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曦霞 潘淑露
(1.上海外國語大學,上?!?10034/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2.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2014年8月年逾耄耋的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V.S.奈保爾來華參加上海書展,引起國內媒體轟動。奈保爾一生獲譽無數(shù),英國頂尖的文學評論家維·蘇·普里契特稱他是當今最偉大的英語作家。《美國當代評論》(ContemporaryAmericanLiterature)稱贊他是“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有天賦的作家之一”?!缎侣勚芸?Newsweek)認為他是 “在世用英語寫作最優(yōu)秀作家之一”“作家中的作家”。奈保爾一生為寫作而生,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迄今創(chuàng)作出了30多部題材廣泛、體裁各異的作品,有小說、游記、政論和文學評論等。學界的奈保爾研究大都集中于對他作品的研究闡釋,對他文學評論的研究成果不多。事實上,奈保爾的文學評論和他的作品一樣豐富精彩,文學評論是奈保爾創(chuàng)作美學思想的直接闡釋,深刻反映出他對文學價值和功能的睿智思考。
奈保爾迄今評論過的作家很多,有康拉德﹑巴爾扎克﹑福樓拜﹑亨利·詹姆斯﹑簡·奧斯汀和詹姆斯·喬伊斯等,他對這些作家的評論褒貶不一,其中福樓拜是奈保爾評論最多的作家之一,奈保爾多次高度評價以福樓拜和巴爾扎克為首的19世紀中期歐洲作家引導的文學潮流,但他對福樓拜的兩部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和《薩朗波》卻持截然相反的評語。他認為《包法利夫人》“創(chuàng)造了一個極其完整的文化”(Rashid,1997: 167),“是一部美輪美奐的杰作”(Hussein,1997: 156),但認為《薩朗波》是“糟糕的19世紀小說中的創(chuàng)造物”,(WP144)是福樓拜“為了休閑的任性之作”(WP136)。如此懸殊的評語反映出奈保爾獨特的文學批評態(tài)度,體現(xiàn)了他的世界主義文學評論觀。
在后期文學評論集《作家看人》中,奈保爾(2007)將《薩朗波》和《包法利夫人》、波利比奧斯的《歷史》和阿普列尤斯的《金驢記》這三部作品進行比較研究,本文以為奈保爾主要從作品的東方主義敘事風格、古代宗教的妖魔化敘事特征和作家倫理關懷缺場的敘事藝術這三方面層層剖析,揭示《薩朗波》敘事倫理上的欠缺以及造成的原因。
《作家看人》分為“福樓拜和《薩郎波》”和“古典著作中的視其一半”兩部分,“福樓拜和《薩郎波》”通過比較《包法利夫人》的敘述效果,分析《薩朗波》的東方主義敘事風格。奈保爾認為《包法利夫人》開頭部分內容翔實而具體,細節(jié)尤為典型真實:“這些細節(jié)似乎把我?guī)нM了作家的思想……是福樓拜在頗為不同的個人經歷中看到和記下來的……”(Naipaul, 2007:135),接著筆鋒一轉:“五年后發(fā)表了《薩郎波》的福樓拜似乎是另一位……20世紀東方主義和情節(jié)劇中的作家”(136)。
