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開展心理治療的先驅黃嘉音

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精神衛(wèi)生中心，上海200030

王祖承*

1 前言

隨著我國社會、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心理衛(wèi)生事業(yè)也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上海的心理咨詢與治療工作更是在全國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這些發(fā)展與進步離不開國家的政策和專業(yè)人士的打拼，更有賴于不少有識之士早期打下的基礎。黃嘉音就是我國早期開展心理治療的先賢之一。他的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對當時上海的心理衛(wèi)生事業(yè)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無疑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皽毓识?，可以為師矣”。下面我將重點介紹黃嘉音的主要業(yè)績和《黃嘉音心理治療文集》一書。

2 黃嘉音簡歷

2.1 黃嘉音個人簡介

黃嘉音（1913.1.31—1961.1.8，享年48歲），福建晉江潘湖人。青年時代（1933—1937年）就讀上海圣約翰大學歷史系，兼修心理學、新聞學，英文功底深厚。他善文能畫，故造就他的博學多才。

1936年，他與胞兄黃嘉德（后任大學外文系教授）、胞弟黃嘉謨（后任編?。┘傲终Z堂合辦西風社，自任主編兼發(fā)行人，出版《西風》系列雜志，包括《西風月刊》，《西風副刊》、《西風精華》三種。

1946—1953年，經(jīng)營《家》出版社，任《家》月刊主編兼發(fā)行人。其間，還兼任《大美晚報》副刊編輯、上海《申報》副刊的“自由談”編輯。

1951年，他加入上海翻譯工作者協(xié)會。

1954 —1958年，他進入上海文化出版社任編輯兼第五編輯室主任，又兼任上?！段幕瘓蟆犯笨噬婢庉?。

1956年，他在上海參加“民盟”民主黨派組織，并成為上海政協(xié)列席代表。

1957年，“大鳴大放”政治運動期間，他成為右派分子。

1958年9月，以支邊建設大西北為名，到了寧夏。

1961年1月8日，去世，真可謂英年早逝。

1980年，平反，恢復名譽。

圖1 黃嘉音照片

圖2 上世紀三十年代，黃嘉音和上海的文人合影

2.2 黃嘉音有關的《西風》系列刊物

有關為何要使用《西風》這個名稱，我至今仍未找出源頭、動因。我推測可能是：用“西風東漸”之意，意指學習歐美西方國家的先進文化內涵。從以后所刊出的文章內容及相關人員的評論文章來看，也是圍繞英美雜志的特色，翻譯有關文章，具有注重趣味及知識相提并論、面向青年為主的特點，作者也都是英美留學生，其中的漫畫也多摘自英美雜志，如英國的《笨拙》（PUNCH）和美國《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志里的漫畫，但數(shù)量不很多，所介紹的漫畫家也有限。

圖3 《西風》版權頁

圖4 《西風》封面

有人評論該雜志的特色兼具當時的《萬象》雜志、《讀書》雜志，或是當今的《讀者》雜志特色。若把這三種雜志合起來就是《西風》的特色了。他自謙《西風》系列（包括《西風》雜志、《西風信箱》、《西風出版社》）是“小鳥帶來嘉音”，把自己的名字嵌入其中，頗有浪漫之意。

2.3 黃嘉音有關醫(yī)學和心理衛(wèi)生知識介紹的著作及介紹

2.3.1 著作列表

按照文章類型來分，黃嘉音翻譯了大量有關醫(yī)學和心理衛(wèi)生知識的著作，并撰寫了29篇相關文章（詳見列表1）。此外還有刊載在《大美晚報》、《申報》、《文匯報》上譯文及漫畫。

