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精神作為個體精神樣態(tài)的表征,是指生發(fā)于公共生活領域,在正確認識個人權利和個人利益的基礎上,以公共性為特征,以追求公共善為目標的態(tài)度、情感和行為方式。公共精神作為人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核心訴求,也是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有效支撐。在全面深化改革、推進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特殊社會轉型期,價值差異、階層分化、利益分化及公共契約消退等因素會導致社會矛盾的頻發(fā),“熟人社會”滋生的差序格局培植的利己主義和消極民俗并未消解,而陌生人社會的公共生活秩序要求的公共精神也并未隨之產生。現(xiàn)實生活中,公共產品被肆意破壞、公共環(huán)境日益惡化、公共資源利用無度、公共秩序混沌失序等現(xiàn)象都折射出公民公共精神的偏失。因此,我們迫切需要對近年來我國公共精神的研究進行系統(tǒng)梳理與理性審視。
我國最早涉及公共精神研究的論文是劉澤軍1989年發(fā)表的 《公共關系與社會主義精神文明》,文中關于公共組織利益應與社會公共利益一致、公共關系中人與人應和諧友善相處、政府與個體之間應開展對話與交流等方面的思想,體現(xiàn)了對公共精神的倡揚。[1]2010年,劉鑫淼的專著《當代中國公共精神的培育研究》出版,是深入系統(tǒng)地研究中國公共精神的一個可貴嘗試,該書從政治學的視角指出,公共精神是民主政治和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保障。為了更加直觀地了解公共精神的研究概況,本文通過定量分析的方法對公共精神文獻的時間分布、資源類型分布以及關鍵詞分布進行統(tǒng)計與分析。
在中國知網中,以“公共精神”為關鍵詞對中國期刊數據庫、碩士與博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進行文獻搜索,截至2017年4月5日,共檢索獲得文獻1216篇,其中發(fā)表在核心期刊上的共299篇,學位論文77篇,其中76篇為碩士學位論文,1篇為博士學位論文。雖然文獻整體數量不多,但是公共精神的學術關注度呈增長態(tài)勢,公共精神的發(fā)文量和學術傳播度均有上升趨勢,從圖1可以直觀地看出公共精神選題文獻的發(fā)表時間分布。
圖1 “公共精神”選題發(fā)表文獻時間分布圖
從文獻數量上看,公共精神的研究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1984年至2003年,這一階段公共精神的發(fā)文數量很少,均為個位數。第二階段為2004年至2017年,從發(fā)文的趨勢上看,隨著現(xiàn)代生活公共性的日益彰顯,學者們對公共精神的關注度日益提升,這一階段公共精神的發(fā)文數量迅速增長。公共精神的發(fā)文量激增始于2004年,在這一年,國家層面的人權入憲這一社會共識得到了憲法的保障,建設和諧社會中以人為本的價值取向為中國未來的發(fā)展指明方向,憲法明確規(guī)定國家保護私有財產等重大事件,都從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個人利益,同時也激勵著個體在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主體性作用的發(fā)揮。全國540個民間組織獲官方表彰、《南方人物周刊》推出50名公共知識分子等事件也推動著個體在公共生活領域積極參與公共事務、擔當公共責任的公共精神之倡立。
圖2表明當前關于公共精神的學術成果主要集中在期刊領域,這一類型的研究占檢索文獻數量的69.4%;發(fā)文資源中的報紙數量占檢索文獻數量的21.5%;學位論文及國內、國際會議的發(fā)文數量在檢索的文獻中所占比例不到10%,表明學界對公共精神的關注度還較為欠缺。尤其值得關注的是,與公共精神相關的博士論文只有1篇,這也折射出當前學者們對公共精神仍缺乏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