《薩朗波》的故事取自古希臘歷史學家波利比奧斯(約公元前200—118年)的《歷史》(Histories),小說主要線索有兩條,一是殘酷的雇傭軍戰(zhàn)爭,二是女主人公薩郎波和雇傭軍首領的性愛糾葛,作品以起義失敗、首領被酷刑折磨、沿街示眾,在臨死前與在神廟里待嫁的薩郎波目光相遇、薩郎波站起來喝了杯中酒、倒地身亡而戛然結束。故事完全是典型的情節(jié)劇。薩郎波這一形象是福樓拜根據(jù)歷史資料簡略提及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波利比奧斯的《歷史》中薩郎波只出現(xiàn)一次,名字沒提到,而福樓拜讓她成為整部小說的女主人公,每次她出現(xiàn)都極言其美麗,在金碧輝煌的女神廟里穿著白色緊身衣服和她的黑色蟒蛇悄然來去,福樓拜還根據(jù)想象讓她跟雇傭軍暴動中的利比亞人首領在性方面有了糾纏,“東方對于西方的效用,在于西方的想象,而不在舞劇本身?!瓪W洲作家們經常將他們自己受壓抑的性欲投射到他們對東方的想象中去?!?薩達爾,2005:68)奈保爾對薩郎波的解讀正好呼應薩達爾這一論斷“她是糟糕的19世紀小說中的創(chuàng)造物,哥特式,東方式……”(144)對于這樣的創(chuàng)造物,薩達爾進一步分析“東方主義幻想所派生的假想知識,并不以精確性和效用為基礎,而是基于其能滿足西方人自大心理的程度。其通過編造比事實更為真實、在審美上更為合意的小說來達此目的”(薩達爾,2005:6-10)?!端_朗波》創(chuàng)作動機源于福樓拜與朋友的一次東方之行。1849—1851年間30歲的福樓拜與好友杜剛一起游歷埃及、耶路撒冷、小亞細亞和君士坦丁堡等中東地區(qū),奈保爾根據(jù)福樓拜當時與朋友的通信推斷福樓拜中東之行的目的遠不止為創(chuàng)作準備素材“那次旅行讓他興奮,他染上了梅毒……那些妓院讓他對所游歷的國家長了見識。”(WP136)歷史上迦太基*迦太基歷史上是一個原在非洲北部﹑今在突尼斯的奴隸制城邦。公元前264年到241年與羅馬為爭奪地中海霸權的戰(zhàn)爭中它的陸軍全是雇傭軍,最后以迦太基被擊敗并簽訂屈辱條約而結束。失敗后迦太基的雇傭軍馬上就發(fā)生暴動,這場雇傭軍戰(zhàn)爭極為野蠻而且殘酷,持續(xù)三年。這就是《薩朗波》的故事背景。作為公元前稱霸地中海幾個世紀的貿易強國,見證古代中東的輝煌,福樓拜專門考察迦太基遺址,這一遺址作為一個“遺留的實驗室”實際上滿足福樓拜想象東方的愿望,滿足了他的創(chuàng)作欲望。因此,創(chuàng)作心理上《薩朗波》是福樓拜主觀欲望的投射,東方主義的投射,這也從福樓拜對作品的顏色之喻上可以分析。在《薩朗波》出版前兩年,福樓拜曾對龔古爾兄弟談到創(chuàng)作《包法利夫人》和《薩朗波》的感受,《龔古爾日記》這樣記載:“福樓拜今天向我們講:‘一本小說的遇合,故事:全不在我的心上。我寫一部小說的時候,我思維怎樣利用它來著色,來調和色度。例如在我迦太基的小說(即《薩朗波》)里面,我想配出一些紫色的東西。在《包法利夫人》里面,我的觀念僅在配出一種色調,一種濕地的甲蟲的苔色’……”(李健吾,1980:98)陰郁樸素的灰色和激情華美的紫色表達福樓拜創(chuàng)作時的不同心理和兩部作品的巨大差異:“在他(福樓拜)眼里,肯定覺得在寫作《包法利夫人》的灰色中,想著關于迦太基的那本紫色的書,能夠安慰自己,到時候便可以放開寫了?!闭虼恕八魂P心敘事,只關心涂色?!?137)在一定意義上《薩朗波》是一部涂色之作(149)。中東之行并沒有讓福樓拜像創(chuàng)作《包法利夫人》那樣產生如實再現(xiàn)生活真實的想法,福樓拜想寫的是他心中的迦太基,他想象中的古代東方:“我盡量寫得簡單……而不是冷靜?!?138)
