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華·阿爾比戲劇《美國夢》的主題分析

趙靚靚

摘 要：埃德華·阿爾比是20世紀荒誕派的杰出代表作家，他的作品情節(jié)看似簡單卻蘊含著深刻的主題。阿爾比借鑒荒誕派的表現(xiàn)手法，揭示了美國現(xiàn)實主義戲劇永不枯竭的主題。本文以作家阿爾比的代表作《美國夢》為文本分析對象，對美國夢的產(chǎn)生、幻滅過程進行分析，探索夢想破滅背后的深層因素：社會中人際關系的冷漠以及高度發(fā)達的物質(zhì)世界中人們信仰的迷失。

關鍵詞：埃德華·阿爾比；美國夢；荒誕派；破滅

中圖分類號：I712.07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7）10-0078-03

埃德華·阿爾比是20世紀50年代末期活躍在美國戲劇舞臺上的一位藝術家，他屬于荒誕派戲劇作家，他的作品影響力巨大且深遠，通過荒誕不經(jīng)的藝術手法，來描述和解構(gòu)社會，直擊社會問題的深處。他在當時的美國的戲劇界屬于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以說是除了阿瑟·密勒和田納西·威廉斯之外最有影響力的荒誕派戲劇作家?？偟膩碚f荒誕派作品特點就是作品內(nèi)容奇怪、荒誕、虛幻，通過極其夸張和不可思議的藝術藝術表現(xiàn)方法，探究和表達美國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冷漠的社會關系，沖突與矛盾是人類社會中貫穿始終、不可回避的主線，在這個大背景下，人類的存在和掙扎顯得毫無意義和無力，給人類帶來的只有無盡的痛苦。阿爾比的戲劇之所以能夠獨樹一幟，就在于他能夠?qū)⒆髌泛同F(xiàn)實緊密結(jié)合，內(nèi)容荒誕但是作品精神嚴肅、深邃，表現(xiàn)手法夸張但反應的問題卻真實而深刻，看似脫離了美國的社會現(xiàn)實而仔細琢磨卻又會發(fā)現(xiàn)作品深深扎根于美國的現(xiàn)實社會，可以說這也是他和同時代其他荒誕派作家的最大的區(qū)別。他寫出了很多膾炙人口的代表作，比如《誰害怕弗吉尼亞·沃爾夫》、《美國夢》、《動物園的故事》，在當時的美國產(chǎn)生了極大的社會影響，引起了整個社會的共鳴，這幾部作品儼然成了美國戲劇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極大地推動了美國戲劇的發(fā)展，成為戲劇史上的一座豐碑。他的作品覆蓋面廣，既探索形而上的人類心靈痛苦和生存痛苦，又涉及形而下的社會問題，比如美國社會中存在的一些共性問題：生存與生活、家庭關系、養(yǎng)老問題、種族歧視問題，而這些又涉及到了他作品中的一個深刻的主題：美國夢的幻滅。對于美國夢幻滅的深刻分析，直擊當時美國民眾的心靈深處，普通民眾的感同身受，引起了強烈的共鳴。他的代表作《美國夢》深刻揭示了美國家庭中的共性問題，進而揭示了社會矛盾和危機，該戲劇以其豐富的社會歷史和文化內(nèi)涵體現(xiàn)出英美荒誕派戲劇的創(chuàng)作特色。本論文以阿爾比的代表作品《美國夢》中反映美國人的信仰和追求的“美國夢”為研究對象，剖析和解構(gòu)美國夢在美國社會中的存在、發(fā)展和破滅。美國夢可以說是美國人的精神支柱，是具有代表性的、富有美國特色的文化現(xiàn)象，但是在物質(zhì)豐富、科技發(fā)達、高度物質(zhì)化的美國，卻逐步走向了破滅。

