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功能對等理論看海明威小說《老人與海》兩個譯本的比較

趙亞珉+伍晨

摘 要：《老人與?！肥呛Ｃ魍顬橹闹衅≌f，也是1953年美國普利策獎和1954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獲獎作品。鑒于該小說巨大的影響力，迄今為止《老人與?！芬呀?jīng)有幾十種譯本，不同的譯本之間風(fēng)格各異、相映生輝。本文運用奈達(dá)的功能對等理論，從詞匯、句法和文體等三個層面，就吳勞和海觀兩位譯者的譯本進行對比，分析兩種譯本存在的差異及得失，以期對文學(xué)翻譯的從業(yè)者提供一定的借鑒與啟示。

關(guān)鍵詞：《老人與海》 吳勞 海觀 功能對等 比較

一、引言

出版于1952年的中篇小說《老人與海》是“海明威式”硬漢題材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突出作家鮮明的寫作風(fēng)格。海明威的小說敘事風(fēng)格獨特，通常用客觀白描的手法把小說中的人物、動作及環(huán)境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由讀者去體會凝聚在形象里的思維。[1]（P234）憑借簡潔質(zhì)樸的語言、平定的文字，《老人與?！芬鹆耸澜缥膶W(xué)界的巨大反響。自1955年我國開始翻譯這部小說，至今已有幾十種譯本。1937年畢業(yè)于南京金陵大學(xué)英文系和歷史系的海觀是中國大陸第一位翻譯《老人與?！返淖g者。一般認(rèn)為，海觀的首譯獨具特點，譯者更多地注入了自己對作品的理解，增加了許多語氣助詞進行情感的熏染和環(huán)境氣氛的烘托。[2]（P60-61）另一位譯者是1951年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xué)英國文學(xué)系的吳勞，他翻譯的《老人與?！肥菄鴥?nèi)唯一受版權(quán)保護的譯本，銷量最大，也最具權(quán)威性。本文擬選取這兩個最有代表性的譯本，運用功能對等理論，通過大量的翻譯實例，分別從詞匯、句法和語體等層面進行比較分析，探討不同譯本中的得失，以期對林林總總的經(jīng)典外國文學(xué)翻譯提供一定的借鑒和啟示。

二、功能對等理論

尤金·奈達(dá)是美國語言學(xué)家、翻譯家和翻譯理論學(xué)家，他提出一套自己的翻譯理論，對翻譯學(xué)界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奈達(dá)在1964年提出了“動態(tài)對等”翻譯理論，與當(dāng)時盛行的“形式對等”概念相悖，影響巨大。所謂“形式對等”，即把源語逐字逐句翻譯為目的語的形式，盡可能保持源語的形式特征一成不變。[3]（P201）而“動態(tài)對等”則是在翻譯過程中，盡可能把源語的思想傳達(dá)出來，即便譯文因此變得生硬刻板。“動態(tài)對等”包括以下四個方面：詞匯對等、句法對等、篇章對等和文體對等。奈達(dá)于1986年將“動態(tài)對等”修改為“功能對等”。奈達(dá)（2004）認(rèn)為，所謂“翻譯”就是用最接近、自然和對等的語言，實現(xiàn)譯文和源語信息的對等，意即意義方面的對等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形式。[4]（P76）奈達(dá)認(rèn)為，翻譯的目的在于實現(xiàn)兩種語言之間的交流或信息的傳遞，因此與源語和譯文之間形式的對等相比，二者之間意義方面的對等更加重要。當(dāng)然，他又于1986年提出有關(guān)譯文的所有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包括語言的形式，因此形式并不應(yīng)該輕易被犧牲。[5]（P28）也就是說，在翻譯時，既能實現(xiàn)意義的對等，又能保持源語的風(fēng)格和形式，才是一個譯者不斷追求的目標(biāo)。而只有實現(xiàn)了這一目標(biāo)，才能使“譯文讀者對譯文所做出的反應(yīng)與原文讀者所做出的反應(yīng)基本一致”[6]（P76）。

三、兩個譯本比較

（一）詞匯層面的比較

奈達(dá)將詞匯意義分為指稱意義（designative meaning）和聯(lián)想意義（associative meaning）[7]（P146）。所謂指稱意義，即字面意義，是一種客觀概念。而聯(lián)想意義則是人們在使用語言時，附加給語言的意義，是一種語言之外、某種語境下的主觀概念。在翻譯過程中，尤其是詞匯層面，譯者在對源語的把握時，不僅要考慮它的指稱意義，更要考慮它的聯(lián)想意義，才能更好地傳達(dá)源語要傳達(dá)的信息。本文選取了《老人與?！穬煞N譯本中的幾個例子，從詞匯層面入手，分析兩種翻譯版本中的得失。

（1）“Black beans and rice，fried bananas，and some stew.”