《薩郎波》典型地體現(xiàn)了福樓拜的東方主義觀,代表了19世紀中葉法國資產階級文人對被征服東方諸國的想象和俯視立場。當時法國最具影響力的批評家圣伯夫對《薩》涉及的歷史真實性和客觀性表示極度懷疑*參見《福樓拜文學書簡》,丁世中譯,北京燕山出版社,2012年,第205-212頁。圣伯夫認為作品:“……未引入一位哲人,一個講道理的人,……給大家上一堂道德課……”(第210頁)。,福樓拜于1862年12月23-24日給圣伯夫信中予以反駁,全信對東方人的稱呼是“野蠻人”,申明“拙作的立意,是寫野蠻”(福樓拜,2012:205)。“沒有比野蠻人更復雜的了”(福樓拜,2012:206)。女主人公薩郎波是福樓拜對古代東方女子的東方主義投射,在給圣伯夫信中他這樣解釋:“無論我,還是您,或別的什么人,無論古人、今人,都不可能了解近東女子,因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那時候的她!”(福樓拜,2012:206)這種東方主義的敘事風格體現(xiàn)福樓拜的藝術觀“藝術的首要價值和目標,是造成幻覺”(福樓拜,2012:24)。
《薩朗波》不僅僅是福樓拜個人作品,更是19世紀歐洲社會普遍盛行的東方主義想象的產物。18世紀以降,歐洲為了適應其關注點的變化,而建構和重構了亞洲。19世紀是歐洲列強殖民活動猖獗期,是歐洲加速大肆殖民東方、搜刮聚集財富的黃金期,也是創(chuàng)造東方主義的鼎盛期?!端_朗波》不僅反映福樓拜的東方主義視域,是他本人藝術觀的體現(xiàn),更是19世紀歐洲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東方主義傾向的一個典型。19世紀早期東方主義情節(jié)劇開始步入歐洲各大劇院,如《阿里巴巴》《辛巴德》和《中國小丑》等?!端_朗波》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典型再現(xiàn)那個時代歐洲人對東方的想象,東方成為野蠻、墮落和卑劣的代名詞。奈保爾的批評體現(xiàn)東方主義的狹隘和扭曲視角,折射出東方主義作為西方對東方的欲望投射缺乏道德倫理關懷這一先天痼疾。
《薩朗波》故事的一個主要方面是表現(xiàn)迦太基時代的宗教,敘述體現(xiàn)出虛構古代東方宗教,對古代宗教進行妖魔化敘事,描繪宗教神秘、恐怖和詭異的特征。這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兩方面。第一,福樓拜憑借想象創(chuàng)造宗教象征物和宗教神器——“神衣”(法語:za?mph),并以之統(tǒng)帥整部小說、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奈保爾精通法語,認為“za?mph”一詞是福樓拜杜撰,神衣是迦太基月神廟里女神像身上披的一張紗罩,魔力無窮(146),整部小說以迦太基和雇傭軍兩方面爭奪神衣來貫穿,擁有神衣就意味著獲勝,當雇傭軍首領身上裹著那件紗罩,沒有一個迦太基人敢于上前觸碰,也不敢用箭射。薩郎波入敵營奪取紗罩后,叛軍不敢上前來阻止,她很快輕易就找到了送她來的向導和馬。神衣的運用使得迦太基歷史上一場著名的內亂變成了一出傳奇?。骸癝alammbo一書,性質至奇,蓋自然派之歷史小說,即用寫實法所作之傳奇也。”(周作人,2013:147)第二,作品中充斥大量宗教恐怖渲染,如“大規(guī)模以兒童向莫洛克神獻祭”(146),宣泄福樓拜對古代宗教的扭曲視角。圣伯夫批評福樓拜丑化宗教,說他“發(fā)明了酷刑”(福樓拜,2012:209)。弗雷德里克·詹姆遜認為《薩朗波》的歷史呈現(xiàn)方式體現(xiàn)的是福樓拜對歷史的一種力比多投射(libidinal investment in the past)(Jameson,1984: 77)。