“美國夢”作為被美國民眾普遍信仰的信念，成為美國文學研究中的一個必不可少的課題，它代表了美國人在物質(zhì)與精神兩個方面的追求。美國夢不僅僅是一種理想，而且是一種現(xiàn)實驅(qū)動力，對美國人的精神世界和實際生活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因而成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很多人類學專家和社會學學者將其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對其進行專題研究。文學批評家也通過對其作家、作品及人物的分析等手段來探討“美國夢”的主題和價值。在對阿爾比作品中“美國夢”主題現(xiàn)有的研究中，一部分作者對于“美國夢”這一概念提出了一些極有價值的解讀方式，豐富并加強了相關研究的廣度及深度。“美國夢”這個概念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亞當斯的《美國的史詩》一書中，亞當斯在這本書中寫道：“讓我們所有階層的公民過上更好、更富裕和更幸福的生活的美國夢，這是我們迄今為止為世界的思想和福利作出的最偉大的貢獻?！钡牵犯菰?，當英國清教徒搭乘“五月花”來到美洲大陸，踏上這片土起，“美國夢”就已悄然誕生了。“美國夢”這個提法不僅僅是一種口號，更是一種符號，并非生來就有的，一開始并沒有被命名為“美國夢”。美國夢誕生于反抗英國殖民斗爭、建設美好美國的歷史實踐中，經(jīng)過一些列的戰(zhàn)爭和斗爭，比如抗英斗爭、南北戰(zhàn)爭等，在當時物質(zhì)不算發(fā)達、精神激勵作用巨大的情況下，美國夢的精神具有極大地號召力，充分體現(xiàn)了當時美國人內(nèi)在的精神訴求和物質(zhì)訴求，并指引著美國人奮發(fā)向前，創(chuàng)造和建設他們心中的美國夢。當歷史發(fā)展到一個新的階段，美國社會進入了高度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也從當初的農(nóng)業(yè)時代過渡到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生產(chǎn)資料和生活資料的極大滿足，消磨和麻痹了美國人心目中的美國夢，當初的美國夢的內(nèi)涵發(fā)生了變化，異化成不擇手段追求自私的、自我的利益的一個借口和載體，當初蘊含的奮發(fā)向上的積極意義已經(jīng)不復存在，美國夢的破滅成為一種歷史必然。

美國夢在美國歷史上發(fā)揮過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指引著美國人民抗擊英國的殖民侵略，激勵著美國人摧毀舊制度，促成了全美的統(tǒng)一。這些偉大的歷史功績使得美國夢一躍成為一種神話，一種信仰，成為人們?yōu)榱藢崿F(xiàn)夢想而相信的一種能量巨大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美國夢成為美國的象征，成為一個時代的符號，成為一個正能量的代名詞。宗教和世俗傳統(tǒng)這兩方面在美國夢形成的過程中有著重大深遠的影響。一方面，基督教宗教信仰相信原罪說。美國正式建國前，來自英國的探險者涌入美國這篇廣袤無垠的土地，他們當中有著很大比例的清教徒，他們面對這片充滿誘惑、前景無限的土地，產(chǎn)生了無盡的幻想，認定這是上次賞賜給他們的樂土，他們?yōu)榱藢崿F(xiàn)他們的理想，必須充滿敬畏，辛勤勞作，經(jīng)常躬身自省，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救贖，獲得上帝的原諒。另一方面，在美國歷史上負有盛名的白手起家的成功者本杰明·富蘭克林為代表的人們相信，美國是一個自由的國度，任何人不論種族、地位、身份、信仰、性別，只要懷著虔誠的心，懷揣夢想，辛勤勞作，最終必將獲得成功。本杰明·富蘭克林用他的傳奇人生為這一美國信條做了最成功的注解。他從17歲起就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一無所有的背景下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不斷創(chuàng)造財富，提升自己，并將自己送上神壇，成為“美國夢”的原型。本杰明·富蘭克林是美國個人主義和實用主義結(jié)合的典型代表，他對美國的意義不僅僅是創(chuàng)造了數(shù)量可觀的財富，更重要的是他為美國人提供了值得信賴的精神食糧和人生指引，對美國夢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他踐行的美國夢有著其獨特的歷史背景，從十九世紀末期開始，美國資本主義獲得了快速發(fā)展，物質(zhì)極大豐富，但孕育美國夢的文化土壤卻日漸干涸，提供不了足夠的養(yǎng)分，美國夢也逐步走向破滅。endprint

