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盡幽微:麥芒先生小詩賞析

（昭通學院 學報編輯部， 云南 昭通 657000）

麥芒是昭通作家群中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一生堅持詩歌創(chuàng)作40余年，被稱為昭通詩壇的“詩歌不老松”。他一生致力于詩歌的創(chuàng)作，堅持不懈，孜孜不倦。自從1979年在《詩刊》上刊發(fā)了成名作《霧》“你能永遠遮住一切嗎？”[1]3引發(fā)了“一行詩”極大的爭議和反響，文學界的肯定給了詩人極大的動力，至此以后，詩人更加癡迷詩歌的創(chuàng)作，佳作頻出，迄今已在全國各地以及美國、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國刊發(fā)作品近200萬字，出版了詩集9部，一生獲獎10余次，詩人的創(chuàng)作業(yè)績收入《中國詩人大辭典》《中國方志專家大辭典》《云南作家傳略》《昭通文學30年》《文學昭通》等書。

一

詩人的創(chuàng)作以小詩見長，這從2017年由云南出版集團、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麥芒小詩精選》中就可看出。當我們翻開這部342頁，10余萬字的詩集，首先感覺到的是這部詩集的編排方式看來頗有深意。一位從事詩歌創(chuàng)作40年的詩人，在自己75歲高齡的時候，將自己的詩作結(jié)集出版，而這本書并沒有按照作品的創(chuàng)作年代來編排，也就是說，這本書并不服務于個人的編年史。作者將不同時期，甚至不同風格的作品，按照“一行詩”、“二行詩”、“三行詩”……一直到“十二行詩”進行編排，他所創(chuàng)作的一行詩分為兩類共18首；二行詩分為11類共94首；三行詩分為13類共201首；四行詩分為10類共127首；五行詩分為15類共15首；六行詩分為85類共92首；七行詩共9首；八行詩共41首；九行詩共16首；十行詩共16首；十一行詩共10首；十二行詩共16首；這種編排顯然不同于常見的那種追索個人成長史式的編排。那么，這本詩集所要呈現(xiàn)的是什么呢？在這種編排方式的背后，是否蘊含著一種愿望，那就是要向讀者說明，這部詩集乃是出自作者對小詩創(chuàng)作的一種心理或精神上的追求以及對小詩創(chuàng)作的探索與試驗。從詩集中可以看出詩人創(chuàng)作數(shù)量最多的為三行詩和四行詩，尤其是四行詩體量最大，成就也最高，以至于詩壇上稱詩人為“麥四行”，可見詩人對四行詩創(chuàng)作的獨到之處。正如曉雪所說“我國古典詩歌中的絕句就是四行體，但那是字數(shù)整齊、平仄押韻，有嚴格規(guī)定的，像這種字數(shù)不等的四行體白話小詩，每首四行，兩行一節(jié)，可以押韻，也可以不押韻，這是麥芒在新詩創(chuàng)作上的新的嘗試和探索。過去還沒有人這樣寫過?！盵2]78詩人是詩歌精短化的追求者，詩人一生的創(chuàng)作工作，其實不過是使自己的精神追求得到完善和推進的過程。

二

麥芒先生是詩壇上，特別是昭通文學界，一位十分勤奮的詩人，他豐富多彩的詩歌創(chuàng)作獲得了詩界廣泛的好評。在他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尤其致力于小詩的創(chuàng)作，2017年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的《麥芒小詩精選》從一行詩直到十二行詩，精選了詩人一生創(chuàng)作的精品。這些詩體量很大，且內(nèi)涵頗為宏深，猶如晶瑩純凈的珍珠，閃爍著熠熠的光彩。不論是從思想上，內(nèi)容上，題材上都包羅萬象，色彩紛呈，大到對宇宙星辰、中外歷史的思索，小到生活的點滴，一滴水、一塊石頭、一片樹葉、一個小人物的描述和思考。如《地平線》“是地/也是天/陽光，月光/格外璀璨/心的領域/——愈走/——愈寬”[1]188這是詩人關注，審視茫茫宇宙而產(chǎn)生的心理感悟和思索，詩人此時已融入了浩渺的天地間，放空心靈，才有了詩歌創(chuàng)作彭拜的激情和豐富的想象力。詩人用最簡潔的語言以詩的方式表達出來。詩人最多的是從身邊的點滴，凡俗的生活中尋找詩的靈感。如《鵝卵石》“流水的沖擊洗刷/時日的擠壓摩擦/失去了原有的棱角/賺得了光滑圓滑”[1],125，《荷藕》“任憑身邊一團團污泥/任憑頭上飄滿霧雨/不僅開花/還要釀蜜”[1]126平凡的事物在詩人的筆下既還原了事物的本真又賦予哲理，即是寫物也是喻人，發(fā)人深思。從詩集中可以看出詩人的視野非常廣闊，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以及勤于思考的大腦。詩壇上向來有一個看法，詩是最精煉的藝術，小詩是詩中之詩，古往今來人們傳誦至今，朗朗上口的佳作也多為絕句，律詩之類的小詩。特別是在當今社會，人們的生活、工作日益快節(jié)奏的年代，人們的閱讀時間有限，那種傳統(tǒng)的精讀、細讀，慢慢品味文學巨著的時間越來越少，而小詩的發(fā)展以及它精短化的特點很大程度上滿足了詩歌愛好者的閱讀快感和審美需求。在小詩創(chuàng)作蓬勃發(fā)展的今天，優(yōu)秀的小詩創(chuàng)作要在形式極為簡短的詩行中蘊含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這是當今小詩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的研究課題。麥芒先生在小詩的創(chuàng)作上，豐富了我們昭通的文學創(chuàng)作，對小詩創(chuàng)作提供了許多寶貴經(jīng)驗和可以借鑒之處。正如李騫先生所說“麥芒的小詩外形雖然小，但所敘述的內(nèi)容卻大。以小敘大，是麥芒詩歌的品質(zhì)，這也是他的小詩藝術光芒四射的原因。”“當然，麥芒的詩歌探索不是孤立的，它是當代詩歌探索的一部分。他的成功為當代詩歌的飛躍提供了經(jīng)驗，他的局限也應為其他詩人提供了借鑒。從這方面來說，麥芒的價值也就超越了他所存在的地域性，更具有一種普遍意義?！盵3]

