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義句法分布圖式：“相同”義兼類分歧詞考察

劉　燕

（許昌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　河南許昌　461000）

“相似、相仿、相同、雷同”這四個詞表達的是“相同相近”之意，具體說“相同”“雷同”指兩個或以上事物完全一樣，或不該一樣而一樣；“相仿”“相似”指兩個或以上事物在某一方面或幾方面非常相像。這類詞比較常用，出現(xiàn)率較高（考察中甚至出現(xiàn)數(shù)千條例句），辭書標注中存在分歧，無疑會影響教學(xué)、使用，亟需解決。

一、辭書詞類標注分歧

我們考察了《現(xiàn)代漢語詞典》《應(yīng)用漢語詞典》《現(xiàn)代漢語學(xué)習詞典》《新編古今漢語大詞典》等較有代表性的辭書，辭書詞類標注分歧情況如表1。

表1　各辭書對“雷同、相似、相同、相仿”詞類標注情況

其中“雷同”兩部詞典標形容詞，一部詞典標動、形兼類，一部詞典標動詞。“相似”和“相同”兩部詞典標形容詞，兩部詞典標動詞。這三個詞在詞典中的標注分歧較大?！跋喾隆比吭~典標形容詞，一部詞典標動詞，詞典標注傾向形容詞。

二、語料考察標注分析

同一個詞在各部辭書中的詞性標注不一致，可能存在產(chǎn)生分歧的各種原因，而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對實際使用的語言事實了解不足，因此我們考察了北京語言大學(xué)CCRL語料庫（2000條以下的語料取全部例句，超過則取前2000條），在頻率統(tǒng)計的基礎(chǔ)上[5]，分析分歧詞語義對應(yīng)的功能分布，探究符合語言事實的詞類歸屬問題。

通過考察發(fā)現(xiàn)，“相仿”并沒有動詞用法，而“相似、相同、雷同”有一些動詞用法。

（一）“相仿”考察標注分析。沒有動詞用法的分歧詞“相仿”語義對應(yīng)的功能分布為：“相仿”的意義為“大致一樣、差不多少”，表達“大致、一樣”的性質(zhì)或狀態(tài)，而非“仿”的過程動作，是形容詞意義；語法功能上，前可加程度副詞，后不可接賓語，可以說“很相仿”，卻不能說“相仿一下（回、些、點）”“相仿他”，也是形容詞的用法。語料考察結(jié)果如表2。

表2“相仿”一詞的語料標注結(jié)果

“相仿”的702例語料中，全部為形容詞用法。

做謂語658例，陳述主語的性質(zhì)、狀態(tài)，占全部用法的93.73%，如：（1）他們中不少人的經(jīng)歷很相仿。（《人民日報》1997年）（2）當年悲悲戚戚的屈原與今天喜氣洋洋的柳宗元，心境不同，心態(tài)相仿。(余秋雨《柳侯祠》）