關于古代宗教的真實性問題,奈保爾援引《金驢記》進行考證分析。《金驢記》的作者、古羅馬作家盧齊伊·阿普列尤斯生于公元2世紀,距雇傭軍戰(zhàn)爭已過去400年,“但是阿普列尤斯身上帶有古老世界的遺留,足以把我們帶去體會古老信仰的各種方式”(144)。因此,阿普列尤斯的宗教觀代表了古代人們對待宗教的態(tài)度?!督痼H記》主要贊美埃及女神伊西絲,稱頌宗教超越政治、跨越歷史的人文主義精神,集中體現(xiàn)在故事最后伊西絲女神讓歷經艱險的主人公盧齊伊恢復人形,“關于這位偉大女神拯救盧齊伊的20頁寫得具有人文主義意味,令人感動,文辭優(yōu)美”(145)。奈保爾認為“這是個美麗的宗教概念。”這個“美麗的宗教概念”的重要意義在于女神代表一種廣博仁愛,“她把地球變成一個神圣之地”(146),而不是人類殺戮的戰(zhàn)場。作品所蘊含普世關懷的宗教人文意識客觀上反映阿普列尤斯的文學服務于人類的倫理道德意識,正因此《金驢記》流傳至今。奈保爾認為福樓拜“應該讀過《金驢記》(《薩郎波》中有跡象表明)”,但福樓拜不顧歷史事實,“他的目的,是要寫得具有歌劇風格,他想要的是恐怖?!?146)
《薩朗波》的素材來源是《歷史》,在作者波利比奧斯筆下,雇傭軍戰(zhàn)爭是兩次迦太基戰(zhàn)爭之間的一次內亂,對于雇傭軍戰(zhàn)爭的敘述簡潔明了,在洛布版譯本中僅占32頁。雇傭軍戰(zhàn)爭發(fā)生在波利比奧斯的時代之前,還不到100年,波利比奧斯熟悉迦太基和羅馬的政治軍事制度,認識羅馬貴族,在公元前146年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迦太基戰(zhàn)爭中親眼看見了迦太基城被焚?!稓v史》主要圍繞雇傭軍暴動的起因。波利比奧斯擔心歷史會重演“在他眼里,戰(zhàn)爭和雇傭軍的壓力還是同樣的……這種道德態(tài)度賦予他的寫作一種真實性”(141),促使他的寫作充滿倫理關懷和責任意識。
相比《歷史》,《薩朗波》就顯得過于冗長繁縟,企鵝經典系列版的《薩朗波》達到260頁,“福樓拜極力鋪陳,……把讀過有關方面的200本書全都用上?!?138)例如在談到雇傭軍的組成時,福樓拜洋洋灑灑描述他們的來歷、外形特征和語言:“這里有各種國籍的人,有利古里亞人,盧西塔尼亞人,……這一邊可以聽到多利安方言的重濁口音,那一邊又響起了克爾特語……;從身材瘦長上可以看出是希臘人,從肩膀高聳上可以看出是埃及人,從腿肚寬闊上可以看出……”(139)奈保爾指出,這段冗長的文字刪掉一半也沒關系,因為讀者不可能記住那么多的細節(jié)和顏色。福樓拜后來給好友儒勒·德·龔古爾的信里談到創(chuàng)作過程:“隨著進展,我可以更好判斷全貌:覺得《迦太基》(《薩朗波》初名)太長了,重復的話比比皆是?!?福樓拜,2012:202)盧卡契認為:“《薩朗波》充斥著無關緊要的社會和歷史語境。”(Lukcs,1962:199)比較一下啟發(fā)了這一段的波利比奧斯的文字,波繞開這些軍隊組成者的來源、外形特征等次要因素,側重他們的個人素質分析,以揭示戰(zhàn)爭爆發(fā)的起因:“他們不屬于同一民族,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一旦激起他們的怒火……就不僅會表現(xiàn)出他們人性的卑劣,而且最后變得像是野獸或者精神錯亂者……”這些分析暴動起因的枯燥文字“充滿了更為真切的關注之情”(139-140)。最后在描寫戰(zhàn)爭的殘酷性方面,當雇傭軍被圍困孤立無援之下,開始吃他們中間的死者和垂死者時,福樓拜仍舊“不做評判,他的任務,就是寫下他所發(fā)現(xiàn)的?!蹦伪柌挥筛袊@:“福樓拜寫這種恐怖之事寫得不亦樂乎?!?141)喬納森·卡勒因此批評《薩朗波》“意義難以把握”(卡勒,1991: 291)。而波利比奧斯雖只用半頁篇幅寫這件事,但加以嚴厲譴責“那是天神對雇傭軍恰當?shù)膽土P,因為他們觸犯了人類及神的法律”(141)。“簡短而具有道德感”(143)的敘事反映波利比奧斯面對雇傭軍人性泯滅行徑的憂急憤懣之情,給予讀者鮮明的道德態(tài)度和倫理立場,而福樓拜沒有給出任何道德評判,表現(xiàn)出為殘暴而殘暴,為野蠻而野蠻的藝術風格。