海觀譯文：“扁豆拌飯，煎香蕉，還有一點兒燉菜。”

吳勞譯文：“黑豆飯，油炸香蕉，還有些燉菜?！?/p>

“black bean”應(yīng)該是指“黑豆”，而“扁豆”應(yīng)該是“hyacinth bean”“dolichos lablab”或是“haricot”，所以這里海觀譯文中指稱意義沒有準(zhǔn)確傳達(dá)出來，存在誤譯現(xiàn)象。

（2）The myriad flecks of the plankton were annulled now by the high sun and it was only the great deep prisms in the blue water that？The old man saw now with his lines going straight down into the water that was a mile deep.

海觀譯文：游走的生物所幻成的萬點霞光，已經(jīng)被高空的太陽所淹沒，在老頭兒把他的釣絲筆直地插入一英里深的水里時，他所看到的只是從深邃的漪藍(lán)的海水里映出的耀煌奪目的光柱。

吳勞譯文：數(shù)不清的斑斑點點的浮游生物，由于此刻太陽升到了頭頂上空，都看不見了，眼下老人看得見的僅僅是藍(lán)色海水深處幻成的巨大的七色光帶，還有他那幾根筆直垂在有一英里深的水中的釣索。

很明顯，海觀在此句的翻譯中，注入了太多的個人感受，增添了許多華麗而富有文采的詞語，這些詞雖然使得譯文更加富于美感，卻也失去了原著簡潔明了的特點?！癿yriad flecks”的意思是“無數(shù)的斑點”而不是“萬點霞光”?！癰lue water”是“藍(lán)色的海水”，不應(yīng)該加入“深邃的”這個沒必要的形容詞?！癵reat deep prisms”翻譯為“耀煌奪目的光柱”，也與原文的兩個形容詞相去甚遠(yuǎn)。海觀譯本中隨意增詞，破壞了原文作者精心雕琢的簡單明了的文風(fēng)。[8]（P29）

（3）You have only yourself and you had better work back to the last line now，in the dark or not in the dark，and cut it away and hook up the two reserve coils.endprint

海觀譯文：這兒只有你孤零零的一個，你現(xiàn)在最好還是去收拾那最后一根釣絲吧，管它摸黑不摸黑，剪斷了它，把兩盤釣絲卷兒連結(jié)起來。

吳勞譯文：你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你還是好歹回到最末的那根釣索邊，不管天黑不黑，把它割斷了，系上那兩卷備用釣索。

對于原文中“You have only yourself”，兩位譯者給出了不同的理解。與吳勞的直譯不同，海觀翻譯時加入了“孤零零”這個形容詞。然而“孤零零”一詞在漢語中帶有一種孤單的感傷和寂寞的感覺，也就是說海觀添加的這個形容詞，賦予了句子確切的指稱意義。而原文本身已具備了聯(lián)想意義，不需要添加“孤零零”這個形容詞，否則只會失去海明威寫作中含蓄的風(fēng)格特色。相反，吳勞譯文幾乎字字對應(yīng)，很好地傳達(dá)出了原作的意圖。

從以上三個例子，不難看出兩位譯者對詞匯層面的指稱意義和聯(lián)想意義把握尺寸不同，因而譯文也就出現(xiàn)差異。因此，譯者是否關(guān)注原文中詞匯的指稱意義或聯(lián)想意義，在翻譯的過程中是否重視對原文詞匯意義的分析，是否注重從功能出發(fā)實現(xiàn)最大程度上的功能對等，勢必會影響到譯者是否能準(zhǔn)確傳達(dá)原文的含義和風(fēng)格。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須仔細(xì)考慮詞匯的指稱意義和聯(lián)想意義。

（二）句法層面的比較

《老人與?！分?，海明威秉承著一貫簡潔明了的寫作風(fēng)格，尤其是人物對話，非常簡練。因此，若想做到句法層面的對等，就需要在實現(xiàn)意義對等的前提下，保持原作的風(fēng)格，這樣才能更好地把譯作呈現(xiàn)給讀者。

（4）Then the Negro，after the rum，would try for a tremendous effort and once he had the old man，who was not an old man then but was Santiago El Campeon，nearly three inches off balance.