通過公共精神相關論文的關鍵詞分布圖,可以透視出與公共精神相關研究的內容和視角。從圖3“公共精神關鍵詞”分布圖可以看出,當前學者們對公共精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公共精神的基本范疇方面。此外,還包括公共精神與和諧社會、公民社會等社會關系的研究,大學生的公共精神、公務員的公共精神等對某一群體的公共精神研究,與公共精神相關的公共行政精神、人文精神、公民精神等方面的研究。
圖2 “公共精神”選題文獻類型分布圖
圖3 “公共精神”選題文獻關鍵詞分布圖
此外,從發(fā)文者對“公共精神”這一主題的持續(xù)關注度來看,在檢索的文獻中,同一作者對公共精神發(fā)文5次以上的只有5人,這也說明研究者缺乏對公共精神的持續(xù)而深入的關注。
公共精神是一個含義豐富、內容復雜的現(xiàn)代性概念,與社會各方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學者們從不同的視角出發(fā)對公共精神進行了研究,主要包含四個方面。
這一視角主要從公共精神與社會轉型期的過渡、公民社會的構建、和諧社會的建設、社區(qū)和諧善治、鄉(xiāng)村治理、城市建設等方面闡述公共精神的重要作用。如馬俊鋒等論述了中國“公民社會”的生成與民眾“公共精神”品質的培養(yǎng)與化育的關系,揭示兩者良性互動的關系。[2]景云祥論述了城市治理中市場精神與公共精神的關系,指出城市經營中市場精神與公共精神之間既存在沖突,又具有某種貫通。因此,必須在正確認識這種關系的基礎上以政府對公共性的強調促進市場精神與公共精神的協(xié)調。[3]笪素林闡述了社會治理與公共精神相互聯(lián)系的關系[4],楊士偉基于國家治理的角度論述了新時期公民公共精神的構建[5],于海論述了公共精神、公共空間與公民社會三者的關系[6],胡文駿指出公共精神是民間資本參與城鎮(zhèn)化投融資的有效路徑[7],王雅麗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程的角度論述了公共精神的涵育問題[8],王永益從社會資本的視角論述了社區(qū)公共精神培育與社區(qū)的和諧善治[9]。
公共精神與民主政治、公共行政現(xiàn)代化、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服務型政府的建構、協(xié)商民主、政府人力資源開發(fā)、政府執(zhí)行力的提升、公務員素質的提升等方面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有學者指出,公共精神是我國政治文化現(xiàn)代化的基礎路向,是擴大政治參與的根本精神動力。還有學者以公共精神的結構為分析視角,通過探討服務型政府治理在理念、模式、職能方式等三個層面的價值演化,分析服務型政府形成的公共倫理結構。也有人闡述公共精神與政府執(zhí)行力的關系,指出要提高政府的執(zhí)行力必須大力弘揚公共精神,使政府的行為以公共利益為取向,以公共責任為依托,以公民參與為支撐。還有學者以公共精神為視角,論述近代中國民主政治的道德探索歷程,并指出近代中國民主政治的道德探尋走過的曲折道路,客觀地反映了近代中國政治改革的現(xiàn)實需求。陳富國則從國家治理視域考察了公共精神的生成圖譜及式微原因,并提出通過構建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政府—社會—市場和諧共生、多元合作的三棱錐四維治理結構,從而更好地提升公共精神。[10]
為更好地培育公共精神,學者們從教育視角探討了公共精神的培育策略。道德教育是培育公民公共精神最直接的方式。有學者認為,公共精神從“倫理”形態(tài)轉化為“道德”形態(tài)需要依靠外在的道德教育,它是落實“道”并踐行“德”的重要樞紐。也有學者指出,培育公共精神是推進德育有效銜接的著力點。有學者指出公民社會組織以其特有的公益性價值理念對涵化公民的公共精神作用重大,能夠孕育公民的責任意識,培育公德意識,催生積極參與公共事務的習慣,生發(fā)自愿精神。也有學者認為,公民通過參與各種志愿性社團組織所形成的平等、互惠、信任、尊重、自律、合作等重要規(guī)范,是維系民主和促進發(fā)展不可或缺的社會資本,也正是公共精神得以發(fā)展的基本前提和重要基礎。[11]