阿爾比的代表作《美國夢》通過把一個表面看似英俊強壯，實則內(nèi)心空虛的年輕人稱為“美國夢”，揭露了在一個已經(jīng)被物質(zhì)化了的美國社會，美國夢已經(jīng)破滅的事實。作者的創(chuàng)作目的從題目中就可以看出端倪。阿爾比在本劇的前言中說：“這個劇本只是對美國形象的一個考察，它抨擊了我們這個社會里虛假的價值代替了真正的價值的這一現(xiàn)象……它當眾捅破了關于我們這塊每況愈下的土地上一切都是無比美好的神話?！逼鋵崱睹绹鴫簟愤@部戲劇作品的劇情可以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講述了一個家庭的男主人、女主人在家翹首以盼維修人員的到來。第二部分講述了婦女俱樂部主任巴克太太造訪了他們家，而此時家里的女主人正在和她的媽媽在劇烈爭吵，劇情的沖突逐步升級。女主人的媽媽告訴巴克太太一個驚人的秘密，就是她的女兒和女婿曾經(jīng)收養(yǎng)過一個小男孩，但是他們百般折磨這個小男孩并且最終奪走了小男孩的生命。第三部分描述了女主人的媽媽竭力勸說一個年輕人做她的女兒、女婿的養(yǎng)子的經(jīng)過。這個年輕人外形俊朗，身體健康結(jié)實，被這個老太太一眼相中了，于是便花費了兩萬五千美元收買了這個年輕人充當她女兒、女婿的養(yǎng)子，以便幫助她不能生育的女兒、女婿圓了當爸爸媽媽的夢想，也就是圓了他們的“美國夢”。年輕人自我介紹說，“現(xiàn)在我只有我的外型、我的身軀、我的臉……”，除了追求金錢利益外，他對其他任何都“不再有感覺的能力”。劇末老太太意味深長地說：“你就是我們的美國夢”。戲劇結(jié)尾處，這位精神空虛、冷酷無情、“為了錢幾乎什么都愿意干”的年輕人與他的“養(yǎng)父母”一起舉杯，彼此都心滿意足第慶祝他們各自的“美國夢”得以圓夢。

阿爾比的戲劇《美國夢》，其情節(jié)雖然平凡而荒誕，但作品的一個潛在主題是“美國夢的幻滅”。作品塑造了一個形象陽光、體格健碩、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形象，然而與其光鮮的外表矛盾的是，這個青年卻內(nèi)心空虛，瘋狂追逐物質(zhì)利益，為了錢可以不惜代價、不擇手段。這個充滿矛盾沖突性格的年輕人就是美國夢的化身。這個被稱為“美國夢”的年輕人把“臉刮得干干凈凈，中西部牧場小伙子的臉膛兒，而且是典型的美國派頭，漂亮的讓別人都感到無地自容?！蓖庑慰∏味鴥?nèi)心空虛的年輕人形象正是美國社會大眾廣泛追求的美國夢。這個年輕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內(nèi)心卻冷漠、自私，只要能獲得金錢的回報，不在乎內(nèi)心的感受，也可以說冷漠得失去了自我。對于他來說，美好的夢想和追求不是夢想和追求本身價值，而是停留在物質(zhì)和金錢層面的淺層次的追求，在它的眼中，“美好的理想和價值觀都是荒誕而愚蠢的”。為了贏得金錢，他可以放棄尊嚴，將自己賣給一對從未謀面的夫妻當養(yǎng)子，成為一具行尸走肉的空皮囊。當劇中的主要人物都舉杯慶祝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的時候，作品的主題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荒誕且虛偽的美國夢不僅沒有實現(xiàn)，反而是在貌似實現(xiàn)的遮掩下走向了破滅。阿爾比在《美國夢》中深刻的批判了美國社會普遍信仰美國夢的虛偽性，并繼承了荒誕派塑造人物的特點和情節(jié)，矛盾和沖突也極具荒誕特色。作者在主人公的出生、地位、種族、收入等帶有身份印記的地方非但沒有濃筆重彩，而是沒有任何描述。作者運用荒誕戲劇的荒誕性藝術表現(xiàn)特點和諷刺意味濃厚的語言，揭示了美國夢本身的荒誕、虛偽、空虛。美國夢看似豐滿厚重，實則空虛冷漠。作品通過社會中極其普通的一個家庭的生存狀態(tài)，進而擴展到整個社會，揭示了道德淪喪、人與人之間冷漠、信仰喪失唯利是圖的社會現(xiàn)狀，矛頭直指被視為美國人精神支柱的“美國夢”。

