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艷茹,仇劍崟,張海音*
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精神衛(wèi)生中心,上海200030
《國王的演講》講述了英王喬治五世駕崩后把王位傳給了大兒子大衛(wèi),但是大衛(wèi)愛美人和喜歡隨性的生活勝于王位;從小罹患口吃的二兒子博迪臨危受命,克服種種恐懼,在二戰(zhàn)前夕的詭譎政治風云中,勇敢地承擔了國王的重任,在心理醫(yī)師、語言矯正師羅格的幫助下,發(fā)表了種種抗戰(zhàn)演講。其中最令世人關注的,當數他那帶著決心、力量、勇氣、信仰和仁慈的對德宣戰(zhàn)演講。該影片獲得了2011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四個大獎??屏帧し茽査乖谟捌屑氈碌卣故玖瞬┑系男穆窔v程。隨著他和羅格關系的推進,其口吃癥狀也慢慢減輕,并得以療愈。
影片展示了博迪兩次失敗的公眾演講,一次是1925年博覽會的閉幕演講,一次是1934年的圣誕演說。從博迪驚恐的眼神、沉重的步態(tài)、縮緊的坐姿里,我們都看到了他內心無比的恐懼??謶謸艨辶怂?,使得他無法完成意識里想要承擔的作為王室成員的不可推卸的責任。博迪在恐懼什么?為什么在日常生活中、特別是和關系親近的人在一起時言語基本流暢的博迪,一到需要面對公眾演講時,就開始口吃,甚至完全說不出話來?下面,我們將從精神分析的四個主要理論流派的視角來解讀博迪的口吃癥狀。
精神分析的創(chuàng)始人弗洛伊德提出了無意識、前意識和意識理論。在他提出這個理論之前,人們認為自己的精神、意志可以主宰自己的行動,行為是受意識控制的。但是弗洛伊德說,意識只是冰山的一角,無意識里的欲望和情感才是真正決定人的行為的力量。弗洛伊德的無意識理論與哥白尼的日心說、達爾文的進化論,成為顛覆人類自戀、更新人類自我意識的三個劃時代的重要理論。此后,弗洛伊德還提出了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人格結構理論。本我以快樂原則為主導,追求利比多的釋放和愿望的即刻滿足;超我是個體內化了父母的要求、規(guī)則和社會道德規(guī)范、準則。兩者沖突時,由自我來進行協(xié)調,癥狀常常是沖突經自我協(xié)調后妥協(xié)形成的產物。
我們來看看博迪的口吃癥狀。顯然,博迪作為二王子,第二王位順位繼承人,在他的意識里,在他的超我要求里,他必須承擔起作為王室一員的重要責任,其中之一就是進行公眾演講。可是,在他的無意識里,他對大眾、對平民充滿了深深的恐懼,這也是他人格中深層的、非常脆弱的一部分的體現。他說,“人們都在看著我,可是我對他們卻一無所知。”人在面對陌生人、陌生情境時會本能地感到緊張,這很自然,但不至于到說不出話的地步??墒遣┑巷@然是被恐懼給完全占據??謶值牧α砍搅怂碇堑囊螅诔猿闪怂疚依锵胍颖茇熑?、讓自己處在一個安逸舒適狀態(tài)的最佳借口,超我對此也無可奈何:“不是我不愿意,實在是我不能?!彼哉f,口吃盡管讓博迪很痛苦,但是也避免了讓博迪去承擔他承擔不了或者隱秘地不想承擔的責任,避免他去體驗更大的痛苦:去面對內心恐懼、去面對自己人格中的脆弱、去面對生活/生命早期的心靈創(chuàng)傷。