隨著新媒體的興起,不少人從新媒體的視角出發(fā),對新媒體與公共精神的關聯(lián)、互動及未來的發(fā)展等方面進行了有價值的探討。曹程以《中國青年報》中的“青年話題”版為例,論述了新聞評論中的公共精神,指出新聞評論體現(xiàn)公共精神的操作方式,包括為公民設置議程、促進公民的政治參與和選取公共論題,如關注公共權力、聚焦公共政策、宣傳公共人物、切入公共事務、引導社會思潮來更好地培育公共精神。[12]樊巍揭示了公共精神與輿論監(jiān)督的關系。[13]王亞強認為,公共精神在公共政策的參與方面,要體現(xiàn)在行動中。他從工具理性的視域出發(fā),對電子政務條件下公共政策制定、執(zhí)行、評估過程中的公民政治參與方式及公共精神問題進行了分析。[14](P4)這些視角都為進一步研究公共精神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綜觀近年來我國公共精神的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該領域研究關注的主要問題包括四個方面。
西方發(fā)達的公共領域為公共精神的孕育與生長提供了豐厚的土壤,同時也為公共精神的研究與發(fā)展提供了社會環(huán)境。當代著名學者羅伯特·帕特南(Robert Putnam)闡述了公共精神的概念,認為公民在共同體中表現(xiàn)出來的政治平等和對公共事務的積極參與構成了共同體的 “公共精神”。[15](P110)國內一些學者從不同的角度界定了公共精神的內涵。第一,倫理道德視角。一些學者認為公共精神是一種倫理精神,是現(xiàn)代社會最基本、最重要的美德,它包含著公民個體與社群應有的自主、公道、寬容、理解、同情、正義等理性風范和美好風尚。第二,政治視角。這種視角側重從政治價值層面,主張公共精神是社會成員對政治理念、事務的遵守與執(zhí)行。有學者指出,公共精神是擴大政治參與的根本精神動力,公共精神的豐腴程度是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政治參與水平的決定性因素,是政治文化現(xiàn)代化的基礎路向。第三,道德與政治雙向視角。這種視角介于以上兩種視角之間,認為公共精神是道德倫理精神與政治價值理念的統(tǒng)一。劉鑫淼提出,公共精神是指孕育于人類公共生活之中的、以公共性為價值皈依的基本道德和政治秩序觀念、態(tài)度和行為取向。第四,社會生活視角。這種視角側重從對公共生活規(guī)范、社會秩序的認可與踐行的角度來界定公共精神。有學者認為,立足于公共領域的公共精神應該注意權利和德性兩個向度的統(tǒng)一,使公民具備公共生活的權利主體性和道德主體性,培育出健全和牢固的公共精神。
馬俊鋒等認為,“公共精神”包含民主、平等、自由、秩序、公共利益和負責任等一系列最基本的價值訴求,這些最基本的價值訴求作為元素構成了公共精神的基本結構。[2]吳春梅等認為公共精神的核心向度包含利他精神、民主精神、誠信精神和平等精神。[16]還有學者對公務員的公共精神進行結構分析,認為公務員的公共精神包括民主精神、法治精神、公正精神、服務精神和責任精神。黎珍認為,平等精神、參與精神、自治精神、寬容與妥協(xié)精神是公共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17]黃勇輝從國家、社會和公民三者互動關系的全新視角審視、評判公共行政精神,認為公共行政精神包括民主取向、法理取向、服務取向、多元治理取向和平衡取向五個結構要素。[18]
由此可以看出,公共精神是一個系統(tǒng)性的結構,其中公共生活領域是公共精神的生發(fā)場域,可以從三個維度把握,即公共精神的內容維度、層級維度和過程維度。公共精神的內容維度是指作為公共精神基本價值的秩序精神、作為公共精神主體德性的關懷精神、作為公共精神倫理基點的責任精神、作為公共精神實踐旨歸的參與精神。對公共精神層級維度的認知源于對公共精神最本質特征即公共性的理解。公共精神的公共性應該是質與量的統(tǒng)一。質的規(guī)定是指共同體中由個人讓渡出去后又返還于個人的物質性、精神性或制度性的社會資源;量的規(guī)定指的是個人讓渡出去的部分在返還給個人時的多少。因此,從層級維度,公共精神可以分為基礎性的公共精神即“無惡”、發(fā)展性的公共精神即“同善”以及參與性的公共精神即“他善”。公共精神的過程維度立足于將公共精神視為個體的道德品質,是知、情、意、行發(fā)展的統(tǒng)一。因此,從這一維度對公共精神進行理性認知,應包含公共理性即公共精神之知的生發(fā)、公共關懷即公共精神之情的抒懷、公共責任即公共精神之意的擔當、公共參與即公共精神之行的踐履。