表1 黃嘉音有關醫(yī)學和心理衛(wèi)生知識介紹的著作列表

2.3.2 《一個自以為是皇后的女孩》——一個很好的學習范本

黃嘉音的心理治療案例、資料集中，詳細介紹了一例轟動當時醫(yī)學界的病例，題目即為“一個自認為是皇后的女孩”。全文約5萬字，其中病歷資料約5千字，余4萬5千字則是系統(tǒng)性的心理治療的方法、程序記錄。他對一位從小受到家庭虐待的女孩心理變態(tài)進行心理治療，前后共28次，每次都作好記錄。治療結束后，再做病案的分析總結。整個治療記錄和分析，是很典型的心理治療模式?？梢宰鳛槲覀儗W習的范本。我們可以學到許多相關知識。

3 黃嘉音和粟宗華的關系

粟宗華在進入上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當時稱上海市立精神病院，1956年）之前，是在私人的虹橋療養(yǎng)院工作。其間曾診治過不少著名人士，如著名電影演員周璇等，也保護過地下革命工作者。粟宗華聘請黃嘉音到他工作處擔任心理治療師，每星期固定1-2次，持續(xù)多年。

另外，粟宗華在他的專著《精神病學概論》一書中，與黃合寫過“輕性精神病”一章，請黃單獨寫“心理衛(wèi)生”一章。還與黃合寫過幾篇科普大眾的心理衛(wèi)生知識文章，如《自以為是皇后的女孩——變態(tài)心理治療一例》等。

可以說，粟宗華與黃嘉音在聯(lián)系上是共通的，他們之間的學術觀點是一致的。如果到了今天，那倒是很現(xiàn)代、很時髦、很流行的。可惜，黃生不逢時，早離人世。

4 《黃嘉音心理治療文集》介紹

本書出版于2015年10月，由錢銘怡教授、肖澤萍教授二位分別作序，由俞承謀教授及王祖承教授二位分別寫了前言。并在書后再附有王祖承教授的后記一篇。全書共十四個部分，有28萬9千字，分別是：輕性精神?。恍睦硇l(wèi)生；一個自認為是皇后的女孩；兒童心理病志防治案例；兒童行為反常精神治療案例；打針吃藥治不好的病；心理治療三百例；迫觀念癥的治療；巴甫洛夫高級神經(jīng)活動學說在精神治療上的應用；巴甫洛夫高級神經(jīng)活動理論在歇斯底里癥精神治療中的應用；培養(yǎng)健康的用腦習慣；幼年環(huán)境缺陷對健康的影響；兒童教養(yǎng)問答；介紹“人格缺陷檢查表”（附“人格缺陷檢查表”）。

書中附有12例以上的病例介紹，都是他親自收集和治療的。那時都不用藥物治療，如其中1例男性焦慮癥患者，經(jīng)過一個半月十次單獨心理治療，“癥狀就根本消失”。在“打針吃藥治不好的病”一節(jié)中，介紹了他用“人格改造”的心理治療治愈了4例患者的過程。這4例基本是神經(jīng)衰弱、焦慮癥、軀體胃部化疾病、失眠癥。這里面都作了很詳細的記載，他的心理治療是從探索人格缺陷中開展的，更有深度了。

另外，他在1951年發(fā)表的《心理治療三百例》一文，記載了他從1949年12月至1951年5月所診治過的300例病人，大有進步為55%，略有進步32.4%。他統(tǒng)計做心理治療的次數(shù)，每例病人最多達40次以上有5例，但療效最好治療都集中在11-20次；并歸納每周三次為最恰當，好轉后應該每隔1-2周一次最好。他所治療的病人，最多是抑郁癥、神經(jīng)衰弱、精神分裂癥、焦慮癥和癔癥。在眾多案例的基礎上，他提出做心理治療的四原則：從病人幼年到發(fā)病時的歷史發(fā)展做根據(jù)，注意社會因素等；以事實為根據(jù)；結合各種相關學科；鼓勵病人作自我檢查。