作為王室成員,博迪要恪守皇家風范、維護皇家尊嚴,因此,治療中不能說任何私事,這是他同意接受治療的前提。因為談及私事,常隱含著侵犯隱私、暴露不體面之事、引發(fā)痛苦情感之嫌。這種回避,與早年是否建立起對他人、對這個世界的信任感有關;在相當程度上,也是社會性人格或超我作用的結果。在社會層面上,社會文化總體上是功能性主導的文化,并不鼓勵對生命真相的探索與呈現。博迪把心包在自己的殼里。但是在父親過世的那天晚上,悲傷之下,他未預約造訪了羅格。在酒精的作用和羅格的引導鼓勵下,他終于唱出了傷痛的童年故事。言為心聲,心傷堵住了,言語也不流暢了;而心門打開了,言語也跟著流暢了。
博迪的第一個保姆——他在嬰兒期的第一個主要照顧者——喜歡哥哥大衛(wèi)而討厭他,會在見父母前掐他,這樣他就會哭,哭泣的他就會很快被交還給保姆,而之后保姆會不給他飯吃,而且離他遠遠的。這是一個多么悲傷凄慘孤獨的畫面,那份痛,深深地定格在博迪的心靈深處。而這種情況,父母在三年后才發(fā)現。他現在,依然在身體層面保留著當年的痛苦記憶:胃部不適,這是對食物、對愛的饑餓,也是對痛苦的消化不良。博迪在社會身份上盡管貴為大英帝國的二王子,在最基本的人的層面上,在其嬰幼期,卻是一個在情感上缺少親生父母滋養(yǎng)的可憐的孩子,而且還受到了保姆情感和軀體上的虐待。
我們知道,對幼弱的嬰兒來說,照顧者給他/她提供的世界就是他們的整個世界;照顧者非常強大,可以拯救他們,也可以毀滅他們。嬰兒饑餓時,哭起來聲嘶力竭,因為嬰兒無法忍受饑餓,需要即刻滿足,饑餓會給他帶來死亡或者被毀滅的恐懼,由此引發(fā)對照料者的仇恨。可是嬰兒又無法承擔自身對照料者的仇恨,因此會把仇恨投射給照料者,以其原始的心理認為照料者想要迫害自己。心靈世界中恐懼和仇恨循環(huán)疊加,這就是精神分析之母梅蘭妮·克萊因提出的心理發(fā)育早期的偏執(zhí)分裂位點的一方面。一般情況下,主要照料者都不會故意讓幼弱的嬰兒餓著,都會盡量去滿足嬰兒的基本的生理需求。這份愛意的傳遞、這份身體的滿足——嬰兒需要的滿足其實很簡單,又會讓嬰兒感覺到至福,感覺到照料者如此偉大,世界如此美妙。這是偏執(zhí)分裂位點的另一方面。往往人們會強調前面的一面,但事物都是兩面的。隨著心理的發(fā)育,嬰兒會發(fā)現讓他陷入痛楚的深淵和感受至福的照顧者其實是同一個人,因此會對曾經那么仇恨照顧自己的人感到內疚,這時心理發(fā)育就到抑郁位點了。
但是在幼小的博迪身上,保姆是懲罰性地故意讓他挨餓。因為嬰兒還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心理界限或者心理的膜,他可以直覺地捕捉周圍環(huán)境中的情緒氣息。保姆的這種惡意的不滿足所帶來的情緒破壞力是巨大的,對幼小的博迪來說,保姆就是個強大的迫害者。他對她充滿恐懼和被深深壓制的、難以覺察的仇恨。三年來他只是被動地默默忍受著她的虐待,也許在年幼的他的心里,父母也不是可以照顧、保護、支持他的人,盡管他們在社會秩序上有著至尊的位置。你看,保姆就算準了,他一哭,父母就很快會把他交給她來撫慰,而不會自己來照料、安撫,這到底是皇家的規(guī)矩還是母親的失職呢?而且還用了三年的時間才察覺出保姆對自己兒子的虐待。他說他講話很遲,三歲才開口講話,是否他都不敢開口而要等到保姆被開除了才開口呢?保姆是照顧他的人,盡管虐待他,畢竟還是給了他一些照顧和保護。如果他真的開口告狀了,爸爸媽媽會保護自己嗎?還是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落到保姆手中被進一步虐待呢?可憐的孩子在那時缺乏情感上真正的父母,不講話、口吃也是他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吧。