海觀譯文：黑人吃過甜酒，就使出全副力氣來，又一次竟把老頭兒（當(dāng)時他還不是一個老頭兒，而是優(yōu)勝者桑提亞哥）的手壓下去將近三英寸。

吳勞譯文：黑人喝了朗姆酒，就拼命地使出勁兒來，有一回把老人的手（他當(dāng)時還不是個老人，而是“冠軍”圣地亞哥）扳下去將近三英寸。

原作中有一個修飾老人的定語從句，然而漢語中并沒有這種結(jié)構(gòu)，也沒有關(guān)系代詞，因而翻譯時，可能需要改變句子的詞序和組合。海觀和吳勞的譯本都是將定語從句內(nèi)容放到括號中，這樣雖然也可以傳達(dá)原文的意思，卻失去了海明威的原文特點，有些遺憾。

（三）語體層面的比較

奈達(dá)在其《翻譯理論與實踐》一書中，提出“文體僅次于內(nèi)容但卻非常重要。”[9]（P73）這就說明，對于不同的原文文體，譯文應(yīng)盡量做到與之保持一致。只有這樣，在文學(xué)翻譯中，才能保持作者的文風(fēng)，使閱讀原文和譯文的讀者產(chǎn)生相似的回應(yīng)。

（5）“Hail Mary full of Grace the Lord is with thee. Blessed art thou among women and blessed is the fruit of thy womb，Jesus.Holy Mary，Mother of God，pray for us sinners now and at the hour of our death. Amen.”Then he added，“Blessed Virgin，pray for the death of this fish.Wonderful though he is.”

海觀譯文：“萬分恩典的圣母，上帝與你同在。你在婦女中間是有福的，你的兒子耶穌也是有福的。圣潔的圣母瑪利亞，現(xiàn)在以及在我們死亡的時刻替我們有罪的人祈禱吧。阿們?！比缓笏旨由弦痪洌骸懊啥鞯氖ツ?，祈禱這條魚死去吧。雖然它是了不起的?！?/p>

吳勞譯文：“萬?，斃麃?，滿被圣寵者，主與爾偕焉。女中爾為贊美，爾胎子耶穌，并為贊美。天主圣母瑪利亞，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候。阿們?！比缓笏由狭藘删洌骸叭f福童貞圣母，請您祈禱叫這魚死去。雖然它是那么了不起?！?/p>

這是老人在與大魚搏斗時，向圣母瑪利亞的禱告。因此原文使用了中世紀(jì)英語，如“thou”“thee”等詞匯，語體正式，表現(xiàn)出禱告語的文雅之美，也表現(xiàn)出老人的虔誠之心。為貼近這種文雅之美，顯示出禱告詞的嚴(yán)謹(jǐn)規(guī)范，吳勞的譯文使用了中國古詩或文言的風(fēng)格，這樣能讓譯文的讀者感受到禱告詞的美感。反觀海觀的譯本，沒有使用這樣古雅的形式，而是使用了大白話，在選詞方面也比較隨意，如“有?！薄皟鹤印薄八廊ァ钡鹊?，沒有實現(xiàn)文體的對等。

四、結(jié)語

本文基于奈達(dá)的功能對等理論，通過比較和分析《老人與海》的兩個有代表性的譯本，可以看出兩種譯本各自的特點，不難發(fā)現(xiàn)吳勞的譯本在詞匯對等和語體對等方面與原著更為契合，更好地傳達(dá)出了海明威所要傳遞的深層蘊意，這對文學(xué)翻譯的從業(yè)者有著一定的借鑒和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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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The Old man and the Sea，as E.Hemingway's best known masterpiece，has won Nobel Prize and Pulitzer Award in 1954 and 1953 respectively.Owing to its great influence，it has been translated by tens of scholars with different styles.This paper，by employing Nida's theory of functional equivalence，compares Wu Lao's version and Hai Guan's from three angels such as vocabulary，sentence structure and stylistc feature，analyses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their different translations，aiming to provide some reference for others'translation practice.

Key Words：The Old Man and the Sea；Wu Lao；Hai Guan；functional equivalence；compariso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