例（1）表示外在行為相像，例（2）表示內(nèi)在心理相像。其次是形容詞做定語，占總用法的5.56%。如：

（3）我們的敵人也是相仿的年歲。（肖克凡《鏡中的你和我》）

（4）在許多國家的童話里，都有相仿的故事。（冰心《冰心文集》）

例（3）表示成長時間相像，例（4）表示故事內(nèi)容相像。

上述例句中，“相仿”的前面都可以加程度副詞修飾，而后邊不可以帶賓語。因而“相仿”是個形容詞。

有動詞用法的分歧詞“雷同、相似、相同”分別分析如下。

（二）“雷同”考察標注分析?！袄淄闭Z料考察結(jié)果如表3。

表3“雷同”一詞的語料標注結(jié)果

除去“雷同者”“雷同化”等帶詞綴的語料31例，有效語料603例，形容詞用法536例，占總數(shù)的88.89%，主要做謂語，如：

（5）所有的邪教在吸引成員時使用的方法基本雷同。（《人民日報》2000年）

（6）只要寫得好，愛情小說是不會雷同的。（張恨水《金粉世家》）

例（5）表示方法手段相同，例（6）表示故事內(nèi)容相似。

只有2例動詞用法：

（7）雷同自己以往的作品，雷同于同時代別人的某個旋律。（《人民日報》2002年）

“雷同”帶賓語的現(xiàn)象非常少見，應(yīng)該算是臨時活用。

還有66例名詞用法，占總數(shù)的10.78%，主要做賓語，如：

（8）卻又是一種雷同。（俞平伯《“標語”》）

“雷同”的名詞用法多為“雷同這種現(xiàn)象”意義。

“雷同”在四部辭書中，《現(xiàn)》和《學(xué)》標注為形容詞，《應(yīng)》標注為動、形兼類，《新》標注為動詞。《現(xiàn)》在第5版[6]中標注為“動詞”，第6版中改為“形容詞”?？梢姼骷覍ζ浞制邕€是比較大的。我們考慮，一可能是與古代辭書文獻的解釋有關(guān)，因為解釋中的“隨聲附和”是動詞性的，可能影響到了現(xiàn)代漢語辭書的詞類標注。二可能受到一些活用的影響，而沒有考慮到它的頻率，還沒有達到約定俗成的程度。

從意義上看，“雷同”本義是打雷時所產(chǎn)生的震動，讓許多東西同時響應(yīng)，后指隨聲附和以及不該相同而相同等抄襲、重復(fù)事物。③[7]事實上，從語義上看，“雷同”表達的是一種既成事實的相同現(xiàn)象，并不表達動作行為意義；從語法功能上看，它不能帶賓語，可以受程度副詞修飾，構(gòu)成“很雷同”“非常雷同”等結(jié)構(gòu)。后面不可以加表示動態(tài)動量的詞，如不能說“雷同一下”“雷同一些（點）”。也不可以接表示動作持續(xù)、開始等義的“起來”“下去”，不能說“雷同起來”“雷同下去”?！袄淄恕北磉_的是“變化、形成”的形容詞意義，而非動作完成的動詞義?？赡堋袄淄币辉~產(chǎn)生之初有“附和”這一動詞含義或構(gòu)詞義，但在現(xiàn)代漢語的使用中，它的意義、功能分布幾乎就沒有同動詞對應(yīng)的用法。

“雷同”動詞比率為0.33%，名詞比率為10.78%，都未達到傾向兼類[8]的標準，還只能算作臨時活用，因而應(yīng)該歸屬形容詞類?！冬F(xiàn)》原來標注為動詞，但第6版、第7版[9]都標注為形容詞，是符合語言事實的。

（三）“相似”考察標注分析?！跋嗨啤钡挠梅ㄅc“雷同”非常接近，考察結(jié)果如表4。

表4“相似”一詞的語料標注結(jié)果

“相似”語料2538例，形容詞用法2420例，占總數(shù)的95.35%，主要做謂語，如：

（9）日本的亭園，和中國的相似。（冰心《冰心文集》）

（10）這些來來往往的場長們，人物不同，可是風格極相似。（老舍《趕集》）

例（9）表示建筑風格接近，例10）表示人物風格相像。

其次是形容詞做定語，如

（11）就是比較相似的黛玉和晴雯的個性也是不同。（冰心《冰心文集》）

（12）她忽然記起來幾個月以前也曾經(jīng)有過跟這相似的情景。（巴金《家》）

例（11）表示性格接近，例（12）表示情景類似。

只有3例動詞用法，都是做謂語，如：

（13）這兩篇作品基本相似他的筆調(diào)，仍然是60年代那些報刊上常見的筆調(diào)。（陳忠實《夭折》）

“相似”帶賓語的現(xiàn)象也非常少見，應(yīng)該算是臨時活用。

還有115例名詞用法，占總數(shù)的4.53%，主要做中心語，如：

（14）走上領(lǐng)導(dǎo)崗位的政府官員，發(fā)現(xiàn)他們上任后的幾把“火”有著“驚人的相似”，那就是抓發(fā)展、抓作風。（《人民日報》2003年）