可是,非常早期的饑餓感、恐懼和憤怒,如果沒有在足夠的情感滋養(yǎng)下得到面對和消融的話,會在我們的身體、情感池、行為中保留下來,成為心靈的黑洞。而且越是早期植入的信息,對一個人的影響就越是深刻持久。博迪的胃部不適和口吃的背后,是恐懼和更深的被隱藏的憤怒,在某種程度上是早期偏執(zhí)分裂位點的保留,是對自己過去的記憶和忠誠。
為何成年后的博迪會在公眾演講時口吃得特別厲害?在精神分析的語境下,我們可以假設第一個保姆對博迪來說,就是平民的代表。保姆成了他年幼心靈中的一個巨大、甚至覆蓋心靈天空的一個黑色的象征性符號。現實里皇家大院把他與平民的世界隔絕,在心靈層面上,為了保護自己,他也把自己與平民的世界隔絕了。當子人格在偏執(zhí)分裂位點時,他是缺乏辨別和分化能力的。他說他完全不了解平民,并為要在他們面前講話而恐懼。也許是他心里那個幼弱的孩子在恐懼著這些人,恐懼著這些人會怎么評判他、在幻想層面像當年的保姆一樣在生理和心理上虐待他。盡管現實層面上這些人不可能在生理上傷害他,可是饑餓、恐懼和敵意在心靈深處留下的印跡,總是那么難以消除,且無意識地向外投射。他的恐懼使得他把皇室人員和平民分裂成不同的符號系統(tǒng),而不是首先在人的基礎上感受這被社會等級劃分的兩類人作為人的共同點:需要溫飽與安全、需要保護與照顧、需要愛與歸屬、懷著希望帶有恐懼、需要尊嚴不想被侵犯與踐踏,等等等等。對平民,他總是恐懼和不信任??謶窒碌目诔?,是他心靈中的黑洞,是人格中早年被傷害的嬰幼兒在期待著成長和整合到他的整個人格中去的信號。
大部分的來訪者都是因為癥狀或者痛苦來尋求心理咨詢或治療的幫助,但往往隨著治療的進展會發(fā)現,這個癥狀背后更關乎的是他/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果我們把一個人的人格或者自體比喻為一棵樹的話,樹有樹根、樹干和各個不同層級的樹枝。精神分析理論把人格結構分為三個不同層級:精神病性的、邊緣性的、神經癥性的,相對應的就是在樹根、樹干和樹枝水平上出問題了??坪刂饕窃趯﹂T診自戀人格或自戀性人格障礙患者的治療中,發(fā)展了自體心理學的理論。自戀障礙是在樹干水平上出了問題,臨床上,我們不會把影片中所展現的博迪診斷為自戀障礙,但無疑他的自體發(fā)展存在障礙。
怎么樣算健康的自體呢?用通俗點的話說,健康的自體就是與原生的生命力相聯結、依據自己的天性和靈魂,在與一個足夠好的照料者的適切互動中,發(fā)展出一個與生命之根相連、和諧穩(wěn)定強壯有活力的自己;有著源于內在的生命力和能動性,能夠真正照顧、愛自己、為自己負責,也能夠愛別人、承擔自己的社會責任。這份責任感,是源于內在的主動承擔,而非外在的要求或強迫。我們再來看看博迪??诔缘陌Y狀映射到博迪的人格上,就像在樹干上蛀了一個空洞,甚至這個空洞有可能就蛀在樹心上,使得他的整個人格顯得脆弱、不和諧與不穩(wěn)定。