如何創(chuàng)作古代題材和描寫那場雇傭軍戰(zhàn)爭,奈保爾認為需要另外一種敘事,在那種敘事中波利比奧斯或許可作為一個重要的目擊者,但最重要的是“我們也需要另外一種道德規(guī)范,在那種規(guī)范下,認可我們當代的感覺方式”(151)。這里奈保爾間接批評了《薩朗波》的倫理缺失,實際上提出了歷史小說的創(chuàng)作倫理問題,指出任何文學作品都必須要有作家鮮明的道德責任和人文關懷意識。
貫穿奈保爾幾十年創(chuàng)作美學思想主線的是他堅定的文學道德倫理意識和責任使命感。2001年8月在獲得諾貝爾獎前兩個月奈保爾接受英國《文學評論》記者﹑作家法·德洪迪(Farrukh Dhondy)采訪時說:“我相信一種積累起來的人類良知。我們都擁有這種良知。我要堅守它?!?德洪迪, 2002:117-124 ) 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這樣評價:“奈保爾是康拉德的繼承者,他從道德觀的角度,也即從對人類造成何種影響的角度,記錄了帝國的興衰變遷。他作為敘事者的立足點,在于他對其他已經忘卻了的被征服國家的歷史的記憶?!?“授獎辭”,2002:133)奈保爾在題為“兩個世界”的諾貝爾頒獎演說詞里提到有人想請他寫寫德國或中國,他認為那些地方已有好的作品,它們并不是他從小就感受到的“黑暗之地”,因為文學的倫理使命使他必須首先關注被壓抑得最深,自己發(fā)不出聲音的那些社會(Naipaul,2002:9)。
奈保爾的文學道德責任意識是他獨特的世界主義文學評論觀的重要體現(xiàn)。奈保爾在不同場合多次聲稱自己是個“世界主義者”“世界公民”。他對《薩朗波》的評論暗含對當代文學評論倫理缺失的否定和批判,充分體現(xiàn)出瑪薩·納斯鮑姆闡述的效忠于“全球范圍的人類共同體”的世界主義意識。“作為關于身份的論點,成為一個世界主義者就意味著帶有各種文化的印記,受過各種文化的影響”(布洛克,2014:008),奈保爾身上帶有印度文化、特立尼達文化和英國文化三重印記,從20世紀60年代起在亞洲、非洲和美洲等不同國家和地區(qū)進行考察寫作的經歷又使得他接觸到其他不同的文化,“我旅行,我看到了更多東西,在我的腦子里有許多種文化?!?Aamer,1997: 3)在《作家看人》中,奈保爾以一個世界主義者的廣闊視野來闡述他的文學批評觀,以世界文學和比較文學的視角來評價《包法利夫人》《薩郎波》《歷史》和《金驢記》,以追求道德正義和人文關懷的世界主義標準來對上述作品進行不同評價,客觀上說明文學的價值在于“為人類從倫理角度認識社會和生活提供不同的生活范例,為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啟示,為人類的文明進步提供道德指引”(聶珍釗,2014:9)。而以道德正義為核心標準的世界主義文學批評觀深刻反映全球化的今天人們對文學使命和責任意識的新一輪思考和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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