公共精神是一個內涵非常豐富且較為抽象的概念,因此,公共精神與相關概念在界定和使用上也容易發(fā)生混淆。為此,學者們對公共精神及相關概念進行了辨析。第一,公共精神與公民精神的異同。公民是一個政治和法律概念,強調個體相對于國家的身份特征。因此,公民精神是一個法律政治的范疇,更強調意識形態(tài)性。公共精神生發(fā)于公共領域,強調的是一種整體性、共生性和普遍意義上的德性,是個體的一種基本道德。第二,公共精神與公共意識的異同。公共意識是公共精神的內核,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之一,指的是獨立自由的個體具有的一種整體意識或整體觀念。從過程維度來分析,公共精神作為一種個體道德品質,是知、情、意、行的德性統(tǒng)一過程。因此,公共精神包含公共意識。第三,公共精神與公共道德的辨析。公共道德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是人們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準則與規(guī)范。公共道德本質上體現(xiàn)的是一種社會屬性,回答社會關系問題,而公共精神本質上是個體的一種精神屬性,回答在公共生活領域個體關系及利益的問題,是一種個體的倫理精神。但是,兩者都強調個體的公共理性與公共參與。第四,公共精神與社會責任感的辨析。社會責任感從空間維度上并未限定發(fā)生在公共領域,比公共精神生發(fā)的空間場域更加廣闊。然而,公共精神的價值旨歸更強調一種不局限于社會的人類共同體的意識,從這一價值層面上,比社會責任感具有更加豐富的意義。第五,公共精神與集體主義意識。集體主義意識屬于意識形態(tài)范疇,更強調崇公抑私,沒有很好地保障個人利益的實現(xiàn)。公共精神則是在引導個體正確認識個人利益的前提下,從維護共同體利益的角度最終成就個人更大的利益。
公共精神作為國家法治現(xiàn)代化的有力保障和個體的精神樣態(tài),是個體在公共生活的實踐中產生并發(fā)展起來的,具有重要的社會價值和個體價值?,F(xiàn)代社會與傳統(tǒng)社會的最大區(qū)別在于社會化大生產取代了家庭生產和村社生產。社會化大生產本身就是一個解析傳統(tǒng)的家國同構并逐步化私為公的歷史進程。在這個過程中,社會公共生活的范圍不斷擴大,血緣、地緣等傳統(tǒng)的維系人際關系的紐帶被割裂,公共理性得以倡揚。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中公共性的日益開顯,公共倫理學逐步發(fā)展,公共組織管理公共事務過程中的倫理行為也逐步受到社會關注,成為國家治理和社會發(fā)展的重要內容。
公共精神作為個體重要的精神屬性,包涵公共秩序精神、公共關懷精神、公共責任精神及公共參與精神,從一定的程度上啟蒙著每一位社會成員的公共理性,激勵公民參與公共生活,參與管理公共事務并逐步實現(xiàn)政府、社會、公民多方良性互動的格局。汪榮有指出,當代中國從原有社會體制轉型到現(xiàn)代社會模式的發(fā)展道路,需要通過人們在社會公共生活領域中的長期對話、交流和溝通,各種倫理認識和道德情感的相互交融與重新組合,進而形成某種總體上不同于任何個人或群體之單個意見的公共精神[19](P12),這也是公共精神的社會價值的重要體現(xiàn)。人是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和精神屬性的統(tǒng)一體,公共精神作為個體的一種精神屬性,即是個體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內在需求,也是個體在公共生活中處理相互關系的基本需求。