怎樣才能發(fā)展出健康的自體?讓我們來看看小嬰兒。他/她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地落在媽媽的眼里、心里,媽媽在心里有了孩子,孩子在心里也有了自己。在母子對視的每個笑意盈盈的瞬間,孩子在媽媽的眼里看到自己是如此的可愛,那份愛意的傳動激發(fā)了親子間更多的愛的能量和聯結。而孩子的每個小小的成長,孩子頭能抬了,手腳能踢了,能站了,孩子都會笑得很得意,很想讓父母看到,心里充盈著喜悅和自豪,而父母心里也漾開了花,覺得孩子是那么的了不起。這是科胡特所說的核心自體的兩大要素之一:夸耀表現性自體。同時,嬰兒的吃喝拉撒、變換位置改變視角來看這個世界都需要父母的幫助來實現,在幼小嬰兒心里,父母是非常了不起的,簡直是無所不能,可是嬰兒心理的界限并沒有形成,他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父母的,父母的偉大也等于他/她的偉大,這就是核心自體形成的第二大要素:理想化的父母意象??墒?,我們的小博迪,他的保姆在他小時候一直是偏愛哥哥的,他不僅受冷落還要被討厭,在保姆的眼里,他不曾偉大過,甚至是差勁的;而他心里的保姆,更多的具有迫害者的恐怖特征,他不僅不敢和保姆親近,還害怕保姆。嬰兒在健康媽媽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在不健康媽媽的眼里,看到了不健康媽媽眼里的自己,小博迪在保姆的眼里,看到的就是一個討人嫌的差勁的自己。長大后,周圍大部分人都覺得大衛(wèi)優(yōu)秀能干,博迪長期掩蓋在哥哥的光芒之下,是否他們無意識地在演繹或強迫性重復著這個童年早期的腳本?為了存活,嬰兒會去迎合、甚至認同他的主要照顧者,而壓抑自己原生的欲望、情感、需求;如果這些不被接納甚至被抑制的話,相當于把自己的生命力給扼殺了。生命之根被傷,生命之樹怎能長得茁壯?這樣的自體,怎么能承擔起為民喉舌的重任?口吃成了對自己的保護。所謂有心無力,留下的只有嘆息和傷悲。
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又譯為互為主體性,在哲學上涉及自我與他人、個體與社會的關系,核心觀點是主體間性比主體性更根本。通俗點的話講,就是萬事萬物普遍聯系,一切是因緣合和的結果;人和人之間、人和事之間,是講求緣分的。癥狀也是因緣合和的產物,能由心所造,也能由心所撤。
精神分析主體間性學派的代表人物斯特恩繞開了“主體”這個爭論不休的概念,提出了主體感這個概念。他認為,嬰兒到了7~9個月,意識到自己原來有顆“心”,而別人也有顆“心”,而且這兩顆不同的“心”可以進行分享。在主體間范式中,兩顆心的分享,是人的核心動機,這個動機可服務于其他動機,比如,小嬰兒分享自己的饑餓感,是希望媽媽幫助給予他/她食物,但這個動機的終極目的是親密,就如同雪中送炭的情誼會深深沉淀在一個人的心靈深處,產生的聯結感也更深厚持久。嬰兒從7個月起,主體間分享就已經成為可能。媽媽在這個階段對孩子的呼應還是不呼應、如何呼應,塑造了孩子與自己內心經驗的關系,也塑造了孩子與外部世界的關系,而孩子和媽媽也在這不斷的互動關系中被塑造。不僅孩子誕生、成長了,女人也在孕育、照顧、培養(yǎng)孩子的過程中成了母親,成就了另外一個身份。