作為美國荒誕派劇作家的代表人物，阿爾比對美國戲劇的貢獻和開拓不僅表現(xiàn)在戲劇形式上，更多地體現(xiàn)在戲劇的主題上。《美國夢》作為阿爾比的早期作品，采用看似荒誕不羈的創(chuàng)作手法，結(jié)合看似無用、毫無關聯(lián)或不可思議的內(nèi)容，深刻揭示和剖析社會問題，具有鮮明的個人藝術特色。在此劇中，阿爾比試圖指出在當今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的美國社會，“美國夢”已被物質(zhì)化，不再是最初美國人民所依賴的精神支柱，精神上的空虛已經(jīng)越來越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睹绹鴫簟愤@部戲劇論述了美國夢破滅的緣由——人與人之間的冷漠與精神世界的空虛，物欲主義充斥整個社會。美國夢是美國文學文化的縮影，作品中呈現(xiàn)出的各種人物形象，代表了不同的人在追逐美國夢的過程中所展示出的人物色彩。正確認識美國夢精神與物質(zhì)兩個層面的關系，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美國文學作品中不斷涌現(xiàn)的美國夢主題，以及美國夢在不同時代作者作品中的不同意義。美國夢的破滅，并沒有失去其現(xiàn)實意義，反而是在我們物質(zhì)極大豐富的今天，在我們楊帆起航實現(xiàn)“中國夢”的當下，具有極大的啟迪和警醒意義。

參考文獻：

〔1〕The Collected Plays of Edward Albee 1958-1965.NewYork：The Overlook Press，2004：88，34（中文譯文為袁鶴年譯本《美國夢》）.

〔2〕Albee， Edward. The American Dream and The Zoo Story [M]. 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 1961.

〔3〕汪義群.當代美國戲劇[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2.

〔4〕周維培.當代美國戲劇史[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9.

〔5〕郭繼德.當代美國戲劇發(fā)展趨勢[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9.

〔6〕郝振益，傅俊，童慎效.英美荒誕派戲劇研究[M].譯林出版社，1994.

〔7〕張曉峰.資本主義工具理性的深化與危機[J].國外理論動態(tài)，2008，（10）.

〔8〕伊哈布·哈桑.當代美國文學（下）[M].山東人民出版社，1980.106.

（責任編輯 賽漢其其格）

Abstract： Edward Albee is one of the outstanding representatives of 20th century absurdism. His literary works have deep philosophical theme with the simple plot. By using absurdism， Albee reveals the ever-lasting theme in American realism plays.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causes of the disillusionment of the American Dream through Albee's representative work The American Dream.

Keywords： Edwrad Albee； The American Dream； Absurdism； Disillusionment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