國內學者揭露當前公共產品破壞短缺、公共環(huán)境日益惡化、公共資源利用無度、公共秩序混沌失序、公共組織效率缺失等現(xiàn)象,顯示出當前公共精神的狀況堪憂。劉梅康認為,民眾故意破壞公共設施、哄搶公共物品,為非作歹者無人制止,商人惡意造假販假等事件時有發(fā)生,公共精神缺失的現(xiàn)象較為普遍。[20]也有學者研究當代大學生的公共精神,指出當代大學生公共精神具有多元兼容性、高網絡參與性和發(fā)展的不平衡性特點,并在實證調查的基礎上指出當前大學生對公共精神的認識不足,在公共精神的思想觀念和態(tài)度行為上不能保持動態(tài)平衡,缺乏知行的統(tǒng)一性。高虹從旅游意識的不成熟分析了個體公共精神缺失的現(xiàn)狀,主要表現(xiàn)為對環(huán)境的不尊重,旅途中隨意吐痰、扔垃圾;對人的不尊重,不修邊幅、喧嘩吵鬧、不守時等;對當地習俗的不尊重,一些游客故意破壞當地的生活樣式、觸犯宗教禁忌等。[21]也有人從導游大嗓門的現(xiàn)象透析了公共精神的缺失,指出導游和游客應該自覺地約束自己的行為和聲音,約束自己的私心和欲念,保證旅游勝地的安靜和圣潔,從而更好地彰顯公共精神。[22]
公共精神受內源因素和外源因素的影響。內源因素即個體因素,包括公民的人口學變量因素及公共精神的結構因素,外源性因素即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因素。
1.內源因素。在傳統(tǒng)的社會合作規(guī)則中,個體出于利己的本性而不愿意過多承擔為實現(xiàn)共同利益而應支付的成本,相反,每個人都傾向于使自己的個人利益最大化。由此,在集體性的事件中,容易形成個體搭便車的現(xiàn)象,并最終阻礙和瓦解公共利益的實現(xiàn)。因此,從“集體行動困境”的理論視角分析個體的公共精神就可以發(fā)現(xiàn),長期以來,個體扮演著局外人、旁觀者、單體人的角色,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個體的公共精神。也有學者指出,公共生活領域出現(xiàn)的“知而不為”的失德行為、“明知故犯”的無德行為、“知而難為”的悖德行為和“知行分離”的公共行為,都正在以其獨特的方式“拷問”和“諷刺”著現(xiàn)代社會公民的公共精神,這些現(xiàn)象歸根于公民個體缺乏自律自控意識。[23](P26)
2.外源因素。第一,政治因素。公共領域“形式化”、公共領域“封建化”的不良影響都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公共精神的倡立。人類學家戈登威澤(Alexander Goldenweiser)首次提出“內卷化”的概念。英國漢學家黃宗智、美國學者杜贊奇都曾運用“內卷化”的理論來分析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無法倡立公共精神的原因。所謂“內卷化”,即在文化理路上強調崇圣、在道德理路上強調私德、在政治理路上強調獨統(tǒng)的態(tài)勢,這使中國公民公共精神的確立受到阻滯。第二,經濟因素。市場經濟的“功利性”對公共精神的利他性產生了消極阻滯。市場經濟中“利潤最大化”原則引發(fā)了人們的拜金主義、利己主義等自私自利的思想,誘導人們在參加市場經濟活動時投機取巧。不道德交易行為的擴散和泛濫,嚴重破壞公眾對制度規(guī)范的遵從和道德規(guī)范的認同。第三,文化因素。差序格局“熟人化”的文化障礙以及傳統(tǒng)文化中抑個性、貶人欲的思想勢力都導致通往現(xiàn)代化必須具備的個性解放和主體獨立無從伸張。第四,社會因素。社會結構“內卷化”的消極影響及社會治理轉型“斷層化”的現(xiàn)實矛盾都削弱了公共精神的社會基礎。賴純勝認為,新舊體制的轉換帶來的道德約束力的真空、社會監(jiān)督機制的缺乏使個體放松了自律和公共精神。[24]在自媒體時代,公共精神還受到網絡因素的影響。網絡社會的“虛擬化”在某種程度上會削弱個體的公共精神。
公共精神的培育需要中國化的催生土壤,更需要結合中國社會轉型期的背景進行現(xiàn)代轉化。因此,我們認為,未來關于公共精神的研究還需要從三個方面深入。
從現(xiàn)有的研究來看,對公共精神的研究對象主要集中在某一群體,如:90后大學生、公務員、青少年、高職學生、中學生、村民、志愿者、共產黨員等群體。薛俊義論述了社會轉型視域下“90后”大學生公共精神的培育[25],卞桂平指出公共精神是共產黨員的核心品質[26],這些成果為公共精神的研究提供了參考,但是某一群體的研究使得現(xiàn)有的研究在研究對象的代表性上有一定的局限性。未來,對公共精神的研究應選取當代中國公民為研究對象,立足于社會現(xiàn)實,深刻分析中國改革開放和社會轉型對中國公民公共精神的影響。