圖5 《黃嘉音心理治療文集》

從上世紀50年代初期；黃嘉音就開展了心理治療。不僅在國內是領先，而且在國際上也是屬于先進的。當時，中國剛在解放初期，醫(yī)學事業(yè)在發(fā)展中，精神科領域還很落后，精神科的診斷、治療也很粗糙、簡單，有許多治療方法還談不上科學水平。同時正逢一邊倒學習蘇聯(lián)的先進經(jīng)驗，在精神病學與心理學領域中也是以蘇聯(lián)的一家經(jīng)驗為主，尤其是以巴甫洛夫理論為核心，有關發(fā)病機制、疾病癥狀、病變規(guī)律也是用巴甫洛夫理論來闡明。而巴甫洛夫的理論開始是從動物實驗中摸索出來的，尚不能全部用于人類身上。如果過頻使用而且泛化這些理論，往往會使原來科學的理論變?yōu)椴豢茖W的、唯心傾向的觀點。黃嘉音當時提出的心理治療，在實踐操作中，是按照心理學原理來進行，具有心理治療的特點、規(guī)律。至今看來，仍是非常先進、全面，處于國內心理治療的領先地位。具體來說，包括有：（1）承認精神分析的理論體系，較為客觀地進行評價，有他自己獨特的判斷；（2）積極推廣A.Meyer理論，該觀點至今仍未淘汰；（3）同意其他若干心理流派在心理治療中的作用；（4）正面介紹、傳播蘇聯(lián)的巴甫洛夫理論，作為應該學習的內容之一，但不是唯一絕對的學習內容；（5）心理治療過程中必須研究人格形成和發(fā)展；（6）看重從童年起的早期教育、培養(yǎng)，并說明童年精神創(chuàng)傷對心理發(fā)育會造成傷害；（7）開展心理治療，強調取得效果應具備的必須條件；（8）記錄重要對話，作為資料保存；（9）開展心理教育；（10）提倡病人應書寫自己個人成長生活傳記；（11）強調生活事件、精神創(chuàng)傷對于個體的影響；（12）應按實際情況對病人開展心理治療，而不是強求一律；（13）不斷歸納、總結、開展心理治療的療效、經(jīng)驗；（14）主張用發(fā)展的、積極的辯證唯物主義觀點看待心理治療，分析也較為客觀、實際；（15）撰寫典型案例，以具體事例作介紹并作資料保存。從以上15點的初步歸納，可以看出黃嘉音開展的心理治療方法、流程、指導概念等均已達到現(xiàn)代心理治療的要求，至今這些要點，我們均在執(zhí)行，而他已經(jīng)領先有六、七十年，而且還是在新中國剛剛成立之時，各方仍在百廢待興之即，他已非常規(guī)范地開展心理治療。確實是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心理治療的新風。

我們有時在開展心理治療中會很困惑：如何操作？如何分步驟開展：如何記錄？那么可以來參考他的記錄資料，然后再開展就心里有底了。

5 結語

如此多才多藝的黃嘉音先生，是我們國內早期規(guī)范開展心理治療的先賢。歷史長河，滾滾向前，曾經(jīng)湮沒的他，經(jīng)我們探索、尋找，發(fā)現(xiàn)出他新的成績，他所作出的努力、貢獻，不應被忘記。所以，我們編寫《黃嘉音心理治療文集》這本書以后，當時的同時代人的代表之一——夏鎮(zhèn)夷教授夫人許敏女士她非常深情地對我們說，謝謝你們?yōu)辄S嘉音做了一件好事。我聽了以后，感動不已。盡管他的家屬、后代已聯(lián)系不上，杳無音訊，但我即告知遠在北京的俞承謀教授以及其他相關熟悉的人員，大家都很感動，感慨萬千，深知：歷史是不會遺忘曾經(jīng)為人類貢獻知識的人的。

時至今日，我們正大力推廣、開展心理衛(wèi)生工作，深知心理衛(wèi)生對國人、國家的重要。要使社會發(fā)展就要有社會的和諧，要使社會和諧就要有心靈的和諧，說到底，心理衛(wèi)生是非常需要的！

（照片由作者提供）