例（14）中的“驚人的相似”是賓語，“相似”是定中短語的中心語。

（四）“相同”考察標注分析?！跋嗤钡目疾旖Y(jié)果如表5。

表5“相同”一詞的語料標注結(jié)果

“相同”語料2645例，形容詞用法2633例，占總數(shù)的99.55%，主要做謂語，如：

（15）和我們背景相同，境遇同我們不一樣的人更多。（冰心《冰心文集》）

（16）五七言詩是有字數(shù)限制的，而詞就不必每句相同，或兩句相同。（冰心《冰心文集》）

例（15）表示生活背景一樣，例（16）表示字數(shù)相等。

其次是形容詞做定語，如

（17）相同地力、肥力，相同管理條件，相同年份，不同品種產(chǎn)量各異。（《人民日報》1995年）

模型中的混凝土采用三維實體單元，這種單元比其它高次等單元的計算精度要低一些，但可以滿足計算要求，可以通過縮減大量的自由度，來提高計算的速度，減少計算的時間和成本，還能達到計算的精度要求[2-5]。模型的鋼管單元采用殼單元，這樣不僅能使計算精度達到要求，而且更加有利于快速收斂。本文鋼管混凝土柱結(jié)構(gòu)的壁厚小于該結(jié)構(gòu)整體長度的1/10，可以使用殼單元進行模擬。

上例中的“相同”含義都是“一樣”。

只有7例動詞用法，占總用法的0.26%，主要做謂語，如：

（18）看見衣冠儼然官氣熏人的角色，便在他的臉上認出了相同于剛才舜英所有的那種得意的微笑。（茅盾《腐蝕》）

“相同”帶賓語的現(xiàn)象也非常少見，也屬于臨時活用。未考察出名詞用法。

三、語義、句法分布圖式

我們將這3個詞的用法分布情況合為一個圖表，橫坐標是該詞所充當?shù)某煞郑v坐標是該成分例句數(shù)量占例句總數(shù)量的百分比，可以形成重合分布圖式（見表6）。

表6“雷同”“相似、“相同”“相仿”功能分布圖式

按照語言事實考察統(tǒng)計，根據(jù)句法功能分布和語義對應(yīng)關(guān)系，生成的句法分布圖式，可以反映本質(zhì)規(guī)律，是判別詞性功能的客觀依據(jù)。通過對比可見，三個詞的用法非常接近，有相同的句法分布圖式。

動詞、名詞功能存小異。形容詞功能是大同，只在充當形容詞定語時顯現(xiàn)出差別。定語都是形容詞性的，比例由高到低分別為：相似、相同、雷同、相仿。我們考慮，是因為做定語主要起修飾作用，“相似”的修飾度可以上下調(diào)整，由“比較相似”到“極為相似、特別相似”，而“相同”則不可以，因為“相同”就已經(jīng)是“相似”的最高程度了。使用范圍小，所以頻率也低。而“雷同”作為一個傾向消極意義的詞語，做定語起修飾作用的頻率就更低了?！跋喾隆币驗樽鲋^語達到了93.73%，擠占了做定語的份額。

語料考察、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對比分析“相似、相仿、相同、雷同”功能差異，根據(jù)其語義句法對應(yīng)關(guān)系及功能分布圖式最終可以看到，小的差異不影響大的相同本質(zhì)，可以確定形容詞類是符合語言事實的。

在確定詞類歸屬上有兩個問題值得考慮：一是考慮避免詞的舊義或最初詞典釋義的影響，二是考慮避免詞在具體語言中偶爾活用情況的影響。應(yīng)該根據(jù)其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實際使用情況確定其歸屬，得出真正符合語言事實的結(jié)論。

注釋：

①指該詞性在全部用法中的比例。

②指該用法占原用法的比例。

③《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亦作“靁同”。隨聲附和?！抖Y記·曲禮上》：“毋勦説，毋雷同?！编嵭ⅲ骸袄字l(fā)聲，物無不同時應(yīng)者；人之言當各由己，不當然也。”《后漢書·桓譚傳》：“略靁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崩钯t注：“靁之發(fā)聲，眾物同應(yīng)，俗人無是非之心，出言同者謂之靁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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