近年來,公共精神這一主題在學者們的研究基礎上取得了一系列有價值的成果。在公共精神的研究主題上,關于公共精神的內涵、結構、價值、現(xiàn)狀及原因等方面都取得了較大的進展。在公共精神的研究視角方面,學者們也從不同學科、不同文化背景出發(fā)對公共精神的各種闡述進行了深入對話,打破學科的藩籬,推動在不同領域間建立對話的共同平臺,解決遮蔽我們理解公共精神的多維復雜性問題,為更完整、更深入地理解公共精神作出了寶貴的探索。然而,對公共精神進行系統(tǒng)深入分析的研究相對較少,對于公共精神發(fā)展態(tài)勢中可能的異化彰顯和動態(tài)演進的邏輯進路及其培育機制關注稍顯不夠,對社會轉型期重構的潛在力量之于公共精神的巨大作用亦尚待進一步挖掘。因此,未來的研究應對公共精神的理論溯源與當代語境進行深入闡釋。對公共精神的歷史屬性與時代內涵、公共精神的學理特征與實踐特征、公共精神的主體差異與生命演繹進行深入考察,從而更好地揭示公共精神的演變歷程與發(fā)展趨勢。在此基礎上,科學界定公共精神的概念,也是未來研究的基礎和起點。只有立足于對公共精神概念的理性認知,才能形成對公共精神研究的正確邏輯起點,為進一步形成有聚焦、多學科、多層次的研究內容,為公共精神的系統(tǒng)理論構建提供科學的支撐。
劉娜論述了日本公民館在公共精神培育中的作用及對我國的啟示,指出日本公民館促進了公民參與網絡的構建,培育了公民的公共精神即平等精神、自治精神、參與精神。[27]丁世林以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為中心,分析了公共精神的習得。[28]但從目前的研究現(xiàn)狀來看,總體而言,比較研究還是極為缺乏的。中國公共精神的培育需要立足中國實際,但也要面向全人類,必須是人類文明成果的綜合表達。當今世界各國都非常重視公共精神的培育。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公共精神培育體系具有強烈的個人主義價值觀的色彩,韓國、日本等國家則是在儒家文化的指導下,形成了獨特的公共精神培育體系。為更好地推動中國公共精神的研究與培育,未來的研究應關注比較研究,采用更為廣闊的國際視野,對其他國家的公共精神培育從目標到內容、從結構到核心、從理論到實踐、從規(guī)范到德性等不同方面進行梳理,提供中國公共精神培育的借鑒資源。從研究的取向和方法看,以往人們大多重理論思辨、輕實踐對策,重定性研究、輕實證研究。因此,今后的研究應注重實證,通過對社會轉型期公民公共精神的現(xiàn)狀進行廣泛的調查與科學的評估,從而為進一步提出更合理的培養(yǎng)建議提供事實依據。
關于“公共精神”的各種學術對話還在繼續(xù)深化,尤其是對社會轉型期公民公共精神的全面關照,已然成為全面深化改革和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重要因素。未來的研究還應對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中的公共文化精華進行凝練表達和現(xiàn)代轉化,通過公共文化的主動涵養(yǎng)來更好地培育公民的公共精神。此外,還應進一步拓寬公共領域的政治參與途徑、豐富公民的社區(qū)生活和公共活動、進一步完善法律制度,通過法律來更好地規(guī)制和促進公民自覺地按照公共規(guī)則辦事,按社會規(guī)范行事。與此同時,通過設定公民公共精神的培育目標,遵循公共精神的演進規(guī)律、確立公共精神的培育內容、搭建公共精神的多維教育方式來更好地培育公共精神,為更好地實現(xiàn)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及人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提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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