公司自己持有的10萬單位，約占全球比特幣發(fā)行量的7%。

同樣因黑客攻擊而關門的還有韓國交易所Youbit。Youbit在2017年被黑客一年內發(fā)動兩次攻擊。4月的第一次攻擊中這家交易所丟失了4000個比特幣（按當前價格約合1.66億元人民幣），12月的第二次攻擊則導致Youbit近17%的資產被盜。這家宣稱“兩年內將成為韓國第二大交易所”的公司只能宣告破產，停止了四年的經營。

“交易所承載的責任和安全不對等，這也是我們對這個行業(yè)的擔憂。像數據泄密是一種不可追回的東西，事后做什么也很難有所改善。很多交易所網站的安全性還不如電商網站和游戲平臺?！鄙鲜龌ヂ摼W安全專家指出。

自我革命，還是外部革命？

新興交易所正在搶奪這個市場，試圖通過去中心化技術顛覆現有交易所的地位。如果交易所不自我革命，外部入侵和新興競爭都可能嚴重削弱他們的現有地位，甚至成為推翻他們的力量。

“中國幾家大交易所都抓住了幣幣交易的機會，幣幣交易是因為ICO起來的。現在全球都在監(jiān)管ICO，這個機會可能不能持續(xù)，需要發(fā)掘新的機會，所以才會出現挑戰(zhàn)者?！睌底重泿沤灰灼脚_Coinfo創(chuàng)始人劉勇告訴《財經》記者。

2018年被認為將是去中心化交易所爆發(fā)的一年。目前較有影響力的去中心化交易所項目包括0x、Loopring、kyber Network等。它們大都是基于以太坊或比特股開發(fā)的開源交易協(xié)議層項目。其中0x的落地進程走得最快，已經于2017年下半年上線。

有些區(qū)塊鏈公司的布局則更進一步，試圖建立自己的去中心化交易所生態(tài)。區(qū)塊鏈智能經濟平臺NEO旗下的投資基金NGC在近期投資了NeonExchange（NEX）和Switcheo兩個去中心化交易所項目。目前大多數去中心化交易所是基于以太坊或比特股開發(fā)，而這兩個項目則將基于NEO智能合約系統(tǒng)。

“要解決目前交易所的問題，除了政府監(jiān)管和行業(yè)自律，還可以通過技術。技術能增加作惡的成本。去中心化交易所是用智能合約寫好的，要修改一個區(qū)塊鏈的賬本成本非常高，訂單被操縱可能性很少。”NGC創(chuàng)始合伙人朱威宇說。

跟中心化交易所相比，去中心化交易所更加安全可靠。中心化交易所是一個集中的第三方平臺，絕大多數用戶的數字資產都托管在上面。去中心化交易所則通過區(qū)塊鏈和智能合約技術，不需第三方撮合交易。因此中心化交易所的致命缺點——黑客入侵導致代幣被集中盜取，運營者卷款逃跑，因政策原因被監(jiān)管關閉等問題將不容易在去中心化交易所中發(fā)生。

但去中心化交易所也有自己的問題：交易速度慢、交易規(guī)模小、費用高，甚至連取消訂單都會產生費用等。這導致去中心化交易所的用戶體驗較差，也是目前該領域創(chuàng)業(yè)者們在努力解決的問題。

“去中心化交易所是一種趨勢。但是短期來看并不會立刻顛覆中心化交易所。除了交易環(huán)節(jié)，去中心化交易所在跨鏈應用領域也有很大空間。”NGC創(chuàng)始合伙人朱威宇說。

投資機構的進入將加速去中心化交易所崛起。2018年前幾個月數字貨幣交易量急劇萎縮，大幣種領跌，小幣種行情慘淡，這在投資人看來正是布局新一輪交易所的大好時機。

了得資本投資人易理華告訴《財經》記者，他這一年里投資重點方向之一正是交易所，正在密切關注日本、韓國、美國、菲律賓、越南、歐洲等海外市場項目。

感受到新興力量的威脅，頭部交易所亦開始了去中心化的自我革命。2018年2月，全球最大的數字貨幣交易所Bitfinex宣布將和Eos合作推出去中心化交易所——“Eosfinex”。這將會是第一個使用Eos.io去中心化應用程序基礎架構的數字貨幣交易所。

幣安也緊隨其后，在去中心化交易所的方向上有所動作。幣安在2018年3月宣布啟動Binance Chain，為去中心化交易所開發(fā)一條公鏈作為底層架構。幣安認為，中心化和去中心化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并存互補。

頭部交易所自我革命的決心和速度是否足夠還很難說。一批新興去中心化交易所正在涌現。未來新舊兩股力量在去中心化領域的競爭，很可能決定現有頭部交易所的地位能否繼續(xù)維持。

“機會一直都有。2018年注定會是一個技術和監(jiān)管的大年，交易所格局的變化調整也會應運而來。”易理華告訴《財經》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