三

詩的本質(zhì)是抒情的，觀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與于海，詩歌的創(chuàng)作需要彭拜的激情，或詠或嘆，在主觀的抒情中抒發(fā)客觀的現(xiàn)實，抒情的好壞直接影響著詩歌藝術感染力的強弱。特別是對于小詩創(chuàng)作來說，精短化是它的特點，要在短短的詩句中蘊含豐富的內(nèi)容和哲理，這就需要語言的濃縮和凝練、抒情方式的多樣化、構思的別出心裁。麥芒先生的小詩創(chuàng)作，在這方面給我們提供了許多有益的藝術經(jīng)驗。他的詩作，抒情和敘事的融和凸顯了“詩小而情不小”的特點。正如他的成名作《霧》發(fā)表于1979年，“你能永遠遮住一切嗎”短短的9個字道盡了一段歷史的風云以及精神的反思。詩的成長和人的成長是一致的，詩人繼承和崇尚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堅持詩中的命運感和時代感。社會風云、時代變遷，在詩人詩中都有體現(xiàn)?！吨袊优e重隊》“四次舉起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四個胖姑娘/比誰都漂亮”[1]124詩中包含了對體育健兒的熱愛和欽佩，對祖國獲獎的濃濃自豪感。《扎西寫意》“會館上/灼灼閃爍著/一/盞/燈”《一九五七年》“55萬頂帽子/在空中飄飛//她在尋找——意中人”[1]98如此高度的概括，深切的感悟，精審的想象力濃縮了一段歷史。使詩歌具有了深邃的哲理和強烈的張力。這是詩人自覺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詩人一生致力于小詩的創(chuàng)作，孜孜不倦于小詩的追求，有一種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執(zhí)著精神，使詩人在中國詩壇上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四

語言是詩歌構成的基本要素之一。詩的精煉要求語言的精煉，對于小詩創(chuàng)作尤其如此?？梢哉f，沒有出色的語言就不可能成就出色的小詩。麥芒先生在小詩創(chuàng)作中，很注重語言的錘煉。他的小詩短小精煉，尤其是他的三、四行詩，在短短的三、四句話中蘊含了豐富的內(nèi)容，這需要極大的對語言的掌控力?！锻呤瘍k人懸棺》“一個曠古的謎/掛在懸崖峭壁/風風/雨雨……”[1]94前兩句敘述了僰人這個傳說中消失的部落的神秘，后兩句寫出了歷史的滄桑，短短的16個字寫盡了一個民族的歷史，引人遐思。《老街》“木板房；小洋房/石板路；水泥路/瘦了/童年的夢！”[1]95用新舊的對比展示了幾十年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fā)展。而“瘦了/童年的夢！”又洋溢著淡淡的懷舊和傷感，時光荏苒，物是人非，童年的夢想和歡樂，只留在了遙遠的記憶中，再也回不去了。詩人對小詩的語言反復精煉，熟練地運用多種多樣的修辭方法，短短的詩句中包含了比喻、象征、通感、對比、夸張、反諷等多種藝術手段，使他的小詩在有限的字句里蘊藏了豐富的內(nèi)涵。如《蜂窩煤》“每個心眼，都在/渴望著/——燃！”[1]67語言平實形象，好像白話一樣慢慢道來，卻讓人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毒捉馈贰坝脹]牙的嘴/去咀嚼往事/越嚼越疼，越有味”[1]67寫盡了一生的坎坷和風雨，幸福和傷痛。他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大都是比較精短的小詩，以小見大是他詩歌的特點。他的詩歌大都短平快，具有節(jié)奏感，便于朗誦；主題鮮明，強化閱讀；制造大量留白，使詩歌的跳躍性，省略性及張力感充分體現(xiàn)；運用形象的語言構造圖像，增加詩的視覺效果。詩人在不斷地探索和進步中煉就了一種既形象化又抽象化的詩歌語言，形成了獨具詩人特點的形象鮮明而底蘊深廣的詩歌語言。

先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對于昭通文學的研究有極大的促進作用和借鑒意義。“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詩人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一生的追求和寫照。我們期待詩人以更充沛的熱情，更勤奮的精神，更自由的心態(tài)，運用他豐富的藝術經(jīng)驗，把他的小詩創(chuàng)作推向一個更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