對嬰幼兒來說,分享和交流的是情感、是一些生活和心理需求的信息,交流的重要媒介是語言。也許我們還記得博迪在父親駕崩后在羅格的引導下說出的那個凄慘的畫面,這是定格于博迪心中的畫面,也是深埋在他心中的無法言說、無人分享的最深的傷痛。被父母抱在懷里柔聲細語地撫慰,感受到另一個更強大、愛惜、心疼自己的心在感受和包容自己的痛苦并祝福自己的快樂,這些很多孩子能享受到溫柔、親密、保護、在一起的感受,在博迪的童年早期是非常缺失的,他是那么的孤獨無依。在言語產生之前,嬰兒已經能敏銳地感知周圍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并以當時對自己最佳的方式來保護自己。因為沒有人真正的和他交流、分享,他在嬰幼兒期就無意識地選擇了緘口不言來保護自己,這也是一種與外界隔絕的姿態(tài)。三年后父母發(fā)現了保姆的伎倆,換了新保姆,他的春天才悄悄地來臨,他終于能開口說話了。但心靈深處無法言說、無法分享的痛楚,成了塵封的曾經孤單絕望的幽深之所,自己不敢去碰,別人也走不進去。這個自我保護的方式和相應的代價,就是折磨他的口吃之疾。
口吃是博迪與早期照料者創(chuàng)傷性關系的產物,在其隨后的成長過程中,也缺乏相應的情感滋養(yǎng)來化解這個傷痛。而后面在和羅格醫(yī)生的情感互動、分享中,博迪在公眾演講中的口吃癥狀逐漸消融。博迪可以說臟話表達他心中的憤怒、可以訴說他傷痛的陳年往事,羅格醫(yī)生給了他一個呈現真實的空間,而真實具有真正的生命力。羅格醫(yī)生給博迪提供了真正情感意義上的父愛,包括父親的規(guī)則、妥協(xié)、愛憐、包容、鼓勵、理解、欣賞、自豪等等。在這份滋養(yǎng)性關系的和煦陽光照耀下,覆蓋著傷痛的防御一層層地剝落,傷痛一點點被訴說,也一點點被消解,內心那個塵封的恐懼的小男孩在父愛的陪伴下,也依著他本身所固有的生命力繼續(xù)生長著。通過與羅格醫(yī)生的關系,在一次次內心真實的碰撞、沖突與相遇中,博迪內心的關系原型也得到了改變,而他與世界的關系也發(fā)生了改變。在影片中的最后一次演講、一次關乎國家命運甚至關乎世界命運的對德宣戰(zhàn)演講中,影片的安排非常地具有動力性。所有的人都捏了把汗,博迪更是緊張。羅格鎮(zhèn)定地和他說,“忘掉所有的一切,只是說給我聽,說給我這個朋友聽?!痹诹_格溫暖、有力的陪伴下,演講獲得了空前的成功。在這個過程中,博迪心中恐懼的小男孩和他位高權重同時也責任重大的國王身份銜接起來了。在大家的恭賀中,博迪第一次那么自信滿滿、堅定有力地攜帶著妻兒走向陽臺,接見歡呼的大眾。在走向陽臺前,他回頭尋找、望了一眼羅格,眼神里有喜悅、自豪,羅格朝他點了點頭,就如同父親在鼓勵著孩子獨立地走向社會,承擔屬于自己的責任。當博迪在陽臺上時,羅格換了位置,眼光依然追隨著他,從沉穩(wěn)堅定到漸漸泛出溫暖的愛意。這份聯結,這份追隨的眼光,使得孩子可以勇敢地去放飛自己。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癥狀由痛苦的關系造成,也可以由滋養(yǎng)性的情感關系療愈。癥狀盡管讓人很痛苦,可是癥狀具有很積極的意義。它可以讓人避免更大的痛苦、逃避超我所強加的社會責任,它曲折地展示了深埋于一個人內心中的真實。探索、感受癥狀所要向我們訴說的是什么,有助于我們去探索內心更真實的自己,去整合曾經不被重要他人接納、也不被自己接納的那部分脆弱、傷痕累累的自己,從而與自己、與他人、與世界產生更真切深沉的聯結,生命也因此得以豐富、茁壯、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